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却见到李旦返回找她们。

李旦先前出门之后，见公主没跟上来，开心不已。正要迅速左转往崇文馆读书。不料听到二哥打发二嫂走：“你先走一步吧，我有事要跟显商量。”他心生好奇，不知二哥、三哥两人有何秘密，自己也不想被蒙在鼓里，便放缓了脚步。

李贤倒是没避讳他，待王妃走远后问李显：“你看到母后身边那个新的小宫女了吗？”

李显摇摇头：“没注意，大概扫了一眼，感觉像个人干儿似的，就没细看了。怎么，你看上人家了？”

“是婉儿啊。”

“啊？”李显很惊讶，“她不是在那个掖庭宫吗？”

李旦不明就里，插嘴问：“婉儿是谁啊？怎么你们都认识？”

李贤答道：“上官仪的孙女。”

“哦。”李旦开始记事时，上官仪已经斩首。他只是听过这个名字，知道其最终谋反被株连，具体的事迹却不太了解。便接不下去话，只好点头表示知道。

李显问：“你都妻妾成群了，还没忘了她呢？”

“怎么能忘呢？我都答应她了，将来要让她到我府上。不能言而无信啊。”李贤回道。随后他自言自语，“没想到母后竟然把她调到自己身边做事。我该去打个招呼吧，可是要怎么接近她呢？”

李显好意劝说：“别接近。父皇母后那脾气，要是被发现，她就完了。”

李旦大概听出些门道，问李贤：“你们之间还有故事吗？你喜欢她？干嘛喜欢一个宫女啊？拉低档次。”

李贤不敢苟同，问道：“宫女怎么了？能在母后手下当宫女也是很厉害的好吗？”

李旦嫌弃：“家世多差呀！”

“她出身不低。”李贤摇摇头反驳，出言强调，“上官仪是真宰相、真才子哎！不能因为被诬陷就说人家地位低吧。我那王妃的父亲、祖父都不如他官位高呢。”

李旦解释：“我的意思是，她没有家族，不能给你助力，就只有区区生育价值。你还得好吃好喝供着，那不是血亏吗？嫂子的父亲可是能调动军队的。”

李贤啧啧两声摇摇头调侃：“没想到啊，你小子心思这么深沉。”随后他放低声音问，“我干嘛要那么利益至上呢？弘哥哥不会杀我，你们俩不会杀我，我又不抢皇位，要那么多助力干什么？”

他并非对皇位不感兴趣，而是理论上讲，李弘过世，他可以光明正大继承，不用耍手段。

李旦不想被揭穿，赶忙找补：“你怎么知道弘哥哥不会？他身体奇差，将来肯定座不稳皇位。为了让皇位稳固，可不就得朝你下手，杀鸡儆猴吗？”

李贤果断否定：“不会。弘哥哥又没有子嗣，把兄弟杀了，皇位传给外人吗？”而后他开口批评，“你小小年纪，心理怎么那么阴暗？”接着又表示，“你要是不说这茬儿的话，我还没那么在意家学渊源呢。你这一说，我倒是更喜欢她了。要论门第，我最喜欢的就是书香世家。”

李旦撇撇嘴道：“随便你，反正到时候吃亏的是你，又不是我。”

李贤此时突然回忆起一个细节，一步垮到李旦身旁，拦住他：“这么关心我，不如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

李贤回道：“婉儿刚刚行礼的时候，怎么好像说的是妾身呢？这个自称不对啊。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母后不会已经把她许给弘哥哥了吧。你去帮我把朔儿约出来，我问问她。她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呢？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哪里知道她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李旦耸耸肩怠倦地回答。

“你没听错。”李显回忆片刻后，发现对那个词也有点印象，突然做出肯定。说罢又很快理顺思路给出推测，“我觉得你说的很有可能。上官仪是弘哥哥的府官，跟他关系特别好。母后又最喜欢弘哥哥那个儿子。你都快四个孩子了，弘哥哥还没孩子，她肯定着急。我觉得她大概知道弘哥哥跟婉儿有过很长时间的接触，所以让她嫁给弘哥哥，去繁育子嗣。”

李贤皱起眉头：“不会吧？弘哥哥的妻妾比我还多，又不是没有。他生不出来肯定是他的问题啊。再加一个小姑娘又有什么用？”

李显脑洞大开：“那可不一定啊。万一是因为弘哥哥不喜欢她们，不愿圆房呢。”

李贤反驳道：“喜不喜欢又不影响圆房。关系不好的两口子多着呢，但是不圆房的没有。而且弘哥哥也不喜欢婉儿啊，婉儿知道的，就算母后提了，她也肯定会拒绝的。”

李显质疑：“为什么会拒绝？要是先一步有了皇孙，将来必定是皇后。哪个女人会拒绝当皇后？”

李贤坚定地说：“她当然会拒绝，她喜欢的是我。”

李显质问：“你多少孩子啦，心里没点数吗？都马上又要有了。跟着你不仅不能获得专宠，还没前途。我要是她，我肯定不选你。”

“你没有心。”李贤郁闷不已，嘴硬道，“弘哥哥不会接受的，他答应过我。”

李显淡定点头，调皮地将话题收尾：“嗯，我相信弘哥哥。”

可李贤却不再淡定，他也不信什么保证。保证如果有用，就不会有字据那东西。于是马上对李旦说：“快帮帮你哥，把朔儿约出来玩玩儿，我要找她打听打听。如果真是那样，我得去阻止。”

“一个宫女而已，不值当的。你又不缺女人。这种女人，就算她倒贴我，我也不会要的。”

李贤急切地说：“你不要我要啊。真相对我来说很重要。算我求你了。”

李旦疑惑：“你自己去嘛，干嘛让我去呢？”

“朔儿出宫要母后点头诶。母后因为表哥那事一直到现在都反感我、猜忌我。怎么可能答应让朔儿跟我出宫玩儿呢。我肯定约不到啊。你和朔儿是一起长大的，那么亲近。你肯定是可以约到的。”李贤解释。

李旦却摇摇头：“我不想和她玩儿。”

“为什么？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李贤迷惑不已，明明这俩人常在一起啊。

李旦阐明：“她太粘人了，而且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不然母后就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真的很压抑、很烦。我好不容易才求到出宫开府。刚脱身没多久，可不想再回到过去。”

李贤道：“那你把她约出来，我陪她玩儿。事成之后，我许你三个愿望。”

“你能满足我什么呀？你有的我都有。”李旦嫌弃地说，但随即想起一件事。便提出，“那这样吧。你帮我介绍高门女子。正好想跟你结亲的人多，分些好的给我呀。”

李贤问：“你要高门干嘛？抢皇位吗？”

李旦立马将头摇成拨浪鼓，随口编了个理由道：“我单纯喜欢。”

“成交！”李贤拍板。

李旦问：“你要玩儿什么呀？我得跟母后报备。”

李贤脑中思索适合女孩子玩的游戏，片刻后答道：“我带她去南市逛街。那儿还有套圈儿、飞镖，很多好玩的东西呢。”

“时间？”

李贤：“下值后我就来宫门口接她。”

李旦点头，转身回贞观殿。恰好碰上正要离开的一行人。开口前他还特地注意观察了婉儿。这么重的奴婢气息，土感扑面而来，竟然能让母后和二哥都看上，她俩怕不是都瞎了。审视结束后，他躬身拜见天后。

天后疑惑不解问：“怎么又回来了？”

李旦恭敬地说：“母后，儿臣出宫居住后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想让朔儿去南市玩玩儿，可以吗？”

天后还没开口，公主已经兴奋地做出决定，拉着天后的衣角撒娇道：“母后，我要去。”

天后自然答应爱女：“好～你说去就去。”

李旦转向公主补充：“二哥下值后，来应天门接你。”

天后皱眉发问：“怎么是他来呢？”

李旦被问话，一阵儿紧张，很是后悔。他本来没打算跟去，结果母后这样问，只好回道：“我们兄弟几个都去。”

天后不相信李贤会好好照顾公主，不只因为府官传谣一事，还因为他不是公主的亲哥哥，对公主不会有那种血缘中带着的爱护。是以她极其不愿让他来看护爱女。便叮嘱李旦：“那你可得看好了朔儿啊。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朕就唯你是问了。”

“那是自然。”李旦露出假笑，躬身道，“儿臣告辞。”便迫不及待离开。

公主赶上他，一起去崇文馆。

两位王爷有公务在身，也已离去。

天后率领几人回徽猷殿，随即吩咐：“禹儿，今日将婉儿安置好。她不是实际的才人，受册典礼免除，其余都配齐。明日你便带她去操办显儿的昏礼。”

裴禹应下。

天后又看向婉儿补充道：“明日开始，你也跟着朕上朝。还有，以后要好好吃饭。身体是一切的本钱。”

婉儿福身：“妾身遵命，谢陛下关心。”

“不用跟朕这么客气。你现在是才人嘛，可以当朕是你的姐姐。不用谢来谢去的。”天后说道，随即一扬头指示，“好了，跟禹儿走吧。”

婉儿点头，跟随裴禹离开。天后独自留下挑选寒门才子。

裴禹带着婉儿前往一处偏殿，里面有不少书册。她说明道：“很多任务的步骤是相对固定的。天后编写过多卷流程指引。”说着取出一卷手册给婉儿展示，“就是这个，取了照着做就好。当主子很简单，会用人、会调控、审美正常就可以。”随后她又介绍，“我之前也没办过皇帝嫔妾入宫事宜，这也是第一回。但是因为只需要对照流程指挥，具体事项由各司负责。所以可以直接独自操持。”

婉儿点点头。

裴禹取了手册，又回到大殿，取天后刚刚盖好凤印的文书。带着婉儿出了徽猷殿。

二人一起乘车去往掖庭宫。到达司制司后。裴禹通知司制女官给婉儿测量尺寸，定做几身礼衣。其后，她自己去各司配备物资赏赐。

婉儿则去搬运行李。她自然先找到郑离开心报喜：“阿娘，我成功了。我已经升为五品御侍。天后给了您两个选择，一是去她那里做三等宫女，二是继续在这里工作。两种您都可以晚上跟我一起住。挑一个吧。”

郑离很惊讶：“呦，这天后这么好吗？”

婉儿点点头笑着说：“是啊。”

郑离得到肯定答复后，方才开始回答问题：“我不去那边，在这儿做官挺好的。做工比伺候人好。”

婉儿对这个答案是比较满意的，阿娘没有为了她牺牲，知道要为自己好了。那她就放心了。“好。那每天晚上我过来接您。您忙吧。”

说罢，她便去拾掇。换上母亲的私服，毕竟自己没有大号的便装，小时候的已经不能穿了。接着将铺盖、宫人制服上交给司制。然后开始搬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雍王那箱书、自己的书、一包刀具、母女俩的少许便装。

东西很少，她很快收拾好，乘车前往命妇院。到达后，径直将行礼搬进有许多宫女在收拾的那间卧房。她们在扫洒张设。

团儿也在其中，见她回来，连忙帮她搬移。婉儿连连道谢。

团儿笑了笑对她说：“主子是不能对下人道谢的。”

“那我会很不习惯啊。”

“那也得习惯的，不然会被罚。”

二人将书抬到书架旁，刀具婉儿偷偷藏在衣柜里。刚安置好。各种配置用具便一件件送了进来。茵席、被褥、帏帐、文房四宝、灯烛、薪炭。

婉儿新奇地四处转悠，这地方比在郑宅的房间还大。进门是小客厅，东边是卧房，床榻、衣柜、梳妆台、饭桌、书桌、书架、暖炉都在其中。左右各一间耳室，一边是贴身宫女居住，一边是浴桶。

婉儿开心极了，独立卫浴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这下终于不用和别人挤了，怪不好意思的。

眼看宫人刚收拾的差不多，又一批赏赐送了进来。两套备用钿钗礼衣、胭脂水粉、膏沐巾栉、各式各样的耳环、发簪、钿钗、项链……婉儿眼花撩乱，兴奋不已。这是在郑宅都没有的待遇。

接着，一名医工进来给她把脉，奉天后命为其开药调理身体。

裴禹安置好一切，跟着进来房间问：“怎么样？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

裴禹点头，递给她几页地图：“想了解皇宫布局可以看看这个。不过你要去哪里可以直接跟司舆说，她们拉你去，不必自己找。我就住你隔壁，有事找我就好。”

婉儿颔首：“谢谢姐姐。”

“不必客气。”裴禹回道，“午饭后有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午休完，让团儿给你沐浴梳洗，明日正式开工。”

婉儿点头，不敢相信还有午休这回事，她从小到大都没午休过。

这批宫人则很快收拾完毕，随着裴禹尽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