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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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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舟飘忽飞掠,自祝融大营出发,绕过他们的起步之处天璇镇上空,一路向西,在奢比尸回头,再掠过大平原,在无尽山掉头回朱雀城。

从空中俯瞰下去,但见郊野山峦起伏,人工强行开垦的田地层层依山而布,俱是零碎小块,作物却生长得颇为茂盛,绿叶繁花,错落有致,金灿灿的谷物,红彤彤的果实,于乱石荒林间显出蓬勃生机。

村落城郭却屋舍俨然,布局分明。老弱妇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辛勤劳作,或闲谈歇息。偶尔有几头豢养的角猪顶坏了圈舍,摇摆着肥胖的身子乱走,众人便一面哄笑一面将它们赶回去。也有不少轮休的青壮年狩猎归来,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喧腾,显出点在南境常见,然而他处不可想象的烟火气息。

再从更高处看,地面纵横交错,宽窄不一,在峰岭平地间蜿蜒穿梭的,是他们经营此处后墨漆主持规划修建的各级官道。其间甚至有数十条漫长而极其宽阔的主道,沉睡的巨龙一般,将一城三峰的所有军营、重要城镇和物资储备点勾连起来,尽头处犹如剑锋,分别指向无尽山下的大平原和东西两境的强邻,是专用于大规模物资和兵力转运的行军道。

呼啸的风声中,谢重珩双手撑在甲板栏杆上,忽然头也不回地问:“先生可还记得,我们来多久了?”

就听身后的人散漫道:“今年岁暮之日,正好四十五年。怎么了?”

他一时觉得似乎有很多感慨,千头万绪,都争着抢着要从胸腔里冲出来,沉默一会,却只如当年分别时的谢煜般说了句:“时间过得好快啊!”

当年进入之时,这里还是令龙渊时空的凡人闻之色变的鬼域,连贪婪到号称风都不放过的尾鬼国都不敢涉足的极恶极苦之地。南境又是其中最落后最难以生存的区域,混乱、野蛮,被大小头目层层压榨奴役,缺衣少食,充斥着杀戮和血腥,即使同为最底层的幽影之间,也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常常为争夺一口食物一片兽皮自相残杀。

如今不过才过去了四十多年,至少在他们辖制的这片地界,竟也慢慢有了点人间的模样。

严格论起来,眼前的场景比照外界史册载录的清平盛世时,其实还有差距。但就是这些凡人时空极其常见的景致,真要从原始蛮荒的状态开始,亲手一步步打造出来,其间的艰辛,坎坷,困难,付出的心血,代价,努力,若非身在其中,一点点见证,根本没有办法想象。

对于日常治理,谢重珩参与的不算多,但仅仅从他带兵的一路磕碰而言,也可窥见一斑。

抛开幽影本身的难以管束不谈,在以贫瘠闻名的南境开荒垦地,农耕种养,在重重山岭间规划修建各种不同用途的道路,推行文明,树立秩序,教化野蛮,遏止暴力……无论哪一条,都绝非易事。

一念及此,他转过身,诚心实意地道:“这些年,多亏了先生尽心竭力,才有如此气象。”

墨漆只是睨过一眼,微微一顿,又移开目光,并不答话。

这小傻子,眼中只看见旁人的功绩,却似乎忘了,战是他打的,地盘是他浴血奋战夺来的,改变此处的天真设想是他一力主张的,称霸南境的实力是他不眠不休训练兵士改进装备换来的,眼前的安宁与平静是他率领麾下将士日夜守护的。

这一切,是他们共同造就。

他垂目看着脚下的大地,多少年来,他曾无数次踏着阴风浮云行过往生域的上空,偶尔一瞥,哪怕眼看着血肉之躯化为如山枯骨,温热鲜血汇聚成河川湖泊,眼里心上,都生不出丝毫波澜。这片鬼域中的一切,从未真正落在他瞳仁中。

但如今,也许是受了青年俊朗面容下暗藏的激荡汹涌的心绪感染,也许是第一次审视自己亲自参与亲手打造的成果,又也许还有些别的原因,他那片空荡荡的胸腔里不可遏制地,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彷如将朽木雕琢为珍宝,一点满足,一点喜悦,一点自负,一点热血与豪气,一点柔软与温情。

漫长而无趣的生命中,哪怕是从前六次轮回,墨漆也从未有过这般心境。

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却有着难以抗拒的力量。它很陌生,又出现得很自然,就像惠风和暖雨露滋润的春日,种子悄悄发芽;就像朝晖渐现云霞似锦的清晨,阳光披洒满身。

它太过轻缓,大多数时候完全引不起你任何注意,但当你蓦然抬眸时,它已经平静而坚定地融合在你生命中,留下毫不起眼然而不可磨灭的一笔色彩;然而仔细回想,却早有端倪,只是从前你不曾想到,后来在一个恰当的契机,以一种温柔的姿态被你发现了而已。

仿佛这些年,改变的不只有似乎永恒不变的往生域,还有他的心。

也许,是时候下手了。于谢重珩而言,会是一生的伤害和噩梦;于他而言,却是垂死挣扎。是给这小傻子一个抽身的机会,也是给他自己一个机会。

这种世家子弟,向来把脸面和尊严看得比命都重要。对付这种人,单纯躯体的折磨并不能令他们崩溃,除非亲自体会一下被践|踏到泥泞中,尊严破碎的屈辱感觉。

以谢重珩的坚韧顽强,伤口总会愈合噩梦总会终结;然而他是深渊中的妖鬼邪物,若是被人驱散了黑暗,暴露在阳光下,将万劫不复。

很遗憾,我教了你许多东西乃至治下御民之道,你却都没学会;我唯独没有教你怎样去喜欢我,你却无师自通。

凝霜般的长睫遮掩下的碧色眼瞳阴森如鬼,素衣雪发的男人微微弯起唇角,温柔一笑。

飞舟师操控着战舟在天幕下飞掠盘旋,穿过大平原,在比无尽山巅更高的地方停住。

谢重珩心里一时惊愕不已。他原就想趁这几天休息悄悄来一趟,莫非他这位神秘盟友果然连这也能算到?

他不动声色地等着,飞舟却缓缓下降,最后停留在半山腰。墨漆示意他往下看,他却在心里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竟将盟友当成了神一样的存在。于凡人而言,神明是终身不可奢求一见的存在,怎么就他不同凡响,遇见一个凤曦还不够,还有第二个。

与他想象的不同,无尽山下并不是从来没有人迹,山脚下东部与南部交界的位置,居然有一座废弃的城池。

城池全部以白玉琉璃造就,浅色宝石镶嵌装饰,依山而建,最高处竟然几乎在半山腰,于阴风鬼气中影影绰绰。其下连绵蜿蜒,另一头延伸到东部深处,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从眼前所见猜测,它占据了大平原东南两部分将近三成的地盘,殿阁楼台参差错落,恢弘壮丽,却又处处彰显着极其用心的精巧和低调,显然是早在幽影出现之前,与句芒、祝融两架炼器炉同个时期的产物,属于往生域中那段不为人知的失落在漫长岁月中的辉煌文明,那个墨漆不愿透露详细信息的妖族。

虽已废弃不知多少万年,城池依然坚固如昔,不受时光侵蚀,仿佛仍在安静地等候曾经的主人归来。

这个地方是全然陌生的。哪怕是千年后以谢七的身份随在凤曦身边时,谢重珩也从不知晓这么个地方,不由奇道:“这是哪里?”

墨漆懒洋洋地倚靠在甲板栏杆上,散漫道:“一座宫城。”略略一顿,仿佛不经意地,“你若是喜欢,等时机成熟,我们就收拾收拾搬进来,作为以后的正式驻地。”

朱雀宫刚刚落成,尚未入住,他却已经打着再次搬家的主意。

谢重珩不免略有些好奇,随口问他:“此处奢华,非比寻常,莫非正是往生域曾经的繁盛时期,那些妖族贵胄首领所居?”

墨漆淡淡“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是,也不是。真正属于那个时期的妖族都城早就被最后困守此地的大妖们癫狂之下彻底毁了,这里连同无尽山都是末期,导致此境最终覆灭的妖族罪人为迎娶心上人所造秘境的一部分,最早叫凤华境。”

碧色狐狸眼中冷幽幽的,仿佛浸着两点刀锋上的寒光,那把珠落玉盘似的嗓音不知为什么带着些难以言说的讥诮意味:“只可惜秘境造好后,一天都未曾投入使用,心上人没等到,却迎来了阖族的死亡故地的毁灭。若干年过去,秘境结界坍塌,这里才出现在往生域中。幽影出现后,称之为葬神遗迹。”

谢重珩听了一回,只觉这情节似乎略略耳熟,似乎曾在哪里听过。

但他一直忙于整个南境的兵事和部分治理之类的杂务,哪有心思去记那些如同话本子一般的闲谈故事,待要细究,那点感觉却彷如夹杂在阴风鬼气中的一缕浮云,只是一闪而过,便了无踪迹。

他扭头看着身边的人,笑道:“既如此,我们搬进来似有不妥,一则这里本是人家预备的新房,二则,这段过往好像不太吉利。”

虽说他是惯常带兵上阵的人,只相信掌中的刀,不太讲究什么忌讳,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苦苦思索须臾,不经意地抬眼南望,谢重珩脑子里忽然劈过一道明光,扬声命令飞舟师:“起到高处。”

从比无尽山巅更高的地方俯视南境,就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事情。

因着各方面都走上正轨,整个南境有了足以自保的实力,句芒与祝融二峰顶上用以掩护的巨型亭盖早已被拆除,光明正大地炼制各种器物,与朱雀三峰之一的奢比尸相比,区别极其明显。

若说句祝二峰像两个巨型炼器炉,奢比尸拔地而起,巍峨雄壮,才真正担得起山峰之称,峰顶飞檐交叠,层层错落,更像座巨大的楼台。

往生域四城十二峰,除去句芒祝融,加上无尽山脚下原有的城池……十楼,五城。

天上浮空明,十楼连五城。神明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谢重珩只觉连呼吸都一时凝滞,一点点转过目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握住身边人的肩臂,嘴唇翕动着,终于涩声问道:“所以,这里就是曾经的浮空明境?”

传说中天地化育的大妖九尾天狐一族的家族故地,早已在人魔妖三族大战中被太初之光、洪荒神界第一任人皇凤炎彻底封死、消失于世间的洞天福地,大昭历代帝王都在秘密寻找的长生之境。

亦是孽余生笔下《幽冥游梦记》中的幽冥。

无论他从前对这里有过多少疑虑,却从来没有想过,外界凡人视为鬼域、贪婪之极的尾鬼国都不敢涉足的极苦极恶之境往生域,同神明居所浮空明境会有什么关联,那个辉煌强盛又残忍无比的失落文明,同凡人眼中的神明九尾天狐又有什么关联。

墨漆看着他惊愕震撼的模样,似乎觉得有趣,欣赏了一会,才慢吞吞地道:“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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