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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那位年轻又轻信的守财奴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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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里叫西里尔强制休假,叫他跟德米特里未来的监护人见见面。硕大无朋的身躯挡在私人诊所门前,说什么都不让他进门。

西里尔结结巴巴地辩解起来,一张脸涨红到了脖子根。

“可是先生,现在的每一台外科手术,都可能是我这辈子的最后一台……”

我还什么都没说,他的神情就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屈辱和不公。俄国人心想。

“席林医生,我至少在五天前就提醒你了,而且至少重复过五次。”俄国人深吸一口气,原本便宽阔的身躯活像吹起的气球似地更加庞大。“可是你根本没放在心上。”

俄国医生就像朋友一样帮助他,但西里尔始终对他怀着一种本能的畏惧。他畏惧一切等级和军衔,因此没办法跟俄国人发展出一段平等的友情。

自雅各布回来之后,那种畏惧就越发根深蒂固了。

事实上,三年前他的性格简直称得上目空一切、盛气凌人——别说是三年前,三周以前他都敢为了自己的正当权利跟别人顶嘴。现如今,那些锋芒好像突然不见了。

“我相信你的水平,还指望有朝一日你能当上主刀医生呢。你说,现在的副刀和未来的主刀,我会选择哪个?”见他装聋作哑,俄国人摇摇脑袋,“西里尔,这不只是为了米佳,也是为了你自己。”

这一招奏效了,年轻的外科医生陷入了诡异的冷静和镇定。不一会,他郑重地握了握瓦西里的手。

“你说的对,先生,我不要夹缝里虚伪的和平。”

瞧瞧,这个糊涂蛋还要管他的不舍叫作“虚伪的和平”。如若真是如此,他大概只能在存天理、灭人欲的反乌托邦小说里找寻真正的“和平”了。

俄国人不认同他那消极的处世态度,但那不影响他欣赏这个年轻人知恩图报的美德。当年,瓦西里只是替西里尔说了几句公道话,他便毫不犹豫地留在了这个破地方。他为俄国人兢兢业业地打了三年工,虽然有时候会因为工钱的问题起冲突,却从来不会偷奸耍滑。

所谓温情就像是酸黄瓜罐头的汁水,里面充斥着大量的盐分。那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它不能解渴,有时反而会让人越来越渴。俄国人打了一个巧妙的比喻。然而,任何人都不应该被剥夺喜欢它的权利。

正常人都会喜欢这罐酸黄瓜汁,西里尔也喜欢,而且几乎称得上是难以割舍的迷恋。但他从来不愿承认,好像很害怕会打翻他的酸黄瓜罐头。那活像是他偷来的东西,不能堂而皇之地摆在阳光下,必须躲起来悄悄地品尝——现在,他正忍受着吝啬鬼的绝望和心痛,要把它悄悄交给别人。他怎么能不难过呢?

他当然舍不得,可他别无选择。他害怕德米特里的身份会遭到揭穿。非法移民会被遣返回国,或者被困在什么地方绝望地等待救援。总之,这里不是安全的容身之所,也不适合让孩子健康成长。

俄国人叫他回去换衣服,但西里尔就像被压缩在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缄默不语,好像突然变傻了,变成听不懂英语的白痴——于是俄国人又用法语高声重复了一遍,这次得到了对方肯定但有些不耐烦的答复。

“我在听呢!”

他在听呢,他在听呢——边说着,边取下了头上那英国人似的黑色毛呢爵士帽。那神游天外的冷漠令俄国人感到不快,但也无计可施。瓦西里刚准备回诊所,年轻的外科医生就突然转过身子,冲他优雅地欠身,卓别林似地行了个角度颇为浮夸的鞠躬礼。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慢慢浮起了微笑,接着便轻快又活泼地向俄国人挥了挥帽子,仿佛他是一个爱捉弄大人们,但本性十分温顺善良的孩子。

“先生,您说错了,我可没有那么健忘!”

瓦西里目送着年轻人深灰色的身影离开,看到它在灰仆仆的天空下若隐若现,宛若一个旧时代半死不活的幽灵。为数不多能证明他确是活人的只有他手里捻着的一支刚点燃的万宝路香烟,即便透过凌晨灰蓝色的雾气,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米佳未来的监护人们预定了一家高雅的西餐厅,请他过去喝下午茶。餐厅要求必须穿正装、打领结才能进去。他告别了瓦西里,打算回家了。

坐地铁大概需要近两个小时,但乘坐巴士就会快得多……优柔寡断的西里尔在昂贵的出租车和廉价的地铁之间犹豫了一上午,最后选择了前者。

临走前,德米特里好奇地问他:“西里尔,你要去哪?”

“跟老朋友见见面。”他想了想,撒了个不那么高明但十分善意的谎言。事实上,他在全美国都没有几个熟识的朋友,但他自作主张地把那两位监护人算了进去。他绝不喜欢他们,就像警惕所有可能的情敌一样警惕他们。但现在,他认为短暂的共同目标可以让他们临时结成同盟。

早些年他喜欢旅游,几乎将全欧洲走了一遍。可是他却没有到过美利坚的太多地方。这块土地让他心生畏惧,只能靠一些以讹传讹的故事和影视作品胡乱拼凑它们的模样。

“但凡是我答应下来的事,我都会努力做到最好。监护人们保证会让你的遗产完完整整落到米佳手里。”俄国人对他承诺说。“他们是诚实的人……不过,他们有一定约会迟到的可能性。”

西里尔在社会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那里得知了那对夫妻的姓氏——他们共享一个法国姓氏,叫加斯科涅(Gascony,同时也是法兰西的一处地名)。但西里尔并不熟悉法国姓氏,对这个高贵的法国姓氏也并没有太多概念。那段时间他的工作重心几乎全都在弟弟身上。要是他稍微对其他事上上心,而不是如此轻信,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惨败的下场。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撒谎,没准还想骗我的遗产——该死,我还有那么多值钱的文物、奢侈品,最重要的是还有上千本珍贵的绝版书。西里尔开始在心底抱怨着,已经大概构想出他们的样子。他猜他们会是对有新英格兰地区口音的农场主,身上还会有些难以掩盖的烟草味道……不过,好吧,必须承认,他们对餐馆的品味的确让他吃惊。

他看到了一辆栗色老式汽车,是辆布里斯托,是那种或许永远不会出现在这里的那种款式——或许是1945年以来停驻此地的第一辆。

他过分迟钝,居然在最后的黄金逃生时间还在心里喋喋不休地抱怨,直到那对穿定制手工衣物的法国老夫妇来到他的面前。

“您是西里尔·席林先生?”

“您找我?”

西里尔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动弹不得。他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两种人:高官和富豪。不幸的是,当他终于在靴子踩过楼板的咯吱声里同时嗅到了金钱和权力的气息时,一切都已经迟了。那不是一对美国乡巴佬,而是对富有的法国人。康涅狄格州的房产只是他们诸多度假屋里平平无奇的一所。

他大概也没料到那个沉默少语的俄国人会替他请来那么杰出的监护人。丈夫叫马歇尔,妻子叫玛蒂尔达。他们共享着那高贵的姓氏。玛蒂尔达·加斯科涅是位法国议员,他以后没准能在电视上见到她。

他们都很出色,尤其是玛蒂尔达——她是一位使人过目不忘的高贵女士。这位法兰西老淑女已经超过50岁,身材却保持着未婚少女般的纤细与高挑。她那披散的长发染成了棕色,衣着潇洒随性却毫不轻佻,咖啡色的裙子和高跟鞋都美丽得恰到好处,就连风衣的灰度的灰得赏心悦目。不出意外,哪怕她活到70岁、80岁甚至90岁,也都会是一位优雅知性的法兰西淑女。

西里尔想要装得更从容些,可他的眼睛已经先他一步出卖了一切——左灰右绿的眼睛因惊恐瞪得老大,即便是全美利坚也很难找到一双一模一样的。哪怕他们甚至只是第一次见面——其实,论气力,那两个老人加起来都未必能打倒他一个。

他恼羞成怒地瞪着那碍事的意大利男招待。那大学生模样的可恶男孩正淡定地站在一边,显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他准是不明白西里尔为什么要生气——如果不是那两个富有的法国人正注视着他们,他准要被那气急败坏的坏脾气医生投诉了。

丈夫马歇尔递烟给他,而玛蒂尔达则从容不迫地点着了女式香烟。他们那卓绝的气质让西里尔自惭形秽。他沉默地低着头,怅然若失。

他们算得上是真正享有富有的那种富人。不像西里尔,大难临头也只能落得“守财奴”之戏称。

他还以为自己至少能跟他们稍微争辩一番,最后能像个真正的胜利者一样把米佳送到他们手里。唉,可怜的西里尔。在真正的完美监护人面前,那些他原本十分自信的优势突然就变得没有说服力——他正在羞愧,为自己那生不如死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布里斯托汽车:Bristol位于英国布里斯托附近的费尔顿镇,于1945年开始生产汽车,致力于打造纯手工奢华汽车。Bristol没有批发商也没有经销商,直接与顾客打交道,每年仅生产并售出极少数量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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