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了，看了一会儿书，发现完全看不进去，内心完全静不下来。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学习、生活、身边的人等等诸多繁杂不断扰动着自己的思绪。

“我可能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吧。”闭着眼睛揉了揉鼻梁窝和太阳穴，我跟自己说道。

于是我把笔记本电脑架在书桌上，准备看看新闻。很快，伴随着熟悉的开机音乐，笔记本电脑开机了。我正准备点开网页的时候，q.q的图标却吸引了我的目光。

好久都没登录q.q了呢。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有了微信以后，q.q就开始慢慢淡出了我的生活。

双击q.q的图标，竟然要更新。一连更新了好几个版本。真的好久没上q.q了。

熟悉的q.q号，熟悉的手法，熟悉的登录。

读高中的时候，我家还没有买电脑，那时候我的同学们谈论网上流行的那些比较新潮的事物的时候，我基本上没办法参与，但那时候陈婧家给她买了电脑，在上学或者放学的时候她会讲给我听，有哪些好玩的网址，有哪些有趣的话题，我总是很认真的听着她说，在她的生活里好像总在发生好多好多好玩的事情。

后来，有一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她递给我一张巴掌大的小纸条。

我看着上面的数字，问道：“这是？”

“我帮你申请了一个q.q号，上面是你的帐号和密码，下面是我的帐号，你登进去以后一定要添加我的帐号，这样我们就可以通过网络聊天了。”陈婧说道。

“但是我没用过，不会用怎么办？”

“唔，今天下午放学吃饭的时候，我们去网吧，我教你用。”

“好。”

下午放学后，还要上晚自习，中间大概间隔了一个半小时，这一个半小时是用来吃饭、休息或者做点别的什么的时间。

那天下午，我和陈婧早早的买好了炒饭，是我们俩都喜欢吃的鸡丁黄瓜炒饭，准备打包带到网吧去，然后她告诉我，怎么用q.q，怎么登录，然后登录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她的好友。

“你主动添加我，在这里输入我的号码。”陈婧说道。

“哦”，我照着她说的做了，“咦，我提交了没有反应啊？”我问道。

“当然要我同意，你才能添加我。”

“那你快同意吧。”

“你是不是很想添加我做好友？”陈婧突然问道，带着俏皮的神色。

“嗯，很想，很想很想。”我的内心就是这么想的。

但不知怎的，我就产生了想捉弄她的想法，便故作无所谓的说道：“不添加也可以。”

只听她“哼！”了一声，然后生气的提前下机回学校了。

那个时候，学校里在抓所谓的“早恋。”，只要单独的男生和女生，走在一起，被老师看见了或者被同学“举报了”，就会被老师叫进办公室批评教育，如果有其他更亲密的动作，比如牵手这样的，还会请家长。所以我和陈婧虽然一起上学和放学，但是快到学校的时候，或者放学去车站的时候，就很有默契的装作互不认识，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或者分开出教室然后到车站汇合。

基于这样的情况，其实从她从网吧生气提前下机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是后悔。所以那天晚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很想跟她说，“只是逗她玩的，其实我很想很想添加她的好友。”但是学校那么多双眼睛在监督着每个人可能出格的一举一动，我和她的座位，恰好在同一排，但是隔着四列，从教室门开始数，她坐第二列，我坐第六列，在所有同学眼里，我和她平时都没什么交集，晚自习期间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和她说些什么。

那天晚上，放学的时候，一听到下课铃声，我便开始留意她的动向，看到她开始清理课本和文具，我提前跑步出校门，早早的等在我们平时一起等待公交车的车站，期待着我们像平时那样一起乘车一起走。公交站牌、斑驳的梧桐树影、透过树影的昏黄的路灯灯光，构成了我对那车站大部分记忆。昏黄的路灯泛着清冷的意味，在那样的光影下，那晚我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公交站牌，听了多少趟不断呼啸而来的，又呼啸而去的，不知是哪趟公交车的疾驰声。那真是个很冷的夜晚，我轻轻吐出一口气便是一阵白雾。十分多钟终于捱过去了，但是她却没有来，按照之前的等车和相处经验，十分钟，她肯定过来了。这时，伴随着公交车的轰鸣声，我们平时坐的公交车，已经到站了，她却还没有来，我是等还是不等呢？我冻得搓着手，抖着腿犹豫着。

“还是等等吧，会不会是有点什么事弄晚了呢。”短暂的思索后，我说服了自己，决定还是在这继续等她。

洋洋洒洒的雪花在那一刻从昏暗的天幕中慢慢落了下来，我抬头看着天空，朦胧黑暗的夜空，怎么看都是幽深得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雪花简直如同凭空出现般，带着不情愿，不由自主的落下，脆弱、纤细、美丽。。。

一朵朵冰雪的精灵落在我的脸上，衣服上，鼻子上，有些痒，我伸出双手，想把它们捧住，可是瞬间它们就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辆公交车来了，她为什么还没有来，难道在书店或者文具店买东西？我默默的为她找好了理由，还是再等等吧。

天气太冷了，特别是在夜晚，我打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用略显僵硬的手慢慢扭开冰冷的保温杯盖，准备喝一点热水。在喝过热水后，我明显觉得好多了，我不断活动着身体，借着微黄的灯光看着站牌，数着多少站到家，然后又数着多少站可以到陈婧家。

又不知过了多久，第三辆公交车来了，司机在公交前门开门的位置大声对我说：“学生哥，走不走？末班车了，最后一班车了。”

看来不走是不行了，最终那天我还是没有等到陈婧。

我清楚得记得那天，公交车里只有我一个人，我默默的看着窗外的雪花，雪越下越大，它们欢快的落在屋顶、树上、马路上，给整个世界轻轻的镀上一层轻柔的白色，皎洁的月光下整个天地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圣洁，如此静谧。在这个瞬间，我是那么那么的想念那个总是在我身边说个不停的人，“陈婧，你在哪里呢？都怪我，真是遗憾未能一起与你共赏如此美丽的雪夜，今朝若是同赏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

“滴”“滴”“滴”，这是q.q特有的消息提示音，在总算完成q.q的更新后，“难道有人给我发信息？”我有些紧张的赶紧点开看看，然而却只有页面提示的消息，提示我好久没有登录、提示我绑定手机和身份证之类的消息。

“果然呢。。。”我不禁想到。

我点开q.q好友，默默的把鼠标轻轻对在好友列表中，其中一个头像图标上，那个灰色的显示离线的头像图标上，“蝶”，这是陈婧的q.q。

那天放学，我记得很晚才到家，我妈问我回家怎么这么晚？我撒了个谎，说老师拖了好久的堂，然后公交车也晚到了。他们只是“哦”了一声，并未过多追问。

后面三天，我一次也没碰到陈婧。直到第四天早上，我上了公交车以后，意外的发现她也在公交车上，她占了一个双人座，靠窗的位置空着，她坐在外侧的座位上。她好像没有看到我，正在闭目养神，于是我也装作没有看到她，另外在靠前车门的地方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车上人声鼎沸，人们在谈论着这样那样的新闻、工作情况、哪一家的早点好吃等等。但那一刻我却觉得如此安静，安静得心中发凉。

公交车一到站，我就迅速下车，一个人快步走向教室，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明明心里想着的就是和陈婧说话，天天想的就是和她讲话，可是在真的看到她的时候，一股无名的情绪左右着我，一股无名的声音在我的心里呐喊，不要先开口，等她先开口。

每个星期的最后一天下午，教室的座位都会变化，这往往也是最热闹的一天，男生女生每个人抱着自己的桌子，按照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的顺序，调整位置，至于为什么要抱着桌子一起调整座位，实在是因为桌子上面里面的书实在是太多了。这一周，我的同桌是刘晨，一个和我关系非常好的哥们儿，我们虽然并不住在一起，不过我们爱好差不多，在体育课上喜欢一起打篮球，也喜欢一起去买最新的《篮球周刊》，我们俩买的规矩是，比如我买这个月的，他就买下个月的，以此类推，我们相互借着看。

那天上第三节课的时候，刘晨用胳膊肘拱了拱我。

“怎么了？”我正听物理老师讲课，心不在焉的问道。

“我发现一件事。”刘晨说。

“什么事？”我正抄着笔记，头也没抬的问道。

“今天早上，陈婧看了你34次。”刘晨压低声音，贴近我，故作神秘的说道。

她看了我34次吗？这不由得让我心头一阵窃喜。

“你看了她78次。”刘成继续说道。

“怎么会？我是看着门口而已，注意巡检的老师动向。”我嘴硬说道。

“不不不，你肯定是看她。”刘晨十分笃定的说道。

“然而并不是。。。”我强硬的反驳道。

“是的。。”

“不是。。”

。。。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那是一个干冷的夜晚，下了晚自习，那天我忘记带手套了，手冻得通红。和往常一样，一上公交车，我就首先占据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即使手很冷，我还是对着窗户哈出几口白气，然后用手擦了擦窗户，一天的辛苦，只有在这一刻，看着窗户外的世界，最是让我放松。我占的是一个双人座，忽然，我感觉有人坐到了我的旁边。我并没有在意，公交车上，谁坐谁旁边都很正常。

等我把窗户擦到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时候，我回过身，我这才发现，坐在我身边的是陈婧，那一刻，我很明白，而且我心里那个叫情绪的声音，清楚的告诉了我：“我赢了。”但是我更清楚的知道，我一点也不开心，懊恼、沮丧和后悔充斥在我整个内心。于是我手足无措的准备说些什么。“我通过你的好友了，我的昵称叫‘蝶’。”陈婧说道，声音低沉。

“我们明天下午去吃点好的吧，我请你吃饭。”我突然说道。

“嗯？”陈婧有些诧异的看着我问道。

“你不是说学校旁边开的那家‘红苹果’餐厅装修得很漂亮吗？明天下午我请你去那吃，怎么样？”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请女孩子吃饭，我的声音很不自然，而更让我在意的是，我感觉那天晚上的公交车上好像有很多人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我，所以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想找个没人的角落去躲起来。

我看着陈婧，她也看着我，我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神从诧异到平和再到柔和的过程，最后停留在记忆里的是她瞳孔里，我的身影和她嘴角微微上扬的微笑。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笑着说道：“太贵了，不去，不过我想喝奶茶，你就请我喝奶茶吧。”

‘蝶’，q.q头像上，我的鼠标习惯性的小心的点开她的说说，生怕点到了q.q空间，我不想在她的q.q空间上留下我的访问记录，如果留下了，就好像那年我主动找她讲话一样，我会输，我会被她看穿，我不想被她看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最重要的是想知道，她会不会偶尔想起我，所以直到很久以前，我都会默默留意她写的每一条说说，直到她再也没有更新为止。

果然，她的q.q说说，还是停留在两年前呢，一直没有更新。

接着我打开我的q.q空间，默默打开访客记录。访客记录上，最近一次浏览停留在四年前，昵称叫做“紫薇”的陌生人。四年前，我点开“紫薇”的资料详情，里面有他的真名，“梁威”，我仔细想了想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我还是点开了他的q.q空间，让我绝望的是，他的q.q空间里挂满了各种“挂饰”，全部写着或者表达着：“陈婧我爱你。”在他的q.q相册里，到处是这里那里旅游的信息，看得出来他的家庭条件很好。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这四年，我能给陈婧什么呢？我既给不了她陪伴，也没有钱，给不了她丰富的物质条件，甚至在她失意的时候，我们在不同的学校，隔着这么远，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也给不了她。如果，我们相爱了，然后不爱了。。。想到这里，锥心的痛苦充斥着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就干脆，不要开始吧。。。

经过一整晚的休息，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我感觉精神和体力明显好多了。

经过简单的洗漱，我就准备出门，恰好出门的时候小悠也准备出门。

“早啊。”我向她打了个招呼。

此刻，她的手机响了，当她点亮手机屏幕的一刻，我清楚的看到她嘴角洋溢出的笑容。

“早。。。”她回着手机上的信息，头也不抬的向我回道。

“谁啊？笑得这么开心。”我打趣道。

“他给我发信息了。”小悠开心的说道。

“哦。。。”我意味深长的说道。

因为早上的时间很赶，我和小悠简单寒暄两句，两个人就各自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出发。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冬天的太阳散发出温暖的浅白色光芒，即使是有些萧瑟的季节，也依然让人觉得温暖。

路过学校篮球场的时候，我发现今天篮球场上有很多人，而且有越来越多的同学还在往篮球场的方向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想着，便沿着篮球场转了转，原来是在学校里举办的冬季招聘会。

来招聘的单位有很多，大概有百多家公司，有中字头的能源企业、有集装箱码头的国有公司、有电子技术公司也有面向未来科技的公司。。。大多数单位招聘的学历要求大多只需要到本科。

“其实以我的学历，不读研究生的话，也还是能找到不错的工作的。”，“求学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一份好的工作吗？”，“如果我现在放弃考研，就再也不会痛苦了。”一个又一个念头突然在这个瞬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如果放弃的话，找一份好的工作，我就能自己挣钱，父母也不用那么辛苦。”，“我的选择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恍惚中，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我甚至有一种冲动，现在、立刻、马上作出自己的简历然后投到相应的单位去。

。。。

从我学校的北门出去，往东走两百米，有一片很大的湖泊，湖边的红白相间的细小的方形水泥桩上，写着两个斑驳的红色大字“芷湖”。想必这个湖就叫做“芷湖”。“芷湖”很大，大到即使天气很好的时候，目力所及之极限，对岸也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不仅如此，“芷湖”的宽广湖面总是洋溢着如精灵般起舞的轻盈水雾，这水雾飘忽不定，如此灵秀，更让对岸的一切不真切起来。这里的湖水很清澈，也没有太多人为开发的痕迹，这为它保留了大湖边特有的原生风貌，比如这片遮天蔽日的水杉树林。

一棵又一棵高耸粗壮的水杉树，看得出来很有些年头了，笔直的扎在水边的泥土里，或是干脆直接扎在水里的淤泥中。粗大的树干基底仿佛在饱饮四周的生命之水而膨胀得越来越大，繁茂的须状树叶即使在冬季依然繁盛，与夏天的青绿不同，冬天的水杉树叶如同被金黄和深红的颜料浸染过，显出极为漂亮的深红与金黄。

湖里的轻盈水雾似乎有灵性般，有时也会窜到岸边的水杉树林里，在阳光的照耀下，轻盈的薄雾呈现出七彩的氤氲，而这更让这片巨大的水杉树林显得魔幻而朦胧。

这里鲜有人来，但我却极喜欢来这里，坐在巨大的倒下的水杉横木上，心灵如此安静、纯粹。

在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后，我便来到了这里，与往常来到这里的平静相比，此刻我的心情却是心乱如麻。究其原因，我的未来，就如这迷雾般的水杉树林一样，不知如何是好，如何选择。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我漠然的拿出手机，是陈彦打来的电话。

“哥们儿，你现在是在学校吗？”陈彦问道。

“算是吧，我在学校旁的水杉林。”我说道。

“哦，你总喜欢待那儿，我来找你吧。”

“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