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了？

童桐从没想过这个答案。又或者说，童桐的人生里还没有“死亡”这一选项。

该怎么反应？童桐不知道。童桐觉得谭时渊总在给他出难题，他总是做出很多超出他经验的事，害得童桐不知所措。在谭时渊的话题面前，童桐像个等着大人解释的小孩子。

“很多年前的事了。”

“节哀。”童桐学者电视里的样子回答。

“我的故事没什么意思，不说也罢。你怎么样？有女朋友吗？”

庆幸的是，童桐觉得谭时渊并没有因为这样沉重的话题而感到扫兴，他的语气甚至很轻松。但童桐却又因为谭时渊总是坐怀不乱的气质而感到心慌。谭时渊看起来总是很深很深，但自己只像个小水潭。

“啊？没有。”谭时渊的雷达一点都不敏感，童桐在心里给自己扳回一城。

谭时渊点点头回答： “也是，你年纪还小。”

我年纪小？

“呃......冒昧问一句，您今年？”

“三十六。”谭时渊的碗里只剩下汤了，而童桐却还剩下大半碗。

“哦。”确实比自己大不少。童桐怕谭时渊看自己长得年轻误会了年龄，说道：“我今年二十八，周岁。”

“我知道。昨天听你同事说了。”

“哈哈，怎么还聊起来年龄了？”

“我看你不舒服，随口问了你同事。她说你才二十八，不会有什么问题。”

......肯定是小欣。昨天晚上谭时渊坐在自己的右边，公司同事李安心就坐在左边。他出门结账的时候看见他俩搭话了。

谭时渊接着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我昨天就是......喝水喝多了,才会吐。”

“为什么喝这么多水？”

“......”我总不能告诉你因为我暗恋你所以你和我搭话我一紧张没注意酒喝多了吧。

童桐支支吾吾地，嗯了好久才回答：“就是，口渴，想喝。”

童桐觉得喝水喝多了这件事不至于这么严重，但看起来谭时渊非要揪着不放。而且听完童桐的回答后，谭时渊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他眼神在童桐的身上扫了一圈，说道：“不要一次喝这么多，会中毒。”

“哦。”童桐呆呆地点点头，“谢谢。”

原来是担心我中毒。他是作为谭医生来关心我，还是谭时渊呢？童桐希望是后者。毕竟不会有哪个医生负责到遇见陌生人还会定期回访的。

童桐想着食欲又上来了，夹了满筷子的扣肉放在面上，就着面一口吸入肚中。

“你......慢点吃。”谭时渊小声说。

童桐并没有听到谭时渊的话：“哦对了，你说你是秦州的，怎么来京北了？”

“和你一样，大学考到京北医科大。毕业后就留在这里了。”

“哦，那你在二院时间不短了吧？”童桐掰手指算了算，“二院好啊，尤其精神科，全国综合医院里数一数二。”

谭时渊没否认，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他也不必否认，毕竟排行榜上确实占据着第一第二的位置。

“你们科室的张教授，不知道你熟不熟......我不夸张啊，我一进公司第一天就听说人家鼎鼎大名，这次终于有机会合作了。”

童桐笑着说。在看到从小被他是为榜样的姐姐童也报考志愿时，义正严辞地否决了学医，而理由是太难了学不会时，童桐就对医疗工作者有了些不理智的崇拜。

童桐说完过了几秒，谭时渊才缓缓开口道：“张教授是我的导师。不过这个话题再聊下去，你可就要犯错误了。”

边说边指指手机继续说道：“你就不怕我手机开着录音，让后交给我领导举报你们私下和院方串通？”

童桐干笑两声，心虚地抬眼看谭时渊说道：“你应该......不会这么干吧。”

谭时渊把手机反过来点亮屏幕，证明自己并没有在录音。

“小朋友......”谭时渊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嘟囔了一句。童桐伸长脖子表示疑惑，但谭时渊只清了下嗓，摇摇头表示没事。

童桐装作随意地问道：“你没想过......找个男朋友吗？”

谭时渊沉默着没有回答，手里捻着餐巾纸，嘴巴微张像是有话能说但又不想说。

“自己在京北，不会孤单吗？”童桐追问道。

这次他很快地回答了：“会。”说完谭时渊的眼神落寞下去。

谭时渊一点都隐藏不住自己的心情。高兴难过都写在脸上。

笨笨的。童桐在心里抱了抱眼前这个三十六岁的，看起来像迷路了的男孩。

“抱歉，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没事。谢谢你问这个问题。很久没有人问过我过得好不好了。”

童桐觉得一阵胸闷。谭时渊看起来比他刚才说的还要孤独百倍千倍。他的身份本应该那么耀眼，年轻有为，救死扶伤，但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疲惫暗淡。脆弱得让他心疼。

两人吃完饭才刚过十点，这是童桐平时刚睡醒的时间，但此刻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困。

谭时渊不像有钱人，谭时渊受过良好的教育，谭时渊的作息很健康......谭时渊看起来是个好人。

童桐想着，心里又轻松起来，问道：“谭时渊，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谭时渊没想过。他的周末一般很平淡，吃过早饭在家里看看书。然后结局完午饭继续看书，最后运动半个小时，结束。他想了想，也许只有运动这一项能算一项计划：“可能去跑步吧。怎么了？”

“我今天也没什么事，要不......一起？”

“那......”谭时渊刚开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声响起。谭时渊看了眼来电显示，眼神示意童桐他需要接这个电话。

童桐也抬手回应。他刚刚扫到屏幕上的名字是“凯旋”。

“喂，发生什么事了吗......”谭时渊背过身去接通了电话。童桐站在他身后瞟着他的背影。他身体一弓一弓的，时不时还点点头。

谭时渊挂断电话回过头来，神色有些慌乱：“对不起，我临时有急事，必须走了。”

“严重吗？需要帮忙吗？”童桐关心到。

谭时渊想说“不严重”“不急”让童桐不用在意，但他确实非常着急。

“有些棘手，不过应该没什么事。要不我给你打个车把你送回家吧。抱歉。”

“没事，我自己溜达溜达。你快忙吧。”童桐举起手机摇了摇，“电话联系。”

谭时渊点点头：“那我先走了。”然后一路小跑着穿过马路。

童桐沿着马路慢悠悠地溜达，顺便从路边摊带了两斤栗子。童桐边走边复盘今天的谈话。

他这复盘毛病从很小就有了，虽说童桐成长过程中没遇见过什么挫折，但他的自我察觉总是很敏锐。像这样说一句想十句的毛病常令自己苦不堪言。

他边甩着手里的袋子，边称赞自己今天的表现。又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不是，他既然觉得我喜欢女的，那他这两天对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