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
一大早，踏进门就被小纨绔砸了本厚如墙砖的书册。沈兰亭拿着书心有茫然，反射条件开始思考昨天，甚至是根本没见面的晚上，有哪个动静招惹到对方了。
结果当然是无解。
不仅是因为他自己确实老实本分，回屋后更是一心修行、无暇其他；还因为，今天的这本书，和往日很不一样。
“七星离散经……”沈兰亭默念出书的名字，怀疑地想：竟然还是本功法？这小纨绔今天转性了？
“拿好了，最近三天都念这个。怎么样，是不是和你这呆瓜性格配得很？”
墨玉响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笑他。
身后趴了只红艳漂亮的狐狸，脑袋窝在墨玉响胸口，一只爪子扒着墨玉响的腰，毛茸茸的尾巴则凑上墨玉响光裸的小腿摩挲晃动。
身前是一只圆滚滚的浅棕色老鼠，乖觉地窝在墨玉响手心，任凭把玩。
还有一条皮毛发亮的细长紫貂，绕在墨玉响周围上蹿下跳，似乎也想找个好位置。
至于墨玉响本人，仅着了身玉白单衣，冠发未束。看上去是一早醒来就没想干正事，简直比往日听故事书的时候，还要不正经！
“喵~。”
沈兰亭疑惑侧目，循声望去，才看见软榻扶手上，竟然还蹲了只叫声娇软的花色猫。
“……”
沈兰亭额角突突突地跳。还没来得及说话，腿上又被一团重物猛撞而过。
那只他最熟悉的、名叫小白的小心眼狗，撒开脚丫子一路横冲直撞摔到墨玉响榻下。仰着脑袋，“嗷嗷呜呜”，骂骂咧咧。
引得床上的三只也炸开毛，吵闹个不停。
还有只稳坐钓鱼台的猫，时不时在旁边煽风点火。
墨玉响就躺在其中，这里摸一下，那里揉一揉。乐呵呵地看热闹，好不自在。
——更有一种昏君不早朝、妖妃相争宠的既视感了。
沈兰亭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希望自己眼瞎耳聋。还不如当个废人。
“愣着干什么呢？今天的话，先开前两章程吧。”墨玉响催促。
于是，沈兰亭分明感受到了一众蛮兽敌视的目光。
“……”
沈兰亭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属下不记得您喜欢这些。”
你这做派，也根本不像想学习参悟的样子！
何必同时折磨两个人！
“是啊，我确实不喜欢看这些枯燥的经经典典。”
墨玉响眨巴眨巴眼睛。回答之肯定决断，能叫沈兰亭眼前发黑。
“但是，这不是九宫的考试要开始了嘛。总得临时抱个佛脚，才好交代不是。”墨玉响轻啧补充。
好交代什么？你怎么交的零分卷吗？
沈兰亭埋头翻开经卷。若非情况不允，当真想重重叹气。只能欺瞒内心，安慰自己：算了。不管听不听得进去，这书至少是靠谱的——好歹不是更扎眼睛的“暗藏玄机”。
“行了，莫要耽误时间。快念！你好歹也是玄烛境的修为，两章程一上午一定能念完吧？不然我这毛都得撸腻了。”
墨玉响一个翻身，把身上的蛮兽全掀了下去。双眼亮晶晶，充满期待地看向他，“你早点结束，我就带你出宫去玩！”
哦，好嘛。连上头的都是夸早了。
沈兰亭木着脸。不想回他，埋头一板一眼地念起书。
*
念书的速度和沈兰亭的修为没有关系，但是和沈兰亭迫切期望得到解放的心情有关系。
终于，两块石头在把自己磨没之前，结束了相互蹉跎。
墨玉响欢快地一跃而起，一只毛茸茸赏了一块高阶蛮兽肉。呼来主事姑姑和一众侍女，云绸鲛绡、玉冠锦带，宝珠流苏、灵晶坠子，一通簇拥打扮，就又是往日那个玉叶金柯的小纨绔了。
不过，这好不容易褪下往日奢华繁复的皇子装束，换上一身便服，沈兰亭瞧着眼前的架势，却觉得他更像是浑身套着座灵石山了。
美则美。
出行在外，怕不是杀人越货的家伙们最喜欢的那款。
“小殿下。”
正想着，一声亲昵的呼唤自门外传出。
墨玉响眼前一亮，当即放下挑选配饰的手，兴高采烈地蹦到门前。迎上款款踏入的女子：“阿柔姑姑，你怎么有空过来？”
阿柔握住他，目光慈爱地上下观察：“见着我这么激动，怎么不见你去娘娘宫里请安？”
“那、那这是两码事嘛。”我要是去了娘亲那里，岂不是正赶上被父皇揍屁股吗！
墨玉响抱着阿柔的胳膊摇啊摇。
“你啊，还是收敛些。别看娘娘最近忙着会客布置的事情没空教训你，就恨不得把宫里都翻个天。”
阿柔哑然失笑，抬手戳戳墨玉响额头。看似说教，实则不能再纵容。
沈兰亭再次大开眼界：就这么惯着，难怪跟个螃蟹似的横行霸道，没个顾忌。
“罢了，瞧着你最近活蹦乱跳的，好像还胖了点儿，我就好同皇后娘娘交代了。”阿柔打趣一句。朝身后的女侍招招手：“拿来吧。”
为首的女侍捧着托盘走上前，毕恭毕敬。
“你啊，玩心重，忘性还大。这是娘娘特地交代我送过来的，可别再丢三落四，弄没了。另外就是一些客人提前送来的拜礼，有几件猜你会喜欢，先送过来。”
阿柔又一挥手。跟随而来的一长串女侍都将托盘上的灵绣丝绸揭开。
霎时间，整个房间中剑气浩瀚，凛然而起，相互争鸣不断。
竟然全都是有利于剑修修行的稀罕至宝！
沈兰亭只随意一扫，看见的天地灵物，种类便已不下一百，且个个剑韵深厚。
更有剑心境界的试剑石三十，块块剑道不同。意味着在这之后，至少背靠有相同数量的剑仙强者。
着实是好一个“几件”。
强硬镇压本命刀灵的亢奋，沈兰亭也不禁严肃了表情。深邃的眼底，流露出极为隐晦、也极为强烈的战意。
以及，随之而来的疑惑：他第一次在墨玉响身边，看见指向性如此明确的宝物。难不成，眼前的混小子还是个练剑的？
就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
就这一个月握不了一次剑的身手？
就这贪图享乐，毫无决心的意志？
……
条条例例，简直罄竹难书。
不客气的说，在墨玉响身边待久了，沈兰亭都快觉得自己不认识修真界了。
剑修？
沈兰亭丹田里的刀灵想到这，都一瞬间蔫吧下去，嗖地往角落里藏好。再没了一开始跃跃欲试的激情，只当自己是个哑巴。
墨玉响可不知道沈兰亭和他的刀这么诽谤他，否则高低得叫这没眼见的主仆俩，一起滚到禁闭室蹲三日牢房。
不给饭吃！
他从阿柔手中接过盒子。显然已经知道里头是什么，并未揭开看一眼，就干脆地往储物灵器里一塞。
对待灵宝，倒是兴致勃勃地多看了几眼。也不知道是真能琢磨懂，还是看在长辈关心的份上。
但更多的，是瞧着天上的日头，眼神已经止不住地往外飘。
“知道啦知道啦。我回来就给他弄，不然我赶不上聚会、咳咳，”墨玉响在阿柔瞬变严厉的眼神下，语调一转：“我是说，我的同窗好友都在等着我一起参加讨论大会呢。”
“阿柔姑姑你不知道，这次夫子出的作业可难啦。单是要看的书，就有这——么厚！”墨玉响卖乖地比出一个夸张的手势：“要不开发开发思路，我被夫子打了手心，阿柔姑姑不心疼吗？”
有夫子敢打你手心？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太清楚墨玉响荒废学业的沈兰亭嘴角微抽，只想问墨玉响还记不记得，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说的还是考试。
显然，阿柔也对墨玉响的性格了解得很。笑骂道：“我还不知道你，尽会撒娇。”
“行了，小殿下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一个不懂热闹的老年人，就不留在这继续碍眼了。”阿柔叹息道。
“姑姑！”
阿柔被他摇得受不了。惩戒似的捏捏墨玉响的脸，不放心地交代道：“近日帝都内人流渐多，别乱惹事，叫皇后娘娘担忧，知道吗？”
“我这么乖，阿柔姑姑你就放心吧！”墨玉响扬起下巴，洋洋自得。引来沈兰亭难以置信的一瞥。
下一秒原形毕露，悄悄凑到阿柔耳边央求：“阿柔姑姑你可千万别和我大哥说！”
父皇母后忙着忙着也就忘了。
他大哥，可是真会抽空来盯梢他的！要知道他今天出去打算玩什么，他可就惨了！
“好了好了，太子殿下协助陛下和娘娘，皆有事务在外奔走忙碌，哪儿有时间来看你胡闹。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谢谢姑姑！我就知道阿柔姑姑最好啦！”
墨玉响开心地朝着阿柔挥手。
等到阿柔携着一众宫女走远，再看不见背影，登时腰杆挺直，哪还见到方才翻肚皮的乖顺模样。
意气风发地叉腰朝沈兰亭一招：“走！本殿下带你去赢好东西！”
“？”赢？！
九宫学府，有什么课业或探讨学会，是能用“赢”字形容的吗？
沈兰亭愈发搞不懂他的想法，只是结合墨玉响晨间提到过的“玩耍”，一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