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望用竹筐装了那只烤乳猪边吃边往镇子走，那烤乳猪金黄松脆，皮焦骨酥肉烂，香味扑鼻。他一个人吃不下，便掰扯了一块给风玦。

风玦这次表示了拒绝，“我修炼的是清净法门，显摆可以，但不能逞口舌之欲。你自己吃吧。”

“哦，可惜了。”罗望便揣着自个儿吃。

钱嫂跟在他们后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神态平和。

镇子里的人纷纷围了上来。风玦对众人道：“本君已然做了法，让这位疯妇人恢复了神智。”

钱嫂恭敬作礼道：“多谢纷若君。”

风玦点头，“今后与大伙儿要好好相处。”他说着又抬头向众人，“各位也要与这妇人相安，莫要辜负了本君的好意。”

众人立刻道：“那是自然！”

“仙君好法力。”

“仙君也帮我看看吧！”

众人拥簇着两人到了锦仙阁，那几个原本凶神恶煞的伙计满脸笑容恭恭敬敬地将马车牵到罗望面前。罗望擦了擦手，这才接过缰绳。

锦仙阁的老板也在，看见风玦就赶紧拱手作礼。

风玦点点头便往马车里去，忽然他脚步一顿，想起了什么，对那老板道：“你最好多行善事，灵岚阁以前是驱逐过亲人作恶的弟子的。”说完，他又加了句，“驱逐就是挑断手脚筋脉，毁掉灵脉，做成废人。”

锦仙阁老板背后冷汗直冒，结巴地解释：“仙……仙君，不是……”

风玦并不想听，“好自为之。”说完，他一脚踏进马车，放下车帘。

那外头的老板又哆嗦说道：“小的以后一定从善如流……”

风玦的声音又悠悠地飘出来，“别以为我会忘了，我盯着呢。”

老板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罗望便一挥鞭，驾车出发。

车子出了小镇，沿着官道继续直走。风玦没吃过东西，虽然不饿，但习惯性地开始掏干粮吃。刚咬了一口，马车忽然停了，他出车看见罗望已下了车，跑到路边捡了个东西回来。

风玦定睛一看，是个摔成了一半的陶罐。他问罗望：“你捡这个东西干嘛？”

罗望兴冲冲地把碎陶罐放车上，然后牵着马车往路边走，“当锅子用。”

风玦更加不解了，“你要锅子干嘛？”

罗望把马车牵到小河边栓好，然后把捡来的陶罐在河水里洗净。接着他便将地上干枯的树枝树叶拾到一块，笑道：“哪有秋天出门啃干粮的，你等着我做好吃的啊。”

他说着又跑到河滩上，采了一把野菜，在河里洗了洗，鲜嫩嫩绿油油的，放回了马车上。

罗望在马车边用石头搭了个野炊灶台，把碎陶罐架起来，用火烤干。他回车边扒开他的烤乳猪，从油脂最肥厚的肚腩上拧了几块，丢入陶罐中。油脂慢慢化开，在陶片上噼啪作响，过了一会儿便只剩下滋滋的响声。罗望这才把野菜放进去，罐子中哗地一声响起，腾起一阵淡淡的白烟，香味缓缓飘出。

风玦被香味引了过去，看着他用树枝当炒勺在罐子中拨弄野菜。

罗望指挥道：“你去那边摘点野果子来。”

“好。”风玦应了，便向着罗望指的地方找去。没走几步，就看见一棵野苹果树。树上的果子多数是青中带白，烂疤无数。他摘了颗还算完整的，咬了一口，酸涩之感弥漫了唇齿，口水不由自主地冒出。

还算不错。风玦便摘了几颗，用衣摆兜着，回到马车边。

罗望的野菜已经完成，陶罐已从火上取了下来，里头的野菜碧绿油亮，热气腾腾。罗望用手拎了一根菜放到嘴里嚼，道：“还不错，你也试试。”

风玦便丢了几个果子给罗望，迫不及待地捡着野菜吃。猪肉的焦香首先充入口中，然后是野菜的清香，咬起来脆爽可口，微微的苦味后还有些许回甘。

“我手艺还行吧？”罗望问他。

风玦点头，“还不错，谁教的？”

“阿季教的。”

两人默了一会儿。

风玦道：“谁是阿季？”

罗望干咳了两声，“我脑子里一直有这个名字，好像这个人和我很熟。”

“那你说说阿季是什么样的？找到他或许就能知道你是谁了。”

罗望认真想了想，“阿季他会给我付钱，还会给我做饭……”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像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再仔细看，那白衣居然是丧服，而那张脸，始终都看不清。

风玦道：“这个阿季不会是你的仆人吧？”

罗望摇头，“不知道了，想不起来了，可能留下的只是习惯吧。”他倒也不急，既然现在开始已经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出现，那么总有一天会想起过去的自己，不在乎这一时一刻的。他便转了话题，“对了，关于钱嫂身上的邪祟，你什么想法？”

风玦道：“身上染邪祟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自己招的，一种是别人给的。我偷偷用气试探过她，发现她经脉不通，并没有修炼过，所以这邪祟并不是她自己招的，那就是别人放在她身上的。往别人身上放邪祟，有可能是诅咒，也有可能是替身。如果是替身，那替的就是和钱嫂生辰八字一样的人，我刚才向钱嫂要了生辰八字，或许可以查一查。如果是诅咒，那就麻烦了，咒钱嫂的人可以是术士，也可以是普通人，只要得到方法就可以。这样的话，就要从怨恨钱嫂的人开始查起。”他说着一顿，“最明显的，她可能惹恼了鸣惕帮。”

罗望道：“钱嫂说她是梦见了儿子之后才出现的邪祟，所以这邪祟会不会与他儿子有关？那个时候钱嫂还没有上鸣惕帮找麻烦，不至于这么早就未雨绸缪地诅咒她吧？”

风玦一愣，“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反噬。”

“你是说，钱嫂的儿子变成了邪物，根据邪气反噬创造者的原理，由于钱嫂生了他，作为他的创造者，便反噬到了钱嫂身上？”

风玦点头，“也有可能。但是鸣惕帮也是修仙世家，行止洁净，怎么会出现邪物呢？除非……帮内有人在偷偷练邪术。”

“也或许就是鸣惕帮所说的，钱嫂儿子服用禁丹导致了走火入魔。”罗望看着风玦，道，“我怎么觉得你在怀疑鸣惕帮？”

风玦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总不能因为大家都修仙就包庇他们吧？”

“这样啊。”罗望点点头，“那我们上车出发，去鸣惕帮探探虚实。”

风玦便甩手上了车。罗望把陶罐也搬上车。

风玦道：“你要这东西来干嘛？”

罗望回他：“做饭啊。”

风玦嫌弃道：“这东西不要了，到通达原我给你买个锅。”

“诶，好。”罗望毫不留恋地把碎陶罐往外一丢，只听得哗啦一声，他扬鞭催马驾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