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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89-矫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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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等人聚在茶间里凝眉想了半日,终究没个章程。

懿兰强健了半辈子,这半年多来却病痛不断。她们则更清楚,主子是心病。母子两个有情也有芥蒂。这样的消息报上去难免叫主子病情更重,可若不报,万一出个好歹也是瞒不住的事情。

她们这里还没思量好,那边唐绮却已经哭哭啼啼求了过来,正跪在懿兰榻前请旨回宫呢。

唐绮心急,话也说不明白,只哭着要回宫去。

懿兰因知儿子对她有几分怜惜,又感念她侍疾,也不嫌烦,嘱咐红杏:“还不扶你家娘娘起来?有什么话都慢慢说,皇帝留你在这便是为了休养身子,做什么又哭哭啼啼要回去?”

唐绮擦着眼泪缓过气来,抽抽噎噎开口:“母后,臣妾身子已无大碍,可皇上身边正是缺人伺候的时候……不是臣妾不放心瑜贵嫔她们,可臣妾不亲自守着心里怎么能安呢?”

懿兰一头雾水,撑起身子问:“皇帝怎么了?”

唐绮这才意识到颐太后还全不知道皇帝病危的消息,一时张着嘴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啊!”懿兰知道唐绮是个软脾气,索性转头问红杏,“你说!”

红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太后,皇上染了天花,宫中甘露殿已被贞太后下旨封起来了。”

懿兰僵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竟直直吐出一口淤血,登时吓坏了皇后。

凌云楼立时又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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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是深夜时分,懿兰看着红了眼睛的夏风和春雪,竟笑了一声:“哭什么,哀家命长着呢。”

“是。”春雪也破涕为笑,“谭大人说了,您五内郁结,这一口淤血吐出来病也就快好了,只是再不能劳神费力了。”

懿兰只是摇头,靠在软枕上问她们:“皇帝病危,朝中是摄政王打理着?”

“是。宫中有贞太后和瑜贵嫔主持着,暂时也还安稳。”

懿兰抿了抿唇,仿佛又回到昔年傅仪宁病重时的情形。

她心弦紧绷,于是面色也肃然:“如此时刻,哀家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春雪说:“长公主和玉太嫔不都安然无恙么?皇上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懿兰却笑:“这话你信?哀家看了太多生死,无所谓这一句安慰了。”

说着她的神情又落寞下来:“哀家只怕他自己都没了求生的念头……”

他说他出不去,说母亲断了他的路。不是的,他还有一条路,一条永远解脱的路。

夏风春雪俱是默然,她们知道,再多安慰的话都没有用了。

懿兰垂了垂眸,再抬起眸时像是又回到了九年前那个冬天。

她朝夏风伸出手,握着她的手,眸光坚定:“你悄悄的,替哀家回宫里去,不要叫任何人知道。回去后就待在朱镜殿,叫安崇仪替你周全。”

夏风重重点两下头,默默听着吩咐。

“回去的时候,带上哀家的金印。一旦皇帝……你就扶贵妃出面,拥襄儿继位。”懿兰说着又叫春雪拿来纸笔,写下一纸“遗诏”。

写罢,懿兰看着那足以以假乱真的遗诏苦笑:“启儿的字是仿着我练的,不想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夏风接过遗诏贴身放进怀里,又问:“娘娘担心皇上不传位于绪王?”

“……陆氏在宫里,我不知道她的算盘。且他先前就早早安排襄儿出去开府,哀家总觉得,他是要还政摄政王,让他父亲的遗命成真。”

懿兰默了默,又说:“皇后在平江园,唐家又失势,你扶着贵妃便能得沈笠支持。陆家手里无兵,不敢擅动。只要哀家这里收到消息,立时便会起驾回宫。哀家回去之前,就全靠你了。”

夏风郑重跪地叩首,道了别后星夜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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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此刻在摄政王威压下表面秩序井然,实则底下一样暗流涌动。

唐家一面拼了命想让晋嫔从宫里传信出来,一面又不断派人往平江园联系皇后。无奈自陈颂驻边后这禁军统领的差事就被交给了沈笠,他早知女儿在宫里受了唐绚的气,自然更加严防死守着唐家勾结内宫。

平江园里,秋华带人瞧悄悄勒死了皇后身边的红杏,将皇后软禁燕誉堂,好吃好喝待着就是不许人出门,更不许什么消息传进来。

懿兰怕陆灿还有什么心思,可她能有什么心思呢?傅承启没有孩子,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不过就是傅承襄。她从前随懿兰矫诏夺了傅仪昕的皇位,近年陆家与傅仪昕更是敌对,她总不可能让傅仪昕来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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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祯九年七月初十,皇帝下旨,加封贵妃沈氏为妍淑贵妃,晋贺氏为瑜妃、罗氏为谨妃,连失宠已久的晋嫔也被晋为贵嫔。

这一遭不由让人想起先帝临终前也是这样大封六宫施恩妃嫔,为的不过是自己百年后这些女人家的日子能好过一些。于是所有人都清楚,皇帝命不久矣了。

陆灿忙得焦头烂额。娘家催她找机会扶持自家势力,朝堂上她又怕傅仪昕一手遮天意图篡位。

她派人去平江园想看是不是能接颐太后和皇后回来,去的人回来说两人都重病缠身走不动道,于是偌大的担子只能她一个人来扛。难得闲下来时竟只能叹一句:“懿兰,你可不能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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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三,贞太后密诏绪王入宫。

七月十九凌晨,年仅十八岁的皇帝在甘露殿寝宫与世长辞。

傍晚,贞太后在甘露殿为大行皇帝发丧,并与妍淑贵妃共同宣读遗诏,拥未满十三岁的康帝皇三子傅承襄继承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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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兰回到皇宫已是七月廿四。

她大病方愈舟车劳顿,加上春雪给她敷了□□,倒真有些气虚力浮的样子。

傅承启的棺椁已经合上。懿兰与儿子的最后一面,竟就是那日病榻前她问他是否将自己看作毒妇了……

她好像哭也哭不动了,只是问小丰:“皇上最后是谁在照顾?”

小丰说:“一直都是瑜妃娘娘衣不解带伺候着,因恐传染现下将自己关在了明义殿,待杏药司看过才能出来。”

她迟钝地点点头,任由陆灿将她扶去了偏殿。

懿兰笑:“九年前,也是在这里,你烧了他的遗诏。”

陆灿点头:“九年后的今天,我在这儿还是要烧一道遗诏。”

懿兰一怔。

“夏风应当还没来得及回禀你。皇帝的遗诏有三条,其一是遣后妃出宫为大越祈福,只留瑜妃为他守灵,将来也只有瑜妃与他合葬;其二是将江宁和苏州赐给你的小儿子做封地,并允你同往颐养天年;其三是由皇叔摄政王继大统。”陆灿说罢从袖中取出这道遗诏,在懿兰面前展开。

懿兰看着那与自己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的遗诏,终于还是红了眼睛。

“我原本是担心傅仪昕有篡位之心,才严加防范。皇帝病逝的消息一到承德殿我便赶了过去,没想到他竟这样安排身后之事。可你知道,这些年傅仪昕与我陆家早已水火不容,我不能看着他做皇帝。刚巧夏风带着贵妃来甘露殿,拿出另外一道遗诏。知道你与我一样心思,我便敢做了。”她言罢,便如九年前一样烧了这一道遗诏。

“……骑虎难下。还好娘娘及时赶到,没叫这道遗诏流传出去。”

陆灿却肃着脸摇头:“你以为这是我从小丰手里截下的?若是那样我何须着急?小丰虽则不全心全意忠诚于你,到底心思多,好拿捏。可皇帝最后那些日子他根本近不了身,这遗诏是皇帝交给瑜妃的。她倒是顺从,愿意交给我,可她先前看过没有、知道多少可就不好说。”

懿兰闻言慢慢蹙起眉头。

是了,小丰是她当年买通来矫诏拥启儿上位的人,启儿要归位摄政王,自然不会信小丰……

“皇帝因天花过世,瑜妃日夜侍奉,若是同样染疾病逝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懿兰听着有些愣怔,看着陆灿的眼里竟有些不可置信。曾被傅德恩评价“仁弱”的人而今竟这样轻飘飘算计起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可见果真没有人能够在这宫里独善其身。

可这次懿兰却反而成了心软的那一个。

她知道,瑜妃或许是儿子九年皇帝生涯里唯一的光亮。她不想承启到地下看见瑜妃那么快去陪他,知道是她这个亲娘作恶。她想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能多记她一些好。

于是她说:“她若真染病便是她的命。若不然,她那样辛苦陪着承启过了最后的日子,我该多谢她。”

陆灿到底不是阴狠毒辣之人,更体谅懿兰丧子之痛,便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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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五,傅承启梓宫入皇陵安葬。

对诸多阴谋诡谲懵然不知的傅承襄亲自扶棺送了兄长最后一程,并于二十一日后在太极殿前行登基大典,追谥皇兄为恭帝。另尊恭帝正室唐氏为顺嘉皇后,加封沈氏为妍淑夫人、贺氏为端瑜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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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后妃出宫的事,懿兰终究没有做。

不是她不愿达成儿子遗愿,而是连皇后也赶出去祈福的事闻所未闻,她不想百姓议论纷纷、言官指责她的儿子宠妾灭妻。

当然,她也有私心,希望这些花季的姑娘好好在花圃里养着,不必经受外头风霜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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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安定下来,贺书容也安然无恙,懿兰便召她来说话。

比起上回在平江园见面,贺书容显然憔悴许多,旧衣在她身上也显得空落落的。懿兰看了便有些心疼,拉着她的手在身旁坐下。

婆媳二人静默良久,懿兰才开口:“他走的时候,难受吗?”

贺书容听了这话便红了眼眶,稳下声线来答话:“难受……痘出了满身,天又热,夜里都没法安寝……”

“别说了……”懿兰的手攥着扶手,胸口起伏着,良久才压下泪来,拍了拍贺书容的手,“辛苦你了,孩子。”

贺书容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那纸遗诏,你打开来看过没有?”

贺书容仍是摇头:“兹事体大,臣妾不敢看。”

“你就一点不好奇?”

贺书容抬起泪眼看着懿兰:“于臣妾来说,先帝走了,谁坐这个位置都是一样的。何况先帝那时候并不十分清醒,若遗诏有何不妥,他自己也会懊悔吧……”

懿兰慢慢放下心来,缓缓点了点头,拉着贺书容的手直叹气:“你不容易啊……进了宫没过过几天风光日子。花儿一样的年纪就要过这样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懿兰顿了顿,又问她:“你想出去么?”

贺书容几乎没有犹豫地摇了头:“臣妾答应过先帝,要侍奉您终老。”

懿兰一怔:“……先帝让你这么做?”

贺书容点头。

“……他是个好孩子。我就知道,我的启儿是个好孩子……”

那些没在灵前落的泪终于倾洒而出,长江决堤般收不住。连带着贺书容与夏风等也都泣涕涟涟,竟哭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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