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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盐之味(薛小霜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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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烟缭绕,衰草连天,薛小霜剐蹭靴底泥巴,等待鹰背城派来的向导。副手阿果嘟嘟哝哝:“咱们干嘛要住这破庙?连个仆人都没有,还要帮人砍柴生火。”薛小霜回答:“因为不要钱。”阿果埋怨:“野鸟吵得我睡不着觉,房里一股霉味。”薛小霜回答:“反正不要钱。”阿果絮叨:“没人替咱们洗衣——你又想说总归不花钱?这下好了,穿得破破烂烂,丢了女王的脸,等着掉脑袋吧!”

她从院子里的竹竿上拽下一件长袍,经过一夜风吹,不再滴水,但是干过了头,硬挺挺的,像是风干的树皮。她撕开一道缝,撑圆衣料,兜头将自己套了进去。她不会浆洗,只顾衣衫板正,眼下不再熨帖,安慰自己好过满身尘土,昂首挺胸。

薛小霜不在意,蹬了蹬靴子,震落尘土,抖了抖衣角,望见前面来了人,迎上了去。阿果张望,只见来人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衣袍半旧,孤身一人,身背一把六弦琴,以为是个来寺庙乞食的流浪艺人,不以为意,正要继续游说上司雇车马赶路,却听姑娘欢喜道:“哎呀,找到你们了!”

阿果心灰了一半,不死心地问:“这么说你就是……”姑娘点点头:“看样子,你们就是了……”她气得喘气,肩膀一耸一耸的,竖起的衣领硬炸炸地刮过脸颊,好不舒服,憋出一句话:“你们鹰背城实在怠慢,我们可是女王的使者!”姑娘笑嘻嘻地说:“你别看伊莎我年纪小,我是鹰背城最好的向导,保准不会迷路。”

薛小霜拍了拍阿果的肩膀,示意她既来之则安之。她们随着向导下山。山上的草已经枯黄,布满霜露,越到下头,野草越洗漱。山间有海子,一汪翠色,像是一只巨大的绿眼睛,水边本有一圈如丝的芳草,像是浓密的睫毛,眼下草木凋零,光秃秃的,这景致失色不少。

小妞儿伊莎笑说:“前面没地方喝水了,咱们先喝个够。”她舀水洗了脸面和手,阿果不信,嘟哝道:“偌大个山谷,怎地没得泉水溪水?”并不肯喝,却说:“喂,我的脚酸疼得厉害,可以洗一洗么?”薛小霜灌满了水袋,推了她一把:“你好意思请人吃洗脚水?”阿果没好气哼了一声,草草洗了手,旋即起身走了。

三人行到山下路旁,道旁停着一辆马车,伊莎带头径直上车,熟络地同赶车的大姐说话。阿果暗自恼火,明明有车,为什么白白让她们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她要向小霜抱怨,对方闭目养神,视若无睹,只能袖手生闷气。

一群羊从道旁小林子钻出来,呼啦啦,像是决堤的浪头,挤挤挨挨,霎时间马车像是陷入灰扑扑软绵绵的一坨坨云朵中。“嘿!嘿!”牧羊女甩着长鞭,试图驱赶羊群上山,喊道,“山脚没清水喝,过来!”奈何头羊喝止不住,一味往下走,带着其他同伴背道而驰。

小霜睁开眼,跳下慢悠悠的马车,接过牧羊女的鞭子,熟练地驱使羊群往山下走,头羊本就想着下山,此刻就坡下驴,更加卖力向下冲,牧羊女见状,在背后直喊错了错了,奈何羊群走得兴起,哪里拦得住?走得一半,头羊被荆棘丛拦住,勾到了毛,又不前行了,扭转身子走回头路。一群羊咩咩乱叫,如同潮水般杀了个回马枪,齐齐朝着山上走。

小霜还了鞭子,同牧羊女说:“你要它们往东,它们偏要向西,那你就先往西,骗它们往东。”大半的羊往山上去,还有几只低头舔着草叶,恋恋不舍。小霜问道:“这是什么草,羊恁地爱吃?”牧羊女笑说:“它们哪里是爱吃草,爱的是盐巴。”

没等她细问,阿果穿过羊群,那羊身上的毛都结了团团疙瘩,她嫌弃地避开毛团儿,想要撩起衣摆,触手硬邦邦一块,悻悻作罢,侧身而行,拽起小霜的胳膊拉上马车继续赶路。

又行得三五里,道边波光粼粼,湖泊如镜。虽是阴天,山风强劲,吹得阿果无比焦渴,叫停了马车,跳下去要喝水。伊莎拦住:“这是咸水,喝不得。”阿果连说:“我向来口重,喝得喝得!”

她奔到水边,清澈见底,水色空明,停着小小的青鱼,暗喜,若是咸水,如何生得鱼儿?定是那小妞诳我。双手掬水,清凉柔软,如同得到甘露,一气吸到嘴里,尚未入喉,异常苦涩的滋味漫开,她无暇思索,立刻吐到地上。她不甘心,又小口尝了尝,苦涩不曾稍减,舌尖火辣辣的,异常难受。

伊莎折了不知名的草叶,让她咀嚼,她嚼服片刻,感觉没味道的汁液中和了口中的苦涩辛辣,虽然不及漱口彻底,但也舒服了不少。她垂头丧气回到了马车上,小霜递过来水袋,她不好意思多喝,略略啜饮几小口。

太阳已经出来,马车慢悠悠行走,并无遮盖,三人晒着日头,不由有些头晕目眩。阿果看到咸水湖依旧水面浩渺,浮光跃金,好不烦躁:“太慢了,还没走远。”伊莎笑说:“这湖叫做摩诃池,能小么?”(摩诃在梵语中是巨大的意思,形容这湖极大。)

小霜看得沙地上卧着段段白雪,晶光闪烁,又想日头暴晒,哪里来的冰雪,试探着问:“那里是盐?”伊莎点了点头。阿果惊叹道:“了不得!了不得!你们要发财了!”伊莎连连摆手:“哪里吃得,难吃就罢了,吃多了还有毒,最穷的人家也不敢拿回去。”

说着,马车拐上了小道,离大道越来越远了,阿果摊开地图,忙说:“哎,大姐,是不是走错了?”伊莎将长长的六弦琴从背后挪到怀里,说:“没错没错,我要去屯里唱一场,顺便给咱们讨些吃的。”阿果心想,你去卖唱就罢了,我们是女王的使者,怎能去丢人现眼,说:“你唱你的,我们去驿站等着。”

伊莎惊诧道:“驿站?早就没有了!往常都是走水路,哪里用得上驿站?”阿果一心想到了驿站,苦尽甘来,可以舒舒服服享用饭食和热水洗澡,顿时靠在车上,灰心丧气。伊莎只当她车马劳顿,不曾在意,手拨琴弦,不成曲调,零零碎碎,夹在风声呼啸和车轮声中。

两人是被颠簸震醒的,抬眼已经是午后,不再见宽阔的摩诃池,夹道是青黑陡峭的山壁,潮湿闷热的气息焗着人。伊莎兴致却很高,遇到了熟识的乡民,热情地打招呼。小霜递给阿果水袋,让她喝点水提提神,自己振作精神,打量着陌生的屯子。

一路走来,耕田零星,十分狭小,也没有大片原野放牧,水域捕鱼,渔猎都不行,但屯子里约莫一百多户人家,委实不少。白雾弥漫,本以为是山间雾气蒸腾,近了才看到那是从村落升起的,热腾腾扑在脸上,比蒸笼还难受。

在村口下了车,伊莎熟门熟路地带路。路上所见壮年居民多是汗流浃背,扛着锄头,更有数人手搓泥丸,满手泥土。阿果悄声说:“难不成她们烧窑?”小霜摇了摇头,她虽然不认得瓷窑,但没见到诸如陶罐之类的成品摆出来,认定这不是这般营生。小霜去问伊莎,她说道:“噢,她们在煮盐。”

一个婆婆拄着拐杖朝她们走来,伊莎问道:“阿母,劳烦你来!”婆婆慢慢走着说:“前些天听说海上有风暴,船走不了,海盐进不来,都指着我们这几家吃盐。我让他晚点换嫁衣,新娘子还惦记锅里的盐,他还恼我,哼!”

伊莎转头和两人说,是阿婆家办婚事,做东请她来奏乐。一行人说话间来到门口,听见里面一阵阵哭声,阿果吃惊道:“啊哟,不是办喜事吗?”伊莎说:“是呀,咱们鹰背城办喜事要哭,越伤心越好,兄弟们要陪着一块儿哭才好哩。”她抚上琴弦,正要唱,阿婆打断道:“小孩子不懂事,早早哭起来了,你们先歇歇,等会儿喝几杯再唱不迟。”

哭了一阵子,宾客三三两两未齐,里面的哭声有些弱了,掺杂了些许干号。等到人来了大半,有人和新人报信,房里哭声又响亮了不少,只是断断续续,有些勉为其难。

伊莎在门前坐下,拨了几个音,开始唱起来,她不唱欢愉的曲调,反而先唱群山是如何巍峨高耸,底下的泉水是多么幽深清凉,日头怎么升起又落下,夜里月色如何静谧又柔和。歌声很低沉也很悠长。然后她唱这一家人心意是多么醇厚,老婆婆如何辛苦慈爱,姊妹如何宽厚能干,兄弟如何体贴友爱。

她唱得是那样的婉转恳切,里面的人听得动情,哭声凄凄切切,虽然不甚响亮,但颇为发自肺腑。小霜心想,说是大喜之日,也是骨肉离别大悲之时,结为秦晋之好也难免心生悲戚,不知何事才值得喜乐。

阿果口干舌燥,饭桌上都是腌鱼豆豉,连豆腐都是盐渍的,看得她喉咙越发焦渴,起身寻找汤水,看到一个大大的罐子,闪着水光,插着一把细细的杆子。她挤到跟前,伸出碗要舀起来喝,两个大娘齐齐走来,抓过杆子,低头啜饮,指了指杆子,示意她用这个。

阿果闻得淡淡的酒气,认得这是酒水,她能饮酒,却有些洁癖,眼见一个又一个客人用杆子吸取酒水,心里膈应,走回了饭桌,喉咙里像是有一团火。小霜问她:“你脸红了?喝了酒?”阿果恼道:“这么大个村子,连个酒壶也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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