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急诊室的门被缓缓推开，我从对着急诊室的走廊的长椅上站起身来，急诊值班医生慢慢走了出来。我忙迎上去，询问小悠的情况。

他说昏厥的原因应该是低血糖导致的，病人目前在进行葡萄糖输液，症状应该会有缓解。

不多久，护士们将小悠躺着的推床推到急诊室旁专用的输液室。

“输液完成后记得来叫我们。”护士用食指弹了弹透明的输液软管，在确保输液顺利后，又对守在床边的我说道。

“嗯嗯。”我应道。

随后护士不再说什么，快步走出了输液室。

偌大的输液室里，昏昏沉沉的光线，只剩我和小悠两个人。

她的修长的漂亮的大眼睛紧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自然的弯曲着，呼吸均匀而悠长，脸色依旧是红彤彤的。

尽管输液室有暖气，我还是仔细而小心的帮她脱下羽绒服外套，搭盖在她身上。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眼前安然入睡的她，悬着的，有些担心的心，终于好了些。

沉睡中的她，微微挪动了一下，继而紧紧扯着盖在身上的羽绒服，蜷缩着。

难道冷？我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手，冰凉。

她的羽绒服虽然搭盖在上半身，下半身可能有些冷，我脱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盖在她下半身，并把她穿着蓝白相间条纹相间的厚袜子的脚，用羽绒服紧紧包裹起来。

这样应该就暖和些吧。

随即，我仿佛又想到些什么，我拿出她带盖的玻璃瓶，在向护士问明打开水的地方后，将玻璃瓶灌满热水。

不得不说，她这个不知道曾经装什么饮料的玻璃瓶密封倒是很好的，水被密封得好好的，一点也漏不出来；我用毛线手套包住装着热水的玻璃瓶，然后小心翼翼的塞到她打针的手旁边。

这样应该就好多了吧，我禁不住想到。

我用力晃晃脑袋，又用手重重拍打了几下脸庞，奋力驱逐出逐渐上扬的困倦意识，瞪着眼睛望着不断滴落输液的点滴吊瓶，不断对自己说，不能睡，打完点滴后，要第一时间通知护士的。

但是在暖气的作用下，意识依旧逐渐模模糊糊。

支着脑袋的手骤然的弯曲，脑袋猛的向下坠了下来，虽然没有撞到什么东西，但依然让我很快清醒了过来。

“糟了！睡过去了！”我慌忙看向点滴吊瓶。

睡的时间应该不长，瓶子里还剩一些输液，不过俨然剩得不多了。

小悠还是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像一只睡着的小白猫。

慕的，她的睫毛好像有些微微颤动。

接着她轻轻的翻了翻身，我害怕她压到打着针头的手，忙过去，坐在床边扶着她。

她的眼皮轻轻的动了动，接着缓缓睁开。

“不要乱动，你在打吊针。”见她醒了，我柔声说道。

她轻柔的点了一下头，嘴角弯了一下，悠然的笑意出现在脸上。

这时，我看了看吊瓶，里面的输液已经所剩无几。

我叫来护士，护士把早就准备好的吊瓶又拿了进来，挂在床头，这次拿进来的吊瓶足有四个之多。

护士娴熟的将之前插在已经打完点滴的吊瓶里的白色尖管，重新插到新的吊瓶里，又弹了弹透明的输液软管，待点滴顺利开始滴落的时候，护士便出去了。

看样子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我倒是不着急，不过我突然想起，小悠好像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给你买一些回来。”我对她说道。

“好。”她点了点头，说道。

从医院大楼出来，凉飕飕的空气扑面而来，我禁不住耸起肩膀搓着手打了个寒颤，我这才想起自己的羽绒服盖在小悠身上。

望向四周，医院的围墙外面，零零星星可以看见白色的灯光，看样子应该是卖小食的小贩。可能是医院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夜间有饱腹的需求催生了这样的生意，我不禁想到。

“呼哧、呼哧！”一路小跑，这样应该会暖和些。

“老板，有什么吃的？”我问道。

小摊老板大概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精瘦精瘦的。年龄，我是从他没有被蓝色的工装棉帽遮住的两鬓的白发和面容的沧桑程度推测出的，和帽子是一个款式，衣服也是老式的蓝色工装棉衣，外面套着一个白色的围裙，看样子应该也是出自于某工厂的工作装系列。他的衣着估计已经浆洗过无数次了，显得有些发白，但挺干净。

“只有白粥和咸菜。”他言简意赅的说道，声音粗粗硬硬。

“品种有些少啊。”望望四周，只有这一个小吃摊呢，我有些失望的想到。

“病人只能吃这些。”他道。

“给我来一份吧。”我道。

不锈钢保温桶的盖子被他打开，浓稠的白粥泛着滚滚的浓浓的米香。

“好香啊。”我禁不住赞道。

“那是，我们当工人的，做东西就是实在，这都是给病人吃的，都是选的东北米，慢慢熬的。”他说道。

“我父亲也是工人，具体工种我也搞不清楚，是我们那炼钢厂的。”

“原来是我们工人子弟啊。”他禁不住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原来是重型机床厂的，后来下了岗。”他说道。

虽然素不相识，他依旧客气的问了问我父亲的身体是否健康，回去的时候，他多给了一碗白粥，添了一大碗咸菜。

“还是房间里面暖和。”一进到医院大楼，我便禁不住想到。

“第一瓶已经打了一半多。”在输液室，我拎着白粥和咸菜，看了看小悠正挂着的吊瓶，计算着大概结束的时间。

“吃一点吧。”我对她说道。

听到我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然后摆摆头，说道：“我不饿。”

“医生说你就是营养不足才会导致昏阙，就当吃药，吃一些会好得快一些。。。”

最终，我找护士多要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然后将她扶着，靠在床背上坐了起来。

因为输液的缘故，她的手不方便，我只好喂着她吃。

我将咸菜倒进白粥里，用一次性汤匙，一点点喂进她嘴里。

“味道怎么样？”

“挺好吃的。”

“不过这么晚吃东西，会不会长胖？”

“应该不会吧，毕竟你一天才吃了这么一点东西。”

。。。

打完点滴，已经凌晨两点，小悠的烧已经退了，加上吃了些东西的缘故，脸上的颜色也好了些，不像之前显得虚弱苍白。我和她清理好随身携带的物品，再重新给她围上围巾，戴好帽子。

“外面有些冷呢。”我说着，想到了那个可以保温的玻璃瓶。于是，我又从清好的物品中将它找了出来，在跑到打热水的地方，重新换了热水后，回来递给小悠，说道：“拿着它，在回去之前都是热的。”

她对着我，视线向下看去，接过玻璃瓶，低声应了一声：“嗯。”

我扶着她慢慢走出医院的大楼。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道。

她的目光望向天空，我顺着她的目光，夜幕中，看不到一丝星光，也看不到一缕月光。

她缓缓伸出手，一朵晶莹的细小雪花落在她的手心里。

“下雪了呢。”她看着我，红彤彤的脸上满是笑意。

“是呢，下雪了呢。”我道。

洋洋洒洒的大大小小的晶莹的雪花，带着不染一丝尘埃的圣洁，缓缓飘落下来。

。。。

“哧啦”，随着一阵窗帘滑轨的声响，窗帘被我急匆匆的扯开。

满目浓烈的白色的视觉冲击，微微刺眼。

我情不自禁打开窗户，清晨的太阳带着冰冷的光辉，将万物的雪白撒上一层亮灿灿的金粉。

这美丽的景色不禁让我笑容满面。

猛烈的，随着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我这才想起，刚刚从被子里跳起，只穿着睡觉的单衣。

“冷！”我打了个哆嗦，迅速关上窗户，再一次猛的跳回床上，靠在床背上坐着，裹着被子，抖落着身上沾染的寒气。

但窗外的美景依然萦绕在我心底，于是我在被子里先把衣服穿好，接着鼓足勇气用最快的速度在床下穿好裤子。

。。。

我的手放在厨房的门的把手上，微微冰凉，一股不知名的味道，久不使用厨房的味道，随着我打开厨房的门，窜入我的鼻子里，但这味道并不难闻。

“粥，白粥。”我在手机上搜索熬粥的攻略。

刚刚起床，在看到小悠紧闭的房门的时候，想到昨晚她苍白的脸，我临时做出了要熬粥的决定。

“电饭煲。”上面说到了要用到电饭煲。

“水和米的比例是5比1。”我默默记下所有熬粥的诀窍。。。

米是我妈几天前寄过来的，倒是正好用上。

在淘米、洗米、并将米和水按照一定比例放入电饭煲内后。

此刻，电饭煲熬粥那一栏的红色亮点正亮着，说明它正在努力工作。

大概要45分钟，我默默跟自己说着。

刷牙的时候，阵阵米香不住的从厨房里飘扬出来，甚是好闻。

不过我并不准备在家吃粥，想到这里，悠悠岁月的味道，曾经那让人怀念的味道，让我不禁微笑了起来。

在将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带着条纹的纸，又拿出笔，匐在餐桌上，在纸上写下：电饭煲里有白粥，米是我妈从老家寄过来的，第一次做，盼喜欢。

我又反复看了看，虽然字不好看，但是内容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我用桌上的空玻璃瓶将纸压住，便出了门。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马路两旁被铲起来的雪堆，泥土和灰尘沾染着雪堆，远没有昨天纯白。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我的心情。

“早上，我们在食堂见面吧。”我两手捧着手机，看到陈婧早上发给我的信息，我的心情突然有些急切起来。

那种与她相见的迫切的心情，让我的心怦怦直跳，又让我喜上眉梢。

这种紧张迫切的情绪，直到见到她，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才化作满腔的欣喜，充盈在我的身体里。

她站在我身侧，刚刚超过我的肩膀。

我情不自禁地侧脸看她。

这时她突然问道：“有什么好吃的呀？”

“呃。。。”我摩挲着下巴，说道：“都差不多吧。”

她噗哧笑了。

“你还是老样子呢。”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个小煎包，还挺好吃的。”我硬着头皮指着食堂一家档口的煎包图片说道。

“嗯，那就点一份小煎包。”

不过后面的内容倒是和以前一样，都是由她做主，而这主要的原因是，对于好吃的早点，我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和从前一样，她坐对面，正对着我。

桌子上有重庆小面、油条、小米粥、一小份煎包。

她低着头，看着摆满了小桌子的早点，“是不是有些多了？”

见我没有答她的话，她诧异的抬起头，却见我正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看什么呢？”

我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去拿两个一次性空碗来。”她说道。

“哦好。”我道。

她挑出一小部分重庆小面放进我拿来的一次性碗里，将剩下的一大部分端到我的面前。

“他们家小面的气味闻起来有种浓浓的红油卤香味，应该还不错。”她低头吃着那一小碗面说道。

“我竟不知道我们食堂有重庆小面呢。”我摸摸后脑，说道。

我边吃的时候，她同样将小米粥一分为二。

“怎么了？”她抬起头，准备将小米粥放至于我面前的时候，见我停了下来，问道。

“我想到了以前。”我轻轻说道。

她的手突然停住了，在半晌后，她轻轻将小米粥摆到我的面前。

“那个时候，每每下午下课，吃饭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的场景呢。”我望着她，痴痴的望着她。

她的眼里似有泪光。

“你有没自行车？”她问道。

“自行车？”我疑惑的看着她。

“明天早上骑自行车来接我吧。”

“哦。”

我与陈婧虽然读一个专业，她今天依旧要补一些入学的手续，而我则要到李教授那里进行竞赛的集训。在补完入学的手续后，陈婧是随堂上课，而我是李教授的“专门课程”，所以也并不在一起，不过竞赛这件事，并不会持续太久，一周以后就要见分晓，往后的日子，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想到这里，我禁不住洋溢着微笑。如果陈彦看到我，肯定会说我笑的样子真傻，不过我左右看过四下无人，所以我低着头红着脸傻笑的窘态，也不会有人看到。

关于陈婧说的自行车的事情，我想了想，好像最后一次是借给陈彦那厮了。

“自行车？”电话那头，陈彦说道。显然，面对我的询问，他陷入了思索。

“我想起来了，在小区的停车棚里。”他说道。

“钥匙呢？”我问道。

“钥匙有几把来着？”他问道。

“只有一把，本来有五把钥匙的，最后弄到只剩下一把了。”我道。

“那我找找，找到再跟你说。”他道。

“你赶紧找找，我急啊。”我道，语气急促。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用自行车的？”

“我现在马上要到李教授那里去，总之十万火急，回头再和你详细说。”

“我知道了。”

在即将踏进李教授办公室这段非常短的时间里，陈彦又和我说了说最近他和喻洁之间的事，不过边走边打电话，对于他说的事，如果要经过深思熟虑再给予他回复，对于目前状态下的我来说，实在是无能为力，不过我也尽量答复得让他满意。

“我们一起做什么，夏双溪都跟着，本来是两个人的约会，中间必然有一个电灯泡。”陈彦最后一句话，我倒是听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