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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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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脚步声逼近,三人连忙躲到阴影里,黄绢扶着吉祥一块儿藏身。四个人屏息等待,那头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四妹,口中呼喊:“三姐!三姐!你们在吗?”湛乐举着火把走在后面,她本来走得不快,又没有骑马,便落后了些,一脸焦急地跟随小跑的四妹。

四个人松了口气,纷纷站出来冲她们挥手。四妹和湛乐带来的还有同伴们的家人,见鲜血遍地——尽管已经尽力收拾,依旧惨不忍睹,有人掩面哭泣,后来的人也旋即垂泪,有的老者在年幼的孙女搀扶下看死去亲人的面目,站立不稳,跪坐在地,捶地哭嚎,令人闻之鼻酸。

吉祥本来已经虚弱,面如白纸,触景伤情,险些又要昏过去,两个好心的大哥赶紧上来搀扶他避开这片伤心地。纯风和村民们素不相识,但第一次见哭声震天,眼里心里都发酸,哽咽地得说不出话,独自在一旁伤神。

四妹和湛乐要给黄绢与公主包扎伤口,两人浑然不觉疼痛,只是草草处理。黄绢接过妹子手上的火把,凑近那个头目的尸首,细细察看,公主也在旁,发现尸首脖颈似乎有一团青绿色的经络。黄绢挑开衣襟,火光低了低,照出一个图案,公主问:“这是什么东西?”

纯风听到她们有发现,收拾起心情,过来看了看,说:“是鹞子。”几人细细瞧去,这鹞子的双目和喙涂得血红,颜色妖异,仿佛嗜血的禽兽。东女国也有些部族有刺青的习俗,多是为了祈求神明保佑,甚少有人将凶兽纹到身上。她们虽然不认得这鹞子,但也觉得并非祥瑞。

片刻,哭声渐渐平息。湛乐劝慰众人救治伤者,安葬逝者,众女忙到夜半,终于踏着惨淡的月色各自回家。

天色依旧深沉,人躺在屋里,一言不发。搏斗时浑然不觉,安静下来,肌肉筋骨的酸痛如尘沙泛起,阵阵袭来,无心睡眠。本该渐渐亮起来的天却十分阴沉,清晨下起了瓢泼大雨,密密麻麻的雨声激烈敲打瓦片,阴郁冰冷的风钻入门缝,扑在脸上,即便火塘有些余温,也似乎抵御不了铺天盖地的寒意。

黄绢姐妹和公主穿上蓑衣,去给战死的同伴送行。湛乐和纯风留下来看家,保护阿婆和养伤的吉祥。公主没见过蓑衣,还得湛乐替她穿好,纯风在一旁看着,说:“这样子不错,倒和军营里穿的甲胄差不多。”

阿婆从屋里出来,递给黄绢一个馒头大小的布包:“这是吉祥的心意,你给乡亲们吧。没了顶梁柱,是挺难的。”黄绢默默收在怀里。四妹看着门外,咕哝了一句:“这雨没完没了了,几时停?”

平时尚算平整的道路,因为雨水冲刷,到处是泥浆和水洼,泥泞湿滑,靴子常常陷进泥里,好不容易拔出来,往前迈步,又陷了进去。公主本来性急,此时也只能干着急,她身子往前冲,靴子底沾了厚厚的泥巴,几乎是黏在泥里。

黄绢姐妹熟路,走得比她稳当,回头看见她寸步难行,泥足深陷,时不时伸手拽一把,因而三人走得不快,本来想要去人家里一块儿送葬,结果堪堪走到一半,远远望见戴孝的人群,缓缓朝墓地走来。

村庄的墓地分布在田地附近,是连绵的尖尖的坟堆。坟地旁的田地已经荒芜了,长着高高的野草,草叶细长,像是一丝丝绿色的雨。贴着土地开着一朵朵白色花瓣淡黄蕊心的小花,没名没姓,星星点点,在肆虐的暴雨中东倒西歪,有的甚至折断了根茎,掉落在泥水中,颜色依旧。

公主并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尽管偶尔她也会参加一些隆重的葬礼,但是那些丧礼过于华丽喧闹,更像是变相的聚会。她头一次感受到死亡绵长的余音和阵痛,比□□的痛楚更持久的印象,黑纱般缠绕在周身,如同包裹在黑色的蚕茧里,胸中郁郁。

暴雨是喧闹的,她们说话十分费劲,彼此听不清楚声音。暴雨也是寂静的,铺天盖地的雨幕隔绝了其他的声音。

四妹忽然拉了公主一把,她没站稳,猛地一歪身子,靠在四妹的肩膀上,两人勉强站稳的时候,看到身后驶来三辆马车,挡在送葬的人群前。车门打开,下来两三个仆从,打着伞,殷勤地照顾后面下来的穿着出绸缎袍子的中年人。

公主想问这是什么人,旋即想起下大雨,问也白问,便一心要看清楚对方的举动。黄绢姐妹却认得这是赌坊的掌柜,带着几个皮笑肉不笑的伙计拦路。伙计手上没有棍棒,反而扛着袋子,袋子底部是鼓起来的。他们看到三人,以为是准备下田的农民,便置之不理。

掌柜笑吟吟地凑到队伍前,似乎说了些什么。领头的是个比阿婆还要老的奶奶,由小孙女搀扶着,扭过头,拄着拐杖,吃力地挪开两步。掌柜招呼两个伙计上来,一个拿着簸箩,一个解下袋子,哗啦啦倾倒簸箩里,只见满满的铜钱,拿着簸箩的人渐渐弯腰,似是十分吃力。

那老者并未理会,而是头也不回携着孙女前行。其他人也不为所动,将这堆满满当当的钱当成随处可见的土块石头般。公主自认为应该为众人的骨气感动,却心头酸疼。她昨晚甫见惨状,震惊多于悲痛,唯有此时才感觉难过。

三女迎着众人而去,虽是雨雾茫茫,也能看得见彼此沉痛之情。黄绢摸出包裹,郑重放到老奶奶的掌心,老人眼含热泪,握住孙女的臂膀,小女孩会意,不顾地上泥泞,立刻跪在地上,就要给黄绢磕头,黄绢不让,捉住孩子的肩膀,让她站起来。

黄绢三人站在前头,冒着风雨前行。她迎着暴风骤雨,慷慨悲歌,公主虽然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也听出此中的悲切,这悲切中又蕴含宽阔。在这茫茫风雨和荒野中,这歌声像是呼应天地的无情和辽阔,又像是反抗沉重命运的战歌。

天空阴云密布,乌云的边缘是浓重的阴影,勾勒出晦暗的轮廓,似乎承载巨大的摧毁一切的力量。连绵的大雨洗刷、侵蚀土地,要重新熔铸一番天地。雨打风吹,树木一如柔弱的禾苗东摇西摆,微小如芥子的人类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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