“叶子！别装我知道你没睡！”

对面操着浓重的鼻音不耐烦道：“干嘛啊，大半夜不睡觉装雪姨？”

“你哥我”童桐神气地比划，不管电话那边看不看得见，“要给你找嫂子了。”

“哟！老铁树开花了诶！是男嫂子还是女嫂子？”

“废话。叶苗苗你故意的吧，现在还想把我掰直呢？”

要说叶苗苗和童桐情分就得追溯到穿开裆裤的日子了。童桐的妈妈年轻时工作的儿童杂志出版社就是叶苗苗的妈妈创建的。当时两人刚刚从大出版社离职，一合计干脆自己创刊，一个出钱一个出技术，几年就在当地立住脚。现在更是做大做强，出版的读物遍布全国。

不光如此，叶苗苗的外祖父，也是当地鼎鼎有名的日化品牌创始人，加上他的妈妈曾女士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女儿，叶苗苗在出生后便要云得云要雨得雨。

叶苗苗也是第一个得知童桐性取向的人。还为此提心吊胆了一周，在确定童桐并不是暗恋他后，还帮他策划家庭出柜计划，甚至彩排了两次才最终实施。庆幸的是结果并没有他们俩预案的那么糟糕。童桐的父母缓了一晚后，也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叶苗苗从床上翻起来，换了个手拿着手机：“这不是还有希望吗。你又没谈过，怎么知道你真不喜欢女的。”

童桐懒得理他。类似的话叶苗苗经常说，但两个人都知道那只是句玩笑话。

叶苗苗认真地问：“说真的。他是做什么的？人怎么样？多大了？长得好吗？”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查户口呢。跟你有什么关系。”童桐佯装生气。但实际上他也有些心虚，因为他也无法回答叶苗苗的问题，他也想知道，“反正长得可好看，还是个医生。”

“不对劲啊......小同学，你不会单方面上赶着吧。”叶苗苗不愧是和童桐一个□□里长大的亲兄弟，“我跟你说，就你外貌协会终身会员，从小喜欢看帅哥，连只漂亮公猫都得多看两眼的德行，是最容易被骗了。就算他是个医生，那医生里败类多得是，你可别见一次就上头。”

童桐这下更心虚了。因为他确实见一次就上头了。

叶苗苗还在对面喋喋不休。

微信的提示音响起，童桐从后台打开微信，是谭时渊添加好友的提醒。

“你就别操心了，我们明天约了一起吃饭。人都要慢慢了解。”童桐快速添加了好友，没过几秒对方就来了消息：明天你想吃什么？

中餐吧，有什么推荐吗？

“你听见我说的没有！你也老大不小了，童叔叔那天还问我你有没有谈恋爱......”

我家附近有间浇头面。明早我去接你。

好。明天几点来？

童桐边打字边听着叶苗苗长篇大论。“......交友要认真，即使不谈恋爱也得知根知底。现在社会乱得很，叔叔阿姨把你保护的太好了，再加上我从小罩着你，社会上乌七八糟的你是一点没见过......”

童桐看着对话框上“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亮了好久。

8点半。

好。那明天见。

童桐总是说好，即使这辈子都没在周末早晨八点半起过几次床。

“不和你聊了，我要睡觉去了。”童桐心情大好。把什么互相了解，漂亮男孩的问题统统抛到脑后。

“你怎么睡这么早？”

“明天要早起，和你嫂子去吃早饭。”童桐后四个字说的极慢，像是炫耀似的。

叶苗苗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祖宗，你什么时候吃过早饭。哪有约会去吃早饭的......真是奇怪。”

童桐对“约会”这个词非常满意，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算了，不劝你了。反正过两天我也要去趟京北。我爸的新项目跟进需要个跑腿的，正好我是个免费劳动力。到时候我要亲自视察。”

“嗯，行。到了跟我说我去接你。别定我上班时间的票啊，没时间。”

“切，没良心。”

童桐挂了电话，快速洗漱完毕上了床。等到一切都安静了，那个男孩的脸却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童桐脑海里。

第二天清晨七点二十，童桐顶着不是很明显的黑眼圈坐在床上。他叹了口气，认命地从床上起来挪到衣柜前，叉着腰来回打量着满柜的衣服。最后还是拿出了一件宽松白T恤和浅棕色短裤。

童桐洗了澡换上衣服，站在全身镜前左看看右看看。虽说再过两年就三十了，但童桐身上依然有种大学生的干净气质。

也许真的像叶苗苗说的，爸妈和姐姐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童桐还没有遇到过可以称得上挫折的经历。小时候学习一般，没有远大理想，长大后又随遇而安，父母也从没给过压力。就连出柜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在童桐家里掀起过一点波澜。

但谭时渊好像不是这样的人。

童桐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热搜上又是全新的热门话题。每次看到这些，童桐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光怪陆离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一版面的列表都说不完，可他自己的生活却像平静流动的水面，没有大角度的上坡下坡，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

八点半，手机铃声准时响起。

“早上好！”童桐愉悦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谭时渊笑了笑回答：“早上好。”

“你到了？”

“嗯，在楼下。”

几秒钟后，十二楼客厅的窗帘被拉开，一个影子正往下探头。他像是找到了目标，抬起手挥了挥。

谭时渊也抬手挥了两下。童桐突然消失在窗子后面。

“我马上下来。”

谭时渊家离童桐家不远，开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路过的时候谭时渊指了一下。童桐探着头看了眼小区大门，牢牢记在心里。

再走过两个红绿灯就是浇头面馆。听老板娘的口音是南方人，看来至少不会挂羊头卖狗肉。

童桐和谭时渊一样点了一碗红汤面，又加了一份扣肉。

童桐吸了口面随口问：“你每天都吃早饭吗？”

“每天都吃。习惯了。”

“那你每天几点就得起床？”

“6点。”

“什么？！哥你看着挺年轻的，怎么比我爸起得都早？”童桐瞪大他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谭时渊看着童桐笑得很温柔，搞得童桐有些不好意思。他回答道：“之前在学校和......同学一起，就习惯了。”

“那你同学......习惯也挺好的。”

“他确实很好。”谭时渊自顾自地说道，突然又觉得不合适，补充道：“我们宿舍的人从来没翘过早课，我自然也睡不着了。”

他是在想那个男孩吗？童桐垂下眼睛。刚才谭时渊出神的样子就像给童桐的第一份感情泼了盆冰水。

童桐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没有立场揪着这件事不放。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童桐还是问到：“你的同学......是男朋友吗？”

谭时渊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又吃了一口面。就在童桐觉得这场谈话要开始尴尬了的时候。谭时渊平静地回答：“是。我们大学的时候在一起的。”

童桐又想起那张照片：“那......你们怎么没一直在一起？”童桐声音很小，怕着个对他来说必须要问，却很冒犯的问题会激怒谭时渊。

“他发生意外，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