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学，奶奶也出院了。
之前季遂愿并不支持 老人家一个人去公园卖花，在医院里的老爷爷的支持下，他很是无奈但还是同意了。
老爷爷特地搬来了他家隔壁，一家矮矮的小平房，以前是小卖部。
季遂愿家在三楼，从窗户探出头就能和老爷爷打招呼。
他之前还担心老人家一个人不方便呢，后来才发现自己担心过度了。
老人家把小平房布置成了花店，成了这狭窄的巷子里唯一一处能看的地方。
不过，这里挺受学生欢迎的。
经常会有人来买花，毕竟是住宅区，来往的人很多，谁不想带着一束花回家让家人开心或者让自己开心呢？
观察了几天，发现两个老人家相处挺愉快的，季遂愿便不再管，照常去米线店洗碗帮忙。
离开学还有三天了，今天忙到很晚，季遂愿揉着脖颈拐进一个小巷，往前走就是小区了。
忽然，他停住脚步，还没站稳就被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东西扑了满怀。
季遂愿抱住大狗，大狗蹭了他一会儿便停下，围着他打转。
季遂愿没注意狗，看着面前的少年，脸上有错愕也有高兴。
“背的三角函数了吗？”
“背的了。”
季遂愿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来，歪了歪头：“不是做手术了吗？怎么还带着纱布？”
“我病情不太稳定，大概……一两个月？”步远危耐心道，“还要定期复查的，护理也很麻烦的。”
“没事，我……”季遂愿刚想说我可以去学，被步远危笑着打断。
“我带医生来了，你……”少年想了想，“教我走路。”
好像也没有其他是他能做的了。
季遂愿答应了，推着他往前走，大狗跟在两人身后。
“你住哪儿？”季遂愿问。
步远危说：“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
“昂？”
“开玩笑的，我住你家对面。”步远危说，“一是方便你照顾我，二是方便我找你。”
季遂愿失笑：“有区别吗？”
步远危点点头：“当然有，区别可大了，但我就是不告诉你。”
大狗紧跟着季遂愿，季遂愿小腿上时不时会被狗毛蹭一下，痒痒的。
“这狗……”
步远危好像刚想起来有个狗：“哦，叫月牙，是只边牧，养一年了。之前没带来是嫌它麻烦，现在带来是想给你看看。”
“嗯？”季遂愿不明所以。
“想给你看看我的东西。”步远危勾了勾唇，“让你多熟悉我一点。”
季遂愿顿了一下，他总是会被这小孩的话逗得开心：“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步远危快速道，“我想干嘛就干嘛。”
“好，我们少爷想干嘛就干嘛。”季遂愿也顺着他。
他觉得自己也是奇怪。
以前他从来没有这么顺着过谁。
路过花店时，步远危喊停了他：“这里种花了吗？挺香的。”
“有个花店，想进去？”季遂愿问。
步远危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又松开：“算了，等我摘掉纱布的时候亲眼看看吧。”
“好。”
季遂愿挺不理解的，那么破的楼居然还有电梯。
也幸好有电梯，不然步远危该怎么上去都是个问题，打开步远危家门，发现管家和一个陌生男人早就在等他了。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步远危说的医生了，季遂愿简单和他们说了两句，转身就回了家。
老人家喜欢早睡，这时候已经睡下了，季遂愿轻手轻脚地走进厕所，用水簌了个口。
然后简单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回到房间，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自从家里所谓的男主人去世之后，另一个房间基本上就空了出来，老人家便搬到了那个房间。
他妈又没有说什么，同意了，回来时躺躺沙发然后就离开，一走可能就是一个月多。
季遂愿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只是做事情可以大胆一点，不用小心翼翼地怕吵醒熟睡的老人。
也可以把床底的那盒烟拿出来了，他跪在地上掏了好半天才摸到那烟，推开窗户，点了一支。
有些发潮了，口感不如以前好。
没一会儿他就嫌弃了，从垃圾桶里拿出个易拉罐，把烟塞了进去。
燃着的烟头触碰到易拉罐里残留下来的饮料，发出滋滋的声响，几秒后便没了动静。
他走出房间，看了看毫无动静的大门。
下一秒，他低下头自嘲似地笑了声，到底是羡慕人家，总觉得那人在自己身边就好像自己也有了那么完美的家庭似的。
只隔着一个过道而已，门板后的两个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
一个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要不是那次意外，这少爷说不定打死都不会住在那么小的出租屋里。
而另一个，被奶奶牵扯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有次去了隔壁市拜访亲戚。唯一对他好的就只有奶奶，在高一上册的一小段时间里，老人家在表面上特别讨厌他，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的他总是去外面鬼混吧。
季遂愿从枕头下拿出一支按动笔，随便拿了本练习册，坐在床边看了会儿月亮，然后低下头认真刷题。
对他来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他不读书，回家之后什么也干不了，刷个碗可能都被冷嘲热讽。
他没有读不好书就回家继承大公司一般的条件，他只能读书。
“汪汪汪……”
季遂愿蹙着眉抬头，走出卧室。
老人家觉浅，也醒了和季遂愿对视着：“怎么了？”
季遂愿摆摆手，示意她回去睡觉，自己走到了大门口，打开门，少年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个保温壶。
“鸡汤。”步远危抬手递给他，月牙围着季遂愿乱转，尾巴摇得像是安装了马达。
季遂愿接过，还没开口就被少年脸上一秒绽放的笑容堵住了嘴，他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步远危组织了好久自己想对季遂愿的话，明明满肚子想说的，到了嘴边只剩下了几句关心。
“我刚才去下面遛弯，听陈叔说你房间的灯是亮着的，我问他你在干嘛，他说你在做作业，看的清清楚楚的，我就想你肯定是失眠了所以才做作业，所以我给你熬了鸡汤。”
“嗯？”季遂愿愣了一下。
步远危心虚着解释：“是外卖是外卖，我不会搞这些。”
季遂愿看着他，往旁边让了一下：“进来坐坐？”
“我……”步远危抿了抿唇，“好。”
季遂愿绕到他身后，推着他往家里走，把步远危推到沙发旁边，他去厨房拿了碗。
看着白瓷碗里装的鸡汤，他又扭头看了看步远危，步远危好奇地转着脑袋，好像是他看得见在打量着周围。
季遂愿端着鸡汤来到步远危面前：“喝一口？”
步远危摇头：“我晚上不喝这些，喝热牛奶就好。”
季遂愿手顿了一下：“我家没牛奶。”
“下次我给你买。”步远危毫不犹豫地说，“难怪你会失眠，原来是没喝热牛奶。”
要是这些话从某些人嘴里说出来说不定就是另一种味道了，就算不是那种意思，季遂愿大概率也会请人离开。
然而说这话的人是步远危，他没那个意思，反倒有着浓浓的关心意味，就差拍着他脑袋说以后哥罩你了……越扯越奇怪，季遂愿失笑。
“好。”
和步远危聊了会儿云阳一中的校规什么的之后，季遂愿就要送他回家。
步远危极其不情愿，冷着脸被季遂愿送回了家。
管家道谢之后，将自家少爷推回家：“那鸡汤可是夫人煲的啊。”
步远危吐了吐舌头：“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喝鸡汤，给他怎么了？”
“少爷你……啧！”管家无奈扶额，“夫人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你急什么？”步远危声音懒洋洋的，“我只是宠了一下我家小孩而已。”
管家：“……我不是跟你说过要收敛吗！？少爷你这样追不上谁的！你看看人家看看人家！大半夜都在学习，你觉得他想和一个小屁孩早恋吗？少爷你……啧！”
管家也是急了：“少爷你要是再不收敛，之后我都不帮你了。”
“……”步远危没有恼火，认真地问，“那我好好学习你帮我追他？”
管家无奈地点点头：“等少爷读完高中，考了第一，我让季遂愿追你。”
“嘶……这个有点难。”步远危想了想，“我努力。”
“少爷一言为定，没读完高中之前，你不能对季遂愿有任何超越朋友的想法。”管家揉了揉月牙的狗头，“少爷不会没那个勇气吧？”
“想法怎么可能没有？”步远危说，“但一定不会有行动，一言为定。”
他家少爷很好骗也很好哄。
管家点点头，甚是欣慰，要是季遂愿成为步远危整个高中的前进动力也不全是坏事。
人还是得有个奔头，管他那个奔头是人是物，只要这东西是好的优秀的对自己来说是有益处的，那就不要犹豫，勇敢上。
两眼一闭，说不定就追上了。
然后再往下一个奔头去，一开始不用把目标定的太远，一点一点来，日积月累，总能走出千里远。
季遂愿给老人家盛了碗鸡汤，自己喝了半碗，今晚睡得特别好。
步远危坐在房间里，摘下纱布，镜子里的少年眼里有光，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他骗季遂愿的，复查是肯定的，好好护养是肯定的，但现在还看不见是假的。
少年看着自己，控制不住地笑了：“什么嘛……步远危你看起来好傻。”
他扭头看了眼书桌上的课本，手指划过课本封面，然后挪到镜子上，轻轻点在镜子里少年的眉心。
步远危对着镜子里的少年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加油，先让成绩追上他。”
然后才能不自卑不怕拖累满怀自信地去追他。
他不想在追一个人的时候顾虑太多，怕和他考不上一个学校什么的或者觉得自己太差配不上他什么的……他要让那些顾虑全部消失。
虽然过程肯定会很累，但他不会放弃的，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季遂愿。
即使……最后的结果会不尽人意，但也值得，以后还能告诉季遂愿。
我为了追你我真的有去努力。
点到为止。
步远危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打了个气，把平板拿了出来，点出初一数学的网课。
因为眼睛的原因，他只能看一会儿，看完平板，他随便扫了几眼刚才那节课相关的习题，快速做了出来。
其实初一的数学对他来说不算太难，刚开始那几个星期，他还在测试卷里考过数学满分呢。
管家在门口看他：“少爷，该睡觉了。”
步远危扭头看他，眨眨眼：“陈叔，你以前说我的眼睛像我妈，现在像吗？”
管家无奈一笑：“像。”
“你看它现在是不是很想看见季遂愿？”步远危笑盈盈地，声音乖极了，管家差点答应了。
“麻溜睡觉！少爷你要让我提醒你几遍，注意你的行为！被讨厌了我可不帮你。”管家将人扶上床，盖好被子。
关灯前还不忘说句：“要不是少爷现在是这样的，我马上就能抄拖鞋。”
步远危笑了：“等我能走路了，就把你拖鞋藏起来再气你。”
“睡了，晚安，明早想吃什么？”管家问。
“想吃季遂愿给我带的早点。”步远危笑了笑。
“少爷！”
“睡了睡了，陈叔你别生气，晚安。”
“晚安。”
其实步远危是挺活泼一人的，不过也只是在家里活泼，到了外面就像是复制了他爹的性格一样。
拽上天了，看不顺眼就想上去干。
但又懒得干，就只是用那遗传的气势，压根不用动手，就可以完胜。
步远危不爱惹事，但不代表别人不爱惹他，少年又懒，不喜欢去解决惹事的人，于是一抬手就让保镖解决了。
该送回家教育的教育，该罚写作业的写作业。
这样步远危只要在下次见面点头打个招呼，就足以把对面吓得不行。
有人还说过他只是有保镖其实根本不会打架，于是步远危为了证明自己，在篮球场上和那人打了个痛快。
走之前还把人的篮球顺走了。
带头打架是不好的。
年级大会时，步远危乖巧地上台念检讨。
“我不该打架，不该在篮球场上打架，也不该和学长打架，更加不该在打架的时候没有注意摄像头……”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航狗果然靠不住，就不应该让他帮自己写检讨。
不应该不应该……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台下初一到初三的所有人的笑声，好像要把天笑破似的。
那个学长一瘸一拐地上台，恶狠狠地说：“对不起！”
当时把步远危吓了一跳，连忙说：“对不起！”
两人成功和解，连台下的学生都情不自禁地发笑，然后鼓掌。
步远危想着想着自己笑了，看着昏暗的房间，他闭上眼睛。
真好，他马上就可以回到之前的状态了，不……他会比之前还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