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的学子们尚且能在碎云楼里吃喝到撑，沈兰亭陪着一众二世祖呆在雅间，见到的好酒好菜那边更是数不胜数了。
不过，他的修为底子到底是在那里，单靠墨玉响等人和化身修为能碰的灵酒，恐怕把整个碎云楼喝空了，也是灌不醉他的。
倒是眼前的小纨绔，出来时吆喝的最大声，还以为有多海量，结果显然是个不怎么会喝酒的。
一杯下去，面红耳赤；两杯过后，已经双眼迷离；三杯……
沈兰亭连忙接住歪倒下来的酒杯，又扶住东倒西歪的小屁孩儿一个。
见他晕乎得找不着北了，还不忘记要继续拿酒，心底一思索，原本往桌前走的酒杯绕了个弯，倒进自己碗里，才空空如也地顺着墨玉响绵软无力的手，落在桌上。
醉成这样，就别喝了。
沈兰亭表情淡定无比，动作明目张胆。作为一个护卫，可以说是相当嚣张。
一众年轻人看得叹为观止：长这么大，他们就没见过自己凑上去糊弄墨玉响，并且还活着的人。
于是纷纷竖起大拇指，来找沈兰亭敬酒。
沈兰亭：“……”
搞不清楚你们这些大少爷脑子里在想什么。护卫上主桌，还来了趣了？
墨玉响确实醉的不清。
沈兰亭如此显眼的动作，他竟然没发现不对。见一众人你来我往，推杯至盏好不快活，先是委屈地憋了嘴巴：你们这就喝起来了？怎么也不等等我？
作势就要动手，自己给自己满上。然后反应慢半拍地回过神：哦，不对，我也有呢。
便把酒杯又拿回来，迷迷糊糊地往里看。
“！！！”墨玉响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拿着酒杯，口朝下抖了抖。
“啪！”
墨玉响拍桌而起，惊得众人一愣。
就看墨玉响叉腰大笑，看向墨朗月：“哈哈哈！三杯！我过了！”
说着，还十分嘚瑟地原地蹦了蹦：“没倒~！”
“小月子，你家里藏的那坛酒，是时候取出来孝敬我了哈哈哈！”墨玉响觉着这套杯子好啊，以后得仔细收藏！
嚯，这坑人的逻辑还挺清楚。
沈兰亭在后头扶住他的腰，免得他把自己给摔喽。听完这啪啪作响的小算盘，都给他气笑了。
“你可得了吧！”刚和沈兰亭喝完的墨朗月也气得不轻，朝天翻出老大一个白眼：“就会逮着我薅！我要真把埋在院里的那坛拿出来，我爹不得打死我、不对，我什么时候和你赌过这个？！”
……看来坑你，也是有逻辑的。
沈兰亭暗暗摇头叹气。
其他人可就不那么给面子了。哄然大笑的声音跟爆竹似的在沈兰亭耳边炸响，等到出来的时候，都吵得沈兰亭脑子嗡嗡的。
和这群筛锣擂鼓的世家公子相比，外头这人声鼎沸的夜市，反而叫沈兰亭觉得宁静安和。
可惜的是，沈兰亭注定是没机会体验了。
“那个是什么？兔子飞起来发光了？没见过这种类，我也要养！”
沈兰亭想起他那一屋子“祸国妖宠”还头疼，企图和醉鬼讲道理：“那是兔子花灯。养不了。”
“我不管。我堂堂云螭二殿下，怎么能有我养不了的毛球？”
“好好好，你快住手。给你买还不成吗？”沈兰亭无奈救回自己的头发。
“再加一个这个，长得好富贵一只鸡，肯定好吃。”
什么鸡，那是凤凰糖画！妖族知道你这么编排他们吗？
沈兰亭深吸一口气：“劳烦，这个也给我包上。”
沈兰亭在两位老者打趣的笑容下付了钱。
“哇！”
“……又怎么了？”
“头穿在签子上，能吃能卖？你不会是把我拐进鬼街了吧？我告诉你，鬼街是不敢收我的，你想都不要想！”
“？”沈兰亭循着醉鬼手指的方向看去，额头上熟悉的突突又回来了：“那是糖葫芦！而且鬼族不吃人。不信谣、不传谣，尤其是你！”
墨玉响被训了，不满嘟嘴：“鬼街也不见得是鬼族的，你这人怎么总是脑袋不会转弯？”
我要是脑袋会转弯，就不会进了帝宫还没拿俸禄，就先自掏腰包给你买玩具。
不对，脑袋会拐弯的，还是人吗？
想着，肩窝忽得一重。墨玉响终于歪在他背上，睡了过去。
沈兰亭运起灵力把四散的各种物件捞住，不假思索地全放进空置的储物袋——防患于未然。
微微偏头看一眼墨玉响，以确定可信度。没出口的话从唇齿间绕过一圈，倒是沈兰亭自己先笑了。
他和一个醉鬼讲什么道理。
沈兰亭摇了摇头，加快回程的脚步。
*
回了宫，伺候麻烦精洗漱的事情自然用不上他了。
——就算他想，宫里的姑姑还看不上他心糙手糙呢。
卸下好大一个重担，沈兰亭跨入另一间药泉，将自己泡了进去。
各种意义上的一身轻松。
被他忽视大半天的那团信纸终于找到机会，得见天日。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字迹……看来，还是那一群人。
只是手段更精进。
那一番控制人却不留痕迹的手法，神不知鬼不觉般。落在一个奸细的眼睛里，确实颇有震慑的作用。
沈兰亭夹着信纸，面露思索。
但他思考的，并不是来信人是谁，而是：墨玉响，又或者这帝宫，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个假护卫。
“梦境里，我隐身游离在八荒秘境的野地，但却次次被邢邪抓到踪迹；此番我冒险选择了云螭帝宫，邢邪的爪牙倒像是避开了，却阴差阳错成了墨玉响的护卫；
梦境的轨迹，我受伤后从无安宁日，背叛和血腥伴我左右；帝宫内托墨玉响的身份，倒是一直安稳，还得了数件重宝益于伤势，却又因此牵扯到这细作背后的势力……”
沈兰亭数次浏览过信件中的命令，低声喃喃道：“这一饮一啄，似乎皆有命数啊。”
偏生他这个人吧，从不肯信命！
“墨玉响。千年的梦境里，都不见有你这么个小纨绔折腾的身影，属实不太正常。你说，你会是这破局的关键吗？”
沈兰亭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弄自己的异想天开。收起信纸，披上睡袍离开浴池。
——无数太虚强者都束手无策的浩劫，一个贪玩骄纵的废物小纨绔，又能左右什么呢？
回房间的路上，沈兰亭笑意未绝，做了一个决定。
墨玉响这个人吧，从来不喜欢舞文弄墨，但他随手一挥皆是好字，隐约间能叫人体悟到气劲的好字；
他折腾的灵花灵草堆积如山，就是练不出来一颗正经的药丸子，可他明明对各类灵物的特性如数家珍，用出来的手法都是最正统的顶尖传承；
他成天不务正业，在皇城里窜上窜下，到哪都有人大开方便之门，就连帝王宝库也会为他放江放海，然而，那只是削减了难度，并不是没有锁；
还有他自鸣得意的棒槌式花艺；九宫学府里一呼百应的声望；震惊天下、撼动王国的赌局……
抓住了那闪电般的灵光，再一件件细数过来。沈兰亭惊讶地发现，墨玉响在他面前，分明一直坦荡、从未作假，又确实朦胧如雾、捉摸不定。
的确是错了。
这竟然是个心生九窍的小纨绔。
*
第二天。
宿醉的墨玉响起得很晚。即便坐在了饭桌上，也一脸神游天外、不甚清醒的模样。
沈兰亭就是在这个时候，精准踩点，踏进的房间。
“早上干活没见你人影，吃饭的时候倒是来得准时。”墨玉响瞥见他手里还夹了两张纸，新奇又无语，摆手嫌弃道：“你今天懂事的很不是时候。本殿下现在头昏脑涨，不想听书。”
尤其还是呆瓜念书！
看来墨玉响并没记起昨天晚上胡闹的场景，他留着的证据可以继续休沐了。
“我可没说是要给你念书。”沈兰亭言简意赅，直接把信纸往墨玉响面前一递，连解释都没一句。
“？”他不过是醉了次酒，怎么这木头跟换了个人似的？
墨玉响的目光在沈兰亭和信封间不断来回，一时间连沈兰亭投毒信封欲和他同归于尽的离谱猜想都有了。
但是墨玉响没有想到，沈兰亭给他的，竟然是死间命令信！
木头真开光了？
墨玉响瞪圆眼睛，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你倒是相信我。”墨玉响乐呵呵地笑弯了眼睛。只扫完一眼就将信纸丢到一旁，仿佛那不是至关重要的帝宫奸细线索，转而拍拍沈兰亭的手臂，一副孺子可教：“你很好，我很满意！”
说着，从储物灵宝中摸出一个略显眼熟的木盒。
沈兰亭跟着他的示意打开，发现里面躺了一块黑金色的精致令牌。
“收了这个，你就是本殿下的人了。别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以后，不管谁想要拿你当那出头的鸟儿，都得问过本宫愿不愿意！”
沈兰亭对上墨玉响灼灼的目光。
那里有骄傲的成就感、洋洋得意的小窃喜；有偏袒自己人的自信与不容置疑；还有，一种兼爱天下、平等众生的精神气。
——最后那个形容落在墨玉响身上，可能是有些夸张了。但墨玉响和这云螭的达官显贵，的确鲜少将人分三六九等。
他们包容万物，凡事身先士卒。连结千千万万的无畏血骨，方才铸就了当今最繁华鼎盛的帝国！
沈兰亭映在这光亮里，被恍得一阵失神。
别的不提，现在，小纨绔倒真正是有几分他想象中的、云螭皇族的模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殿下：驯兽成功一大步，我真是个天才~！[骄傲ing]
尊主·兽·大人：……[评语还回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