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没长眼睛啊！”
四十九撞上一人摔了个人仰马翻，手撑着地爬起来一看，顿时瞪圆了眼睛。
“是你！”
“是你！”
两人眼神隔空交流，火花带闪电般互看不顺眼。
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国字脸抢先一步道：“不用进去了，院子是空了，五十人不在了。”
“胡说八道！”四十九不信，自是要眼见为实，与国字脸错身而过。
“爱信不信。”国字脸挥了挥衣袖走了，他是听小道消息方知出事的有可能是五十，特地来看一眼，没想到是真的，时也命也。
嘴上硬气的四十九眼眶微红，站在五十住的屋子门前，上手推开一丝缝隙往里看去，该在的东西都在，唯独缺失了大活人。
在院子里背着手转圈，实在不甘心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留他一个人在这吃人宫里，打从心底寒入骨髓。
到五十洒扫的地界远远的观望，有人在清理地上、墙角的青苔却再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唉！”四十九惆怅轻叹，再也不嫌弃现在的差事不如意了，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名为药园的地方在皇宫东北角上，两进的庭院内花圃连成片，各种各样不曾见过的花含苞待放，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针叶矮松将花圃包围的密不透风，除了小动物正常人很难从两棵树之间穿过。
一路行来看不到可以进出花圃的门，李成总觉得这些花草的作用不一定为了让人欣赏。
前面有两名内侍在矮松下挖着什么，离得近了李成看到是在挖坑，挖得很深，隐约看到有人在坑里往上面递篮里装的土。
“乱看什么。”王内侍低喝道，“周道长性情乖张，最忌讳话多嘴上没把门的人，自求多福吧。”
半是吓唬半是告诫的话入耳，李成收回多余的好奇心，心底的不安渐显。
前方的路看似一眼能望到成排的屋子，步行却七拐八拐，眼前并无遮挡与阻碍，李成不禁低头，眼里的疑惑顿时迎刃而解。
原来是按着地砖上标明的白线在走，一条路被划分出两条，靠近花圃一侧的路空出来了，至于原因不明。
李成默默的走在内侍身后，不敢乱问，估计问了内侍也不会告诉他，即使知道了又能怎样？
“在这里等着。”王内侍深吸一口气，紧张的踏上没几层的台阶站到了大开的门外。
“周道长……”话还没说完，王内侍听到黑漆漆的屋里传出人声。
“进来。”屋内正往丹炉中加各种材料的周道士开口。
王内侍脸上写满了抗拒，不太想进入到吃人的屋里子里，又不能明目张胆的找理由搪塞，即便道长放过他，徐公公也不会留下他的狗命。
周道长可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凡事都以其人为重，哪怕宫里不少人都填了那片漂亮的花圃。
王内侍的畏惧来源于屋中冒着热气的丹炉，那个大家伙爆过无数次，伤人无数害人不浅。
思绪仅仅一闪，王内侍鼓起通气迈入屋里，心里想着只说一句话便能离开，束手束脚尽可能贴着墙边远离丹炉。
“徐公公命我送来一名负责为道长烧火的小内侍。”话已说完王内侍朝门口方向挪动着脚步，心里祈祷千万别叫住他。
周道长绕过一人高的丹炉，走到另一边的桌前，抓过一条布巾擦了擦因添柴蹭到手指上的黑灰。
“人呢？”周道长看不惯内侍如临大敌的鬼样子，活像他要吃人般，贱骨头就是软。
王内侍步子一顿，不太敢做得过于明显，望向周道长恭恭敬敬道：“在外边，这就叫进来。”他可以走了吧？
这时，丹炉里发出成片的噼啪，周道长闻声朝丹炉走去，刚迈出两步顿时察觉到了什么，快步退后转身往角落跑去。
周道长的举动惊得王内侍一时反应不及，回过神已经晚三春，爆炸声震耳欲聋，整个人被无形的气浪狠狠的拍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出，胸膛连着背部好似被一锤捶凹下去，痛得眉头打结呼吸渐弱。
爆炸后的第二次余波又将从墙上滑落的王内侍掀飞，半个身体被四处飞溅的火苗吞没。
王内侍已无力就地打滚灭掉身上的火苗，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门外呆呆站着的李成被突兀惊起的炸裂声吓住，接替他的自然变成了蔚风。
在第二次气浪破门而出之前，见识不浅的蔚风果断退至安全地带，目之所及就见门边上冲出一只胳膊，鲜红的血液自胳膊蜿蜒而下滴落在地，烧焦的气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很快赶来一行拎着水桶的人，闯入烟气弥漫的屋内将火星子扑灭。
远远即见破碎成片如炉子一般的物件被四人拖出屋内，接着是浑身是血侧面焦黑带他来此的内侍尸体。
从屋里清扫出的垃圾成筐运走，然后那些人又搬来一人高的炉子摆到屋内，一些缺损的用物也都一一换上新的，如此利索一丝不苟的行动力，可见已不是第一次发生同样的意外。
最后从屋里走出一人，一袭青色长衫蓄着山羊胡子做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毫发无伤的出现在人前。
双方视线相接的刹那，蔚风果断祭出胆子不大的李成充数，在未摸清对方底牌前，苟着是对李成对大的帮助。
李成的眼睛都吓直了，看不懂是什么东西引起的巨响，感觉三魂七魄离体不受自己控制。
“咳咳。”周道士注意到不远处安然无恙的小内侍，假咳两声唤回内侍飘离的心神。
发直的眼睛恢复神采，李成看着一副高高在上的道长，心里忐忑不安。
“叫什么名，会烧火吗？”周道士抚着胡须问。
“李成，会烧火。”如果是那种大炉子的话，烧个火添个柴再扇扇风李成自认可以胜任。
“进来干活。”周道士转身往屋里走。
李成小跑两步进了屋，没等干活不争气的肚子咕咕叫，从天不亮就在干活，直到现在没喝过一口水，没吃过一口饭，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记不起吃饭这当子事，小命比任何事都重要。
周道士听了个真切，骂到不至于，他也饿了，吩咐人备饭。
端上碗的李成飞快的扒着饭，耳边传来周道长的声音。
“我这里别的事不用你去做，月钱和伙食比之正经内监不差，好好干。”周道士忽悠道，“最要紧的是晚上，莫要离开丹炉的屋子，看到什么少一惊一乍的。”
李成放下碗点头应是，希望他能比上一任烧火之人活得更长些。
屋子是之前住过的两倍宽，一人高的丹炉占了一半地方，地上摆着一些颜色艳丽的石头，里侧的角落摆着一组衣柜，看着去别扭又突兀。
周道长不住在这里，衣柜的作用不大，可以挪走却没有，李成感到奇怪的同时抑制住探究的心情。
隔壁的两间屋子，一间是用来洗漱出恭，一间榻上叠放的被褥不少，且全是新制的，看起来无人用过。李成应周道长的话从屋里搬了一套被褥放到丹炉那间屋子的竹榻上，晚上守夜用。
周道长允许下，李成在周围转了转，院子里的人虽然不多，烧火这点小事随便揪出一人都可以做，或者此处的内侍轮换着来，没必要从外头找人专门负责这一块。
心中疑云重重，李成打起十二分小心，事出反常必有妖，联系上周道长说的晚上不要出门，七上八下的心悬在了高处。
正式接手烧火差事，李成搬了个马扎坐在炉子前，脚下堆放着挪过来的一小捆劈好的木柴，周道长说火大点，他就用扇子使劲扇，火小就用夹柴的铁夹子从炉子里捡出些烧红的木头。
周道长在屋里时，多数情况是站在桌子前称重五彩石头，磨成粉过筛倒进冒着热气的炉子里。
喷出来的气味不太好闻，李成用袖子捂住口鼻浅浅的呼吸。他想会不会上一位烧火之人死在了怪味道之下？
奇奇怪怪的念头蜂拥而至，李成晃了晃脑袋连人带马扎往后退了退，太热了，热得他满头大汗。
太阳落山了，屋子里早早的点燃六盏灯，李成用过晚饭去洗漱，晚上不让出门得把恭桶拿来搁在角落。
“晚上看着火别让火灭了，火势就这么大即可，莫要往里再添柴了。”周道士反复叮嘱，潇洒的离开。
刺鼻的气味散了一下午，李成关好门开着一扇窗，心想冬天呆在这里挺暖和的，炉子昼夜不停，夏天哪怕门窗大开，天热加上炼药的炉子非常的熬人。
“想不通。”李成坐在榻上眼睛盯着炉子下方的火，“真不怕他看不住废了一炉的药？”
即是重要的丹药，留他一人在此，周道长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倒是夜晚禁止出门比炉子熄火更重要。
夜里有吃人的猛兽吗？还是说周道长夜里会来查看药炉？李成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