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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76-舍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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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仪逊家的小姑娘灰溜溜被送了回去,成为新年的新谈资。

懿兰来承德殿探望病中的陆灿。

陆灿虽卧病在床,精神却还不错,倚在枕头上与懿兰闲话,又叫丹桂开些窗。

雪光从窗外映入,格外晶莹。陆灿看了许久,笑了:“是祺祯元年了。”

“是。”懿兰也跟着面露笑意,“祺祯元年了。”

陆灿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前些日子的事主意虽好,却不足以叫恭王决心要除傅仪逊。对个小丫头动手,也太残忍。”

懿兰抿唇:“娘娘知道,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知道。我也写信问过父亲,这些年来傅仪逊在朝中独大。沈笠明哲保身、谢景年与世无争,竟纵得他手下横行乡里。他是一定要除的,不为你,也为咱们皇帝。可他也是个人精啊,这些手段能骗过恭王是他爱女心切,却未必骗得过傅仪逊。如今咱们是骑虎难下了……”

“还有一人可用。”懿兰脑中想起一个人。

陆灿问她:“谁?”

“郑国公。”

陆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不错。郑国公是他嫡兄,却被压了风头,必然心怀恨意。哀家倒是可以与他说上话。只是接下来你更得小心些,不可再落了把柄给他。你近来动作虽急,却没能一击即中,他应已预备着对付你了。”

懿兰点头,又叹气:“我会称病,闭门谢客,且叫他张狂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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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懿兰便服侍陆灿躺下歇息,自静静退了出去。

春雪扶着她,问:“娘娘,奴婢不明白,贞太后为何愿意帮您?”

“她是在帮她自己。”懿兰语气淡淡,往轿辇走去,“在那些男人眼里,无论哀家还是贞太后都是不懂朝政的愚妇,若我们再不联手,只会叫他们坐大威胁皇帝。何况傅仪逊手下人圈地,未尝不动了陆家的利益。她当初拟定顾命六臣是为了稳固朝纲,如今要除傅仪逊却是为了自己与家族,并不矛盾。”

春雪了然,扶着懿兰上了轿辇往延英殿而去。没走几步,便看到玉太嫔身边的丫鬟送春往这边过来,春雪便叫停轿。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懿兰睁眼垂首看她,知道她是有事,便问:“你主子有信?”

“是。秦大人今晨送了消息进来,主子看了叫速来报太后。”

懿兰听她的口吻知道事情不小,不由皱眉:“说。”

送春叩了个头:“秦大人说太后娘娘的母亲仁厚宽和,便纵得下人张狂横行。前些日子李管家强抢了一个闺女,把人弄死了。那家人不肯收银子,告上刑部去了。”

懿兰听罢面色沉下来,自言一句:“他是不容哀家称病了。”

夏风说:“恐怕这事儿只是个筏子,平头百姓能有如此胆量状告太后母家背后必然有靠山,牵扯下去就不止这一件事了。”

懿兰如何不知道呢?她母亲那个爱财贪婪的性子,她这么多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她做了太后,想也知道她母亲得有多张狂了。

她狠狠闭了闭眼:“放出消息去,哀家听闻此事急火攻心病倒了,谁也不见。请刑部、大理寺与秦镜司三司会审,夏风你代哀家去看着。也不必护着什么,若李管家真有罪,叫他死到宗正寺大门口去,就当拿哀家做例子,警醒皇室中人循规蹈矩了。”

“是。”

“若是牵出哀家母亲有什么罪行……都按三司会审的结果办,你亲自监刑。”

夏风听了一顿,试探着开口问:“若是判了……”

“那也是她该!”懿兰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起来,烦躁地一甩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哀家的母亲?哀家想废议罪银,这一遭也算是搭了台阶了。”

夏风心中惊叹于主子的魄力与决绝,叩了个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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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延英殿,懿兰也并不能休息。

她立在桌案前,让春雪磨墨,自提笔一字一句写下罪己书。

傅仪逊今日寻了她最大的破绽来发难,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既然无法扭转,只能尽力减轻她的损失。

她写完长长的罪己书,字字自责不能约束家人,又唤来裕忱:“你去打听一下被李管家强占的那闺女,她们家要什么便给什么。想也是个花季的姑娘……”

“是。”裕忱应声去了。

懿兰转头望着窗外的玉兰树,想起多年前秦李氏一声声唤她“叶子”,终于眼里还是盈了泪,却久久没有落下,因为她又想起秦李氏押着她送去县令家里做丫鬟时的情形。

五吊钱,她的母亲就把她卖了。若彼时她没有逃出来,她就是一辈子的下人了。

秦李氏生她养她,她也还了秦李氏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而今秦李氏有今日,也是她自己造孽。她又凭什么舍了自己去救她秦李氏呢?

懿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眼角起身去榻上躺着。

她并没有睡着,只是静静躺着,享受难得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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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家犯了案子,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儿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没料到等来了三司会审。

这三司会审也并不是走个过场,而是实打实的严审。从李管家强占民女审到欺压百姓,再审到秦李氏放高利贷肆意敛财害了人命,牵连出十几桩祸事来。

刑部尚书急得直擦汗,不知该如何收场才好向太后交差。

沈笠倒是悠哉哉喝着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见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都不说话,沈笠便放下杯子笑眯眯问一旁听审的夏风:“夏宫令觉得该如何判呢?”

夏风只说:“司法乃三位大人之长,我不过旁听,岂敢多言?太后娘娘只有一句,请诸位秉公办案。”

地上跪着的秦李氏闻言瑟瑟发抖,忙叫喊起来:“夏风,你快去请太后过来!她难道要这样看着她的母亲死在这儿么?!不孝之女,如何配坐明堂?!”

“啪!”一声,沈笠将茶杯扔到秦李氏跟前,生生将她吓住。

“太后之尊,岂是你可指摘?”

夏风不免多看沈笠一眼,将此事记在心中,转而看秦李氏:“老夫人,太后娘娘入宫十多年克己奉公贤良淑德,自先帝、贞太后到下头最卑下的洒扫宫人,没有不夸的。是您罔顾礼法,置太后于难地。须知您今日招摇,全仗太后,可您身为人母,可曾关心过太后?”

秦李氏被这一番话问住,答不上来。

“太后如今享天伦之乐,淳王妃、献王妃也都得享富贵,您还有什么放心不下呢?”夏风说罢,转头向沈笠颔首,“请沈大人决断。”

沈笠原本还有心轻判,或是等夏风开口以银钱议罪,现下听她这番话便知颐太后是要舍了亲娘,心中颇讶异,面上却不露。他将令箭掷下,宣判秦李氏与李管家死刑,家产尽数充公。

刑部尚书不停地擦汗,拉着沈笠的袖子低声说:“女人心思一天一个样,哪日太后后悔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你!”

沈笠含笑谢他提醒,并不改判,只低声回他与大理寺卿:“秦家抄没的钱财,还悄悄送延英殿去。”

刑部尚书恍然而笑,直说沈笠是老狐狸,大理寺卿却面色犹豫。

沈笠看他一眼便明白,索性摊开来与他说:“你拜在户部傅雪台门下,他交托你做的不过是审理此案,将秦李氏牵扯进来,你都做了,他还能耐你何?”他说着拍了拍大理寺卿的肩,“你是聪明人,不该在一棵树上吊死。”

大理寺卿恍然,朝沈笠作揖:“多谢沈大人教诲。”

沈笠笑笑,背着手潇潇洒洒走了。

夏风望着这老狐狸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在宫外多待了一晚上,待次日午时监斩后又以颐太后名义颁旨,称秦李氏为罪人,不宜以命妇规格下葬,只叫秦家下人以民妇礼制给葬了。

-

回了宫,夏风将会审时的事一一说与懿兰听。

懿兰正抱着承襄坐在榻上,听她说完默了默,拿出一早写好的罪己书交给裕忱:“去交礼部晓谕天下。”

“是。”裕忱恭恭敬敬垂着头接过那罪己书退了下去。

夏风在一旁道:“娘娘,以臣所见,秦镜司沈大人虽圆滑,却是可以为娘娘所用之人。”

懿兰低眉逗弄着怀里的小承襄,慢慢摇头:“此人惯于投机,哀家与傅仪逊之间未分明他是不会站边的……”说着懿兰便将承襄交给夏风抱着,“你先下去吧,哀家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秦李氏的死,终究还是叫主子神伤的,夏风想。她抱过小皇子道了声是便要欠身退下,却又被懿兰叫住。

“……淳王妃和献王妃可去送了么?”

“臣打秦府回来时遇上献王妃去了。淳王妃倒是没有来,也没送什么东西。”

“献王妃没说什么?”

夏风默然,想起献王妃对着她半阴半阳的语气——“本王妃不知道长姐是个什么意思,却知道宫令大人好大的威风,胆敢示意沈大人判下重罪。”

懿兰见她不说话,大约也能猜得到。“她自小被溺爱惯了,与母亲最亲,恐怕会为此记恨你。”

夏风只垂首说:“臣只管为娘娘办事罢了。”

懿兰便不再说什么,挥退了她,自坐着不知发什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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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太后自此事后便称病不出。

贞太后倒是病愈了,却不大爱搭理朝堂上的事,整日照顾长柔长念二位公主。

于是傅仪逊自然愈加坐大,觉得是自己一计成了叫两宫太后心生惧怕。他手下的人更是嚣张,圈地竟圈到了端王头上。

端王傅旻瑜是如今皇室近亲中辈分最大的,是小皇帝承启的叔爷爷。只因傅仪宁在时几次办事不力,索性也不管事了,闭起门来做他的富家翁。可再不管事他也是皇亲国戚、是八姓之首陆氏的外孙,是傅仪宁唯一的血亲叔叔。

傅旻瑜一纸诉状将傅仪逊手下圈地之人告上刑部,刑部尚书不敢受理此事,却也不敢敷衍端王,只得将此事直接上奏摄政王傅仪昕。

傅仪昕原本因爱女遇险一事对傅仪逊心有不满,自然一手接过此案,着沈笠受理此案。

那厢陆灿早借家中关系与傅仪华打点妥当,只待一个时机。

于是傅仪华立刻将搜罗好的傅仪逊罪状一并交给沈笠,甚至不等秦镜司判决,便以郑国公一脉嫡长子的身份祭拜宗祠,称傅仪逊为不肖子孙,将其自族谱上除名。

树倒猢狲散。

也许傅仪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竟做出了这么多的滔天罪行。秦镜司带人抄上傅府时都惊讶,傅仪逊的府宅只有两进,除了傅夫人尹翠藻的两箱子嫁妆,再无什么银钱。旁的什么田地商铺更不用说,只有他自郑国公府分出来时得的三亩地、两间米铺。

他府上的老管家涕泗横流,说底下官员孝敬傅仪逊的钱财都被他拿去救济贫民了。此事也的确有据可查,傅仪逊本人更是从未贪腐。

可那又如何呢?他手下的人搜刮民脂鱼肉百姓,打的全是傅仪逊的名号,若无傅仪逊,他们岂能作威作福这么久?

管不好手下人,也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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