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探头出去，正好见到一群青春年少的女子和男子出行，顾青淮和顾纯风姐妹领头，那日在街头和公主口角的星飞自然也在其中。旁边有人说：“嘿，这不是女王的小姐和公子们吗？长得和神仙似的。”行人们纷纷退让，挤得二人也靠墙了。公主偏和湛乐说：“走，咱们看‘神仙’去。”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众人聚在河边游玩，除了放灯，还有人在船上弹唱，岸边楼台舞蹈杂耍，酒肆茶楼为了招揽客人，扎上五颜六色的花灯，争奇斗艳。此刻灯好看，人也好看。顾家姐妹兄弟坐在岸边凉亭赏景吃酒，甚是悠闲。寻常人靠近，顾家仆人立即阻拦，公主上前，仆人哪里敢说个不字，忙站到一边。

有人兜头问道：“你来干什么？”公主认得这是和自己比划过的顾星飞，听他语气不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脾气又上来了：“笑话！这是你家开的？谁坐不得？”大马金刀坐到了右边，故意靠着栏杆，恰好占了剩下的位子，公主的侍女马上站在一边，和顾家的侍女对视，不落下风。

这侍女名唤小霜，比苏雅小了三四岁，是公主的贴身使女，行事一团孩子气，时常被姥姥嫌弃，指派苏雅照料公主，这些日子管家起了隐退之心，苏雅协管家务，力不从心，姥姥才提拔小霜。

纯风见公主又和弟弟针锋相对，也站起来说：“这儿没甚么意思，我们走吧！”

“请便！”公主悠闲地靠在栏杆上，挑了挑眉。

顾青淮见妹妹和弟弟闹了起来，旋即走到公主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从容和气道：“公主别来无恙？今日家中出游，有幸和公主不期而遇。小妹和五弟出言莽撞，请公主大人大量，勿放在心上。”

“哼。”公主不说话，扭头去看江上的花船，并不给她面子。

顾青淮的孪生弟弟清昶拉了拉星飞的手，安抚他坐下，星飞赌气不动，吃清淮一个眼色，扭扭捏捏坐了下来。纯风的胞弟星辰略微紧张地招呼：“二姐姐，你骑马半天了，过来歇歇吧，站着累。大家都坐着。”纯风无奈，气鼓鼓地抿紧小嘴扭头坐下。

公主故意笑出声，吃吃笑着，一旁的小霜轻轻打着扇子给她扇风和驱赶飞虫，公主心情大好地和湛乐旁若无人地闲话。纯风的位置恰巧就在公主旁边，只要她擦到她身上，纯风便一脸嫌恶地避开，如避蛇蝎，宁可去挤星辰。公主窥破，恶作剧地拿过纨扇，故意用靠近纯风的手摇扇子，肘子时不时刮到她，纯风憋了一肚子火，一退再退，几乎要坐到星辰腿上，热得星辰闷出一头大汗。小霜不禁莞尔，星飞和纯风狠狠盯着她，她视若无睹，笑得更欢。

纯风这一挤，不光挤得兄妹俩汗流浃背，也让边上的星飞气得抓心挠肝，恨不得打折公主作祟的爪子。

这时，一个道姑进来，笑眯眯地说：“清淮，你们姊妹好齐整！可是一起来求个上好签的？”清淮笑说：“这个自然，谁不知道水月大师的签最灵验了。前年大师说清昶的身子并无大碍，我们还白急了一场，给人笑话了。”水月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凑巧带着签筒，各位请吧。”

众人一听，跃跃欲试。公主打着扇子的手也停了下来，纯风迫不及待一屁股坐下来，如释重负，公主顺手打了她一掌，纯风不依不饶，反手也打了她肩膀一下。公主哪里吃过亏，立刻以牙还牙，两人扑腾得乱作一团，星辰被姐姐的胳膊肘子戳了好几下，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得扭过脸去，缩手缩脚。

到了纯风这里，正不可开交，星辰冒死抱住她的胳膊，苦劝道：“姐姐，该你了！别打了！”纯风收手，公主一抬下巴颏儿，意思是你认输了。纯风悻悻地拔出一只签，眼睛只盯着公主，恨不得和她又鏖战一场。

水月来到公主面前，滞住了，不敢向前，张口结舌，清淮出言解围：“无妨，大师，公主今日与我等同乐。”公主瞥了她一眼，见对方含笑颔首，转过头去，很随便地抓了一支签。

水月一一和她们解签，清淮笑说：“我这签倒是文雅，怕是要出远门了。二弟的签文倒颇有他的风骨。”

清昶只是捏在手中不提，反问：“五弟弟，你上头写了什么？”他五官锐利，面目英俊，不太像青淮，完全看不出是双生，不过细细一瞧，模样虽说不似，但是平和散漫的神态是如出一辙的。

星飞脸色微红，支支吾吾说：“没什么，差不多一样。”

纯风探出来夺过，哈哈大笑：“好哇，你这可是要攀高枝了！金屋藏娇喔！”

水月陪着说了几句玩笑话，逗得众人开怀，公主摆了摆手中的竹签，问：“大师，烦你说说这支签。”

水月小心过来，接过签子，脸色忽变，含含糊糊说：“这个——这个——也不是什么特别准的事，公主切莫当真。”湛乐听见这话，更加不去看了，只是默然陪坐。小霜想看，又怕惹恼公主，心不在焉地摇着扇子，给柱子扇风。

纯风眼尖，觑见上头的签文，一五一十念了出来。清淮说：“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写诗的人大抵伤春悲秋，不过夸大其实作诗好听罢了。”

水月冷汗涔涔地袖了签子，眼神慌张，陪笑道：“是是，还是大人见多识广。”

公主反不以为意，笑道：“你慌什么？我命大得很，天塌下来当被盖，还怕这些不经之谈？好便好了，不好，到时候必定化险为夷。”

水月忙赞不绝口：“公主鸿福齐天，两位女王陛下千秋万岁，姥姥多福多寿，三位都是真仙转世……”

公主听腻了肉麻的阿谀奉承，不耐烦撇过头，水月会意，敷衍几句，识趣地告辞了。

这边她方退场，一个书生喜滋滋上来，热情招呼：“清淮，我都画好了！”

他眉飞色舞走到每个人身边，依次分发自己的画作，说：“方才我在外头画的，贻笑大方了。”

公主一瞥，倒是活灵活现，只是到了她跟前，书生僵住了，迟疑问：“呃？这位姑娘也是么？哎呀，怎么，漏了一个人呢？我明明数好了。”

她笑说：“这好办，我现在走了，不就正好。”话音刚落，她果然站起来，领着小霜和湛乐走了。纯风愣在那里，始料不及她这么好说话，忘记了收复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