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府里走出来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妇人，湛乐悄悄和公主说这是索家的家主，索公子的祖母，公主想了想，似乎小时见过几回，只是苍老了许多，一时间认不出来。

她絮絮叨叨殷勤感谢了来招亲的众人，话锋一转：“老身只有一个孙儿，难以抉择，不如就许给今年的‘金花姑娘’。”

苏合听了，低声嘟囔：“好大的口气！”

“什么金花姑娘？”公主头一次听闻，颇感新鲜。

湛乐同她解释：“是下个月在白龙江边的大赛，凡是女子都可以参与，头名叫做金花姑娘，接下来是银花姑娘和琼花姑娘。二十年前的金花姑娘便是您的母亲小国君。”

苏合插嘴：“今年听说小国君的长女也参加，看来十拿九稳就是她了。”

公主不屑地说：“什么叫就是她了——”

她还没说完，曲珍领着一队侍从径直走来，喜出望外：“哎哟，小祖宗，你可让我好找！”

她不容公主继续逗留，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她离开索府，说是搀扶，实则架着她上了马车，一路飞快地赶回王府。

和中原不同，此地的世家大族都是住在高楼上，曲珍送到楼下，便不能再跟着了。公主独自上楼去见姥姥。

她来到门口，侍女撩起帐幔，苏雅站在门内秉烛，眼圈红红的，见了她，不好意思似地低下头。公主也不晓得她比自己年长，眼泪恁多，本来还想问问她今天有没有喂饱后院的小熊，眼下最好装作没看见，径直登堂入室。

姥姥捻着玉石佛珠，睁开眼睛没好气地问：“深更半夜，你去哪里发疯？”

“我要去选金花姑娘。”

“就你？你知道怎么选金花姑娘？”

公主倒也没有掩饰，转头问管家大娘：“金花姑娘怎么选？”管家大娘和侍女们忍着笑，都不敢出声。

姥姥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我看你应该去选笨蛋姑娘！”

公主一本正经地说：“您不用担心，我的娘虽然远远比不上我娘的娘，但汉人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歹竹出好笋，这么看来，我注定能选上金花姑娘。”

姥姥听她拐着弯贬低自己母亲，登时喝道：“滚出去！丢人别提我的名字！”

她完全不放在心上，等到第二天，兴兴头头去参加金花姑娘初试，曲珍深恐她有个闪失，非要跟在左右。

初试在昔日练箭的草原上，远眺可见泛蓝的雪山，不是孤峰耸立，而是五座连绵的雪山，居中高耸，宛如雪白的玉石皇冠，又像一座粉雕玉琢的宫殿。

在场的除了比赛的姑娘们，还有许多看热闹的，公主才出现，湛乐便和她打招呼，让出位置来，旁边还有苏合。

公主一露面，右边的异父姐妹便看过来，姐姐同她行礼，妹妹很敷衍地弯弯腰。既然已经成人，姐妹都取了名字，姐姐叫做青淮，妹妹唤作纯风。公主也起了名，但身份尊贵，无人直呼其名，也还是按照习惯称呼。

公主往左看，水晶夫人和那晚的勇士也来了，曲珍回去后和她说，这是西海国的大力士，叫做天禄。水晶夫人身边的侍儿换了，不见上次那个涂脂抹粉的男宠，而是一对穿着白襕衫的孪生子，一个很是风雅地烹茶，另一个低眉顺眼地替她打伞遮住云间洒下的几缕阳光。

“靴子还分左右，这两人一个样子，可怎么分呢？”曲珍自言自语。

湛乐也说：“每次看到水晶夫人，跟着她的侍从都不一样。”

苏合听她们言语，甚是不快：“你们这些女人就不能少说两句？盯着别的男人看，不失礼吗？”

“也是啊。”公主深表赞同，“选的本来就是金花姑娘，男人来这里除了干扰，还能干什么？趁早回家去生炉子喂马。”

当当当！铜锣打断了众人交头接耳，有人高声宣布：“第一场比试开始！”

奴仆们牵上一匹匹马，极少有乖乖听话的骏马，要么横冲直撞，三五个人勉强拖住，要么宁死不屈，生拉硬拽分毫不动。

曲珍告诉公主：“第一关是驯马，都是野马，性子烈得很，陛下别勉强啊。”

这时，轮到水晶夫人，双生子讨好地去拽缰绳，使出浑身解数去拉，马昂头朝后，和人僵持，忽然往前一跃，双子跌倒，又要滚开躲避马蹄践踏，好不狼狈。水晶只抬眼瞅了瞅，轻描淡写地说：“放弃。”

任凭那匹黄马一溜烟掠过。

勇士天禄一步步上前，拨开牵马的仆人，湛乐说：“以她的力气，骏马肯定挣脱不了，就看绳子结实不结实了。”

没料想天禄不去动缰绳，反而一拳砸向马头，碰地一声，吓人一跳，马咕咚倒在地上，扬起纷纷的草叶。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将公主的抚养人从父亲变为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