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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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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康二年春,吴国欲同南诏结亲之讯,不胫而走。帝闻息,震怒,欲设宴绞杀世子。世子料知,经耳目出逃至含山,帝即诏令楚王泽亲率其国军拦截之。

“轰隆···”

天边一声巨响,行雷落地,大雨顷刻如注,水汽滂沱之下,只听马蹄声纷沓,溅开了一丛又一丛泥花。

“公子。”

来人一身深色窄袖衫,为雨水浇得不辨颜色,周身轮廓模糊,断续向外散着雾气,往上的大半张脸皆被笼罩在了斗笠檐边的阴影之下。

“赫远来迟。”

来人既是曹复,他口中的公子除去蒙溯再无二人。此刻的蒙溯勒马停于道旁,怕是等了片刻,两鬓的散发已然湿透,水束正沿两颊经下颌尖儿淌落。

“告知长风,计划不变,行动提前。”

简短几字,冷静果决,同平日里的插科打诨浑然二般。

“是。”

雷闪之下,曹复只闻一物朝向自己抛掷而来,他当即来不及多想,起手接过。“轰隆···”雷鸣紧随其后,原本微垂着的头猛地抬起,覆在面上的阴影随之退去。

“你同尹锋点兵十万,三日后的卯时,含山会面,务必!”

雨水愈发肆虐,渐渐在眼前淡开,曹复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虎符攥紧,青铜泛着冷光,经水冲刷愈发冷厉。此刻,不远处的蒙溯已全不分明,唯一双黑瞳亮如星斗。

“公子?”

“事态危急,我需即刻启程。赫远,接下去的便交由你们了。”

“驾··”

马蹄声再起,由南经北而去,如行雷般划破了这死寂长夜,天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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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太平了几十载的含山县,转眼又成了多方势力博弈之地。百姓自是不堪其苦。偏于这节骨眼上,守城将领竟还是些资历浅薄的,一时间,无人敢出头挑那大梁。

外有大军压境,内有争端频发,眼瞅着死的死,逃的逃,兵士转眼四散而尽,昔日重镇现成了个无主的空壳,说来也当真是荒唐。

风声萧索,旌旗倒颓,含山已同弃子无异。阖城内外一片狼藉,偌大的门楼空空荡荡。天色渐明,照亮了高处那个孤孑的身影。

那个货真价实的秦寒息,本该在金陵的。

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于重重封锁下,同彼时尚在千里外的韩无阳接的头,更无人知道此番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若之前说的作数,现下可到我上手了?”

红衣袅娜,经风缱绻,蒙溯一手抱了琵琶,一手理着面纱,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自那日后,蒙溯驱马日夜兼程,整整三日不眠不休。此刻,脸孔的苍白遮掩不住,如瀑的黑发不及打理,随意披散,蓄及腰间,是羸弱同张扬的交叠。

晨曦打在二人脸上,那一眼下,须臾晨昏,万物失色。她予他的光景,一如当日他闯宫时的红烛光焰,满是欢喜,却又极尽克制。

“有些人啊,宁可孤身犯险,也不愿落他人口实。”蒙溯说着,一跃坐上了城楼边,登时比身侧的秦寒息还整整高出了一个头来,她肆无忌惮地拍了拍底下那道宽厚的肩膀,口中哼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调,仿若对当下严峻的局势毫无觉察。

如此胡闹之下,秦寒息也只是偏头远眺向他处,身子未动分毫,竟任由着她,先前眼中泛起的涟漪尽敛,神态又复素日里的淡泊与沉着,如是道,“他人?”

秦寒息平日不穿浅色的衣衫,可这一袭白衣分明是衬极了他,眼眸透着惯常的清冷,只于看向她的片刻,直胜得了那桃花曲水,引东风流连驻足。

“总不是我吧?”面纱之下,殷红的唇角向上扬去,她似乎笑了,“我先他们一步,五千轻骑最快也需明早,后头还有十万,到这儿怕是得入暮。”

秦寒息目光更深了半分,语气照旧不辨,“子夜前,景容则便会有所行动。”

“我说世子殿下,莫非您也是个光杆子元帅不成?”蒙溯闷得慌,随手就将面纱解了,当即扬于风中,只听“呼”的一声,却见秦寒息冷不丁地抬了手,将其面纱给原样覆了回去。他虽一字未言,那样的眼神无外出乎是说,“我若有人,还会同你在这里枯坐?”

“即使如此···那咱们便请他来听上一曲。”蒙溯无奈地耸了耸肩。话音还未落,抹弦声骤起,便见蒙溯手下施力,按在了那琵琶弦上。

细看之下,她怀中的琵琶确是个稀罕物件,造型古朴,用料讲究,全不像是本朝的制物。

“方路过城中江月楼,啧啧···可惜了,唯这面血檀木琵琶还能补救一二。殿下且掌掌眼,是不是前朝所遗之“折山”?”

“是。”秦寒息只看了一眼,便有定论。

“‘折山’配‘灵机’,够得上了。”信手又是一声,却比先前短促许多,蒙溯似是自语了一句,转而不甚满意地摇了摇头,也不顾其他径自拧起把来,许久后才又复说道,“这便成了,你我虽说都是王爷,但要真如实说来,可都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主儿,最见不得糟蹋东西不是?”

语毕,她蓄力一指划下,似朔风扑面,铁马金戈跃然于弦外。“景容则该谢我,原本只看你一人饮茶,也忒无趣了些···”

前半夜安谧无事,至亥时三刻,忽听得城下军鼓擂起,瞬时蹄声隆隆,千军蛰伏而出。

一声挑弦,气贯长虹,十面埋伏之逼仄骤立于眼前。琵琶声骤起,直入佳境,其人却是遍寻不得。古琴遂入,瞬时转急,众人且见秦寒息独一人闲坐于门楼前,单手执琴,来回间,竟只为与那琵琶作衬。又看他一手划得正起兴,另一手竟还得空起了盏来,大袖蹁跹之下的意态风流,全不是在场诸人所能言说一二的。

“怪哉怪哉!”

于景容则示意驻军后,一年老者率先于诸将称怪道,“秦寒息素来谨慎,此般着实古怪···”

“这番故弄玄虚,恐要诓骗我们进城去···”另一老者紧随其后道,“依臣看这其中必然有诈!”

“臣等赞同二位将军所言。”

“···”

粗粗一看,竟有半数官吏当场附议。

“可末将们已探清这城中并未藏兵,焉知不是其走投无路之下策?”

“望殿下三思,今日过后,只怕再无这般时机了。”

“望殿下三思。”

“···”

如此又是半数,期间以年轻将领为众。

“收兵。”

正是僵持不下之际,从始至终未置一言的景容则忽而出声,果决的目光是不容反驳的威严。

此言一出,两头皆是愕然。

撇开浮于面上的纷杂,里头死寂如同空城,景容则抬眼往未名的深处看去,又复一个迂回,最终定格在了秦寒息面上。此二人指下如有金戈铁马,暗流涌动,可作万军。“是真是假,我当还你个人情···”

“鸣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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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容则是何人?怎可能全然看不出端倪,可即便有一分的存疑,他都不会强行攻城,到底死伤的是他楚国的人马。”

“幸而如此,公子他们今日是太平了。”

曹复方松下一口气来,却见那同为先锋郎官的尹锋正策马在旁,脚程虽未慢分毫,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之精彩,只见他转念又是一笑···

曹复不解,出声问曰,“尹都督,可又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我笑那端木庆···好个‘鹬蚌相争’,算盘打得挺响亮,反将别处的蛇与龙一并引出了洞来···”

时近寅时,二人携先锋军已过清溪镇,距离约定的含山西郊,不过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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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山,西郊。

“想必你早看出来了,当时刺杀我们的人分两批,头批确是我的安排,我且谢殿下给他们留了个活口。”蒙溯看上去颇有些倦意,正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合眼半躺于树下,边打哈气边道,“其后的那些人···我曾查看过他们配剑,统一绘着榆叶鸾枝纹饰,当时便有了一个猜想。”

“听你所言,怕不是猜想,而是定论。”秦寒息抱琴立于其侧,白衣舒卷,眉目入画,好一个不染尘埃的琴师谪仙,全然不见方才之凌厉杀气。

“可惜榆树梅非她一国独有,且她行事也不至如此稚嫩···罢了,同你所言,这天下间要我们命的人实在太多,相较来看,那位的动机倒也没那么明显,毕竟···”她张了张眼,瞥过秦寒息,旋即合了回去,连带着剩下的那些话也一并咽回到了肚里。不想这时,秦寒息却开了口,声低如蛊——

“你就这么放心景容则?”

“我同他喝了两回酒,也算是一见如故···”

蒙溯神色懒懒,说着敷衍。

“蒙溯!”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为秦寒息所截断。

照旧是那般淡泊的语气,此刻却有股说不上来的别扭,若真要说起来,这似乎还是秦寒息头一回唤她全名。

“往后,你若要喝酒,我定奉陪到底。”

“呵!秦寒息···”蒙溯看着他那紧蹙的眉目,微抿的薄唇,经不住揶揄道,“你这是醋了?”语罢,她还不及反应,对方已俯身而下,微凉的唇近在咫尺,猛就落了下来,没有丝毫的犹豫,瞬时同她相交叠。温热的舌尖在她唇上肆意重舔重压,蒙溯竟如同失了神一般,愣在当场,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显然,这是一个不舒服的吻,正极霸道地占有着。唇上的疼痛反复提醒着蒙胭,现下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着的,包括眼前这个她愿与之厮守一生的男人。浑然不觉间,她已将纤长的手指揉入了他的发中,默默回应着,同他一般的深情,缠绵而又炙烈。

城内,万物凋敝,满目疮痍。

城外,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身旁是你,这兵荒马乱的余生,想来也无甚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更23章(原预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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