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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息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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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秋雨在寺庙外的老槐树下心急如焚地等了片刻。她离约定的时辰晚到了两刻钟,却不见来人,不知出了何岔子,便决定冒险回去镇子找一趟。

马车旁还侯着车夫,樊秋雨编了两句话来骗,车夫竟真同意先驱车带她回去。山路崎岖,马车行到一半时被一块石子惊了马,樊秋雨被颠簸得一头撞在车壁上,她艰难地掀了布帘,却不见前头驾车的老者。

待不到她反应过来,马车已经行至坡上,樊秋雨纵身一跃,难免随着马车一道滚下了斜坡。

她转醒来时躺在了自己屋,屋内点着烛火,却不及透过窗棂的红灯笼亮眼。樊秋雨撑着手肘起身,木板发出咯吱一声,花枝听见动静退开门跑进来,扑跪在床边。

“ 小姐。”花枝嗓音带着哭腔,“ 你已经昏睡好几日了……花枝、我……”

樊秋雨虚弱的靠在床头,忙问道:“我怎么回来的?我昏睡这几日有长君的消息吗? ”

“ 我……是我对不住小姐。”

花枝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又将脑袋砰砰磕在床沿上。樊秋雨被惊了一跳,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手垫在床沿边,她拖住花枝的额头,道:“先说清楚,是不是长君出事了?”

“是……”花枝抱住额前的手,像抱着救命稻草一般,“那日我去送信时,碰见了二少爷……他说若是我不告诉他……他便要收我做通房丫鬟,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小姐,你打我吧!你打我出气……”

樊秋雨两眼一黑,喉间止不住血腥气翻涌,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她双手死死捏着花枝双肩,摇晃着她问道:“长君人呢?她人呢?”

“她……”

花枝被樊秋雨这幅模样吓到了,躬着身子往身后躲,可钳制她的手像是铁烙的,指尖隔着布料要掐进肉里。她颤颤巍巍道:“长君小姐……她、她……要嫁给二少爷了,大婚就在明日……”

“你胡说!你胡说……长君不喜欢他的……怎么会要嫁人?”樊秋雨疯狂摇头,后一把推开了花枝,“滚!你走……别让我再瞧见你……”

花枝跌坐在地上,她吓得面色铁青,着急忙慌地从身上摸出一封信纸,道:“……这是长君小姐,她写小姐的……”说着将信递过去放在床边,慌忙爬出了屋子。

樊秋雨胸口痛的喘不上来气,手抖得半响才摊开信纸,上面写:爹爹病重,此生不能赴约,一别两宽,望各生欢喜。

信纸被捏皱,她埋头枕被间,长君的只言片语叫她连哭的气力都没了。她晓得长君的脾气,只恨自己半点不知情,万事不由人。

“我的好姐姐……”樊二不知何时进了屋,声音响在樊秋雨的头顶,他得意地说道:“看来你都知晓了。说起来你这好姐妹真是贵啊……比楼里的姑娘贵多了。”

樊秋雨猛地昂首,反手凝掌打得樊二猝不及防,脸颊肉眼可见红肿起来。樊二被打得偏过头,呸了一声,反倒笑起来。

“你有这般本事,平日里不见你还手?”樊二伸臂掐住樊秋雨的脖子,眼中恶意狠狠,“从小到大你的从来都是我的,你有什么?你什么都不配有!樊府的一切、你妄敢肖想,这些都是我的!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偏要抢过来放在你眼前,让你日日抓心挠肝……你给不了她的,我都能给,从身到心……你拿什么和我抢?八百两,她可值八百两呢!”

樊秋雨重伤刚醒,浑身无力,被掐的咳嗽不断。她不挣扎,死死瞪着樊二,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剐了。

“姻缘庙你侥幸捡回一条命,我就让生不如死。”樊二松了手,将她从床上拖拽下地,踩在脚底下,“女子生来就贱,你凭什么当得起我姐姐?啊?”

樊秋雨脸贴着冰冷的地,咳了几声后不服输地说道:“凭我比你像人!你生来就是恶鬼!我庆幸父亲母亲冷落我,没将我教成你这般。我什么都不想跟你抢……可今日我要是能活,你们都不得好死!”

“骨头真硬。明日喝完我的喜酒,我便让母亲也替你寻一门好亲事。你活着,我还想将你多多留在家里,新婚燕尔、情意绵绵,我都要你看着……”

白绫高悬穿过屋梁,樊秋雨脚尖费力地点着凳脚,双手死死扒着脖下的白绫。她胸膛剧烈起伏,脑袋意识混沌,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樊二注视着她笑,白面如玉,“你总是不长记性。记得,往后的每一天,都是我恩赐于你的。”

他转身出屋,喊道:“快来人,姐姐自杀了!”

“人面兽心!猪狗不如!也配叫人?”景闲玉看到此处怒急,谩骂出声。

柳争面色如常,像是见惯了一般,又像本就无情无心。他道:“往后一切因果循环,都是报应。”

再往后便能接上景闲玉先前醒来的事了,樊府上下都以为樊大小姐是自杀,樊母也真为她寻了门亲事。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了洗魂梦境里遗忘的一些事情。

长君因父入府,结果入樊府不到两月长夫子便因病长逝。她隔日借着料理后事偷偷去了一趟姻缘庙,去了老槐树下,料想回程途中却被一伙山贼劫去了寨子。

樊府对此事充耳不闻,是樊秋雨孤身犯险,假装被掳近了土匪头子的身,以他为质,救了长君出来。那时她旧伤仍未愈,虽侥幸逃脱,却被利箭穿胸。

天高地阔,两人冥冥之中有缘无分,注定不能赴老槐树之约。樊秋雨解脱般地躺在血泊里要长君离开,长君却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又回了樊府。

几日后,樊秋雨被抬着嫁去了当地有名的富商家。她不认命,做不来取悦人的恶心事,常常被老头子打的半死,便将身旁的陪嫁丫鬟献给了他。花枝熬不住,很快就跳井自杀了。

她早就怀着恨,日日在苦痛里挣扎又清醒异常,恨自己也恨许多人。

在她嫁入樊府不到半个月,偶然听闻了长君的死讯。她也想死,可她不甘心,她痛极了,也恨极了!她要全部人死!

樊秋雨将女子给的瓷瓶倒进了酒缸。酒过三巡,满园横尸,血流进菜盘子里,染红地面,喜绸更艳。她饮下今夜的第一杯酒、第二杯酒……一壶、两壶……喝到意识迷糊,终于看见了心心念念的人。

她们之间隔着身不由己,隔着三纲五常,隔着世事不公,就是不隔阴阳。

景闲玉见樊秋雨倒下去,只觉得本虚无的身体骤然一沉,眼前万物化成点点莹光。他头脑昏胀,站立不住,手指胡乱拽到一片白色衣角,倒了下去。

“玉儿……”

“二哥。”

柳争接住了他,将他揽在怀里。景闲玉靠着柳争缓了会劲,环顾四周,问道:“那位洞主呢?”

“方才走了。”殷二拍着胸口,仿佛劫后余生般念道:“可算走了。”

景闲玉看殷二这副模样,又想到先前即墨枝对殷二的态度,随口问道:“你和他有过节?”

“我?怎么敢!”殷二连连摆手,道:“是我们洞主……”他顿了一下,不敢直呼即墨枝的名讳,便道:“……蝉山洞主喜爱人世各种新鲜玩意儿,他便在蝉山洞里养了几只人间的兔子。后来被我们洞主……烤了吃,就成今天这般局面了。”

“让他动不动推人!”景闲玉撑着柳争的肩站立,敬佩地竖指,“你这位洞主真是……深得我心。”

柳争手还搀着他,道:“站好,别再倒了。”

“南柯一梦,方才有些没缓过神来。”

眩晕感淡去,景闲玉现在只是有些无力。他跨步踩过碎瓦、木屑,绕到前面去。先前人声鼎沸的地儿静了下去,夜间山里连风都停了,只余下三两声蝉鸣虫叫,再不闻一点人声。

眼前一幕和景闲玉脑海中的重叠,酒未阑,人未散,横尸遍地。老李也在其中。他仰面倒地,手上还紧紧地攥着半只鸡,抱在胸前,半点泥灰都没有沾上。

“死生不由己。”柳争道:“世人大抵如此。”

殷二看着满地的死尸叹气,道:“我们将人埋了吧。”

“等会儿。”景闲玉突然道:“老李他们未被摄灵,你们难道无需先做法将人魂魄拘回十方地?”

殷二解释道:“禁锢着他们魂的恶灵散了,他们就和普通的死人无异了。人死后灵会自动归于十方,届时就会有福灵来拘他们的魂。至于那些被吃了灵的人……便是连魂也随恶灵一起散了,魂灵俱灭,再无来生。”

“如此……”景闲玉怔怔道:“那就将人埋了吧。”

挖土刨坑,野山上一夜之间多了八十七具无名尸。他们互不通姓名,来此山上便是一辈子。景闲玉不知道人从何处来,也不需要动手,殷二念两句咒语,黄土掩面,便弥盖了所有。他帮老李单独竖了墓碑,墓碑之上却刻不出他全名。

绿叶透过晨曦,天将亮了。

几人下了山,没走多远便又回了城里。柳争和殷二不食五谷,不知饥饱,景闲玉却是闻到飘来的包子香,快要流口水了。他咽下口水,目光投向两人,最终决定问柳争。

“你有银子吗?”

“你忘了吗?我是来卖身的,囊中空空。”

景闲玉脑袋垂下去,哀叹一声,又听柳争慢悠悠说道:“不过……”他挑眉示意殷二,“他有。”

“你胡说!”殷二像是被踩中尾巴的兔子,跳脚道:“你不准胡说!我没有!”

景闲玉双臂环胸,在等下文。柳争问:“他没告诉你他是何物?”

“说了,双生石。”景闲玉道。

“没错,是双生石没错!”殷二忙道。

柳争又道:“我听闻焱山洞里有一块双生石修成的灵,是块金石。”

“你还是块金石?”景闲玉惊得合不拢嘴,眼神上下扫他,“你……你纯金的?能扣下来点吗?”

“不行!”殷二双手挡在胸前,后退好几步,“我们离了十方地火,灵气会受限,扣了便长不回去了!”

景闲玉被殷二一语点醒,问道:“你们不是会一些法术吗?金锭银锭岂不信手拈来?”

“莫说金锭银锭,就是金山银山也未尝不可。”柳争道:“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维系不久就会消散。那是骗人。”说着又盯上了殷二,“从他身上扣下来的,就是真的。”

“不行!”殷二顾不得其它,吓得大声叫喊,“哥!有人要打我们身体的主意!”

嘹亮地一嗓子,喊得路人都侧目看过来。景闲玉“啪”的一声拍在殷二脑门上,道:“叫叫叫!大街之上禁止叫唤!”

柳争趁两人分神,眼疾手快地扯了殷二的几根头发,长发捏在手心,一眨眼就变幻成了几颗金珠。殷二捂着嘴不敢再叫出声,过了片刻眼含怒气瞪柳争,道:“金珠是给二哥的,不许你用!”

“有人说了,给你。”柳争摊掌递到景闲玉面前。

景闲玉一把抓过,先去了包子摊。老板见几人长得好看,买五个还多送了一个。

殷二看着分到手中的包子,委屈地说道:“二哥,为何我只分到一个?”

“因为只有我会被饿死。”包子热气腾腾,景闲玉呼呼地吹着气,对着柳争抬下巴,道:“他也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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