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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急步上前拉着五十往屋里去，脚后跟直接带上门，隔绝外来的窥视。

“卫老爷给你身契了？”四十九问出在意的事。

李成往桌边走去，“没有。”

“我看到卫老爷给你纸了。”四十九一脸别想蒙我的神情，坐到了五十对面。

手伸到怀里拿出那张纸搁桌上，李成无可无不可道：“就是张银票。”

“银票？”四十九话音拔高三尺，“我长这么大连十两银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只是听人说银票最少是五十两，你这上面……”

忍不住好奇，四十九搓了搓手瞄了李成一眼，见对方不介意他碰，小心翼翼拿起来辨认上面的数字。

“一百两！”蹭的一下子从位置上跳起来，四十九哆嗦着双手捧着薄薄的一张纸，错愕的看着神情淡然的五十。

“你，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四十九惊觉话有歧义忙凿补道，“不是，我是指一百两啊，你就这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表情？是不是太镇定了些？”

李成眼角微抬，一百两而已，他身上可是揣着二百两银票呢，市面早见过了，惊讶什么？

四十九颤抖着双手放下银票，一惊一乍道：“卫老爷为何如此大方？”完全不合乎常理。

说实话心里颇不是滋味，一百两银票带给四十九的震撼远比五十的身契大，酸得牙疼，他怎么就没摊上这好事？

“我问他要的。”李成不会说谎，也不愿为这点小事编故事。

“要的？”四十九羡慕得发酸，“你可真行，卫老爷也敢给，不怕你卷了银票跑了？”

“外头有人看着。”跑？李成无时无刻不在等一个机会。

四十九点了点头坐下，喝了一杯水静静心，“我这辈子估计都见不到一百两银子有多少。”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会有的。”李成推测卫老爷让他们入宫卖力气，不给点好处，或是上下打点，哪里能站得住脚根。

“承你吉言。”四十九指着银票，“快收起来，别跟其他人提。你现在就犹如同稚子抱金过市。”

李成叠好收起来，到了京城看能不能抽空兑一些傍身。

在船上吃的是鱼，好吃是好吃挑刺挑得饭都凉了。

四十九喜欢吃鱼眼睛，一同用饭李成会让给对方。

“老话说得好，吃哪补哪。”四十九美滋滋的夹了鱼眼吃下肚。

每天各种鱼，现捕现杀现做，再配些腌的菜煮一大锅，再盛到小盆中，煮鱼的锅里下面片，吃起来像是掺了沙子咯吱咯吱的。

李成都不敢多嚼，囫囵吞的就着鱼汤咽下肚，还得小心别把汤里的鱼刺卡在喉咙里。

鱼饭吃了七天，四十九有点受不住了，跟五十抱怨，“想念你做的煎鱼，水煮的好腥啊。”再好吃的鱼眼睛连着一天两顿天天如此的吃，腻了。

“船上条件有限。”有得吃李成从来不挑。

在卫府的小半年自己做饭，要什么样的酱料都有，李成可以自由发挥，不像船上的饭菜只能尝到盐的咸味。船上装货的地方有限，带不了那么多做饭用的坛坛罐罐可以理解。

“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城？”四十九扭来扭去坐不住，“要风景没风景，要热闹没热闹，看乐子也没人跳出来丢人现眼，无聊死了。”

“到了京城可就由不得你了。”李成一盆冰渣子泼下去，话不中听理却是这么个理。

四十九僵坐在椅子上再笑不出来，“你总说这些扫兴的话。”

李成内心是挣扎的，理智已明确所选择的路，不到关最后头还会有那么一丝丝不死心。

四十九起身离开，到甲板上吹吹风冷静冷静，有些事不去思忖就当他不存在，是有那么点自欺欺人。

“怎么就你一个。”国字脸融入不进去其他人的圈子，远远看到四十九冒似在悲春伤秋，凑上去闲聊。

“你不也是一个人。”四十九看不惯国字脸，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精明劲，衬得他像个傻子。

国字脸不在意四十九言语带刺，“再有五日便要抵京了，经过二十七顺利离开的事情，其他人突然沉寂下去，挺让人惊讶的。”

“都长了脑子。”四十九想说饭菜里下药的事，想想还是算了，何必多一嘴招来麻烦。

国字脸不认同道：“说不定是在等到京后，卫老爷等人一旦放松警惕，跑还来得急，你呢？”

“我什么？”四十九眉头微蹙，国字脸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自然是离开，还能是什么。”国字脸诧异道，“难道你真愿意入宫，别是五十说了什么让你有一种能成为人上之人的错觉。”

“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四十九厌恶挑拨离间之人，虽然他与五十之间的关系并非牢不可破，相较而言五十比这条船上的任何人都可靠。

“人上人也是你能编的？”四十九冷嘲热讽道，“太监还能当人上人？”简直痴心妄想。

“再如何也是别人手底下的一条狗，镶了金牙依旧低人一等，奴籍！”四十九止不住的暴躁。

气氛不妙国字脸转移话题：“你跟五十不能比，卫老爷给了五十身契，少一个人进宫就得有人顶上。”

“他才……”没有二字卡在齿缝间，四十九意识到不对马上住嘴，“你在套我的话？”

“大家伙看得真真切切，装什么装。”国字脸找上四十九闲聊也是为了这事，深感五十除了一张脸俊俏些，其他的未必比得上他，凭什么能被卫老爷刮目相待！

“随你怎么想。”四十九不再解释，说再多国字脸未必会信，没道理跟这种爱耍小聪明的人浪费唇舌。

说走就走，国字脸被晾在了原地，颇为不满的丢下一记眼刀。

夜里，四十九在榻上滚来滚去捂着肚子满头大汗，实在难受下地去方便。

吵醒了李成，就听屏风后传来接连的噗嗤声，像是腹泻。

起身探手去摸桌上的水壶，是凉的。李成下地去找力士，腹泻可不是闹着玩的，定是吃坏了肚子。

在灯火通明的甲板上堵住来去匆匆的力士，说明情况后李成才知有几个人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你先回去。”力士将一壶热水和止泻的药丸递过去。

李成拿着药离开，四十九虚脱的起不来，整个屋里满是臭味，闻着胃里难受，调头冲着恭桶一阵呕吐，整个人跪在地上双眼发黑。

“你这是？”李成走到屏风后面见此情形大感不妙，连忙给四十九喂了药和水。

李成走到桌前放下水壶打开门窗通风，折回屏风后拖四十九出来。

“难受，肠子都快拉出来了，胃里的那点东西都吐光了，反上来的全是药味。”四十九面如菜色，爬起来上了榻侧躺着。

“咕噜，咕噜！”

四十九气道：“我这遭得是什么罪，一定是中午的鱼不干净，捂着肚子搞不清是饿多一点还是疼多一点。

李成把恭桶拎出去，放在屋里散不了味，总不能一直开着门窗，这么睡过去明早一定嘴歪眼斜病得起不来。

当李成亲眼目睹船工将恭桶里的东西倒到江里时，胃部一阵反酸恶心差点吐出来。

中午的鱼，不对，不只是今天吃的鱼，李成快步离开让人做恶梦的地方，实在不敢想象，他以为只是收集起来，到渡口由人卸下装着污物的桶，送到需要大粪浇地的人家去，还能小赚一笔。

千算万算打死猜不到是这么个处理方法，这要是不生病谁生病。李成越想越止不住恶心，张嘴大口呼吸灌了些冷风压一压胃里的不适。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李成找到力士说吃食有问题，想着要一些干饼子之类的东西，再也不碰现捕现杀现煮的鱼了。

力士询问过老爷的意思，这才带着孩子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风干的鸡肉、腊肉看得人直流口水，淡出鸟的蔚风眼光放亮，找到一坛腌菜尝了尝，撸起袖子占用厨房大展身手。

一只鸡一块四指宽的腊肉先后下锅，整了两大盆出来，才记起腹泻的人不能吃肉，蔚风又做了一小盆杂拌疙瘩汤，端屋里去。

“你真好。”闻到饭香，一看不是鱼四十九来了精神，起身下地自觉的坐到桌前，陶醉的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饥饿感战胜不适，口水都快流下来。

蔚风凌厉的眼神扫向伸手去拿碗筷的四十九，“滚去洗手。”

“哦，好。”四十九去去就来，重新坐下等着五十给他盛饭。

“明明有好吃的，为何厨房不给做，就糊弄着煮点腥鱼打发人。”四十九受了大罪满腹怨气。

蔚风盛好饭正要吃，李成出来了，行吧，吃进肚子里也算他的，便不计较了。

“少吃点肉。”李成不让四十九多吃，“等你好了再吃。”

四十九最后夹了一小块鸡胸吃了，“明天就好了，两大盆够明天的量了。”一看就不是厨房的人做的，热乎乎的吃下肚美翻了。

吃饱喝足，李成去要了个小炉子，剩下的菜倒一个盆里搁炉子上热着，明早起来有得吃了。

“添点水，别干了糊了底。”四十九操心起来。

这一觉睡到天亮，门外的吵嚷声唤醒睡梦中的两人。

“怎么了？”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四十九睁眼就见五十出去又进来。

李成道：“腹泻的两人症状不太好，到渡口停船送他们下去。

“送走？”四十九一轱辘从榻上坐起身，“还是说送下船就不管了？”

李成用筷子翻拌着炉子上的菜盆，头也不抬道：“不管了，有人吵着说肚子疼，要一同下船。”

“丝！”四十九嘟囔道，“早知，算了。”病得不到救治离开了船哪还有命活。

李成让洗漱完的四十九看着炉子，他去厨房要点硬饼拿来烤，就着肉菜吃。

“菜越煮越香。”四十九感觉好多了，今天怎么也得吃个痛快。

外面的纷纷扰扰与屋里的两人无关，吃了睡睡了吃，一晃眼再有一日抵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