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有男生的味道，

女生有女生的味道，

他有他的味道。

——题记

等到再次坐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我和他早已经是汗流浃背。

一只手扇着风，我头脑有些不清醒地立刻就坐回到了凳子上——将想要进去的纪某人堵在了座位外。

直到某人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我懵地抬头，完全是一副刚起床的精神状态。

“我要进去，同桌。”纪某人脸上的笑变得无奈，同桌两个字一说出来，平添了一丝委屈。

“哦哦，对对，我怎么就直接坐下了？”我一拍脑门，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不是说运动使人清醒嘛？可见，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是因人而异的。

我胡思乱想着，连带着坐下的速度都变慢了。许是看不惯我慢动作回放一般的坐下，纪某人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就将我扯回了座位。

幸好，我的大脑没有真的跟我一起出走，还残存着一丝神智，知道这是在教室，讲台上还是一个黑皮班主任。

“要死啊你，赶紧突然拉我，”直到我说这句话，纪某人才松开了我的手腕。他刚才猛地用力，我当他用了多大力呢，一抬手，手腕上还是白白净净的，一点红印也没见。

“看你落座的速度实在是太墨迹了，同桌，”纪某人敲了敲我的桌子，声音之响，我下意识地看向台上的班主任。

‘还好，忙着组织大家发校服，没注意我们这边。’

“同桌，帮我领一下校服呗。”纪某人继续懒懒散散地半趴在桌子上，好像不拿他那右手扶着脑袋，脖子就会支撑不住罢工了一样。

不过，似乎不管扶不扶，这哥们目前脑子都没带。

“班主任在安排大家发，你再等一会儿校服就来了。”我无奈地解释道，纪某人那懒散的坐姿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困意。

我好想趴着啊，正琢磨着这么趴才不会让老师注意，就听纪某人说，“这玩意儿每个人尺码都不一样，怎么发？跟课本又不一样，估计还得每个人去拿。”

我琢磨了一下，小声地说了一句“有道理欸，”

大抵是我没有呛他，纪某人挑起眉毛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戏谑的意味。

我看向他，看向他即使出了汗也依旧蓬松的黑发。这个人有时候表现得格外聪明，有时候却又像个没学过规矩的小孩儿，即使这两种特征一定程度上并不冲突，但是大多数时候，大多数人需要思考才能反应过来这个问题。

比如我，

比如刚才那个问题。

我不是不能反应过来，只是在那个瞬间，我确实没有了思考这方面问题的力气。

但是总有一些人好像轻易就能做到你需要耗费气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又比如我一出汗就塌了的头顶和黏在自己脸上的刘海。

“008，挺聪明的嘛，”我轻声开口。

“那是，我也是聪明人不是，”纪某人笑着说道。

“尺码是s码的同学上来领校服，”

我走上前，拆塑料袋的时候，纪某人已经彻底趴在了书桌上。“同桌，你说，”

我转头看向他，以为他又要说出点什么思考。

“你这个身高，穿s码会不会太勉强，要不要穿”不等他话说完，我一巴掌就打到了他肩上。“闭嘴！去你一边去。”

“哎哟，这么凶啊。”

我一个眼刀扫过去，纪某人立马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闭嘴了。

“尺码是XL的同学上来一下，”到了这个尺码，基本就都是男生了，还是那种要么高要么胖的男生。

“同桌，”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不然怎么纪某人刚才那句话像是嘟着嘴说的呢？

“帮我拿。”

“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是吧，”我一边吐槽着，一边看向老师那边。

“哎呀，帮个忙，帮个忙，好同桌。”就在纪某人的手要搭上我胳膊的前一秒，我往后退了一点。

“行，行，帮你拿。”这话的语气相当无奈，以至于我嘴角的弧度恐怕都变得礼貌。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帮他拿的。

几个高个子男生之中，我这个性别，这个身高，显得格外明显。

大家眼睛里的戏谑都快实质化了，连带着我觉得班主任的眼神都不太正常了。

要死啊，我就是作为同桌顺手帮个忙——要是我坐在里面，有人帮我拿东西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毕竟坐里面感觉确实挺不方便的。

更何况当初是我非要跟他换位置的。

正想着，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一道温热的呼吸突然靠近，“纪委，你跟你同桌关系挺好的嘛，还来帮他拿衣服。”

是两位体委中的那位男体委，作为体委，他也没管体育课上的事儿。要不是上次他自习课说话，我多注意盯了他几眼，我都快忘记这家伙是体委了。

这家伙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嘛，我跟他很熟嘛？

我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顺便，顺便。”

体委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眼睛里写满了‘你最好是，你俩有戏哦。’

不是，就是顺手帮忙拿个衣服，至于嘛？

我实在搞不懂男生的脑回路，拿了校服就赶紧坐回了座位。

“谢谢同桌，”纪某人原本清亮的声音多了一丝愉悦。

“客气，”我拍了拍自己的肩，大手一挥，“小事儿，”

纪某人笑着不说话，只是拆自己的校服袋子。

左边是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同学，高高的阴影只能带给我莫名的压迫感——明明也不曾碰到我，但我就是有一种拥挤的感觉。平时跟他们的距离都比这儿远，现在这么近以至于我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一点汗味夹杂着一些说不上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味道——我不喜欢这种味道，一闻就知道是男生。

右边则是我熟悉的同桌，他高高的影子从不会给我压迫感，或许是因为熟悉吧。熟悉的东西对人来说，总是有特权——总会让人选择他的特权。陌生的教室，一定会选择坐在熟悉的人旁边；嘈杂的人群中，也会下意识地去找熟悉的人，直到看到他才会安心。

纪某人身上也有种味道，像是我小时候家里常用的洗衣粉，或许可以称为皂香，不过好像还多了点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我不知道自己这个鼻子到底怎么长的，才能闻出来阳光的味道，但我就是能闻出来。

小时候老是爱在阳光晒干的衣服和被单里跟妹妹玩闹，我熟悉那种味道，我知道阳光的感觉——那个时候，我并不怕被晒黑，我对阳光还没有敬而远之。

有些女生身上也有类似的味道，比如穿上刚晒好的衣服的我，比如张张，但是女生的味道就是女生的，男生的则就是男生的。

如果同样味道的两个人靠近我，我还是能分辨出谁是男生，谁是女生。

我那个时候把这种分辨归因于男女生味道的不同。而我以为自己能闻出来，或许是精灵仙子的眷顾。

就像是我小时候以为晕车是精灵仙子在提醒我，要亲近自然，离那些污染环境的交通工具远一些。

所以，我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在那个阳光洒满了水池阳台的下午，我有闻到那种味道嘛？我注视着余光里的他——只能看到模糊的侧脸，却显得格外温柔——我现在有闻到那种味道嘛？我深吸一口气，

答案是没有。

味道是感受的一部分，对于我这样的单核生物来说，我也许能敏锐地感受到味道的不同，却很难同时去感受味道和声音。

在那个下午，我感受到的是阳光一般温煦的声音，是风也带来温热的触感。

而现在，我感受到的是他温柔的侧脸。

闭上眼睛，我企图感受到刚才那种让人心沁的味道，却陷入了另一种慌乱。

我赶紧睁开眼睛，感受着心脏怦怦乱跳的声音，理智不合时宜但合情合理地提醒道，‘今天的作业还没写完，’

我知道，

‘而且你还有复习作业，’

我知道了。

‘你这样的状态并不高效，’

‘做了总比没做好，慢慢就会进入你想要的那个状态的。’这回轮到内心来安慰理智了，‘有时候适当地放低要求是好事儿。’

这一点，内心很容易做到，但对于理智来说却很难。

好在事实确实如内心所说的那样，写着写着，我进入到了一种专心致志的状态。否则，这回尖叫烦躁的可能就是理智了。

“好了，大家都拿到各自的校服了吧，放学之后回去试穿一下，有什么问题及时跟生活委员汇报，好吧。”

一瞬间的安静，然后就听见坐在教室后排的几个男生笑着说了几句“好”“好的，sir。”

隐约间，看到班主任的眼镜被阳光照射出一道暗光，我又想起了我帮纪某人领校服的时候被班主任注视的那个眼神了。

看来经常看不见人影的老师，也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软脾气嘛。

“然后就是，学校决定延长课间操的时间，”

班主任话音刚落，班上传来了几声欢呼，大家都开始小声地讨论了起来，之前的安静瞬间不复存在。

当然有小声讨论的人，就有大声讨论的，比如我身边这位纪某人。

“欸，你说会延长多久啊？延长时间干啥叻，”

我先是一个眼刀过去，示意某人小声点，然后才凑近了纪某人小声地说道，“大概是练习课间操吧。”

谁能拒绝班会课讲小话的机会呢，

反正班会课的纪律又不归我管。

想起初中学校关于课间操每年一换新以至于我每年都要学新操的操作，我不以为奇。

“练习课间操干啥？直接上第九套广播体操啊，”

我转头看他，“咱们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我们学校可能有自己的课间操呢。”

我记得好像无意间听学姐吐槽过这事儿——“话说我们学校最近怎么都不练课间操了啊，”

“高一的还没学呗，等他们学会了，我们就得继续跳操了，珍惜现在的日子吧。”

“再说了，我不会第九套广播体操。”我歪头看向纪某人，“也可能是第九套广播体操，不过考虑到还有我这种不会的人存在，学校可能会专门安排时间给我们学习一下？”

“哈，你不会，你”不知道纪某人想到了什么，原本嘲笑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怎么突然表情这么凝重？很少看见纪某人这副表情，更别说前后表情的变化还那么大。

但这事儿来得实在是没头没尾，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应该从何捋起。

“咋了么，不会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人啊，你不能自己会就默认别人会撒，别人的技能点不一样啦。”我开玩笑地拍了拍纪某人的肩膀。

“你说得对，”纪某人低着头闷声道。

‘哎，看这家伙的样子，想来也是不打算说点什么了，’

伸出的手没像平时一样拍完就撒开，我没说话，只能又拍了拍我的肩。

反正他能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不平常的一面，就也算是一种进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