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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美人怀梦,故人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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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待多日,空侯一人,周辰居于最为熟悉的府邸,每一刻都在惶惶难安。旬安城中人人对此处避之不得,因为无人知道,方盈齐会不会成功,会不会回来。

时有大将军府的官家行经时,过来问候。

平南公府邸实为质朴,自方盈齐受伤后,多了三两个侍婢打点起居,也是几双眼睛盯着他们罢了。

方盈齐去了鲁越,她们也就不上心了,只有周辰一人去迎了客。

管家带了诸多吃食细软。有年糕,白米,果蔬,鸡鸭鱼肉等食物,还有冬日里的炭,烛火,灯笼,棉被,衣物……

“快至新年了,长公主和陛下说及夫人一人独在府,恐有不备。陛下特意恩赏,由我前来送达。长公主前些日子多备了金彩缕花、春贴幡胜,桃符烟火,特意匀了一些给夫人。”

冬日寒冷,孤身在府,不知还有人记挂,那人还是那个并不怜爱旁人的长公主,周辰实为诧异。可此时又何不会心存感激,周辰收下这些物品,“多谢长公主挂怀。”

管家送入物品,也带了长公主的一席话,“就算再难等,也不要忧惧成思。你想双全,得先过好自己最难挨的日子。”

周辰才是领会,她此刻孤寂难挨,坐立难安,亦是苍婧曾经体会过的。原是苍婧明白她的感受,原是她也曾这样等待过她的大将军。

周辰与管家道,“妾身昔日有愧,望转达于长公主,亦望长公主海涵。”

管家点头领受,又递了一封信给了周辰,就告辞离去。

信乃萧如丝所写:“知你难处,可你曾是我宫中人,放你自在,唯有尽力回避于你。不互相牵连,才有你要的来日。”

世间人人避她不得,却有人为她记挂,周辰为此感动不已。

今年帝王去往高台道山的祈福暂缓,苍祝对百官道,“朕有一事尚未完成,祈福暂缓延后。待事毕,将携朝中要官同去,朕不止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求君臣同心,天下一心。”

祈福暂缓,是溧阳之事一日未罢,苍祝一日难安。

鲁越又未有胜报,焦心之虑更甚,苍祝必要当日阅完奏书才罢。

萧如丝常伴苍祝左右,苍祝即便阅奏书到深夜,她也在一侧等候,从不离去。

操劳国事,必有烦心。萧如丝在侧,给他一按眉角,才叫苍祝松眉。

“陛下怎么看了这本奏书这么久,看得眉头都皱起来了。”萧如丝问道,却知分寸,未曾瞟奏书一眼。

倒是苍祝指了奏书最上头的一行话萧如丝,那里赫然写着:文武四年十二月二十日,萧青奏。

萧如丝一靠苍祝,不看奏书,只看他,“萧青给你出难题了?”

“倒不是难题,”苍祝说之又笑,“莫过是因萧青仍然担忧伏耶会派兵南下。”

萧青有奏:

伏耶南下不行,然有其心探路。臣请陛下于阴山之西立城,断韩邪南下之路。可在此要塞开土垦殖,以解北部军营粮草之忧。另修筑城墙、壕堑,再在城内兴筑子城,于要道建城郭。

臣欲从中部军营调兵到此要塞守之。望长久以安,成北境一处安宁处。

另防韩邪从西南而来,赵芒将军战时恐难挡。西部李长将军荐一老将名魏广,年已四十,年轻时与韩邪相抗过,有飞虎将军之称。由其派兵从西出发,截断韩邪西南之路,以此支援赵芒将军。

苍祝与萧如丝谈及奏书内容,不曾掩瞒,“萧青忧之颇多。你说这城池该叫什么?才能压萧青一头。”

“这可真难。”萧如丝思之,在苍祝耳畔一道想到之名。

苍祝立刻一揽萧如丝的腰肢,“这个好。”

“那陛下可以歇息了?”萧如丝心疼他日夜操劳国事,不给自己留些闲暇。

苍祝手中奏书未落,尚问萧如丝,“朕还有一事想不明白,为什么萧青总能行出人意料之事。”

“我也对此常有疑惑。后来想,许是上天要他不同,如此世间方有别样人。”萧如丝道。

“萧青之心,难懂也。”苍祝在奏书上批阅:准之,便立一城名“朔方”。

萧青得此批阅,见“朔方”二字,会心安矣。

后下军令:令魏广五万北上,令赵芒严阵以待,警惕西南方向来兵,将与魏广共对韩邪。中部调兵一万前往阴山之西。各军营粮草补给皆要储备而去,将建朔方一城。

朔方之名何来?

诗经有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言说古有周天子,命一将于都城北方筑城。那时战功赫赫的南仲大将军,正在抗击北蛮。而那时北蛮正是当今韩邪。

军令一下,兵马一动,杨贺急入圣泉宫,“陛下,华明有报。鲁越太子逼宫,王宫之兵与太子之兵交锋时刻,平南公伏于暗处,一箭射杀太子。太子兵变失败。平南公见了鲁越王,二人相谈片刻后,平南公妻儿被鲁越王以祸心之罪,赐死于王宫。”

苍祝阅后,连讽带笑,“鲁越太子唯一的血脉被赐死了。”

“不知平南公说了什么,让鲁越王起了杀心。”杨贺思之不得。

苍祝立刻道,“幼子登位,其母年纪尚轻,来日岂非江山易主。”苍祝散去笑容,这一切不正在眼前,最好的例子就是他。

杨贺脸色顿改,“臣失言。”

“丞相无需挂怀,”苍祝淡舒一口气,只是他见之想到自己罢了,“也非世事与朕一般。对鲁越王而言,最重要的是幼子乃反贼之子,鲁越王宁可弃之,也不想传位于他。”

鲁越一事告捷,苍祝大喜。当日设宴,共邀苍婧与萧青同来,以舒长忧。

今日又是四人之席,于宫中长丽台处设下宴席。此处可赏尽做安城,亦可如登九天明月处。

四人相伴而坐,明月在天,双双对对,何其美满。

苍祝喝了许多酒,敞怀不已,“自日起,终有了断时,朕必要舒怀此恨!”

苍祝执酒一敬萧青,“以后江山壮阔,再无人可以欺压朕,再无人可以欺压大平,”他又一敬萧如丝,“玥儿以后定然会见太平盛世。”

他指着广阔的旬安,言谈大好江山,谈着玥儿,谈着来日,说着一处又一处,有喜,亦有悲。

苍祝饮之甚多,谁也劝不住他,他压抑了太多的苦痛,在今日鲁越的捷讯传来,才敢一作发泄,因为溧阳之难,已快到尾声。

彼有乐府乐者在侧起乐歌唱。乐者声音中柔,听不出粗狂,又非尖细,有如绵长流水,柔缓优美。

苍婧与萧如丝在席间,见那乐者,相互一视,不作声色。

乐者正是陈培言,他口中所唱是一场美梦成真,深得圣心。

乐歌有曰,“梦醒有兮梦清明,明月长兮化清风。

何为梦兮何为醒,朝朝暮兮为君梦。”

“此曲甚好!”苍祝一酒再饮。

萧如丝在他身边相拦,“陛下不要再喝了,再喝头就痛了。”

苍祝一揽萧如丝,无多顾忌,“反正有你在,怕什么。”

萧如丝越发心疼他,给他擦了擦嘴角,“陛下啊陛下,很快就结束了,你会看到最好的日子。”

“是啊,最好的日子就在眼前了。”苍祝一扬袖,举觞与苍婧和萧青。

苍婧破了酒戒,与他饮上了一回,“古往今来,仁君难为。此世与陛下为手足,愿与陛下长同道。”

“与陛下相识在世,定与陛下并肩作战。”萧青同饮之。

“我与陛下相知相守,愿与陛下白头到老。”萧如丝伴在侧,不再劝他少饮。拿了他手中酒觞,与他同饮一觞。

苍祝笑了,笑得甚是开心,也笑得一行热泪而出,“朕有夫人,有大将军,有皇姐。一世在此,又有何求?”

美乐愈发悠扬婉转,其乐动人,随之而来的是一清灵女音: “待梦入君心,梦里皆成真。”

一曲悠扬,舞者翩然而至。

冬日歌女仍衣衫轻盈,似蝶翼展翅,踏之明月,明月照影。婀娜身姿勾人魂,百转千回诉情眸,这番舞姿无不让人想起当年的萧如丝。

可惜舞者情意难真,只知勾人心魂。

来者是梦,名付梦。苍婧一眼认出了她,她仍然着以精心打扮,以富贵权势教她的那一套,妆容极丽,风情极佳。她之顾盼在帝王,可她有怀恨,她情意绵绵下的恨,又在谁?

“此人为何总在我面前转圈,我头都晕了,她是谁?”只待萧青问苍婧这番话时,苍婧见那付梦的面容有一瞬冷淡。

苍婧浅靠了萧青,“你认不出来吗?”

萧青低头转了转酒觞,一抵鼻下,“那次去酒楼,太多人这幅打扮了。我认不太出,而且她身上的香味特别刺鼻,我第一回闻。”

萧青只顾抵着鼻,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舞姬身上有浓烈的香味,萧青不喜这香浓刺鼻之味。

苍婧只好在萧青耳边道出那个名字,萧青这才惊异,“她还有此心?”

苍婧也在想,是谁还有此心?是付炀梦没醒,还是付梦自己在做梦?

苍婧将目光落到了陈培言身上。陈培言趁了帝王设宴帮了她,他参与其中,其心已非当日。

付梦的舞姿越来越妖娆,如风中裹纱而舞,这般身姿足以惹尽人眼。

帝王尚醉,问,“她是谁。”

萧如丝起身一挡,“妾身也不认识。”

苍祝摇了摇萧如丝的手,“是你。”

萧如丝无奈一笑,苍祝昏昏沉沉,倒在她肩头,“你何时能再为朕跳一舞?”

萧如丝嘴角垂下,她答不出,因为她再也不能跳舞了。

“陛下醉了,我带他回宫。”萧如丝扶起苍祝,尤看了那一眼竭尽所能的舞者。

宴席罢,歌舞也散。苍婧牵起萧青,离了长丽台。穷尽了心力的梦,并未得到眷顾。

月光洒落银杏树下,双影而伴,悠悠缓缓。

萧青但觉掌下所牵之手,抠了抠他的掌心,“后来看得不是挺高兴?”

苍婧可都看在眼中,付梦那妖娆舞姿。萧青一眼都没眨,他边看边下酒,酒色是一点都没落。

“她前面那段舞,我没看过,所以没认出来她。后面那段,我已经看过一回了。”

“哦,原来是第二回看,温故而知新。”苍婧说得冷冷淡淡。

萧青悄然拉她近身,“夫人的醋意,才是温故而知新。”

苍婧不觉吃醋如何不好,只是有点不自在罢了,“我看你也没有不喜欢看。”

“是我实在受不了她这香味,方饮了些酒去去味。”萧青抬头望明月,明月难与清风。他确实是平平淡淡看了第二回付梦的舞,佐了些酒食,才觉酒食滋味好些。

苍婧拉拢了他的斗篷, “你这回答可是新奇。”

“我还觉其人甚是悲哀,不懂她何至于此。”于萧青眼中,这是一场何其悲哀的梦,似越坠越深,永无清醒时。

“大概是她宁愿永远梦下去。我也说不上来,直觉如此,也许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因为苍婧看付梦并非痴醉,而是清醒。

付梦一定会留在宫里,继续用尽本事。一次失败,就等下一次机会。她和陈培言一定相信,这些妄图得到的美梦也许会成真。

枝头稍动,在心弦拨弄出哀乐,这一支舞,付梦的身姿和风情多是傲人,苍婧突然为此舞而悲切,“我头一回意识到你说的悲哀是什么了,付梦是被养成了谄媚于权贵的傀儡,她努力地在迎合权贵的游戏。”

萧青随之悲叹, “世间都习以为常,男子妻妾成群。所以在这样的世道里,人人都在迎合,可能连付梦自己也察觉不到了。”

苍婧一步步都觉得双腿重了许多,那些事不在自己身上时,就不觉什么,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重新看看。正如萧青所言,这个世道她习以为常,它就像缠在这足间,而她的心却要从这里冲出。

付梦让她看到了悲哀,看到了曾经在此世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自己,多有可恶。

她更想到了萧如丝,“你姐姐又得担心了。”

萧青牵起她的手, “可陛下也是不同的人。”

“这世间的诸多规矩,原定的世道,都在陛下面前不足为提。他推翻了陈旧的世理,自然是个不同一般的帝王,”苍婧与萧青继续走着,“可是或许是我固有的思绪,我有时也逃不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苍婧难掩眼底的落魄,好像是她多虑,又显得心思狭隘。

“我小时候见过富家子弟纳妾纳婢,若真有此心,强取豪夺的都有。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何况是陛下,若有此心,也无需他们费这样的心思,你这是多虑。”

“那就当我多虑吧。”苍婧莞尔,又似做玩笑般把这些扰人的心思散了。

萧青偷偷看了她一眼,“你多虑别人,怎么不多虑多虑我。”

苍婧转了眼眉,“像你这般进了别人府里还要我去救的,我应得上心别人是否打你的注意吧。”

萧青拽紧了她的手,“那你平日就得多看看我,哪一天如果我再被付炀这样的人骗了,你也好及时相救。”

苍婧委实没办法,瞟了他一眼,“你是求平日多看你两眼吧,什么理由都被你说得出来。”

萧青理直气壮,“谁叫你最近总不看我。”

苍婧晃着他的手,“我和蔓芝定了个计划,快捉出那两个外臣的底细了。”

萧青恍然,“原来夫人是忙大事。”

“我怎能容旁人打你的主意。”苍婧贴近了萧青的身侧,只此才让他有所欣慰。

这一夜,凭着鲁越的捷讯,宫中有梦有酒,有人欢喜有人愁。也因为鲁越的捷讯,平南公府邸闯入了一个人,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月影之下,灯烛之中,卓安的影子似一片阴霾照入周辰的眼中。

寒风随大开的房门而来,吹散屋内的温暖。

“来人!快来人!”周辰惊骇之余,喊着府里的几个人相助。

然府里的几个奴婢叫唤不动,她们都被他打点好了一般。

自知无助的周辰,只能尽快冷静下来,独自面对这个故人了。

今朝的卓安时似清醒,时似迷茫。常穿一身淡色之衣的他,总似诗文里的翩翩公子。旬安城还流传着他的美名,卓上公之子,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家有贤妻,前程似锦。

可周辰知道,卓安不是传闻里的样子。他是个骗子,亦是她人生中最轻描淡写的一笔。

“他就要回来了,你以后会和他在一起吗?”他问。

窗前的红梅风影相映,夹杂了她一声果断的答案,“会。”

这一声,重落心头。

卓安步步逼近,分明面容依旧,周辰却有点认不出来了。

他朝气不再,意气已丧,“是我亲手把你送给了他,万般错由,是我而已。你如何怪罪我都好,可你应该清楚现在你的处境。”

“不牢你费心。”既然做好了选择,又何惧什么处境。是他们害怕罢了。

方盈齐此去一胜,归于大平,已经不同往日,他成为了鲁越唯一的继承人。这就意味着她的身份也发生了变化。对于他们而言,她这颗棋子也变得更为重要了。

她的无畏,让卓安急了心,“我不能再看着你被困在这里,不能让这场过错继续下去。”

周辰只是淡漠一望,“你最大的过错就是不该来这里,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周辰提醒着,但卓安没有退缩之意。

“我最大的过错就是那日没有认下你,看着他把你带走,”他步步紧逼,变成了可怕的人。和那一夜在废宫纠缠她时一样, “是我亲手把你推入万劫不复。我带你离开,趁他还没有回来,趁一切还来得及。”

卓安满心焦急,他是来救她的,是来把她拉出这水火之地的。

可他越是靠近,周辰越是远离。情急之中,她寻不到什么,只看到一把剪子在梳妆台。

周辰冲了过去,拿起了剪子对准了他。一把利器对外,犹如对敌。

卓安一怔,“你不想离开他?”

周辰持着剪子,对着卓安唯有冷蔑,“我在这里等他。”

“方盈齐胜了,他日后将要继承鲁越王的王位。你待他好,就是背叛了陛下。等他再回鲁越时,无论大平还是鲁越,都容下你,方盈齐也不会留你。”卓安怒火攻心,亦是烧心。

周辰执迷不悟,她被自己的期待迷惑。卓安要让她的憧憬破灭,要让她知道,掩藏在期待下的事实有多残酷。

周辰依旧不为所动,卓安猜到了什么。

“你宁死也要和他在一起?”卓安饱尝了一番酸楚苦痛。

“我相信方盈齐。”她道。

“你凭什么相信他?”

“难道相信你吗?”

一问到了凉薄处,曾几何时,卓安能想到他和周辰会变成这样。

“我是骗了你,可是那个时候,我待你是真心的,你也是喜欢过我的。”卓安诉着过往,试图让她回想起那段短暂却也美好的日子。

那就像是一场梦。卓安还沉在那时的梦里。

那个时候,他伪装成了翩翩公子,行经路过帮周辰逃过了官府的追兵。

那个时候,他在洛阳给她找了落脚处,极尽温柔关怀,诉尽甜言蜜语,许下山盟海誓。

那个时候,他说他叫风玉。说他的名字意义非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在洛阳给她编织了一场美梦。可梦总会醒的,这场梦被凤栖宫的女官撕碎。因为他一直不归旬安,她便找来了。

当梦碎的那一刻,周辰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是来抓她的。相救是假的,风玉也是假的,他骗了她。

卓安还没有醒,可周辰早就醒了。这世上没有风玉,只有卓安。她对这位故人剩下无情,“不过是逃亡之中未经世事,被花言巧语、柔情伪装骗了罢了。”

不过那时心思单纯,不懂人世险恶,得一人相助,细心关怀,就当真以为是两情相悦。

只有现在想想,才觉漏洞百出。一个翩翩公子,富家子弟,凭什么帮一个被通缉的罪臣之女?凭什么对她关怀备至,给她许下那么多未来?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她却信了他,也信了关于风玉的梦。

“除去那些谎言,我待你都是真心的。”卓安始终不愿相信,那场梦已经碎得难寻痕迹。

“从一开始就是谎言,又谈什么真心!你的真心只是对你自己罢了。”

“你被方盈齐蒙蔽了双眼,我带你离开。”他一步再上,却被她戳破了掌心。

血弥漫而开,一痛袭来,亦揪起了心。这屋里的一切在眼,都成了不可言喻的恨。卓安一把扼住周辰的手腕,就让这血也沾了她的衣。

“我要带你离开,我一定要你离开!”

“你放开我!”周辰挣不开卓安,她越是挣扎,卓安就越是拽着她。

渐渐地,她的手腕没有力气了,最后,连剪刀也已握不住。

卓安拖着她出了屋。孤院门开,寒风凌冽,周辰一衣单薄,明月在天,风霜亦有。

诗文中的风月不是这般,是卓安给她的风月从来如此。

“敢问卓御史是打算抛弃贤妻,背弃家族了吗?”

天寒地冻,风霜凛凛,卓安一步微止,“我会给你安排去处。”

“然后呢?”周辰追问道。

“等你安顿好,我会来找你,我一定会来找你。”卓安奋力一拽她,她又朝后一退,只在尽力地与他僵持。

红梅树下,血染霜地,卓安一回身,尚有柔情。

周辰只觉他的柔情无比荒唐,“那么为了我,你打算和你的贤妻无儿无女吗?”

卓安一怔,此问也至他羞恼,“这不一样。”

“你与我确实不一样,你世事周全,想得多好啊。你是忠烈之后,我是罪臣之女,所以你要活着,我可以去死。你可以推卸罪责,我要替你顶罪。你娶贤妻,洞房花烛,我嫁了人,还要为你守节!”

寒风刺骨,也不及她字字钻心。

她在用一把利刃,剖开他的皮肉,刮开他的骨髓。在周辰的眼里,他所谓的真心才一文不值。

“你带我离开后,又想把罪责推给谁?全身而退后,一边哄骗贤妻,一边再来找我。日后你儿孙满堂,尽享天伦,想起时,来看看我,想不到时,就把我遗忘他处。你享尽人生,春风得意,却要我不如外妾。”

“你!”卓安愤慨无比,周辰的手已经几近麻木,她感觉不到痛,只感觉到了顷刻地松动。

卓安一拳迎在风里,打在了红梅树下,红梅未开,只有积雪落地。

他确实无法给她更多的未来,他背负着的家族不容舍弃,家族联姻,他的姻缘从定下的那一刻起就不由他改变,而他也学会了逢场作戏。

这一遭前来,是卓安不愿周辰葬送自己,更是他不甘。不甘她把心给了另一个人,而他始终未得她的原谅。

“你什么后果都承担不了,还想带我走。”一声嘲笑在身后传来,也是卓安终于清醒,他今日根本带不走她。

这一回,他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她。

“我原以为你恨我凉薄,以为你不懂我的无奈。是我错了,你什么都清楚,”如此的话,周辰对方盈齐又该有多坚决,可就是这样,卓安才更加不明白, “那你为何不知,你与方盈齐在一起,也将一无所有。”

月下风啸,孤衣归去,唯是无畏,“我自己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愿意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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