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来了。”我道。

“老师，祝元旦快乐。”我继续说道。

“一样。”老师淡然道。

“竞赛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他问道。

“还可以。”我道。

“这是一份我出的考试卷，你做一下。”他道。

老师手写的字迹被影印出来，我大概浏览了片刻，考卷的难度很高。

元旦的节日里，教授们的办公室里除了我和老师，一个人也没有，我端坐在一张不知是谁经常使用的桌子前，看着老师给我的考卷，眉头微皱。

在大约两个多小时的奋战后，大脑的透支，让脱力和晕阙的感觉，时隐时现。

在我闭目养神休息的时候，老师则在抓紧时间批改我的试卷。

“还行，正确率略低于百分之70，以这份考卷的难度来说，你最近还是很用功的。”老师道。

听到老师的话，我不禁欣喜起来。

“不过，要保证二等奖以上，还是稍显不足。”老师说道。

老师说完的时候，我心里不禁一凉。

“来，我们把这套考卷相关知识点，好好讲一下。”老师道。

从早上到晚上，除了中午稍事休息，几乎一刻也没停。

在第一份考卷讲解完毕后，老师又继续拿出第二份考卷。

直到晚上做完讲完第三份考卷，今天的内容才结束。

中午和老师一起吃的泡面，晚上想吃点好点的，奈何今天过节，食堂和周遭的小饭馆，并没有开业。

最后，还是到老师家里解决的晚饭，饭是电饭煲蒸的，菜是十六个荷包蛋滴上香油，我和老师一人八个。

“我今天看到学校关于新建化学分子实验室的通告了，说是要拆了这里。”吃完饭后，我对老师说道。

“学校的领导昨天也找我谈过。”老师说道。

“然后呢？”我问道。

“我拒绝了。”

“好了，这些事情不要操心，你要多放点心思在这次竞赛上。”他道。

“哦对了，还有件事。”老师说道。

“什么事？”我问道。

“明天有个新来的学生。”

“新生？”

“和你是一个地方的。”

“这么巧？”

“之前说是身体原因，一直没有来报道，明天就过来报道了。”

“这样啊。”

“名字是叫做陈婧。”老师想了想说道。

“陈婧！？”我吃惊的喃喃道。

“怎么，你们认识？”老师问道。

“是的，是同班同学。”我道。

“那正好，明天下午，你去火车站接她一下。”

“嗯。”

。。。

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家里一片漆黑，黑暗中，我摸摸索索着门口熟悉的开关位置。随着我按下门口电灯的开关，白色的光线瞬间充斥满视线的所有角落，节日快乐，我对自己说道。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小悠不在家的缘故，也许是小悠今天不会回来的缘故。在这一刻，突然，我的心，面对这空荡荡的家，也变得空荡荡的。

但这样的心情，只持续了很短暂的瞬间。

明天，只要过完今天，我就可以见到陈婧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情顿时开朗起来。

第二天早上，掀开窗帘，一片灰蒙蒙，雨天，大雨。

空气中，满是雨水的味道，遮天蔽日的滴滴答答的，雨水落在各种事物上的声音；由远及近的若隐若现的雷声，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雨水的声音。

冬天也下这么大的雨，我纳闷的想到。

不知道下午会不会停，透过窗户，看着灰暗的天空，我喃喃自语道。

遗憾的是，过了正午，雨反而越来越大了起来，瓢泼的雨水，落下，在万物上，带着轰隆隆的响声，接着又从昏黑的天幕上不断泻下来，溅起无数水花，扬起一阵阵水雾，这一刻，天地万物都湿透了，入目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街上几乎看不到行走的人，车也很少，但我的内心却很雀跃，那是过往潜藏在心灵深处，无时不刻不在增长着的，酝酿着的思念。而在这一刻，在即将到来的一刻，它汹涌而澎湃的从我的心，呼啸而出。它是如此丰富，充盈到，在释放的一瞬间，就已经充斥到我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我站在火车站的风雨长廊里，收了伞，抖了抖雨伞上的雨水，这条风雨走廊在两座欧洲文艺复兴风格的钟楼之间。此刻，我正站在风雨走廊中间的位置，这里有三座巨大的拱形门，带有浓烈的古罗马风格，倒是和我在图片上看到的法国凯旋门有点相似，拱形门两边，则是一排古希腊建筑风格的石柱子，总的来说，别有一番韵味。

我用手机拨打了那天晚上陈婧给我的电话号码。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但是没有人接听。

她该不会是迷路了吧，我不禁想到。

一般来说，节假日的前一天和最后一天，火车站的人比较多，今天是元旦假期中间的时间，加上罕见的大雨，整个火车站都看不见几个人。而在这条风雨走廊上，除了我，更是一个人也不见。滴滴答答，雨水，顺着拱形门的外延不断淌泄下来，如瀑布，又如一片晶莹剔透浑然天成的珠帘，然后留下一片密集的水滴声。

但引起我注意的，除了雨水的声因，隐隐约约，由远及近，我好像听到若隐若现的手机铃声。我保持着与陈婧的电话连接的状态，带着好奇与希冀，我沿着无人的风雨走廊，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继续拨打陈婧的号码，“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又是一阵熟悉的声音。

焦急，慢慢在我心里滋生出来，我不住的往前走着，似乎已经走到了风雨走廊的尽头。

就在这时，我仿佛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轻轻的唤着我的名字。

我转过头，那个身影，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身影，她笑着的，向我挥着手的身影。。。我的心脏骤然间，停止了跳动。

我用激动的意志，不住的抑制着颤抖不已的灵魂，而温热的湿润的液体，不知不觉已是盈润眼眶。

我的身体此刻仿佛已不受意识支配，如同本能的动作，随着她声音的指引，我慢慢转身，如同时针和分针在午夜十二点相会，同时准确的指着正上方一样，我就那样对着她。

灰白色的光亮，夹杂着雨点坠落在地面上的密密麻麻吗的声音，透过一根又一根的石柱，带着忽明忽暗的光影，映照在她的身影上，恍然若梦。

我向她走去，忽明忽暗的光影不住在我眼前变换着，我恍若穿过一条悠远而漫长的时空隧道。

过去的点点滴滴如浮光掠影，坚定而快速的，不住从眼前掠过。

我的步履越来越快，终于，那个温婉而清瘦的身影，已被我拥入满怀。

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她纤细的手臂，缓缓的抱住了我。

这一刻，天地，只剩下雨的声响。

良久，“好久不见。”

。。。

她说要坐公交车，她说我要坐在靠窗的位置，她说要在大雨中奔跑，她喊道：“一、二、三！”，

粉红色的雨伞，樱花飘落的图案，在雨中盛开，她穿着明黄色的外套，如嵌在着灰暗世界的一小束太阳光，雨，落在粉红的伞面上，她大笑着，跳着，挥着手。

我终于跟上了她的步伐，拎着她的深蓝色行李箱。

我撑开伞追着她，雨滴坠落的声响淹没了她和我的欢笑声；最终，我和她的身影一起融进这无边的大雨里。

。。。

“看什么？”和以前一样，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坐在我旁边；我的目光对着前方，用余光看着她，低着头，不好意思的问道。

“没看什么。”她抿着嘴笑道。

“为什么一直没有联系我。”她问道。

“‘紫薇’这个q.q上面写满了爱你。”我对着她，低下头不敢看她，磕磕巴巴的说道。

她并未回答我，只是“噗哧”一笑。

“追我的人可多了，从大学教室可以排到大学门口的公交车站。”她说道。

“那是，毕竟你那么漂亮。”我略显落寞的说道。

“我的意思是，别人喜不喜欢我，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她道。

“对不起。”看着她，我诚挚的说道。

“你这次考研怎么会没考上呢？”她问道。

“英语考得太差了。”我道。

她又抿嘴笑了起来。

“真是，你以前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真是不像你呢。”她说道。

“挨了生活的毒打，人外有人啊。”我道。

“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要用理科成绩填平英语的巨坑。”她哈哈大笑起来。

“我有这么说过吗？”我脸红起来。

“有，有。”她笑得前仰后合。

“还有一次。”

“什么？”

“那个英文单词，你记不记得？”

“那么多词，我哪知道是哪一个。”

“phenomenon。”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phe。。no。。menon”。我道。

“这个词我记得，意思好像是‘现象’。”我道。

“对吧？”她道。

“这个词特别拗口，我跟着你说了好多遍，还是说不好。”

“你还记得这件事呢？”

“记得。”

“姐来帮你，这次考研一定能过的。”陈婧道。

“你钢琴弹那么好，当时你还是应该转艺术生的。”我突然说道。

“也是呢，练了那么多年。”她道。

“不过你终是在不擅长的理科，走到了我的前面。”

“所以姐厉害吧。”

“厉害。”我由衷的说道。

她问了我们这个专业关于授课教授的事，我和她大概介绍了一下李教授的情况；我也谈到了李教授把那个珍贵的竞赛名额给我的事情。

“就是说得奖的话就能保研了？”她略有所思的问道。

“嗯。”我道。

“让姐来帮你，毕竟现在我可是走在你前头的人。”她拍拍我的肩膀，大言不惭的说道。

“那就多多关照了。”我道。

。。。

她提前租好了房子，虽然没有现场看过，但是通过视频看过，就租了下来，是个有电梯的单间。

“你还是应该实地看一看，或者我帮你看一看。”我道。

“没关系，就只租了一个月。”陈婧道。

“一个月？”我问道。

她的神色有些异样，忙说道：“一个月时间也不长，住得不好再换也不迟。”

“也是。”说得倒挺有道理。

在我帮她把东西放好，准备走的时候，她叫住我，然后问道：“比赛时间是？”

“只剩半个月左右了。”我道。

“有我帮你，一定没问题。”她灿烂的笑着，说道。

“那我先走了。”我道。

“嗯。”

。。。

刚走到我家附近，便接到了快递的电话。说是有我的包裹。

“是个纸箱。”电话那头的声音说道。

我到快递收发的地方，确实是我的包裹，寄件人是我妈。

前两天，我妈是说要给我邮寄点东西来的。我突然想了起来。

我把纸箱扛上八楼，打开来一看，和我妈说的一样，有炸的翻饺、馓子、麻花、蜂蜜，一小袋大米，自家磨的小麻油。

我打开系得好好的塑料袋，吃了一个麻花，不愧是自家炸的，浓浓的黑芝麻香味，脆脆的口感。

我又吃了炸的翻饺、馓子，都挺好吃的。

不过为了这些，费那么大的功夫，又是和面，又是炸，又是邮寄的，我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

我正想着，电话声响起。

一看，是我妈的电话。

应该是问包裹的事情，我随意的想着，结果电话那头传来她哭哭啼啼的声音。

这当即让我焦急起来。

“怎么了？”我轻声问道。

“和你爸吵了一架。”电话那头，我妈说道。

“买的猪肉，我忘了做，放冰箱里，坏掉了。”她哭哭啼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就因为这，他和我吵。”

“最近家里事多，我的记性不如以前了，结果他就不依不饶和我吵。”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问道。

“倒也没什么事。”半晌，我妈说道。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传来我爸的声音，“是我不对，我会和你妈道歉的，不要担心。”

我的心放下来，接着我又劝慰了我妈几句，又和她说了，我收到了包裹的事情，她的情绪也好了些，我这才挂了电话。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个十分温和的人，很少有发脾气的时候，除非特别生气。

也许最近有什么事不顺心吧，过了就好了。

接着，我又给陈婧打了电话，聊了一会儿，对于李教授那天发给我的试卷，我又看了看。这才睡下。

。。。

“砰！”的一声，巨大的开关门的声响，把我从睡梦中瞬间拽进了现实。

怎么了？难道家里进贼了。我禁不住想到，随后一个鲤鱼打挺，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我打开房间的门。

一个身影伫立在门口。我心里一慌，赶紧打开灯。

“原来是你啊。”我松了一口气，看着依然站在门口没有动静的小悠说道。

可当我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看清情况时，一股凉意瞬间让我清醒过来。

她捂着嘴，在呜呜哭泣着。

“发生了什么？”我忙走过去问道。

她只是不停的摇头，不时的抽搐，泪水不住的从眼眶里流淌下来。

过了好半天，她终于被我拉了进来，接着便是，坐在餐桌前，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发呆。

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坐到她对面，问道：“怎么了？”

“我们分手了。”她一字一顿说道。

“他有了别的女人。”她继续说道。

晴空霹雳一般的消息，我知道这对于这个努力的女孩意味着什么，但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让她接受这个消息。

“事情已经发生了，要向前看。”我只好组织着我脑海里不多的词汇，说道。

到凌晨四点左右，她终于躺在床上沉沉睡下。

早上七点，我就睁开双眼，摸亮手机，距离我设定的7点15分的闹钟，还有15分钟，于是我关掉手机的闹钟，径自起床。

我看了看小悠紧闭的房门，犹豫着要不要敲敲门，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咚！”“咚！”“咚！”，我轻轻叩了叩她的房门，屋内没有任何声响。

于是我对着她的房门，轻声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再怎么伤害自己也无济于事。”

我的耳朵贴着房门，我能听到房间内有轻微的声响，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唉。”我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早上去学校的路上，我惦记着昨天我妈和我说过的和我爸吵架的事情，于是我给她拨了个电话。

“妈，你和爸和好了吗？”我问道。

“和好了，他主动认的错。”电话那头，我妈说道。

“以前我爸从不会为这样的事发脾气。”我说道。

父亲在我的印象里是阳光爽朗的人，是那种笑起来洪亮如钟，打个喷嚏也要打得惊天动地的人。

“也不能怪他。”我妈说道。

“好了，不说了，这事已经过去了，家里不用担心，我和你爸不会再吵了。”她继续说道。

母亲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大概是争吵伤神吧，我没有多想，而是放心了下来。

“嗯，那您和父亲好好保重身体，注意休息。”我说道。

“嗯嗯，家里都好，你也要好好加油。”母亲说道。

挂掉电话，我松了口气。心情也随着父母的和好，平和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