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童桐刚才有多心慌。肯定是老大突然的指派让他上了头，现在自己才会再次坐在谭时渊的车里，去见他的朋友。
中心医院比二院规模大，但患者群体也更杂。童桐跟着谭时渊刚进医院大门，一个不留神差点被人流冲走。他紧紧跟上谭时渊，只见他径直走向楼梯间。
“这里人少一点。你要去哪个科调研？我告诉你在几楼。”谭时渊拉着童桐让开楼梯口问道。
“哦，我要去......”童桐骗他的，现在只能编一个了，“神经科。”
“七楼。”谭时渊马上回答。
“你去几楼？”
“我要去住院部，从二楼可以通过去。”谭时渊边回答，便拿出手机回了条信息。
“那我结束了去找你吧。”
“行，结束给我打电话。”
两人上到二楼分开后，童桐又上了一层，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原地溜达了一会儿。三层是心内科，气氛比楼下严肃多了，因为心脏是要命的地方。
闲逛了不到二十分钟童桐还是给谭时渊发了消息。
我结束了，过去找你。
二楼廊桥见。
住院部里的人比门诊部的看起来平静一些，走路慢，甚至还能看见很多原地转圈或者遛弯儿的人。
两人进了间大病房，两边铺开八个床位，一位年轻人在中间件床上正朝谭时渊笑着，又瘦又白，但对比其他床上的病人，看起来非常健康。
“凯旋，这是我同事，童桐。”谭时渊向床上的少年介绍，“这就是车上跟你说的，刘凯旋。”
“你好，叫我童哥就行。听说你还在上高中呢？”
“童哥好。”刘凯旋一脸认真地看着童桐，然后一脸坏笑地瞥了瞥谭时渊，“嗯，刚上高三。”
“现在忙不忙？”
“不忙，我哥，就是谭哥，他每天给我带卷子。”刘凯旋一脸愁容，“唉，谭哥是个医生，本来就忙，现在还得来照顾我。”
童桐觉得这孩子真是懂事，自己得了这么大病还想着谭时渊，安慰道：“你是现在是病人，身体最重要了。你谭哥照顾你是应该的。”
谭时渊在车上简略地说了刘凯旋的情况。他妈妈曾经是谭时渊的病人，之前刘凯旋会跟着他妈来医院，就认识了。再后来他妈跑了，谭时渊就承担起照顾刘凯旋的责任。好在他生活学习不让人操心，才能坚持到现在。
童桐还想继续宽慰他，没想到这孩子直接眼眶发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谭哥......谭哥他除了生活就是照顾我。他在这连个家人都没有，逢年过节的可孤单了，我这一病，他更没时间过自己的生活。”小孩儿说着真的掉了眼泪，搞得谭时渊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谭哥现在还光棍儿，肯定是因为我！对了童哥，你有对象了吗？”刘凯旋委屈，他偷偷瞄了眼童桐，发现他也正偷偷瞄了眼谭时渊。刘凯旋正高兴，没想到下一秒后脑勺就挨了一下。
谭时渊觉得这小子就是故意的，刚才他问自己来的同事他喜不喜欢的时候就不该支支吾吾。
“你......你打他干什么啊。还病着呢！拔氧气管儿都打歪了！”童桐是真急了，赶紧把氧气重新插回刘凯旋鼻子里。
“谢谢童哥。我没事儿，我哥就是脸皮薄，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苦。”刘凯旋懒得理谭时渊，只跟童桐抽抽嗒嗒地说。
童桐心里一阵难过，说道：“凯旋，你记下童哥的电话，要是他没时间，你也可以找我。”
谭时渊马上说：“童桐，真不用，我没这么忙。他胡说的......”
“好啊童哥，这就加，微信也加上更方便。”刘凯旋掏出手机，双手奉上。
童桐接过来，让谭时渊别管。“你也喜欢海贼王？手机屏幕都是路飞。”
“对啊，哥，你也喜欢？”
“可喜欢了。从小就看，我还有全套漫画呢，想看的话借你？”童桐边打字边说。
“真的？那谢谢哥！”
谭时渊开口道：“看什么看，卷子还做不做了？”
“切，我看漫画也能考前三。”
“行，明天给你拿来。”
刘凯旋拿了卷子，听完谭时渊的嘱咐，就催着赶他俩走。谭时渊拗不过，只能带着童桐出来了。
时间还早，两个人便决定在医院对面的粥店解决晚饭。
两人边吃边闲聊起来。童桐问道：“我可以问问凯旋的妈妈为什么跑了吗？”
“他父母年轻时吸*，他爸爸基本没管过家里，一直在外面，有了钱就去买来吸。他妈妈戒过一阵儿，那段时间定期来二院复查，算是我的固定病人。凯旋上高中那年他爸回家了，他妈复吸，也跟着跑了。偶尔回来也只是拿钱，有时甚至会要凯旋的生活费。”
“这几年都是你养着凯旋吗？”
“算是吧，我的工资养我们俩足够了。凯旋他自己也申请到一笔私人公益基金，基本生活其实他自己就能解决。”谭时渊说到刘凯旋时表情是藏不住的骄傲，就像在说亲生弟弟一样。
“这么看凯旋真的很优秀。从那样的环境里长大还能成绩优异，又懂事还活泼。”童桐打心底里佩服，可一想到他的病又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他的病对未来有影响吗？他是天生就这样还是后天养得不好？”
谭时渊叹了口气，低头说：“肯定有，未来要定期复查，很有可能再次栓塞。凯旋天生就身体不好，一辈子都得悬着心。”
“这样的孩子必须得帮一把，太可惜了。”
谭时渊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新生儿戒断综合征。”
童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因为凯旋的妈妈在怀孕的时候摄入毒*，所以凯旋一出生就有新生儿戒断综合征。现在这次栓塞算是这个病的后遗症。未来也可能有其他的问题。”
“我好像听说过......如果妈妈吸*，婴儿一出生就会带*瘾。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得是多不负责任的父母才会......”
谭时渊小声回应道：“是啊，是会死人的......”
话题沉重，两人好像都不愿继续聊下去了。
两人安静地吃了会儿，童桐突然问道：“刚才凯旋说，你逢年过节都一个人啊？不回家吗？”
“不回，他们也不过来。”谭时渊好像依旧情绪不高。
“.你们不联系吗？”
“很久不联系了。”谭时渊说得很平常，“凯旋夸张了，我跟我叔叔和他对象挺近的，不过他是有家的人，也不好总打扰。”
“那得多孤单啊。”童桐表情纠结，好像真的在难过一样。
谭时渊放下勺子，觉得心里梗着一口气咽不下去。这么多年他觉得自己已经忘记所有不好的事情了，但童桐这么情真意切的难过好像勾起了所有回忆。被发现性取向，后来谈判不成被扫地出门，只能跟着陈无疾四处打零工过活。
谭时渊笑了一下。童桐诧异道：“笑什么呢？”
“你和你父母关系很好吧。”
童桐想起了今天中午的电话，点了点头。和谭时渊比起来，自己的家庭就像蜜罐儿似的，甜甜的，粘粘的。
“他们知道我的性取向以后接受不了，就没再联系过了。算算都快二十年了。”
“啊？”童桐不敢想象亲生父母会单单因为儿子出柜而断绝关系，“我当年出柜......”
童桐突然停下，他抬头看了眼也愣住了的谭时渊。
“你也喜欢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