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缓缓睁开眼，一丝丝隐隐作痛，不住的，从太阳穴不断传入大脑深处，清晨的强光，让我模糊而朦胧的睡眼感到些许刺激。一股浓浓的倦怠感向我袭来，我闭上双眼，将手背搁在眼眶上，慢慢归拢昨夜因为喝醉酒导致大脑一片空白的记忆。

‘我喝醉了，和陈彦一起离开。’

‘然后。。。’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仔细的回忆着，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在哪？”这个问题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时候，我再也顾不得，一屁股坐了起来。

衣服还是昨天那套，酒味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还有点其他什么味道，泛着异常难闻的酸味。

我看看侧面，陈彦睡在我旁边。

模模糊糊中，好像是陈彦把我搀回了他家。

“啊呓。”陈彦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

他还未睁开眼，接着伸了个懒腰。

“我再也不劝你喝酒了。。。”虽未睁眼，但他已然听到我起床的动静，便说道。

“头痛。”我说道，不禁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我只记得我们从老李家出来，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问道。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陈彦突然激动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挠挠脑袋后乱糟糟的头发，仔细的回想着，说道：“好像是吐了吧？”

“何止是吐了！”陈彦道。

“从李教授家一出来，你就说要吐。”陈彦道。

“然后我就把你扶到墙边，那吐得叫一个稀里哗啦。”陈彦道。

“没办法啊，昨天是第一次喝酒，你还给我倒那么多酒。”我略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辩解道。

“其实也很正常。”陈彦摸到床头柜上的烟和打火机，他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深吸一口，吐出一大片烟雾，说道。

喝酒喝到吐，确实是一件正常的事。

“吐完就开始哭。”陈彦将烟蒂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任凭香烟自顾自的燃着，说道。

袅袅青烟带着清幽的烟草味道，从他指间香烟燃烧的部分，萦绕着不规则的各种形状，缓缓升腾起来。

“没有吧？”我重重的用手掌拍了一下额头，说道。这一刻，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说了啥？”对于昨天晚上的部分，我实在是记不得了，只好问道。

“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什么很痛苦啊，没考上研究生真的很痛苦啊之类的。”陈彦耸了耸肩膀，说道。

“不就是一次考试失利，你至于吗！？”陈彦道。

我默然不语。

“然后。。。”他继续说道。

他说到这里，我突然紧张起来。

“然后？”我问道。

“然后你就叫一个名字，不停的反复叫一个名字。”陈彦道。

“我叫的谁？”我紧张的问道。

“你语气太不清楚，又没什么逻辑，没听清。”陈彦道。

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越哭越伤心，说，‘对不起’，不停的说‘对不起’。”陈彦道。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啊？”陈彦突然兴致来了，凑近问道。

“你想多了，并没有。”我说道。

“那你怎么对不起对不起的，说了一晚上。”陈彦道。

“喝酒说的胡话，你还当真了。”我道。

“也是。”陈彦道。

“哦对了，还有件事。”陈彦道。

“咋了？”我道。

“昨天你手机响了很多次，我就接听了。”陈彦道。

“说了什么？”我问道。

“具体的记不得了，大概就是问你在哪，有没有危险之类的。”陈彦道。

“谁打来的？”我问道。

“不知道，听声音是个女的。”陈彦道。

“你可以啊？不声不响的，都有女朋友关心了。”陈彦道。

我没有理他，摸亮手机，点开通话记录。

打来了七次电话，最晚的时间显示在凌晨三点。

一股默默的感动不断从心头滋生出来。

“是我的邻居打过来的。”我对陈彦说道。

“邻居？哦，邻居。”他总算会意过来了。

“我也喝多了，就把你弄我家来了。”陈彦道。

。。。通过陈彦的话，加上对昨夜模模糊糊所剩不多的记忆，在运用一番合理的推测后，昨晚发生的事，我已然知道得差不多了。

“昨晚，谢谢了，我也该走了。”我起身说道。

“拜拜！”

“拜拜！”

。。。

社区熟悉的情景开始映入眼帘，总算是到了，这让我心头一阵欣喜，心里对自己的小窝那熟悉的场景的渴求，让我迫不及待升腾起想要回家的感觉，但胃部的抗议声和因为空空如也而一阵阵反酸的隐隐作痛，提醒着我，需要吃点东西。

不光是胃，无从说起的不适感让我觉得自己有股说不出的不舒服和虚弱感，这种不适感，不光源自于某个身体部位，而是全身性的，整体性的。

在熟悉的小店里，我为自己点了一碗馄饨，早上小店的生意太好，店又实在太小，老板便在店外摆上一组组，高低组合的板凳搭配，人坐在小板凳上，点的食物放在高板凳上。

葱花虾皮、胡椒、馄饨，绝佳的搭配，也是我平时最爱的搭配。但是今天，看着这熟悉的美味，我却有种道不明的没胃口。嘴里泛着酸苦的气息，什么都不好吃。但身体提醒着我需要吃东西。在两种矛盾思维的纠缠下，我强迫自己吃下一个馄饨，并喝了点汤。

不吃的话，勉强只是感到虚弱，随着这个馄饨吃下去，胃像炸开了般，一股股反酸和恶心的感觉不断刺激着我食道的神经，“哇！”的一声，在路边，我又开始吐了起来。

折腾了好半天，最终让胃部平静下来的是一碗什么也没有加的白粥。

吃了一碗白粥，我总算感觉好了些，接下来，又是一段痛苦的旅途，8楼，我内心无声的呐喊着。

手脚并用，时不时的停下休息，又是一番折腾，我总算爬到了自家门口，我忙不迭的用钥匙打开大门。

还是家里好啊，特别是人不舒服的时候，我由衷的感叹道。

这个时间小悠应该上班去了，不过意外的是，餐桌上放了一张纸，许是为了防止被吹走，用一个盖着玻璃盖子的瓷碗压着，纸是横排的浅灰线条纹纸，好像写了些什么，纸张的侧面边缘处并不规则，应该是从某个本子上撕下来的。

我走过去，拿起来看看，纸上的内容是小悠写的，大意是，豆芽煮水和蜂蜜均有醒酒的效果，所以瓷碗里是她煮的，加了蜂蜜的豆芽汤。

豆芽汤加蜂蜜；带着蜂蜜甜味的豆芽汤，那味道肯定相当古怪，我禁不住想到。

不过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于是我捏着鼻子强迫自己把‘蜂蜜豆芽汤’灌进自己的肚子。

第一口下去，让我意外的是，清爽的豆芽味道配上甜甜的蜂蜜，味道竟然不坏，而且刚刚隐隐作痛的胃，明显感觉好多了。

在我喝掉整碗豆芽蜂蜜汤后，人确实舒服了不少，不过精神还是不太好。在洗了澡后，我合上窗帘，钻进被子。

感觉好多了，我不禁想到。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温暖和柔软包裹，全身的不适在这一刻得到充分缓解，眼睛在闭上的时候，眼皮仿佛磁铁般，牢牢吸附在一起，一点没有睁开的想法。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悠长起来，意识在一点点消退。

模模糊糊中，蔚蓝的天空，阳光刺眼，我下意识的用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

我看着眼前几乎一望无垠的青绿草地，鼻子不住涌进，青草的带有泥土气息的腥味。

“我这是在哪？”我不禁喃喃自语道。

正当我迷惘看着这一切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叫我的名字。

这个声音，耳熟，非常熟悉。是谁来着？就是想不起来，每当要将声音和这声音主人的面部特征相互对上的时候，面庞的部分全是一片空白。

我顺着声音的来源，想去寻找声音的主人，但这叫唤我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我无可奈何的挠了挠本就有些乱糟糟的头发。

“你在看哪里？”一张熟悉的笑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突兀的出现方式令我吓了一大跳。

“陈婧，你是从哪来冒出来的？”我问道。

“我就在这里啊，一直在这里。”陈婧说道，神色平静。

“这里是哪里？”我疑惑的问道。

“这里就是这里。”她肯定的说。

“你都没有看到我吗？”她问道。

“是啊，真奇怪，刚才分明没有人的。”我说道。

“还说喜欢我，你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陈婧突然说道。

“不是的。”我慌忙辩解道。

“还说永远都不会忘了我的生日，你分明是忘了。。。”陈婧道。

“生日，生日！”像惊雷一般照亮了整个脑海思绪的天空。

“你的生日我怎么会忘。”我喃喃道。

“你不是说每年要给我发祝我生日快乐的祝福的吗？”她继续问道。

“已经有人在关心你，你大概不需要我了吧。。。”我道。

“连不熟悉的人都会给我发生日快乐的祝福，你却没有发，还说喜欢我。。。”她说道。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道。

“你已经很久没给我发过生日祝福了，还说会一直在生日那天祝福我，会一直到永远。”她继续说道。

“不是的，不是的。。。”冷汗慢慢从我额头冒了出来。

“你就是个骗子。”泪水从她脸上，一滴滴洒落下来。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她低沉的说道：“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不要，你听我说。。。”

还未等我说完，她已消失在我眼前。

“不要啊！”我一声大叫，猛的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气。

“叮。叮叮。”电话不住的叫着，但我并未理会。

我喘着粗气，顺手抹了抹额头上满满的汗珠。

“原来是梦。”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电话铃声在短暂的停止后，再次响了起来，我平复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绪，接听了电话。

“在干吗？”电话那头传来陈彦的声音。

“睡了一觉，才醒。”我道。

“从上午一直睡到现在？”陈彦的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

“嗯。”我道。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问道。

“几点了？”我道。

“已经四点多了，从早上到现在，你睡了六个多小时！”他道。

“哦。”我淡然应道。

“白天睡六个多小时，我真服了你。”他继续说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赶快到学校来，我们一起坐出租车去。”他道。

“去哪？”我茫然问道。

“不是说一起去看江边看烟花吗？”陈彦道。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我道。

“速度过来。”陈彦道。

“昨天喝酒，今天不舒服，再加上我跟她们也不熟，能不能不去？”我抱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那可不行。”陈彦道。

“这可事关兄弟我的终身大事，赶紧的，速度过来。”陈彦道。

“好吧，马上。”我道。

穿好衣物，整理好床铺，再用凉水洗了把脸后，我瞬间清醒了。

洗澡睡觉真是恢复身体和体力的好办法，我看着镜子里神清气爽的自己，顿时感到满血复活。

在出门前，我习惯性的摸亮手机，准备看看时间。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漠然的显示在4点45的样态。

正准备将手机插进牛仔裤左边的口袋，q.q上突然显示一条未读消息。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的心顿时紧张起来，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我甚至自己都弄不明白原因。

我急忙点开一看，原来是q.q的新功能推送。

“原来如此。”我淡淡对自己说道。

我顺势滑了滑q.q的联系人，有意无的，“蝶”，那个熟悉的头像映入眼帘。

她依旧显示灰色的离线状态。

生日，今天是她的生日呢，我要不要给她发送一条生日祝福。

我站在原地，默默想着，内心纠结。

发吧，以朋友的身份祝她生日快乐，即使人家有男朋友了，也没什么。

在我将祝福语输入对话框以后，只要按下发送键，这件事就会得到解决。

终究我将输入的祝福语，一字一字的删除。

久不联系，有缘无分，相忘为好，我心道。

至此，我开门、出门、关门。

大门“砰”的一声响，关上，随即，我往前走着，不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