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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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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重山外一重山···”

“一滩过后还一滩···”

曲调高亢,夹杂穿山哨刺耳,如同疾风骤雨穿越重重山岭,步步趋近。

“这唱的什么?”

一行四人闻声已停步原处,连同全然不通夜郎语的赵端竟也隐隐觉察出些不对头来。

“劝君莫做异乡鬼···”

“留得性命往回翻···”

细听之下,蒙溯不由蹙眉,语气却还同往日那般,“警告我们呢···”

闻言,只见曹复同赵端二人的神色登时一绷,右手一划便按在了配剑之上。彼时正是风声鹤唳,唯尹锋全无动作,可同蒙溯的那一眼的对视,于眼底深处的顾忌竟有几分相似。

“沿着条道走上小半日便能寻着进口了。”

蒙溯出声打破了当下的死寂,旁人正是不解,却见她拾起脚边的枯枝毫无章法地划拨了几下,原本不甚明显的蹄窝,这便显了出来,“都别杵着了,走吧。”

“看来这‘掉马’二字却是言过其实了。”全程压尾的尹锋此刻竟一反常态地紧跟了上去,玩笑间,一行三人已走出了背阴的山麓,雀鸟惊飞,头顶成荫的古木瞬时为久违的日光所穿透。日上中天,已是小半日后,而方才蒙溯所说的古道,正曲折萦回于这群山之中,虽有杂草枯叶的重重掩盖,大致轮廓隐约可窥。

“这便是那神神鬼鬼的寨子了?”赵端立于高地,俯看下去,只见百来户土掌房呈蜂巢状发散,再外环有层层梯田,同寻常村寨并无二样。

“夜郎举国信鬼奉神,待去到里头,莫再浑说。”

“哎,省得。”赵端拍了拍嘴,忙不迭地应下。

夜郎同南诏相邻,一个藏于深山,一个坐落平原,故而后者同中原素有来往,而今风土人情已趋于一般,可眼下的夜郎,仍旧是上古时的样貌。

说来也怪,自打他们踏上山道,先前的歌声却是再没听着过···

“公子,赫远不明,夜郎同外语言不通,我们为何还要这般顾虑···”

“九哥哥。”

曹复话说一半,便听得清脆一声,如同燕语莺啼,虽带着些许西南口音,却也算得上是字正腔圆。蒙溯笑看了他一眼,曹复当即噤了声去。

“九哥哥···”少女又是一声唤,朝着他们大步跑来。少女生得曼妙且着一身胭脂色旗帜服,黑发成螺髻挽在额前,上插一双红色竹片,双颊未施粉黛,呈现着极光洁的黝黑,绯红却如同初生朝霞,裙摆摇曳间,环佩作响,那是全然不同于中原的风情。

“依扎?”

蒙溯有一瞬的迟疑,又定睛看了片刻方才唤道。

她口中的“依扎”,全名为吉乃·依扎,是夜郎王最小的女儿。年纪尚小,看着不过豆蔻上下,实际却也只比蒙溯小上一年,也就说与“蒙胭”同年,更为巧合的是二人还同为国中唯一的公主。

依扎幼时曾跟随夜郎王来访南诏,自然同彼时寄居于公孙家的蒙溯玩得极好。后二人偶以书信往来,直至今次碰面时隔经年。

“是。”依扎的双眼扑闪着,俏皮明媚如同一泓春水,只可惜曾映照于春水之上的星光,终被藏去了云后。

“你怎的不在柯乐,跑这儿来了?”

“是阿爹叫我来等你们。”

依扎答得自然,却见赵端脸色一变,登时就要惊疑出声来,幸而为立于旁侧的曹复拦下。曹复的神色也不松懈,却未同赵端一般注视向依扎,反朝四周打量着。

面对种种异样,依扎竟似未觉,继而道,“我见过你。”方说罢,她已回过头去,也不知是否是刻意。众人不知内里,只见她脸上的绯红越发生动,赵端当是曹复,目光来来回回地地探究着,蒙溯见状,自然也朝这个方向想去,全不疑有他,惟独尹锋的视线未曾在二人身上做过任何停留。

“夜郎王殿下也在寨中?”

蒙溯初见依扎未坐轿也未骑马,心下便是了然,当下发问,不过搭腔打诨的前兆。

“阿爹也来了,眼下夜郎的大事小事都是由哥哥在主持。”依扎小脸一扬,说得起劲儿,“哥哥就是我们夜郎最顶天立地的英雄···”

夜郎崇尚英雄,依扎用词虽有夸大,但也不难看出夜郎王对于这个儿子的器重,不同于蒙溯,依扎往上只有一个哥哥,名作“约日”。吉乃·约日是个忠厚且坦荡的人,蒙溯虽同他仅有一面之缘,印象却也不错,现下想来,多少是受了公孙楚的影响···

“不知今时今日,约日的酒量可担得起英雄之名?”

“咱们夜郎的儿女各个都是酒桌上的英雄,不信?九哥儿大可同我先比划一番···”

“爽快!”

话音方落,便听得身后赵端的嘀咕声,“人女娃相中了小曹兄弟,您这可不地道···”偏他那大嗓门,想不被听见都难,只见蒙溯状似不经意的一眼,赵端当即脚下便是一踉跄。

“闲事莫管,注意脚下路。”

“哎···”赵端确同她所言,低了头仔细看路去了,这低眉顺眼的模样,加之膀大腰圆的体格,诡异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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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环状的掉马寨,主寨居中央。

白日里,寨门紧闭,四处哨岗的兵士骤然猛翻了几倍。碍着蒙溯此行不能与外人道之故,这般安排,确是有心。

光自天井打下,四下静谧,似无二人。白须老者盘坐在于背光一侧,脸上的丘壑经阴影纵横深邃,“我夜郎先祖为躲避战乱聚居于此,不想仍避不开饱受外族欺凌的命格,此百年来更甚,倘若这天下又将倾覆,你我皆不能幸免,与其夹杂其中,还不如同你们一般,搏上一搏。”

说话的老者便是夜郎王吉乃。

年近七十的吉乃,眼里的精明已沉淀为岁月馈赠的睿智,再不是蒙溯印象之中的模样。

吉乃笑着,似看出了蒙溯的顾虑,捻须道,“你且宽心,他们若疑我夜郎无信,便叫依扎随你走这一趟。”

从见着依扎起,蒙溯心里便有了底,可夜郎王此番能说出这话来,仍是超过了蒙溯的预想,如此一来,夜郎王不仅仅是同意借道的请求,更是予以了援兵之承诺。

“谢···”“谢”字方出口,却见吉乃罢了罢手,转而用他那沙哑的嗓音说起了夜郎语来,“你现在一定很疑惑,对吗?”

蒙溯并不想在他面前隐瞒什么,当即点头应下。“起初我确实不欢迎你们,你口中的谋划或会成为夜郎的灭顶之灾,可约日说服了我···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同你一样,只可惜你阿爹子嗣众多,少不得打压你。”吉乃缓缓道。

蒙溯收回目光,心底的疑问瞬时有增无减,她心知吉乃方说的“重情重义”绝非是约日幼时同她的一面之缘,而那“打压”二字更是意味深长···

二人就此相顾沉默着,片刻之后,只见蒙溯起身一揖,终是什么都未问出口来。

裕康二年,直隶军会吴楚于含山,首战败,晋往支援。战事在即,故蒙溯一行未做逗留,于次日鸡啼启程上路。

—————————————

四月廿二夜,含山,雨。

“驾···”

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这雨夜,不远处的官马大道上一行十余人疾驰而来,往前辕门不过百米。

“启!”

勒马嘶鸣声中,辕门开合。

“如何?”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蒙溯已褪去蓑衣,换上一身常服,冠发齐整却不似要去休憩的模样。

“晋军已过九江。”

来人禀道。

“好。”

应声的当儿,蒙溯已从角落揽过伞来,一推一撑,当即走出帐去。

值夜的巡岗哨卫二更一换,此刻,正值第一更鸣。

“东营由吴同南诏二军驻防,西则为楚军营地。”听闻更声,端木匀将视线转回到东营,神色略显紧绷之下,语气却无半分异样,“郡主此行先于小王,当更知内里。”

“诚王殿下抬爱,言不敢当。”相较于端木匀的风声鹤唳,乔言的面上则看不出一起半点的波澜,她明知对方话里有话,却只作不知,循声俯看去,确如其所预料,东西二营已扩成环状将含山围于其中,交会处犹如锋刃,北去之势锐不可当,直指大都。

“禀公子,更值毕。”

将士皆着同营房一色的黑色甲胄,静立于各岗,惟白伞穿梭其中,分外醒目。雨越下越大,脚步起落间震起层层泥花,落在来人衣摆之上。

“唰”的一声,厚重的帘帐应声而起。此刻,偌大的主营竟空无一人,烛火经风哔啵,来回挣扎了几下,顿时熄了数支。于这一明一暗间,蒙溯已行至案前,只听其呼吸由低缓转而急促,素来笔挺的后背眼下竟是微微佝起,她将手掌在案台之上,身体极不自然地前倾着···

“她可是算准了!”

余音回寰下,略显青白的唇瓣浅浅勾起,极尽戏谑,“既是要见我,又何必这般迂回?”

背影被再度拉长,回看案台,却有一半方字条居于正中,上书小字——

“子时,风波楼,望叙觏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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