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和黑熊送水寒和风玦下山,山下是一个名叫槐树庄的村子。告别时,白虎仙忽又想起了什么,对着山一阵吼,吼下来一头野驴,送了水寒当坐骑。
水寒不骑驴,让风玦坐着。风玦用布把眼睛包了,便趴着瞎子骑驴。
两人到了村口,见一老人坐着晒太阳,风玦便问:“老人家,请问南屿怎么走?”
老人有些懵,“南屿是什么地方?”说着看水寒,见水寒神色不变,又说,“你们要不去城里问问?”
风玦道:“那请问往城里怎么走?”
老人指了一个方向,“你们就往那儿走。”说着,又发现水寒心不在焉的,忙又拍拍他,“看好了,往那个方向走。你朋友看不见,你得记好了。”
水寒茫然。
风玦道:“老人家费心了,我这位朋友听不见。”
“听不见啊,那我指的你又看不见,那你们两个怎么去城里啊?”
风玦便摸了摸驴脑袋,“我的这位朋友知道。”
老人将信将疑。
那驴子打了个响鼻,顺着老人指的方向去了。
“多谢老人家,告辞。”
“没事,你们两个……呃,路上小心。”
天色将暗时,城墙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水寒回头道:“城门,将闭。”说完便腾身而起,直飞城门。
那野驴见水寒飞起,立刻撒开了蹄子跟着,一路狂奔到城门口,颠得风玦翻下身去吐。
吐完了,他直起身。水寒就站在城门正中,抱手直立。守门的兵将看他乘风而来,知道是仙家,也不敢得罪,愣是没有关门。
毛驴到风玦身边,继续把人驼上背,便昂首挺胸地过了城门,水寒紧随其后。
城门这才关了。
两人进城没多久,便有队人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是个左手提酒葫芦右手扛枪的男人,抬手拜会道:“在下明炎宗折首君座下酒气散人,不知二位师承何处?来此地有何贵干?”
水寒一愣,回头看去,城墙上“若水”二字已经被抹去,重又刻了“明离”,他虽不认识这两字,但知道那两符号代表了明炎宗。
他从来不和他们来往的。
水寒没反应,继续往前走。酒气散人脸色陡然肃穆,举枪将人拦下。
风玦在驴背上道:“瞎了你的狗眼,此乃白花渚九棘君,还不让开!”
听到九棘君的名号,酒气散人发出了一声冷笑,惊流派如今势弱,他明炎宗当然是瞧不起的,但九棘君他也是打不过的。便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枪,道:“既然是九棘君大驾光临,在下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便邀你们到我府上一叙。”
礼是全的,但话却不客气。
反正以水寒的性子,谁的府邸都不会去的。
风玦正要回绝,水寒突然道:“吃的,有吗?”
酒气散人一愣,“有啊。”说完想起九棘君听不见,又点了点头。
水寒道:“要吃的。”
酒气散人只好一脸无奈地带着水寒等人往回走。作为修真界里第一个能把九棘君邀回家的,他居然还有些得意。
明炎宗收了惊流派的地盘后,就把原本惊流派的外驻地一改,直接改成了明炎宗的道场,由酒气散人看这个场子。
水寒熟门熟路地进了府邸,直接往厨房去,搜出一些馒头和包子便塞到风玦怀里,指着他和驴道:“你们吃。”
一旁的酒气散人想发作又不好发作,沉声对手下说:“再给他做点菜,我们不能失了礼数。”
厨房便开了火。
风玦掰一口馒头给野驴,再给自己咬一口。那驴不耐烦了,便直接伸头到他怀里吃。
酒气散人仔细地打量了这一人一驴,问:“这位小兄弟又是什么来历?”
风玦道:“九棘君在城外救了我,没什么来历。”
酒气散人不信,但看这人从头到尾沾满了泥巴,衣服脏污得看不出本来颜色,便也觉得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懒得再问,又吩咐下人:“给他们找个住处,打桶水洗洗,不要失了礼数。”
毕竟这上苑城原本是惊流派的地方,明炎宗收过来也不是抢的,老东家来蹭点吃喝还是要给足的。
不过这九棘君在修真界本就是个尴尬的存在,也不用太花心思。他吩咐完这些事,便忙其他的去了。
厨娘把灶头烧热,舀了一勺油,便下了一碟青菜,哗啦一声,腾起一股白烟,菜香味弥漫。
风玦感到怀里一跳一跳的,忙把那蟾蜍放了出来。蟾蜍闻到香味,便往灶台蹦去。
厨娘吓了一跳,忙说:“诶呀,这个□□我不会做。”
风玦赶紧摸过去将□□抱回怀里,“这不是吃的,他只是饿了,想要吃点东西。”
厨娘想了想,“□□要吃啥?”
这风玦也不懂,“□□要吃啥?”
一旁的水寒扳开了一个包子,将肉馅捏碎塞到了□□嘴里,□□眨了眨眼睛,吞了下去。
厨娘感慨道:“我才知道□□吃肉啊。”
风玦道:“菜。”
厨娘这才想起锅里的菜,赶紧回身去炒。
水寒慢慢喂了一个包子馅,□□便跳到了他手上。这时,厨娘的青菜也好了,水寒便扯了根菜递到□□前,□□张嘴去吞,吞了许久才咽下去一根。
厨娘又下了另一盘菜,看风玦蒙着眼睛看不见,便专门给他盛了一碗递过去。
几人在灶头边吃了饱,外头守着的弟子便来领他们到休息的地方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明炎宗的道场里灯火通明。
弟子将水寒和风玦领到了后院,那里有一间空着的弟子房,外头还有一口井,栓着两水桶。
“你们就将就着用吧。”弟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进了屋,发现床上扔了条被子,还有两套明炎宗的弟子服。风玦拿起一套,比划了一番,打算去外头冲洗一下。
水寒道:“帮忙?”
风玦摆手,“不用。”
他出了门,将脸上的布摘了,从井里打了水,把身上的泥土洗去。然后换上明炎宗的服饰回了屋。
水寒手里的□□一蹦,又蹦回了他怀里。风玦叹道:“你还真是不记恩,刚才九棘君白喂你了。”
但□□闭了眼,不再理他。
水寒和风玦互相看了眼,便也上床入定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两个睡不着的释人就起身要出发。水寒精神抖擞的,但风玦却觉得头晕脑胀,连走路都差点摔了。再看那怀里的蟾蜍,似乎变白变胖了一圈,更加珠圆玉润。
出了屋子,那野驴子在院里吃草,拉了一院子的屎。
风玦赶紧将眼睛包起来,催促道:“快走快走,别留下来打扫。”说完便爬上驴背,给水寒招手。
水寒心领神会。
两人走到道场口,问正在晨练的弟子:“南屿怎么走?”
弟子看着他有些怔愣。风玦便又问了一遍,弟子这才指着南边道:“当然是往南边去,好几千里呢。”
风玦摸了摸驴脑袋,“啊,多谢。”便拉着水寒出门去。
两人从城南出去,走了小半天,忽然听见翻滚的雷声,但天上晴空万里,没有半分乌云。
水寒猛然间抽出鞭子,将风玦和驴子护在了身后。
一个晴空霹雳后,几人从天而降。
水寒指着为首的骂道:“狗贼。”
来人正是惊蛰山的九陵仙尊,身后跟着一众弟子。
风玦从驴背上下来,凑着驴耳朵轻声道:“你快跑。”
那驴听见,撒了欢逃开。
鸣惕帮的弟子要追,九陵仙尊道:“一头驴而已,随他去吧。”说着,千里传音,“紫菘死前给你留了什么东西没有?”
水寒模糊听到了些,道:“没有。”
九陵仙尊笑了笑,那轮回境里飞出的东西可是个神器,紫菘君和元尊过招时没用,一定是被藏在了什么地方。清莲真人太弱,若有神器早报仇去了,只有这看似不争的九棘君,才是继承神器的大好人选。
他才不信水寒什么都不知道,便下令道:“拿下。”
鸣惕帮弟子一拥而上,欲将水寒和风玦两人围住。水寒眼疾手快,用鞭子扫出一个缺口,带着风玦冲出。
没跑几步,九陵仙尊抬脚一踏,四周土石猛地卷起,将两人合住。九陵仙尊再一啸,气旋蓦地收紧,耳膜阵痛。风玦急忙捂住耳朵,可还是脑中空白了一瞬,胸口剧痛,吐出了一口血。
水寒虽听不见,但还是眼前一片漆黑,不能呼吸。他赶紧甩鞭子护在身前,待回过神时,鞭子已被九陵仙尊扯住,一道金光顺着鞭子直打到他身上。
水寒弹出两丈多远,再不能动。
九陵仙尊道:“带走。”
弟子又抓住风玦,问:“这个看着诡异,怎么处置?”
“扔去喂虫子。”
鸣惕帮的弟子便用捆仙索捆住两人,带往不远处的清明城。这城是惊蛰山外鸣惕帮的第二道场。
这座城里没有百姓,没有守军更没有商埠,只有高耸的石墙。墙内挖了不少深坑,里头灌满了蠕动的毒虫。
毋庸置疑,鸣惕帮在违禁炼蛊。
风玦被带到这样的一个深坑前,花花绿绿的毒虫爬满了坑底,他还没站稳,便被一把推了下去。剧痛从压到虫子的地方传来,他缩起身子在虫堆里打滚,想把身上的虫子都甩开。
坑外的水寒拼命挣扎起来,九陵仙尊一脚踩在他脸上,道:“急什么,等着你的刑具可丰富多了。”
这时,坑中虫子的噬咬竟停了。那些虫子主动地从风玦身上离开,围成不大不小的一个圈。
“快看。”
鸣惕帮的弟子惊呼,只见深坑中的那人安然无恙,周围的毒虫挤成了堆也不敢往他那儿一步。
这人有问题。
九陵仙尊也是惊讶。将人劫来时,他的心思全在水寒身上,虽然觉得这人长相怪异却没多注意。现在仔细看来,这人白发雪肤,可不就是释人的样子么?
他便一道气将人卷了上来,奇经八脉一探,毫无灵气。便道:“给我搜。”
鸣惕帮的弟子将风玦的衣衫扯开,便扯出一只玉蟾蜍来。
“这□□怎么是白的?”
九陵仙尊仔细端详了一阵,逐渐泛起笑容,道:“这可是白玉麒麟蛊。”说着,伸手将蟾蜍抓在手中,“再搜。”
风玦的衣物都被扒拉了下来,却没再搜出其他的东西。
九陵仙尊问道:“你什么来历?”
风玦闭着眼睛,也不说话。
“再搜。”
弟子们便将风玦架起,捶了一顿肚子,直捶得他血和着酸水一同吐出,也没吐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
九陵仙尊道:“给我丢下去。”
弟子们便又将风玦丢入了坑。这一次,毒虫不再散开,而是将人密密覆盖起来。
果然是这麒麟蛊百毒不侵的缘故。
九陵仙尊得了这白玉麒麟蛊宝贝,连拷问水寒都没了心思,随意交待了手下,便匆忙回了练功室,向弟子交代了闭关。
说到这世间的蛊物宝贝,无非都出自于不老山周胄邪尊手中。当年邪尊号令天下,霸临群雄,无非靠着两件神蛊。
其中一个神蛊就是这白玉麒麟蛊。这蛊吸进万物生灵,提纯生精灵气,回喂给邪尊,助他灵气与日俱增,不可限量。长生宫覆灭前夕,这蛊忽然狂暴,灭绝了整个九沧境,将活生生的人间变成了冥界,生灵灭绝,蛊尸遍地。
但长生宫的覆灭是否与此有关并没有人清楚。只是长生宫覆灭以后,麒麟蛊也不见了,上百年来,多少人明里暗里找寻,争夺那一点点可怜的线索,却一无所获。
如今却轻易到了他手中。
为什么白玉麒麟蛊会重现世间?
所有这一切的记载,只在明苍宫的藏书中。九陵仙尊甚至有些怀疑,这个,真的是白玉麒麟蛊吗?
他在地上画了阵,将蟾蜍放入其中,仔细端详。
那蟾蜍一蹦,轻轻松松蹦出了阵,还朝九陵仙尊翻了个白眼。
阵式困不住它?
九陵仙尊便取来丹炉,要将蟾蜍炼一炼。可他却发现自己竟打不开丹炉,再试,才发现自己灵力尽失。
怎么回事?
他心下不好,想赶紧开门出去,却发现没了灵力的自己竟无法打开练功室的门,这下,就算不想闭关也得闭关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陵仙尊回头看那只满屋子蹦的□□,发现它长大了一些。他这才想到,这玩意儿不会是吸了他的灵力才长大的吧?
他和它同处一室,灵力会被它吸干,没有了灵力,就不能出去,呆在这里,就会不断被吸……
九陵仙尊感到有些窒息。
他顾不得了,便对外守着的弟子道:“传令笑言君前来见我。”
“是。”
他闭关的门,必须十重天以上的功力在外才能打开。整个鸣惕帮只有萧勉能放他出去了。就算他知道萧勉一直反对炼蛊,也顾不得这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