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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将军不臣,难哄难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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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之下的天黑得厉害,几道闪电搅得人心惶惶。去往圣泉宫的路上,苍祝总是走走停停。

宦人打着伞,一路跟着苍祝磨磨蹭蹭到了圣泉宫。

雨幕长阶,青色的盔甲正滴着雨水。哗啦啦的雨声如盔甲的咆哮。

“萧青,进去吧。”苍祝走入殿,竟觉毛骨悚然。

纵知他从军营而来,却觉他从阴间而来,渗人得很。

入殿关门,烛火通明,将盔甲照出一层光,“婧儿来找你,你为什么答应她。”

“他怎么知道?”苍祝心中一思,瞟了眼宦人。

那宦人抓紧着自己的衣领,朝萧青一撇头,又不敢望。

一画面浮现在苍祝眼前,得了圣令的萧青在军营里抓着宦人逼问。

威迫宫中宣令者,大将军不臣之心,真是露骨无疑。

背后凉嗖嗖的,苍祝迫着自己走到龙座前。

“萧青,我们两个男人不用那么多废话。你既然不服这个圣令,那就按你的规矩,狭路相逢勇者胜,”苍祝拔出了龙座后的宝剑,“你有父皇宝剑,我们就以龙剑相比,论个输赢吧。”

苍祝想以一场比试来压制萧青的非臣之势。萧青从不是一个臣服的臣子,他是桀骜难驯的野马,总有着自己的心性。

可苍祝是君,他要驯服这匹野马。

剑刃挥开了深宫的僻静。随来的宦人尽望风云之变,那大将军的剑又快又狠。

苍祝短暂地一惧,开局不利。萧青变了,从战场回来的他挥杀得不留余地。

“他的剑为何如此狠辣?”苍祝默念疑虑。眼低看剑时,发现萧青用着他那把普普通通的剑,不是先帝那把剑。

与此同时,传来了剑音雕刻般的人声,“你不是说他们不敢动?你不是觉得尽在掌握,高枕无忧?那为什么现在你无能为力。”

字字戳心,帝王难答。

萧青一剑挑起,苍祝的剑被带出了手。这把宫中巧匠打造的利剑才用了一会儿,就脱出手飞向空中。

苍祝尚未反应过来,“啪嗒”一声,剑旋落在地,雷声阵阵入耳。

发上的雨滴落入萧青眼角,更加晕红了眼底,

“天底下办法那么多,你就非要认个让女人牺牲的法子?”

雨水顺着他的剑滴落在殿里,苍祝稍退了一步。

一道闪电劈下,天空崩裂,泛着光晕的盔甲露出苍祝未曾见过的肃杀。在这里,若道有臣,唯有佞臣。

“朕与皇姐之间的事,你不懂。”

苍祝惶惶走到掉落的剑旁,心中都在打鼓,“朕是天子,到底怕他什么?”

待捡起剑时,苍祝见那宦人还在一旁待着。像见了救星,赶紧问,“还有何事?”

在侧的宦人本是低头捂着嘴,根本不敢出一声。如今只得戚戚抬起头来,“陛下恕罪,奴是行务长史,暂担了传旨的差事。可……可有一事还得等陛下下令。”

行务长史只敢对苍祝禀报,头都不敢转向那头的大将军。

苍祝感同身受。

为了避开萧青,他走向了行务长史。然行务长史惊慌地退了几步,弯腰作揖,“陛下,奴这几日感了风寒,不可离陛下太近。”

说罢,行务长史就不住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剧烈无比。

苍祝停在他两尺前,“你染了风寒,那有何事站在此风口之处,要朕下令。”

行务长史临危不乱,禀道, “三赤侯和某某某大婚,陛下还没吩咐要备什么去某某某府。”行务长史连长公主三个字都不敢提,搅了舌头,用某某某胡乱混了过去。

苍祝想他还不如不问。

“这个某某某,”苍祝抬手假作挠眉,赶紧挡住了那头投来的视线,对行务长史道,“你爱备什么备什么,随便吧。”

“明白了。”行务长史连连作揖,连身都没敢大动。

那头立刻传来一厉声,“有什么好备的,不就是占了名。”

苍祝瞥了眼行务长史,行务长史转身只弯腰,“谨遵大将军之令。”

又闻萧青道,“我的婚事照常,宾客皆来。长史照常备礼吧。”

萧青未说他要娶何人,他的气息顿挫。

“就照大将军的意思去办。”苍祝使了个眼色。

行务长史行礼,退居三步后扭头就跑。

苍祝十分艳羡。这宦人可以跑,他这帝王却是跑不了。

苍祝偷偷看了一眼萧青,雷电之光恰巧打在厉鬼之上,苍祝又别过头,“朕已经什么都依你了,你还想如何?”

“我能如何?”他步履一进,都不知哪来的风,烛火皆随他动,“我不过来说几句话。这些话,婧儿不会说,不代表我不会说。她原谅你,不代表我不介意。”

苍祝在紧张时松了口气,随手转了转剑,“搞了半日,你气势汹汹而来,是因皇姐生朕的气。”

剑在苍祝手周画了一圈,无比懒散。苍祝还以为萧青是因为他当初的猜忌,闹着脾气记了仇。

闪电点亮了殿内,顷刻而过。萧青眉眼未松,拉进了护腕,擦过剑身的水珠,“她是我夫人,她为你退让。我不管你是她弟弟,还是当今的陛下,我都要替她来讨一回。”

苍祝正了身,收了那懒散样,“你讨什么?朕与皇姐的事,你根本就不懂。我们之间是姐弟,亦是君臣,是你从来不知君臣之道,”苍祝犟着性子来护自己的威严。他寻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护这场威严,只有用君臣来压,苍祝习惯如此,“你但凡知道向朕低头服软,就不会这样。”

因为他深信,但凡萧青恭敬一点,会低头说些好话,他也不至于为了君王的面子,固执这么久。

“是你疑心猜忌,才使今朝无路可走。”那大将军难寻臣服,被战场雕琢过的他更脱了缰。

苍祝再一次把剑指出,“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抓住朕的过错?”

剑一出,又难收,苍祝带着气冲萧青而去。

萧青单手一挡。随后他的剑快速挥斩,飞影在他双眼闪过,他却只看着帝王,“你总说以仁义德善治国。可在你心里,当真是仁义重要?别人为你退让,为你牺牲,你就这么答应下来?”

苍祝双手皆是痛麻。过往之时,根本没有见过萧青如此凶狠的剑法。

“萧青!你今日发狂发疯,朕念你不够清醒,饶你这一回。你再说,朕就翻脸无情。”苍祝的回击已经无力,他只能自保。

萧青没有停下手中剑,飞光阵阵皆是剑火。

“你每回翻脸无情就以君臣相论。若只是君臣,婧儿根本不会这么迁就你,她念着你是她弟弟,才对你迁就。”萧青上前一步,重剑一出,剑刃擦出一道光点。

转瞬,二人分离在不远处。

这世上没有人敢这样对一个天子。即便是苍婧,她也知道求全,可萧青总是要把一些事扯破。苍祝不明白,为什么萧青就是那么难驯。

“你根本不懂这些事。今日皇姐来找朕,她的所有让步,都是碍于君臣的妥协。这就是界线。”这场比试后,苍祝重吸了好几口气,仍未缓下七上八下的心跳。

可那头大气不出,真像个鬼魂,“只要我没死,我不会让她受委屈。我管不了你的界线是什么。”

苍祝手腕开始疼得紧,他不住甩了甩。剑上磨出的口子一下在眼,诉着那大将军的乱臣之举。

“皇姐就没教好你什么叫臣服,朕来教你。”苍祝不认此败,又快步而上。

这是第三回的进攻了。

帝王只想赢,他一定要萧青臣服。

皇袍与盔甲融于雷鸣电光,金色的龙纹,晃动的金冠皆在剑下妄图一展威严。然而那身兵刃甲胄步步上前,一剑又一剑压来。

剑风挥过烛火,烛火即灭,皇袍被逼入无光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只为一身青色盔甲照着。

在剑声中,苍祝的帝威难鸣一声。而萧青依旧在不停地挥剑。

“你总说不要她做杏花糕,太难吃了。是啊,无论怎么做,她就是做不好。”他的剑越来越快。

苍祝已眼花缭乱,直气道,“为什么做不好?多请个厨子教不就好了。”

“你总是理所当然,心安理得。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你姐姐。”

“你给朕住口,你知道什么?”退无可退的苍祝用尽全力斩去,却逼退不了萧青。

“那你又知道什么?”萧青一力直击而下,转手一扬,苍祝手中的剑再次脱手。

宝剑飞出,直直钉入了圣泉宫的红木柱上。颤影入木,难显剑风。

输了,输得彻底。

苍祝望着那把颤剑,脸色惨白,那个大将军竟不可反制。

“你别忘了,你的命是向朕借来的!”苍祝以极严的气势喊道。

然萧青毫无服软之态,“你要做什么样的君王是你的事。但我若护不住我在乎的人,我会遗憾终身。”

他毫不动摇,如明镜照透人心。就如他所说,一切身外之物,皆非本身。他把苍祝照得无地自容。

苍祝赢不了萧青的剑,赢不下他的棋,连气势也败了。这成了苍祝输给萧青的第三回事,他彻底无法驯服这样一个臣子。

苍祝还不可接受。

“你这样的人甚是讨厌,”苍祝想要把剑从木柱里拔出来,可那剑入木太深,已难拔出。苍祝奋力一拔无果,面红耳赤,愤慨尤加,“你为她这么疯干什么?她又不是不嫁你。”

“你把她当什么?她做不好杏花糕,是因为她找不回她弟弟了。”萧青一言如悲风吹过。

剑未从木出,苍祝袖落。

原是人不同,方寻不回儿时滋味。

苍祝低了头,“可是我与她都不同了,我们只能这样。”

“你就不觉得你错?”

“若道错,叛臣最错。”苍祝就认于此。

他认他人错,认自己愧,但难认一字帝王错。

“那你记住了,她这一次为了帮你赢下叛臣,长公主的身份也可以不要。她与你论君臣,与你设界线。你以后若还怀疑她,我不放过你。”

枯骨长魂,一人一心,这在苍祝眼里是遥不可及的幻象。可他亲眼见识了。

苍祝悄悄把手放到了身后,他的手还在抖着。他怕萧青这一次会失控,和他比第四场,可他的剑还在木柱上。

但萧青收了剑,“你好好想清楚,”他转身离去,未踏出圣泉宫,又道,“我的婚礼依旧,陛下来时也带上三姐和玥儿,婧儿一直希望你们可以来。”

那孤影与雷电交织,已经不再是苍祝以为的臣子了。

苍祝惶然十分,心间空落,又朝着萧青的背影喊,“今日之事,你不许说!”

这是苍祝唯一的妥协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又输给了萧青,而且他被教训了。

萧青没有回答,推门而去。

苍祝就站在那里,想着萧青的一字一句。他没有办法不去想一个臣子带给帝王的震慑。

他已被震慑心魂,自言自语着,“他是个怪人,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雨仍然在下,萧青还未归。苍婧独枕难眠,捂着耳朵,拉着被子。此时打雷下雨不是最怕,是她去军营没见到萧青。

惶惶不安中,风铃响了。

苍婧立刻爬了起来,她本想迎上去。但见萧青阴郁之容,又不敢上去了。

萧青脱去了湿衣,一个人在那换着衣服,一声不出。苍婧躲在被窝里,头一回难言一字。

他换好了衣服走近,苍婧就挪了挪身,让他坐下。

窗前划过一道道闪光,萧青脸上的轮廓甚是清晰。那流畅又硬朗的线条得天独厚,可他神情比以前冷淡得多。

他静静坐着,沉默了很久。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苍婧小心地靠近他,他也不理。

又是一道雷声而过。萧青也没有出一声。

苍婧靠在萧青身侧,嘴角颤颤对他道,“我很怕打雷下雨,你都不理我,你不爱我了。”

一瞬间,她就迎来了他一臂相拥。他不看她,却还是像以前一样抱住了她。

“我就知你舍不得我,”她对着萧青的脸吹了吹暖息,萧青依旧纹丝不动。这可是让她犯了难,“真的不理我?”

萧青的睫毛微微抖着,眼珠就是不肯转一下,“我都已经备好我们的婚事了。”

“我还是嫁你,只不过不能以长公主的身份,也用不了我的名。”苍婧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一张极好看的脸,只顾板着。苍婧贴那么近,往日他可老早笑了。她学着萧青,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脸,却也没什么用。

萧青还冷冷道,“你不是怕打雷吗?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我怕打雷,可你不理我,我更怕。”

萧青眼眉稍动,仍然没有看苍婧。

苍婧又道,“你不想我吗?你一直在军营,我都没见到你,我很想你。”

可依然无用。

苍婧不懂。为什么同样的方式,他哄得好她,她就哄不好他呢?

苍婧皱着眉头,比起想上策,竟然是哄人难多了。他从来没有这么不理过她,一眼望去,连他高高的鼻子都在生气。

苍婧郑重问道,“后日就要成亲了,你还娶不娶我。”

“娶。”萧青回答得果断。

“那不就结了。你不是说想娶我很多次吗?我先嫁你做妾,等我拿回长公主的身份了,我再让你娶一次。如果你还不开心,那你想办多少次婚礼,我都随你。”苍婧拉着他袖口,又抓着他的手,可她的撒娇全然无用。

“你放心,你做不了妾。”他心口抽痛,仍做淡淡一语。

苍婧未料他如此强势,揪起心,“你什么意思?”

“我会告诉所有人我娶的就是长公主。我夺他妻,未免日后扰我新婚,我要去溧阳。”

苍婧震愕,“你在说气话?”

“我不是。”萧青的声音重了许多。

苍婧接不了他这疯棋。

“你知道我不会哄人,”苍婧带着几分哀求,也有几分威胁,“你再生气,我就不嫁你了。”

“你非要……”萧青终是转头看了苍婧,双唇被她一瞬堵上。

一道泪在萧青的脸上划过,泪珠滚落,甚是温热。那不是他的眼泪,是她的。

泪水的咸苦拨弄着他的心。她哭了,他当然无法让她这么哭。随之,她的脖子被他的双手扶住。

苍婧的吻停住,她的窃喜他终于理她了,她这才想要解释,“我去找陛下让他下旨,不是为了失去你。”

萧青的呼吸正乱,几分气她的自伤,几分念想她。

于是,她脖后的手就深深按着,如她之前那样要扣入皮肉那般。但他只以指腹。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我们会有别的办法。”

苍婧唇角一笑,泪珠若清水流下,半是伤情,半是妩媚,埋入他耳边,“兵法不是说,屈人之兵非战也,拔人之城非攻也。又有什么办法比这个更好。”

她庆幸她可以蒙混过关,却不知他不入情迷,却入情殇,“我有别的打算。”

苍婧眉头一蹙,料想不到他竟如此难以撼动,惊慌地审视着他,“你还真要去溧阳?你是大将军,你根本做不到为了一个女人让大军去冒险。你只能一个人去?你是嫌我当不了寡妇吗?”

“我娶完你再去溧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了结他们。”萧青头一回显得蛮横无理。

“我不许,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不是别人的。”随着这场雷雨夜,涌起的还有她的软弱和害怕失去。

那些在长寿宫的日子她还没忘记。那些日子太长了,也太苦了,她甚至不敢多想他,怕哭了就撑不住。他现在要拿命去冒险,又如何能允他。

“我说过我的爱很不好,是你要和我一起的,我不许你把命交给别人。”她坚持道。

他的手扶上她的脸旁,希望她听进他的计划, “我都想好了,我们可以放庞伟回溧阳,我就跟着他去溧阳。”

“羊入虎穴,他们会杀了你的。”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指亦若利爪。

萧青眼中也显了杀戾,“我知道分寸,因为我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她紧拽着他的衣,不知还会听到什么可怕之言。

他的眼神闪烁不已, “长寿宫的兔子是我放的,我下了毒。”

苍婧惊不能言。

“短则一月,长则三月,她必肠穿腑烂。我这一去兴许还能赶上她死。”萧青显出了更为难见的一面。

苍婧难以想象他会使这样的手段。他这种陌生的一面在今天浮现。

“我都没想到毒死她,你竟然跑去下毒。”

“你当然要放下。但我和你不同,她伤的是我要娶的妻,我不可能放过她。”是李温一次次伤害苍婧,可她又是太后,萧青不能明着杀她,就用另一种方式让她死。

苍婧的指握得都白了,“溧阳涉及皇族亲王之乱,这其中有多少纠葛,你杀了李温就可以解决吗?还有,你个当朝外戚去杀陛下的生母,成为陛下的杀母仇人,我们还有日后可言吗?”

“我会瞒好的。”

“溧阳已有蒙将军,不用你,他比你冷静。”

她带着谋士般的思虑,他就带着将士般的无畏,“我在战场时,你在她的宫里,我已经够冷静了。”

“溧阳也是战场,”苍婧很是严肃,“你不能去。”

“你就非要我看着你再嫁别人?”

“我都说了是假的,你这个人好麻烦。”她把他的衣一揪又一揪,好好的衣襟都被她揪皱了。

他还想论个明白,她看他又要说,便将他推下,“不许去,陪我。我要你天天陪我,看你怎么去。”

她的发勾着他的衣,肩头的凤纹随着衣衫的滑落,甚是醒目。

美人之计就在前,一如她的利爪抓着心,又在心上扣入深痕。

“你这是下下策。”

“下下策就下下策,你说过的,夫人之计你愿领受。”她拉开他已经皱了的衣襟。

他反身一拥将她放下,却拉上她的衣,给她盖上被子。

苍婧眉一扬,“何意?”

“你说的,屈人之兵非战也,拔人之城非攻也。乖乖睡觉。”萧青翻身躺去,合衣而眠。

那将军背影不动,确实是坐怀不乱了。

“原来你这么记仇。好,要不要嫁你还得另说。”

苍婧也翻身而去。

在片刻后,身前撑起了一手,萧青撑着身,将她困在两手之间, “你这又是何意。”

苍婧迎面对他,被他撩上的衣又顺着她的肩膀滑下。她肩头的凤纹张扬,厉目含泪又是摄人,“考验你啊。”

萧青贴近她的鼻,故作淡漠,“这几日你验得还不够吗?”

苍婧高傲抬头,朱唇触过他的嘴角,“我才不验这个,睡觉。”她闭上眼,也不理他了。

萧青稍稍慌了神,“不和我睡了?”

“不睡。”她斩钉截铁道。

屋中复了平静,连着雷鸣闪电也消退了。

萧青缓缓躺到一旁,连被褥的一角都没敢搭上。

良久,他们背对着背,皆未入眠。

后来太过安静,萧青还是翻过身抱住了苍婧。

他的手想寻个安定处似的,她的眼本就睁着,呵止道,“你干嘛”。

“睡觉啊,我一直这么睡的。”萧青道。

“你这个人就是讨厌。”她转过身,气呼呼地对着他。

二人干瞪着眼。萧青抱着苍婧,未曾松手。相望时,时光亦慢,不觉流淌。他们就这样对望,似一场波涛只见汹涌,可听不到触礁的浪声。

夜色深厚,在无声的对峙中,意识也开始淡淡,但苍婧总是强撑想赢过他。

他是大将军,不睡不吃也经历过,苍婧哪里赢得了他。

萧青就看着她从刚强转为委屈,她气一抖。他就没能赢过她,直接把她拉进,“我是自恨,若当时我也固执,和陛下坚持到底,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了。当时我亦有侥幸,觉得溧王搅不起风浪,还有点时间。”

苍婧这才一触他的脸颊,“你胜战归来就要动军营,可陛下正要把大权收紧。功臣归来时最考验君臣之心,他们看准了这个时机才动手的。他们不是为伐城,是为伐谋。”

皇城里的事谁也难以窥见,有时候看似好好的。可帝王总有许多界限在,触及了就难周旋。

萧青已经深有体会。可他忍不下。

“我就是不想你这么委屈,你为什么要做妾,你是我要娶的妻。”他说得快哭了。

他的眼泪也叫她难受,“没有和你商量,是我自私,因为你肯定不答应。但我不要你和陛下打没有准备的仗。”

萧青吸了吸鼻子,抚着她的发,“对不起,我没有不想理你。我以为我已经足够有能力保护你了,结果还是痴人说梦。”

苍婧在他怀中蹭了蹭暖,“你就让我自私这一回吧,你才刚回来,我还不想和你分开,不想那么担惊受怕。”

她依在他怀中,说着她的自私。同样,也勾起了她在那段岁月里的思念。

他这才更加怯怯,“你怪不怪我瞒着你给李温下毒。”

她沉默了片刻,反问,“你觉得我是该怪你给李温下毒,还是该怪你瞒着我?”

他做了一件疯事,这是不计后果不要命的报复。苍婧确实想不到,像萧青这样如阳光一般灿烂的人会做这种癫狂事。

萧青的声更低了,“听起来你都怪。”

“她是我的仇人,你替我报仇,我不怪你。我只是头回认识这样的你,你不像做这种事的人,”比起责怪,她反而为他的这份改变而觉难过,“是因为和我在一起吧,靠近了皇城,再灿烂的人也会改变。”

就像黑暗把光芒吞没一般。

萧青却道,“我若说我本就是这样的人呢?”

她难免诧异,因为她眼里的萧青从来没做过什么恶事,“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他毫不迟疑道。

“这听起来就像你才刚暴露本性。”苍婧还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在说大话。

“你们总说我是灿烂之人,可那是神,不是我。我灿烂,是因你才如此。”

苍婧回忆了许久,想到了些蛛丝马迹,“唉,你藏得真深。”

“那你怕吗?”他问。

她轻声一笑, “你坏不过我。”

话音落,她的眼,她的唇都迎来温热的气息。他似要将流逝的一一回馈。那些愧啊委屈啊,都尤若一道火灼过,无痕却又留有余温。

在寂静中他的情慢慢涌来,他的衣终是自己褪去了。夜色的虚光与一览分明的线条交叠。

苍婧赏了片刻,“不是不战不攻吗。”

“兵临城下,我屈兵献城,”他揽上她的腰,直把她拥起,“谁叫我只臣于你。”

耳鬓厮磨,她咬唇一笑,“你这人又麻烦又讨厌。”

他显了些许叛逆,偏叫她觉得更麻烦更讨厌。

本该沉闷的夜穿入了吱呀吟鸣。

她触过他的疤,迎身拥着他。一览黑夜深重,尽听无序声乐,她的双眸时而清醒,时而伤愁,时而如醉。

“今日过后,我不再为长公主,我怕日后护不了你。”

一痛至他心底,“你便让我来护你吧。”

她的双眼缓缓沉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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