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喜欢的迹象

那日的插曲仿佛是跳进池塘的青蛙，一下子没有了呱声。接下来的几天，查案司陷入了连续的忙碌之中，在此就职的冥灵都疲累得形销骨立（并没有），每天起床都在担忧自己头顶的发量。

所以工作不摸鱼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划水党，就该直接去海里，和巨齿鲨一起泡着！”判官对此深恶痛绝。

忙碌会让冥灵们忘记很多事，但有时候却恰恰相反。

比如被上司犀利的眼神和迅猛的进度逼迫得加班加吐了的众冥灵，心想着绝对要让上司尝尝爱情的酸甜苦辣，甚至在这种信念下，连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而在“火钗”buff加成下的判官，更加游刃有余地应对高强度工作。他这段时间并没有完全忘记吃饭，虽然频率不如前段时间高，但也能每日抽闲觅食一两次，可却一次都没有碰见调律者。晚上下班的时候，回家换耳饰戴的时候，不想做家务的时候……他还会时不时想起白发少年。

众冥灵的话语常常在脑中浮现：

“那个人类小哥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才会笑诶！”

“那小子绝逼喜欢你。”

“……就算对方不开口，一举一动都会把喜欢展露……他有没有经常偷看您，总想对您好，还会偷偷送您礼物……”

“不喜欢对方的话，直接拒绝啊。”

和调律者的相知相处也能频繁记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猝然亮起的赤色眼睛，在浴场灯火下泛粉的脸颊，慌乱无措的话语；

第一次前往桃止时，在车内屡次瞄向自己的视线，莫名其妙的暗自欢喜；

决定要留在酆都时，赤眸中满满都是自己；

……

留宿在他家的那几天，每次自己下班回家后，打开门就看见跑到玄关前的身影；

眼睛微红地向他坦白自己的真实来历与想法；

目露期待地请他吃东西，仿佛看着他吃就会非常满足；

……

朋友之间，会是这样的相处吗？

判官想到钟馗，如果请他帮自己做家务的话……

“你说什么？如果脑子不太好，我可以请位朋友帮你电一下。”

呃……

他又想起小黑小白，要是让她们请自己吃一天的饭。

“明天就轮到你请我们了哦。”

“附议。”

呼……

所以……

真的假的？兆……喜欢他？从初见就开始？

判官本来可以通过推理搜证找出真相，他最擅长不过了。只是一开始他理所当然地接受对方的示好，自然而然地与调律者相处，从来没有想过要从白发少年身上推理出情感方面的原因。

如今，闭上眼睛，稍加思考，便发觉——一切事迹都是暗示，一切事物皆成证物。

“太明显了……我怎么才发现？”

冥灵无措地抓紧自己的辫子。

可是，有好几天了，判官都没有见到调律者，上次他送自己回来，没有告别就离开了，明明就算留下来过夜也没关系的。

他去哪儿了？

不是说，想在能经常碰见自己的地方工作吗？

57.暗中的危险

调律者最近在赚钱。因为打食品零工的微薄工资，多半要贴给请小崔吃饭。自从发现自己不用进食后，他就完全对食物丧失了兴趣，不会为口腹之欲而浪费钱。不过，看着小崔吃得那么香的时候，又会感觉超级满足，觉得尝试一下食物的味道也不错。

他早早意识到自己没有出众的力量与头脑，赚不了大钱，于是又回去干长时间高强度的苦力活。甚至觉得这样挺好的，让身体疲累起来，脑子里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想要有足够的钱，给小崔买喜欢的各种食物。其实他还想给冥灵买新衣服穿，买手链脚链钥匙扣（判官身上的小饰品也不少），买各种耳坠换着戴……

但除了自觉给小崔吃东西买单，后面的物品他都不敢送。也不知道自己擅自给他戴上的耳坠有没有被丢掉。他要是不喜欢也没办法，可能自己的眼光真的太差了吧。

好吧，干体力活的时候还是容易分心乱想，毕竟这时候并不用动脑子。想到小崔，调律者眼眶就会发红。

不敢见他。

……

不偷工减料，也不摸鱼划水，调律者老老实实做完自己的工作后，就去找工头要自己的薪水。之后便准备回小小的租房。

毫无防备的少年拖着疲累的脚步，并没有注意到，偷偷跟踪自己的两只妖怪。

58.黑色幽默

“啊！”经过昏暗寂寥的小巷时，调律者被拽着头发拉了进去，然后被紧紧捂住嘴。惊慌的赤色眼睛看到牛首与豺面的妖怪。

“我很早就想尝尝这个小家伙的滋味了。”牛头妖怪舔舔嘴巴。

“是啊，看起来又漂亮，又弱小，还很天真，独自走夜路的时候竟然毫无防范。”豺脸妖怪眼露精光。

“啊，这么快就哭了呢，真是如外表一样惹人怜爱。”眼泪被舔舐。

“如果你乖一点，配合一些，不乱叫出声来，我们也不是不能对你温柔点，懂吗？”

白发少年含着泪乖顺地点点头。

豹脸妖怪松开捂住他嘴的爪子。

调律者心跳得很急促，手指微微发抖。

怎么办？

妖怪的手摸起他的身体。

就在这里用掉“红纸镜”送给他的法术吗？那也得找到能一下子把两只妖怪都控制起来的时机才行。

“能，能不能轻一点……我还没有过……”他轻轻抓住豹脸妖怪的手，带着哭音乞求道。

“呵，还是个雏儿。”牛头怪在他背后闷声笑。

调律者手指轻柔地抚上妖怪毛茸茸的脸颊，妖怪的胡须愉悦地微抖，甚至在抚摸下眯起了兽瞳。

然后是一声惨叫，调律者略长的指甲狠厉地猛划他的眼睛。

身后的妖怪大掌拧紧了他的肩膀，白发少年疼皱了眉，侧身狠狠踹向牛妖的腿间。

在第二声惨叫响起之时，调律者抓住机会要跑出昏暗的巷子。

但豹妖这时却缓了过来，蓄力一跳就冲到少年身后，他似有感应，提前回头，正要把手中的黑球丢向他们：

“上合……啊啊啊——！”背部被利爪猛击，直接划破衣服，留下几道涔血的爪痕。一时剧痛，让黑球脱手而出，不知滚到了哪里。

完蛋了。

豹妖擒住他的后颈，把他举到半空，尖锐的指甲嵌进脖颈的肉里。

“真是给脸不要脸！”豹妖咬牙切齿。

话语落下，便把调律者往小巷里一摔，少年的身体撞到粗糙的墙壁，又落到地上。

好痛……

根本没力气爬起来。

接下来牛妖狠狠踩上他的腹部，发泄起自己的怒火，对他拳打脚踢。

“X的，老子痛死了，都怪你这个小X子……”同时传来污言秽语的谩骂。

打了一会儿，豹妖阻止暴怒的牛妖。“停手吧，不然等下看你对鼻青脸肿的还能不能起来。呵，做正事也不影响你报复这个人族小子。”于是他们撕扯起他的衣服。

……

“……你们知道吗？”调律者不知何时停止哭泣。终于冷静下来，甚至冷静得过了头，对现状似乎根本不在意。

“到了这种时候，你想说什么求饶的话都晚了……”牛妖不以为意。

“人…乳…头瘤病毒……艾滋病病毒……淋病病毒……苍白螺旋体……”

“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X病病毒……”

“通过同性…行为感染后，外生…器和周围可能会出现暗红色斑疹或溃疡，或者出现菜花状赘生物，或者长出小水疱并逐渐扩散、糜烂，如果是尿道口红肿流脓，小便时就容易尿频、尿急、尿痛……”两只妖怪停下了动作。

“不继续吗？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做好接受这些的准备了呢。”

漂亮，脆弱又无害的白发少年侧了侧头，赤色的眼睛空漠无比。

“你，你身上有那些东西？”豹妖皱起毛脸上的白眉。

“你们，猜啊……”

少年的声音有气无力，嘴角涔着血，他还没发现，自己的脖子上，身体上，流血的伤口都变成黑洞洞的口子，仿佛一只只黑眼睛一般，潜藏在躯壳之下暗暗审视着两只妖怪，同时飘逸出不详的黑气。

“这个小子……有点邪门……”牛妖光滑的额头流出了汗，声音也开始发虚。

“牛，牛兄，你说我们还要……”豹妖看着笼罩在白发少年身上虚飘的黑气，感到一阵阴冷，牙齿打颤。

“算，算了，今天就放他一马！”两只妖怪后退几步，最后转身逃跑。

几分钟后，调律者才恢复爬起来的力气。

全身的伤口在慢慢愈合，疼痛正缓缓消退——仿佛红梅消融在雪地上。

他拢了拢七零八落的衣服，在地上找了两遍，捡回了没有用上的“红纸镜”黑球。

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虽然现在并不伤心，但毕竟才哭过，调律者记得要好好安慰自己一遍。

讲个笑话：牛头人被他吓跑了。

59.渴望

今天的工钱不见了。调律者翻动破烂的衣服，得出这个结论。

也不知道是被那两个妖怪拿走了，还是掉到哪里去了。实在太没用了，自己。关键时刻，连“红纸镜”送的法术都没用成功。

把破衣服丢进垃圾桶，他洗了手，躺到硬硬的床板上，枕着手臂看着天窗出神。

二次元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啊。不过，确实，与其说二次元仅仅是人们对美好事物的一种寄托，倒不如说二次元寄托了人们或好或坏的构想。毕竟，也有重口本子这种东西的存在，牛头人NTR还算程度较轻的。

然而，虚幻的事物一旦落到现实的地面，就很容易让人生出不满，各种挑剔，甚至感到……恶心。

其实，自己与那两个妖怪没差，也会想对小崔做那种事情。

真恶心。

他唾弃自己。

而且，随着距离的拉近，小崔对自己逐渐不设防备，调律者真的很担心，他会一步步得寸进尺。

所以他选择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克制住自己过分的念头，不愿把现在这样美好的关系摧毁。

朋友。

他理应到这里就满足的。

不能再进一步了。会被讨厌的，会让人……觉得恶心的——对同性产生这种感情，这种渴望。

但是，真的好想见小崔啊。想抱着他大哭一场……

……

同性。

说起来，那些脱口而出的，被突然想起的知识，就是自己前世熟知的吗？

除了自己玩游戏的记忆，经历与感受，其他印象也在不经意间慢慢浮现。但有关自己的名字，身份，家庭，朋友……还是一点儿都记不起来。

60.白兔黑猫

第二天，调律者准备去偶遇判官。

经过几天的冷静，他觉得自己能克制住内心的冲动。但是一出门，看见永夜的天空，以及路上清晨稀疏的行者，他莫名感到惶恐。

没关系的。只是小概率事件，经过昨天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恐吓，至少那两只妖怪大概不敢再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也许昨天只是太晚了，今天这个点，一般都会有值班的黑白无常。

不要紧。

但是没走几步，调律者就频频回头，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

没有跟着自己的。人，或者妖怪，还是冥灵……都没有。

走过这一段路就好了。

这样想着，他跑了起来。

……

调律者跑进桃止夜灯璀璨的繁华商业街，才气喘吁吁地止步。

人妖冥一下子多了起来。

一回头就看见自己买过耳坠的饰品店，他想平复一下紊乱的心绪，于是走了进去。

“想编手链或者脚链吗，客人？”年轻活泼的冥灵女孩笑着问。

手链？

突然被这样一问，调律者想起小崔的右手上，红色的绳结缠着细细的腕部。

但是，他其实更想看，小冥灵没有任何装饰的细白脚踝上，挂着漂亮的饰物。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应了店员，手指翻动起琳琅满目的单品挂坠。

划过一只合金小兔子，白毛红眼，放眼望去，同类式样还挺多。

他又翻找了一会儿，看到一只黑色的尖耳小猫咪脸，又乖又萌。和判官束发的尖耳小鬼很像，不过小崔那个表情更凶，呲牙咧嘴的。

没有看到更合适的了。

“就这两个吧。”

“您要什么颜色的绳子？这里有红色，黑色，黄色……”

“两根红色的，谢谢。”

……

把材料放进口袋里，调律者想着，回去先编小兔子练手，到时候把小猫的送给小崔，如果他要的话。

看了看磷火流动的夜空，与地面上灯火通明的街区，他感觉内心已经平静下来了，就往地府的方向走去。

没有注意到，路边，有陌生的冥灵看见白发少年，突然睁大了眼睛。

61.鬼菇门票

调律者上午没有碰见判官。查案司这么忙吗？

中午也是如此。没有看见小崔的吃相，都不觉得自己卖的是食物。

晚上，社畜冥灵们从地府鱼贯而出。调律者甚至打包了螺蛳粉，在门口盼了许久，也没见着。又过了一会儿，几乎没有冥灵走出来了。

是错过了，还是在加班呢？白发少年感到低落。

“咳咳，那个……”冷不丁的，背后传来声音。

调律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前迈了几步，几乎要跑起来。

“等等啊！小哥，不要走！”声音慌乱地叫住了他，甚至凉凉的物体搭上了他的肩。

听清了似乎没有恶意的话语，白发少年怯怯地回头，看见两位陌生的冥灵。

他问：“你，你们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呃……唔……”冥灵你拥我推一会儿，不知在低语什么，终于有一位开口：“我们……是情侣。”另外一位冥灵听后瞳孔地震。

“本来，明天难得休假，准备去鬼菇沼泽地放松一下的。”他硬着头皮开口，然后撞了撞身边冥灵的肩膀。

“但我们万恶的上司，强行占用我们的假期，所以……我们没有约会的时间了。”另一位冥灵越说越茫然。

“总之！”一开始那位冥灵推开他，“票我们留着也没用，看你顺眼，就送你了。”然后不容拒绝地，把两张票塞到调律者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

9/20

一开始担心写这种剧情不太好，但转念一想，我写的可是北极圈啊。

怕什么，反正我同好也爱看。

9/23

掐指一算，调律差不多得被虐到最后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