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绢说出一趟远门。众人都知道应该是去招兵买马，于是第二天准备出发。院子里，公主看到黄绢看了两眼自己，又转过头：“喂，你不会也有秘密和我说吧？”

黄绢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嘟哝了一句算了。吉祥拿来昨晚备好的干粮和水，递给她们俩，黄绢问：“我们去镇上，你有没有要带的东西？”吉祥面带喜色，旋即摇摇头，说：“姐姐们是去办大事，不用管我啦。”

四妹牵马过来，问：“你出来这么久，不回去了？”他有点局促地攥了攥衣角：“我、我和夫人说过了，从今往后就不做了。你们忙，我去喂鸡。”

四妹等他跑开了，才说：“吉祥从小是个孤儿，前几年去城里员外家里当下人，原以为不回来了，熬到公子成亲，他陪嫁过去享福，谁知道他竟然回村了。”

阿婆拄着拐走出来，笑道：“回村有甚么不好，等过后太平了，粗茶淡饭胜过伺候人受气。我看吉祥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

黄绢没掺和，跨上骏马，一眨眼就闪出大门，公主乐了，心想你们把人夸成一朵花，偏偏正主是个木头，半点不开窍。跟着招呼湛乐一块儿赶路。

三人沿着村外的黄家溪走。说是山间溪流，其实是颇为幽深的河流，水色深绿，往远处看，又是墨蓝色的，如同黄绢村子里印染的蓝花布。越走人越多，水边有戏水的孩童，也有歇脚的游人和小贩，小贩除了卖食物和茶水，还有挎着篮子卖香的。

又走了三四里，隐隐见到青松见的红砖和屋顶，香客也越来越稠密。公主笑道：“你这家伙，难道是来和菩萨搬救兵么？阿嚏！阿嚏！”她闻到浓烈的香味，连连打喷嚏。都城的大寺庙都是煨桑，她闻惯了，乡野佛寺香多劣质，熏得她连忙赶路。

黄绢不答话，引着她们走了后山的僻静山路，岔路不少，幸得她熟路，不用找人问，径直走到了佛寺后面，香客稀少，远离香炉，虽无鸟语花香，只是一片竹林，也让人头目清凉，心情舒畅。

道路越来越狭窄，前面赫然是一块巨石，仅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湛乐说自己体胖，留在此处放风。公主和黄绢将坐骑交给她，一前一后挤进缝隙，一点点挪动，最窄的地方，脸颊贴着粗糙的石头，硬是挤过去，头顶一线天，日头在顶上，照不进来。

此后道路渐渐宽敞，脚底踩的是大小不一的青石，不及条石讲究，但也比土路好走。前行半里路，依旧可见巨石，走进望见巨石有门，竟是天然的石室。

两人靠近，没等黄绢招呼，倏忽一个影子旋风般跳出来，灵活得像山间的猿猴，一个身着缁衣的尼姑伸了个懒腰：“闷死我啦！”

公主看到这个尼姑身高八尺，体格健壮，光看这副大身架，怎么也想不出她怎么通过狭窄的一线天。黄绢指着她对公主说：“这是安秀，是个不像比丘尼的比丘尼。”

安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说，哪里不像？”

黄绢说：“我见阿师十次，九次是因为打架禁足。”

安秀笑呵呵地说：“不是还有一次吗？”

“还有一次是看到阿师和人动手。这回还不是一样？”

公主好奇地问：“阿师打赢了没有？”

安秀遗憾地摸了摸头：“善念不讲道理，以多欺少，单打独斗，她肯定是我手下败将。”

她走到路边，原来石室是在半山腰，俯瞰可见一湾幽幽的绿水。安秀指着下面说：“下头有个寨子，平日村民为香客摆渡，也是一样营生，前几日我无聊，往下一样，竟然是小尼姑在渡人，再一打听，村民们被恶霸抓取建楼修坟，无人摆渡，寺里只好出人。”

公主问：“这恶霸和赌坊老板是一伙的？”

黄绢答是，又和她说：“诏书的事也是安秀打听来的，你可以问问她。”

安秀道：“我听说她当年立了大功，本该在京城做官，奈何自己不争气，最终保不住一官半职，只是凭着一伙狗腿子在村里作威作福，官府纵想收拾她，看在女王的面子上，也就轻轻放过了。”

公主又问大功劳是何事，可惜安秀也不知道，索性不再提了。黄绢望着下面的寨子，问：“寨子里有多少人被他们抓去了？”

安秀说：“少说也有几十人，你道为什么是寺里的人撑船，一是寨子里缺人了，二是善念贪图赏钱，巴结那伙人，村民气不过，都赌气不再帮香客摆渡。”

黄绢说：“倒是有骨气，你有法子和他们通个信么？我们这边有十几个人，可以一齐。”

安秀拍了拍胸脯：“这不难。主持舍不得香火钱，她们又怕村民打人，个个都当缩头乌龟，我下山去，她们巴不得。”

三人说定后道别，原路折返，见着湛乐，又将此事细细说了。

归途中，三人经过一个山坳，素白的梨花盛开，团团围住三间茅舍，甚是清雅，四周除了梨树，再也没有别的花草，土地上也没有一丝野草，像是有人刻意清理过。黄绢遥遥指着梨花环绕的房子说：“这是白夫人家。”

公主说：“咱们去拜访拜访，谢她上回救了你家里人，也探探口风，看看她愿不愿意加入咱们。”

她们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又等了片刻，不见门内有回应，于是坐在门口等。湛乐望着一树树雪白梨花发呆，公主问：“你想什么，该不会是在数有多少朵？”

“噢，我在想这些树能结多少梨子。”

公主扭头见黄绢也在看梨花：“你也在算梨子？”

黄绢摇摇头：“我是看这些梨花，比不上别家的，长得矮，花叶又小，都不好。”

公主说：“长得不好人家还种这么多？别是你们不识货吧？”

三人又等了一阵子，依旧没有人出来，只能离开了。

她们才来到家门外，四妹冲出来，慌慌张张地捂着手臂说：“三姐，吉祥被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