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三分钟后，调律者和孟婆一齐见证了晕乎乎的判官。

“走了兆，和我回家……”小冥灵放下空空的杯子，一把抓住白发少年的手，完全不想在孟婆这里多待。

“啊唔！”他控制着生死薄转移方向，结果差点撞到前台桌壁。

“小心！”调律者扶住他的肩膀，才没让他从生死薄上掉下来。

“哎呀～小判官，又醉成这样，不如让我的幽灵带你移步忘忧……”孟婆手背捂唇，幸灾乐祸。

“不要！”（钱包）惨痛的经历让微醺的判官大声回绝，转身一把抱住调律者的腰。

白发少年的赤瞳睁大，双手无措地张开，又轻轻放到冥灵的肩背上，右手贴住他一侧无袖的肩头。

“兆……”判官的头就埋在他的腹部上，声音闷闷地传来。

一定是他自作多情，竟然感觉小崔有在跟自己撒娇。

“我带你回去，小崔。如果……你不介意我抱你的话。”

“嗯……”判官双眼迷蒙，收回手，抽身，在生死薄上站了起来，然后扑到他怀里，被稳稳接住后，就把代步工具一收。

调律者有些手忙脚乱地调整抱住他的姿势，最后是公主抱。多半真晕了头，判官很自然地用双臂勾住他的脖颈。“现在就走……离那个可怕的女人，远一点……唔……”

“好。”调律者轻声应他。

“我们走了，孟婆小姐。”简单和孟婆道别后，调律者就抱着判官离开了。

徒留优雅妩媚的百岁冥灵，轻晃着烟斗，眼眸中神色不明。

“两个小家伙，关系不简单呀～呵呵～”

50.

从奈何茶馆到罗酆区，并不需要再经过奈何桥，因而路程更短。但到半路上，调律者还是累了，越走越慢。

为什么在这方面要这么现实，他所求的不多，不要弑神杀佛，斩妖灭鬼的伟力，只要有能把六十多斤的冥灵抱回罗酆的力气和体力而已。

小崔好像睡着了。调律者咬咬牙，继续坚持。他必须有无限的力量，他推还在他怀里呢。想到这一点，感觉自己的脚步又有力了。

继续走了半刻钟，冥灵突然开口：“唔……兆，你累了。放我下来吧……”

难得的机会，调律者不太舍得放开他，于是说：“我还好，能申请换一个姿势吗？让我背着你，走后面的路会更省力，这样，可以吗？”

“你的手都在抖。”判官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调律者只好无奈照做。

脚触到地面时，判官一个不稳，向后倒去，白发少年眼疾手快地揽住他，冥灵的脸埋在自己胸前。

“头还是好晕……嘴巴里都是那种味道，好难受，兆……”他的双手攥着调律者的衣服。

“还是我背你回去吧，没问题的，相信我。”虽然很想让冥灵多贴着自己一会儿，但趁小崔不清醒的时候，故意这样还是太过分了。轻叹一口气，调律者还是把判官推开，然后背过身，半蹲在他面前。

感觉夜空都在摇晃，实在站不住的冥灵，最后还是乖乖趴在白发少年的背上。

一路沉默。

判官在调律者背上闭了眼，意识仿佛海浪，时起时伏。

人类少年的体温，让他感到很安心。

51.

小崔好像真的睡着了。调律者轻声叫了好几遍都没有回应。正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之时，突然摸到了他的口袋里的钥匙。

打开门进去后，调律者把睡着的冥灵安放在柔软干净的床铺上，将他长长的辫子拨到一边，不至于压着难受，然后，视线被判官的耳饰吸引住。

他穿成调律者后自带单耳坠，习惯了耳朵上挂着东西的感觉，只有清洗身体的时候会取下来。但经过他前段时间的观察，小崔睡觉的时候会取下耳饰，这种又宽又长的式样戴着休息想必不太舒服。

调律者摘下冥灵的耳饰，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对方只稍稍侧了一下脑袋，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拿出自己始终不敢送出去的礼物。

冒昧地，偷偷地，轻轻地，趁判官睡着时，给他戴上。

比冥灵自己的耳饰更为小巧，古朴雅致的赤红水滴缀在他的耳垂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滴落。

判官眼睫长翘，如扇似蝶。睡着的神情安然放松，毫无防范。调律者的手指温柔地摩挲冥灵微冷的面颊，细细擦过他淡淡的雀斑，眼神描摹着他微抿的唇。

要偷偷吻他吗？

以后可能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白发少年的赤眸晦暗不明，自前世燃起的渴望不知不觉间已镌入心扉。他也爬上了床，撑着身体罩在熟睡的冥灵身上。

脸凑近了判官，离他的鼻尖只有一指的距离。如此近的距离，仿佛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调律者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小崔真是的，就这样相信，所谓无害的调律者——丝毫不担心自己失控做出伤害他的事？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能成为道德模范的好人。即便没有记忆，他也不相信自己会有多么善良正义，大概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小崔如果知道了真实的自己，一定不会想再靠近他的。

——所以他绝对不敢，在对方面前表露出自己不堪的欲望；

——所以他绝无资格，指染最美好的小崔。

调律者直起身，拉开距离，擦去差点掉在冥灵脸上的泪。

“兆……”判官突然的呼唤让白发少年身体一僵，内心惶恐。

“帮我做家务……好累，不想动……”调律者还以为对方醒了，却见冥灵还是闭着眼睛，仿佛刚才只是一句梦话。

“你，醒了，小崔？”他的问话发颤。

没有回应。

52.

调律者自觉地把判官家里打扫了一遍，动作安静极了，生怕惊醒熟睡的判官。然后离开，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地府附近。

53.

第二天清晨，判官醒来，精神好得出奇。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心想，孟婆的茶确实管用，但他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再去了。

“兆……呢？”他又想到昨天是调律者把自己送回来的，可走在半路上自己就没了意识。

赤着脚走到客厅，沙发上空空的，对方用过的被子甚至没有拿出来，地板干净得反光，完全看不到自己最近掉的头发。

“什么时候回去的？”判官自言自语。正准备洗漱之后去地府上班，突然摸到耳垂上的光滑坠子。

他照着镜子，看清含蓄雅致的宝石耳坠，宝石上晕着仿佛在流动的赤红。

还挺好看的。

冥灵侧着脸，手指勾着耳坠打量。

是兆给自己戴上的？算是送给他的，礼物？

判官还是头一回收到这样的礼物。他不会花太多时间在自己的外表上，自然也不注重打扮自己。用惯了旧耳饰，从来没想过去买新的，而朋友或同事们也没有送过这种东西。

稍微有些惊喜。他联想到调律者一直戴着黑色流苏的单耳饰。

在这种方面的习惯和自己很像呢。不如，下班后去饰品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回礼吧。

不过，工作时间还是别戴了。判官把新耳坠取下，收好。

他都能想象出那些热爱八卦的前辈们会怎样调侃自己了。

54.

午休时刻，地府判官所掌案司，判官正好不在。

“家人们！惊世大瓜！”冥灵A拿出相机，一脸激动，想要和同事们分享他昨天无意拍到的见闻。“小掌案他！有情况！”

“真假？”被一上午复杂烦琐的案件消磨了大量精力，几位冥灵已经在午间开启了极致摆烂模式，突然听见有关上司的瓜，个个都精神起来，朝冥灵A探身，“赶紧端上来！”

“就是我网购的相机终于从非都……”

冥灵B：“无关紧要的信息去掉！直接说掌案怎么了？”

冥灵C：“一句话，不是年轻鬼的相互投喂我就不爱听了。”

冥灵D：“可别是又接了个笑容满面的电话吧……”

“行吧，”一脸无语的冥灵A收回分享自己新相机的喜悦，直接把昨天拍到的照片怼到他们面前：“看看看！掌案他竟然交了男朋友！对方还是一个人类少年！”

映入眼帘的照片上，白发的少年抱住坐在生死薄上的判官，而他们的上司不但没有推拒的动作，还用双手拢住躬身的少年。

冥灵B：“哇哦！”

冥灵C：“不愧是掌案大人，一出手就是重磅级的人鬼恋！”

冥灵D：“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位小哥……”

“后来我看他们一起往罗酆的方向走嘛，以为他们要去掌案家过夜……”

“喔喔喔～”众鬼语调一致。

“没想到他们又去了一趟奈何茶馆，出来的时候，掌案已经没力气飘着了……”

冥灵B：“啊？！不是，茶馆还能做那种事？！”

冥灵C：“你不要造我们上司这种谣哦我会举报你的.doge”

冥灵D：“喂喂，你们想哪儿去了，估计又是一个醉奶茶的……”

“什么醉奶茶？”冥灵A＆B＆C一脸迷茫。

“哎，你们很久没去茶馆了，应该不知道，最近上市的新品奶茶‘火钗’，是酒精与奶茶结合的饮品，相当离谱又精彩的滋味，很多鬼喝了一杯还想续杯……最后全都喝上头了。小掌案应该试了一下。”

众鬼以崭新的眼光看待第二张照片：判官被白发人类公主抱在怀里；第三张照片：判官被人类少年背在背上。

冥灵B：“看起来还是很有问题啊……”

冥灵C：“基情满满，我磕到真的了，哭死。”

冥灵D：“奥！想起来了，我最近逛小吃摊碰到他好多次，有次看见他请掌案吃饭，还以为是掌案非都来的朋友呢。”

“最后他们还是往罗酆走了。”冥灵A结束了他的上司跟踪报告。

“喔喔喔——”众鬼吃瓜吃得饱饱的。

“午休时间结束了，大家已经开始讨论工作了吗？上午的案件，你们都理出头绪了？”判官突然从他们背后走出。

冥灵B＆C＆D都收敛起激动的表情，秒速摆出认真工作的姿势，只有冥灵A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把相机的画面摆到判官面前：“掌案大人！不弄清这件事我无心工作！您是不是恋爱了？”

判官看了一眼调律者抱着自己的相片，面色不变：“这不重要。等工作结束后，我再解释。”

“我们继续讨论上午的那宗案件，我已经有想法了……”

众冥灵：可恶，这个瓜，如鲠在喉。

55.

总算捱到下班，众鬼默契地围上判官，眼中满是迫不及待——小掌案终于要官宣恋情了吗？

“只是朋友而已。”判官放下卷案，淡淡道。

真是无趣的答案。

但他们仍不死心。

冥灵A：“可是小D说，那个人类小哥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才会笑诶！”

判官：“他和我最熟。”

冥灵B：“就算没在一起，他也应该有在追求你吧。”

判官：“并没有。”

冥灵C：“我伟大的直觉告诉我，那小子绝逼喜欢你。”

判官：“没有证据，不足为信。”

冥灵D：“……情感这种东西是很玄妙的，掌案大人，就算对方不开口，一举一动都会把喜欢展露，您可以仔细观察一下：他有没有经常偷看您，总想对您好，还会偷偷送您礼物……如果您确实，对他没有这方面倾向的话，我建议您还是早早说明白……”

“说明白什么？”被他的讲述勾起了相应的回忆，判官一下子没理解他后面的话。

“就是，不喜欢对方的话，直接拒绝啊。”冥灵D都没想到真能得到万年铁树上司的回应。

他会哭的吧。判官想起调律者红红的眼睛。

等等，自己怎么被这些家伙带歪了：“他都没说过喜欢我，我为什么要拒绝？”

哎呀，这个反应，绝对是有戏。

众冥灵眼睛一亮，默契地对视一眼。

他们苦于过分勤勉的上司的鞭策已太久，一定不能放过掌案大人的恋情苗头——这个恋爱，必须得想办法让他谈！

作者有话要说：9/20

这次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