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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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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离去后不久,落跑的人又回到了之前呆着的地方摆摊,热闹的谈论起刚才的打斗。

青衣人在闲谈的人群中转了一圈,了解到大致情况拼凑出可能的真相,纵身一跃掠至半空,飞也似的往城里赶去。

冲进茶楼中,拍着柜台伸手就要拉掌柜到后面的小院说话。

“你先别忙。”掌柜拉下抓住他胳膊的手,将一张字条塞入其人手中。

青衣人狐疑的瞥了掌柜一眼,低头展开字条阅读内容,“这,好快的速度。”

“大差不差就是这么回事。”青衣人满肚子要说的话化为泡影。

楼中人调查消息的能力不得不佩服,既然掌柜都清楚了,他也就没话可说了。

掌柜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寻香阁的二东家能与李成同在一条船上,接踵而来的刺杀你说会不会像上一条沉了的船相同的下场?”

“不好说,二东家若无所图真够能忍的。”青衣人面具后的脸上带着浓烈的讽刺意味。

掌柜露出一脸的垂涎之色:“又是冰又是火的,这等宝贝谁不见之欣喜欲收入囊中?”

青衣人可惜一件事:“蓝蝶的尸体好赖能配一副迷魂药,尸体没找到消失得甚为干净。”

“也不看看是谁,寻香阁的东西即是死的能便宜了你?”掌柜丢出一记莫要痴心妄想的眼神。

中午吃饭的点,李成坐在三楼新换的屋子里准备,家丁模样的人送来了六菜一汤,退了出去。

余光流转间扫到一些东西,家丁忙去禀明陈管事。

“银色的铁盘冒着火焰,却不烧桌子?”陈管事听罢再问不出所以然,拄着拐前去寻二东家。

长老也在,与二东家一同用饭,陈管事行礼之后道明来意。

闻人玉、闻人简四目相对,抓住话中的重点,挥退了前来禀事的陈管事。

“火焰出现了。”闻人玉饮下一口热汤静静心,“看来动不得了。”

闻人简瞬间记起白骨一事,眉头上的‘川’字皱得更深。

“不是说火晶,怎么是铁盘?”闻人简糊涂了,难道他所知消息有误?

闻人玉吃着菜并不作答,考虑要不要前去一观,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是吗?

面前除了饭菜外还有三个小碟,里面放着李成不认识的香料调制的酱。一盘子的白切肉是需要蘸酱吃。

月光草也拿出好多肉,处理好后放到铁盘上烤,根须往三个碟子里伸,它先替李成尝尝酱料的味道。

一个咸的,一个酸甜的,一个辣的,都不在月光草接受的范围内,呸呸的都吐了。

李成见此打消尝试的念头,“明天让人准备食材,自己做。”

月光草点了点头,尝过六道菜香料的味道好重啊,备不住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

饭菜往铁板上一倒,加料李成也不惧,火焰一烧很安全的。

吃起来口味重,李成眉头微蹙不解道:“南方的饮食不应该是以轻淡为主?”

他和月光草吃的都是只加一点盐或者什么都不加的烤肉,在外面吃也没像眼前的饭菜味道重,不是单纯咸的问题。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吃光,李成的胃还有空余吃烤肉。

下午无事可做的李成重新捡起背诵事宜,把在书院读过的书再回忆一遍。

月光草听着听着入了迷,拉着李成在桌子上沾着茶水写字,它要认一认,根须学着在桌上照猫画虎。

日落之前,值守的家丁换班,轮着番的说着车轱辘话,为的是给隔壁屋的笼中人讲清楚利害关系,早点妥协认清现实,放下骨子里坚持的又不能当饭吃的倔劲。

受伤的陈管事面无表情的打开第一间舱室的门,家丁拎着风灯往笼子前走去,瞧了一眼里面的人。

“今儿有没有死了的?”

“有。”把女子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的男子回了话。

肚子饿得震天响,一天只能吃一顿饭,还必须有至少一个人奄奄一息,才能领到一个巴掌大的窝头和一碗干净的清水。

这是笼中人摸索出来吃尽苦头才找到的规则,吃食是有限的要比活着的人少三分之一。

有人吃不上就会去抢,又是挤在这一个笼子里,难免为了饱腹产生摩擦。

知道落入此处难活着出去,脑子充血的人心生恶念,下手重了点人没了,事后不见抓他们的人不悦,反而目睹了更令人背脊发凉浑身发寒的一幕。

野兽的食物从何处来,自然是他们这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人,亲眼所见身边人被拖出去塞进旁边的笼子里,吓得众人屁滚尿流瘫坐一地。

自此明白一件事,别人不死死得人就会是自己。

有的人更是恶向胆边生,反正活不了,那就在死之前把以前不敢做的事都做了。

即使要死也要争做最后一个,能活一天是一天。

将死之人拖出笼子,旁边的兽笼掀开盖着黑布,灯光照去一只大猫似是被惊醒,低吼着用慑人的目光盯着笼外之人。

家丁上前用铁钳夹住插销打开一个方形的窗口,另外一名家丁将快死的人头部塞进去,一个接血的铜盆踢过去置于下方,如同杀鸡一般剁掉脑袋接着血。

笼内的人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敢看不敢听,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恐怖画面在不断上演。

笼中的大猫给什么吃什么,圈养多时由不得它拒绝,张开血盆大口咬断猎物的脖子,大口嚼着血肉。

头不要,两个手臂也留给大猫,剩下的止了血连同地上接血的盆子一并带走。

剩下的交给家丁打扫干净,陈管事得亲自盯着取香第一道手续,绝对不容有半分差池。

咔嚓,咔嚓,咔嚓!

清晰无比的咬断骨头声传入耳膜,一旁的家丁见怪不怪,欣赏着笼中人惊恐万状瑟瑟发抖的丑态。

等大猫吃的差不多了,用铁钳拉动下方的铁盘将笼子里吃剩下的残渣和血迹,以及拉的尿的脏污一并清理干净。

从上方递食的小窗口处放一盆清水进去,再将插销插上。

听着大猫吧嗒吧嗒的喝水声,笼内吓得面无血色的众人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爬起来扑到笼子边上,望眼欲穿的等着一口吃食。

家丁拎来了一筐硬得能砸死人的窝头,恶质的将筐放到离笼子有些距离的地方,看着笼中饿得眼睛都绿的人伸长手臂去够,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手臂不够长那就上腿,再不行就只得向看笑话的家丁跪下来哭求。

有人将筐踢翻了,却不是朝着笼子的方向,窝头撒了一地却一个也捡不到,气得不轻的人将拖后腿的家伙揍了个满地找牙。

“哈哈哈哈哈。”笼中人各种各样的丑态入眼,引得家丁哈哈大笑,他们可没那么多的好心将筐摆回去,径自拎着灯锁上门离开。

屋内亮度有限,看不清吃的在哪更拿不到,要不是人肉不好吃,气得都想从身边人下手了。

闻人玉出现在二层放置铁笼的屋内,审视着面前被拉扯变形的栏杆,上前一步伸手试了试硬度。

哗啦啦!

力度都还没用上呢,整个笼子瞬间散架,砸在了地上变成了碎渣。

“呵!”闻人玉哭笑不得,“碎得可真够彻底的,难怪那么容易就选择换屋子住,怕再被讹上?”

“这是?”

听到动静的闻人简寻声找来,看到屋中的二东家以及脚下的一片狼藉,惊得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低估了寒冰所带来的伤害。”闻人玉蹲下捡起地上的碎块,轻轻合上掌心,再张开时块状物变成了粉末。

闻人玉再次感叹道:“这不是所知寒冰能做到的地步,或许收到的消息不够准备,或许看漏了某些细枝末节。”

闻人简上前试了一把,皱起的眉头自上船后从未松过,“确实,最好是传信阁中问问关于千年寒冰的记载,若非亲眼所见难以置信。”

抖掉手上的渣子,闻人玉吩咐长老将这一地的铁屑收集起来,带回去重新熔炼一番看能否再用,总不能丢掉不要,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玄铁。

刚出了门,天空飞来一只鸽子,落到了三楼闻人玉住的窗户前。上了楼去取新到的信。

打开一瞧,闻人玉的心绪起伏不定,再三确认上面的内容没看错,将字条搁烛火上烧掉。

另一边,位于一楼最边的舱室内,家丁在用铁质的刷子刷洗干净死去的尸体。

剥皮、抽筋、去骨一样不落,要得是完整的不带一根杂毛的皮肉,一块一块泡进血水里浸着,外面再套一层冰桶,盖上盖子静置一夜。

剔下来的骨头和筋拿去喂另外一间屋内养的猛兽,再给同处一室的笼中的紧紧皮。

只有在痛苦绝望中死亡的人,才能更好的激发出自身的体香,取其皮肉融合各种药材制成养颜丸。虽是劣等品有得赚就行。

由着笼子里的人斗来斗去,加大恐惧不安的产生,激发更多的香气浮于体表,这样取出来的初级品才更有味道经久不散。

出了满是血腥气的舱室,拖着伤脚再检查一遍当值的人手,陈管事回屋换洗上药歇下。

咚咚咚!

闻人玉敲响李成的房门,当面问总好过猜来猜去毫无头绪,被不着边的思绪所带偏。

吱嘎!

门一开,李成警觉道:“何事?”

“不请我进去坐?”闻人玉面上带笑,一只脚卡进门内强行闯入。

李成不得已让出门口的位置,将人放进屋关上门。

闻人玉更像是屋子的主人,行至窗门的榻前坐在桌子前。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搁在坐下的李成面前。

“叶欣死了。”闻人玉开门见山直入正题,眼睛不着痕迹的观察对面人的神情变化。

“谁?”李成一脸莫名其妙,头一次听说这么个人,反应有些慢。

看上去对叶欣一无所知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若无其事,闻人玉直接点出,“昨天夜里的白骨。”

白骨?李成仔细翻找记忆,白骨是在码头,昨天夜里可没有白骨,垂眸一副不清楚你在说什么的态度。

闻人玉是来打听消息的,对方不接茬他只能挑明了说,“叶欣人称妖女,传闻百岁之龄仍是如花的容貌,赤足上刺着白蝶,武功深不可测。”

“不是白蝶。”蛾子是蛾子蝴蝶是蝴蝶,两者大为不同怎能一概而论?

李成纠正道,“不认识。”杀他的人对方认得他,他不认得别人。

闻人玉接着往下说,“叶欣身上有一物,是否在你手中?”

什么东西?李成大致一想,记起死人身上有一物留存下来,那双烧掉眼白只剩下眼仁的眼珠子。

对面的小子情绪变化明显,尚且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方便闻人玉加以从神情变化中判断出一些端倪。

“东西我要了,开个价。”

闻人玉从别的渠道获悉叶欣的眼睛剜的别人的,皮和肉也都是别人身上剔下来,再用灵力粘合起来的。执着于年轻的美貌于身体,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衰老痕迹。

美则美矣不过是红颜枯骨罢了,实力接进武圣是真正的强者,未知出于何种目的尽然选择李成下手,终究功亏一篑赔了夫人又折兵。

闻人玉急需要一双眼睛,救自己一母所出的同胞妹妹。

姑娘家娇养的任性了一些,跑去炼丹室玩闹,不幸被丹炉中喷出的丹气所伤,眼睛烧出数个小洞彻底看不见了。

找遍名医都说束手无策,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令人抓狂的全局,带给妹妹新的希望。

那就是换副好的眼睛。说着轻巧一双漂亮合适的眼睛要寻到殊为不易。

家中人听闻叶欣善于寻找美人,尤其是眼睛万中无一的灵动透澈,便走了别人的关系找上对方,花了一笔不小的代价寻得一双眼睛。

然而,要装新的就必须剜除旧的,此间痛苦光是听着令人胆寒。

经那位高人之手眼睛顺利的换上,欣喜不过半月,新装的眼睛排斥起来,逐渐的枯萎坏死。

再找不到新的眼睛去撑开妹妹的眼眶,周围的皮肉萎缩之后再难恢复,这也是他今次离府的原因。

叶欣给的眼睛毫无问题,全因妹妹不等把眼睛养好到处疯玩,这才吃了教训。

再寻叶欣一直难有回音,听闻对方死后留下一双眼睛,闻人玉顿时上了心,派人四处打听尸体的事。

没想到东西就在对面人手中,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二千五百万两。”李成犹豫要不要卖掉眼睛时,蔚风醒了。

“好说。”肯开口就有谈价的余地,闻人玉脸上刚扬起如释重负的笑容,谁知对方却说。

“黄金。”蔚风饶有兴味的欣赏对方秒变的脸色。

“什么!”

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薄怒,眼神凌厉的扫向对面狮子大开口的人,立时惊觉对方气势有变,忙收起让李成吃记训教的念头。

蔚风不厌其烦的重复道:“两千五百万两黄金,不要银票,实实在在的黄金摆到我面前,再来取你要的东西。”

“一双眼睛值这么多?”莫不是在坑他这个大傻子!

闻人玉不怒反笑道,“带着这么重的黄金你就不担心有命拿,没命花?”

“为什么要怕?”蔚风拿起茶盏在手指间来回转动,杯中茶水一滴未落。

蔚风略侧侧头危险的虚起眼睛,一字一句道:“惦记我的人都死了。”这可都是事实一点不夸大。

闻人玉脸色变得由为难看,心底压抑的努气差点让他再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

这是在威胁他,好,很好!

“数额太大。”闻人玉忍下杀人的冲动,试图往下压价。

正所谓坐地起价就地还钱,没有对方要多少就给多少的先例。

“你买的又不是一般人的眼睛,我开的价格很低了。”蔚风一口回绝。

眼见谈价困难,闻人玉道:“如此大笔金额现下拿不出来,等到了香城闻人家必扫榻以待,给出所需黄金。”

先将人稳住带回自己的地盘再说。

“去你府上?”

笑话,他是那种狂妄自大喜欢自投罗网的蠢货?蔚风当场揭破对方的险恶用心。

“怕是宴无好宴,扫得八成是我的骨灰吧。”

蔚风掌心一合,盘玩的茶盏捏成一堆灰烬,从指缝间散落在桌上。

闻人玉瞳孔微凝,捕捉到灰渣中的一丝异样,杯中水还是他亲手倒的。

他以为会变成冰与碎瓷一同落下,不见寒气却也未见一滴水,水去哪了?

“怎会,闻人家只做生意童叟无欺从不开玩笑。”闻人玉再呆不下去,他得赶尽传信家中做好充足的应对。

蔚风不喜生意人嘴上口花花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只做生意的潜在含义是,杀人放火无恶不做,这起子长着九曲十八弯心肠的人,通常都是一样的下场。

“船靠岸若有意买下你所需,我要在码头看到全部金额的黄金。”

蔚风才不跟油嘴滑舌之人打太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再合理不过,少玩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没得遭人烦。

蔚风不在意闻人玉是向家族求助,找到对付他的方法。

还是单纯的传递消息筹措金额,趁他还有耐心在这条船呆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让人心动的焰火了。

炸一个无可无不可,反正这条船上哪哪都染着血腥颇不干净,洗洗眼睛刚刚好。

“好!”除此之外再找不到能说的言语,闻人玉憋着一肚子火起身告辞。

边走边斟酌字句,回屋后立刻修书一封告知家中,闻人玉抄起桌上的余半杯水的茶盏,捏碎。

茶水顺着掌心滴落在桌上,桌上共有四个杯子,闻人玉一一常试后低笑出声,笑声中掺杂着太多说不尽道不明的自嘲。

他是家族中的天之骄子,自认为有望成了武圣,尽不及李成半分,怎能不让闻人玉嫉恨。

“那个口气,仿佛在说天老大我老二,绝不是经年累月的老不死,看着不会比他大多少。”

越比越心寒,闻人玉叫来人收拾了一桌子的狼藉,思绪转回到留住人的办法上。

“要金子没有,要银子说不定还能勉为其难考虑考虑。”对方成竹在胸的姿态令闻人玉顾忌颇深,“要做一定得出奇制胜方可。”

一夜辗转难眠,闻人玉实在想不通李成口中的眼睛到底有何奇特之处,非得开出个是谁都无法答应的天价?

“莫非真的有古怪?”一想到叶欣那个老妖婆所作所为,闻人玉皱紧了眉头。

叶欣找上李成为得是什么?那笔看似丰厚又易得的赏金?

“上次买来的眼睛给了叶欣二千两白银加上一瓶养颜丹,不该缺钱才对。”

闻人玉想不通,“谋求李成身上的宝贝?”

“有一件宝贝不是掉进了江中,也不见有人搜寻,怪哉。”闻人玉不禁怀疑盯上那件东西的人失手了,观望之人才会放弃。

胡思乱想到天明,闻人玉叫来陈管事,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通,挥退其人。

陈管事抹着一脑门吓出的冷汗,亲自前往一楼舱室,不假以他人之手办了二东家吩咐的差事。

中午饭之前,送来了一批新鲜的蔬菜,其中有一盆肉令月光草颇有微辞,碰都不碰一下,根须戳着盆底将其推至门外。

太臭了,臭得它都快厥过去了,曾经不太好的回忆死灰复燃,气得月光草在屋里跳脚。

李成看不出是什么肉,观月光草厌恶加恶心的样子,不太好的预感加身。

看上去像猪五花,白皮削去一层,整块肉没有五指厚,太廋了。

李成闻到了肉上的香气,不是正常香料的味道,有点像体味。

跟吃过的肉对比,李成再孤陋寡闻,也难拿这么一大块肉当正常可食之物看待。

蔬菜上没闻到怪味,还好月光草屯了足够的肉,关起门来烤着吃。

装肉的盆搁在了门外,陈管事刻意路过时一眼看到,“认出来了?”

眼力也太好了些,亦或是压根看不出来,心有疑才不碰?

陈管事将盆子带走,并禀于二东家。

“接着送。”闻人玉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现阶段只能如此。

“是。”陈管事打着寒战出了门。

翌日,送去了剔过骨的两个肘子,陈管事得到的回应是,所有送去的菜品都堆在门外,且门边处的一小块地面被冰覆盖,明晃晃的不让人进。

第三天直接就什么都不送了,连喝的茶水都没有,摆明了不装的直接撕破脸。

李成不曾饿着,毫无被逼到绝境的惊恐不安。呆在屋子里安心的背书,教月光草认字乐得轻松。

当天夜里蔚风捏了捏眉心,轻笑道:“耐心也就三天,年轻气盛沉不住气。”

月光草闻声一个激灵,难不成要开打了?

从桌子上跳到地上,再爬上睡榻,看似忙乱的根须在帮凶人收拾包袱,一口吞下肚。

它得快点去楼下找个有利的地方瞄着,一边欣赏双方交锋,一边等着趁机吞下货物。

月明星稀江风凛冽,嘴边擎着一抹笑意的蔚风走出舱室,甲板上已经有人等候他许久。

闻人玉心情愉悦的审视察觉危险走出来的李成,下达最后的通牒,“乖乖束手就擒留你一条小命。”

一群身上滴水的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银光熠熠的铁制短弩在月光的映衬下杀气腾腾。

叫来的帮手,也可以说是家养的杀手,看不出复姓闻人的家伙手里握着什么样的克制利器。

瞧对方那张春风拂面的神情,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几个大字就差刻在脸上。

对此蔚风是极为不屑的,话不多说打就完了。

摘下胸前的冰蝶往空中一抛,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千化万,数不清的冰蝶纵情飞舞,洒下一道道银月光芒,所过之处尽皆成冰。

整个三层被冰封死,咦?出乎蔚风意料,围着他的人身上没有冰,脚下也是。

再看另一人,蔚风在意的点也是对方脚下,冰层不断的结了化化了结,始终未能将其冻成冰雕。

“有意思。”打架自然是有来有往才有看头,在蔚风眼中哪怕是雕虫小技都有一搏之力。

黑衣人身上滴的不是水,是能将冰化为水的东西。

这两天因送来的人肉而封了嗅觉的蔚风,现在也不打算解开。

死士身上的东西不是好玩意,闻了会对他产生困扰。

“肉不香吗,为何不吃?”立于上风的闻人玉轻笑道。

蔚风并不着恼,反而笑着回道:“你吃一个我看看。”

“世人趋之若鹜,有钱也买不到的第一美味,吃了更难对俗物多看一眼。”闻人玉的眼睛里涌出癫狂之色。

蔚风低叹道:“食人者,天遣之!”

“哈哈哈哈哈哈!”闻人玉狂笑道,“老天爷哪管得了万千人族,即已入世就该明晰一点,从来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随你怎么说。”言尽于此蔚风不再浪费时间,响指祭出,清晰的落入人耳。

箭在弦上的弓弩来不及扣动扳机,黑衣人转着圈的陆续倒地没了生息。

失去热度的阻拦,地面的冰终于扬眉吐气将黑衣人裹成冰块。

而蔚风手中多了十二枚晶莹剔透的珠子,全部是死士的内力。

死得太过突然,闻人玉反应不及,肆意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袖中的手紧紧握着闻人简自家族中拿来的克敌之物。

“你的东西接好了。”一把掷出所有的珠子,蔚风封住其人逃脱的路线。

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内力压缩成的珠子接连爆开,威力之大不可或估。

眼下多了一道血痕,珠子爆裂产生的气浪如刀锋般锐利,身法再好闪躲时仍被波及到。

袍袖一甩闻人玉按耐不住捏碎手中的晶石,放出刚猛的地火。

九条火蛇自四面八方扑来,滔天的热气将所有薄冰蒸发殆尽。

闻人玉掐着手诀控制着九条火蛇攻向李成,在其人周遭构建出火焰牢笼。

听着楼上的动静,楼下货舱中的月光草凭直觉现在正是干活的时机,于是吭哧吭哧的吞下它看上的东西,一些香料不在下肚的名单当中。

这批货中好多都是米面粮油、布匹、毛皮、药材、香料等物。

腌制的腊肉味道说不上来的怪,月光草闻之喷嚏接连打了三个。

冻在桶里的鱼记得李成不吃,还有一些生冻的剥皮鹿肉、熊掌等物。

这个没吃过可以尝试一下,只要没有怪味月光草来者不拒。

数以万计的冰蝶扑向火焰牢笼,一经靠近蒸发成一缕白烟,直到最后一只冰蝶消亡。

闻人玉可算松了一口气,地火不是凡火自然有克制寒冰之力,亲眼见证这一奇效,心里说不出的快哉。

地火确实有点麻烦,暴力破开飞溅的火焰会将整艘船烧个精光,有违于蔚风的计划,他还得靠这条大船到下一座城。

水路多有岔路,他一个不知道地图的人骑着银球顺江流而下,也到不了要去的南方。

大半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个路都寻不到人,真不知道为何喜欢半夜动手,就不能改在白天。

白天船要是着火沉了,他还能表演一个落水求生,找个人多的岸边让人救上来顺便问个路。

或者找辆马车代步,不至于大半夜顶着寒风飘在江上。

地火的热度替他驱走了寒夜的冷意,要不是没地方坐,蔚风恨不能闭上眼睛睡过去。

小气巴拉的只给他站着的空间,蔚风望向夜空,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能接不少月光的,月光草可不要偷懒。

下方吞完货倒地的月光草跳将起来,从窗外洒落的月光让人迷醉,直觉好像忘了什么。

地上的亮处提醒了月光草,赶紧把新的花碗和银球拿出来,积攒一些月光。

闻人玉走到火笼前:“眼睛呢,交出来。”可不能被地火化为乌有,费这么大的力气岂不是白忙一场。

“你不是有,要它干嘛?”蔚风不疾不徐的开口。

“不交出来也行,我看你这双眼睛十分不错。”

打定主意至少手上能有一双眼睛回去交差,闻人玉笑着的同时未放松警惕,能以一己之力杀掉叶欣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我的眼睛?”蔚风乐了,“你看上它什么了?”这可不是啥好评价。

闻人玉盯着李成的眸子,或许是天太黑的原因,里面除了黑沉沉的一片,看不到白天所见的清澈。

黑的如夜空一样,仿佛融为了一体,深沉的化不开的浓雾下好像遮挡住了什么,让人看不真切。

闻人玉眼帘微垂想要转移视线,从漆黑的眼底抽离,可怎么都无法做到,像被吸住一般动弹不得。

不好!危机意识在示警,然而一切都晚了,在对上那人的眼睛时就已然落入圈套之中。

他不该看的!闻人玉悔之晚矣。

大脑不受控制的疯狂转动,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剥离,身上更是从强盛的体魄变得虚软无力。

不!不!

闻人玉尽可能的呼唤着地火,拼命的从深渊的泥沼中挣扎而出。

但是,一眨不眨的眼睛睁得久了,流出了酸涩的泪水,一滴滴自脸颊滑落。

记不起他要干什么,就连意识都变得浑浑噩噩,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脑海中划过一道光,闻人玉狠了狠心为了脱离被掌控的命运,抬起手伸出两指猛然间刺入眼眶,生生的剜出眼珠子。

“好有魄力啊。”控制骤然解除蔚风只是笑着调侃,“听我的多好,谁若是需要就将你的眼睛安上不就正合适。”

“去死!”怒不可遏的闻人玉一经脱离被人操控的状态,恨意滔天势要将李成碎尸万段!

掐着法诀控制地火缩小火笼,只需留下一副骨头和一个完整的头颅即可。

他的眼睛和妹妹的眼睛都能再换一副新的,暗香骨可制得十瓶养颜丹。李成身上的宝贝皆归他所有。

无处可逃的蔚风被地火燃烧着,外面有棉衣、鞋袜灰飞烟灭,里面的只一瞬也消失了,身上的汗毛更不用说。

新长出没多久的头发又秃了,比他剃的都干净,眉毛、睫毛、鼻毛,干净的像个剥了壶的鸡蛋,光秃秃滑溜溜。

蔚风不禁感叹,还得是晚上打架方便,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不雅,让人看到了哪怕身体是个孩子,也有点羞于启齿。

闻人玉闻到了该有的焦糊味,欣喜若狂的大笑,取出身上的药瓶吞服,止住眼睛的伤势。

一抹流火在蔚风眉闪现,身上的地火在躁动不安的跳跃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

“噗!”一口鲜血喷出,脏腑如被火烧痛得闻人玉闷哼出声。

“反噬,怎么会!”瞪着鲜血淋漓的眼窝,闻人玉捂着心口佝偻着身体,痛到无法站立,跪在了地上。

蔚风跺了跺空无一物的脚丫子,太冷了,急需衣服蔽体。

楼下,月光草似有所感,从满载月光的花碗中出来,爬到三楼去探探怎个情况。

一冒头就见凶人光光了,看着比和尚还和尚,月光草知机的吐出包袱找出成套的衣衫递过去,对凶人的手下败将多看了两眼。

能让凶人这等模样实在少见,月光草注意到对方痛苦的□□,血与汗滴落在地汇聚成一滩。

两个血肉模糊的眼珠子颇有存在感,月光草指了指,询问凶人这个要不要收起来,就是有点恶心。

穿衣服的沙沙声入耳,人没死!

“为什么!”闻人玉所有的不甘汇成一句话。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蔚风说话专扎对方肺管子,“你要是被我控制住少说还能活到船靠岸,太心急的。”

“胡说,我还有……”闻人玉自爆内力欲拉李成一道入地府。

话太多,月光草早有准备,火晶往对方身上一丢,顷刻间化为一具白骨。

自爆的力量撕碎了刚穿上的新衣,蔚风脱下来再换一身,还好李成多买了一套。

地火在蔚风故意疏忽下,悄悄的不留痕迹的逃了,那就祝愿地火在太阳升起前赶回到原主人的丹田内,世间异火岂敢与太阳肩并肩。

“还有一个老家伙,人呢?”

这么大的动静就一个人出来,蔚风捏了捏下巴觉得不合常理,一个眼神递出。

月光草会意,立刻马上去搜,都不用凶人出手,火晶扔一个死一个,留着船员不耽误到岸即可。

为人精明的闻人简以为躲起来就高枕无忧了,在看到突然掉在身上的火晶后,连个反应时间都没有,一堆白骨劈里啪啦掉一地。

月光草把笼子里吃人的野兽也烧掉,笼子里的人先放着,问问凶人是放还是搁着不管?

另一间舱室内,满桶满桶冰冻的血肉,臭得月光草站在门边不进去,这些太脏了,一个个烧掉好费劲。

吞下火晶拿出寒冰,冻住算了。只在门边上放下寒冰,冰会自行扩散凝结,气味一止月光草捡起寒冰飞也似的滚了。

在船上好吃好喝好住,三天后抵达码头,不远处就是香城,以盛产香料而远近闻名的府城。

船一到岸,李成背着瘪下去的包袱下了船,东张西望在找卖吃食的地方。

往前走了走,全是卖冻货的,再就是磨成粉的香料,有的是干质的认不出来的果实,有的摊子上现磨现卖,要哪几样磨好了再称重。

各种各样大小颜色不一的辣椒粉,空气出充满了呛人的味道,李成不适的打了几个喷嚏。

突然四下的热闹气氛戛然而止,全部都成了静止画面。

李成忽觉脑顶生风,仰头一看,凭空出来的白胡子老头怒目相向,一只大手成爪向他的天灵盖抓来。

电光火石之际李成不及细想,双臂交叠举过头顶,双腿扎马步硬扛这一击。

肩膀上的月光草滚到李成怀里藏好,不要脸玩偷袭的家伙不是善茬。

轰!

脚下的地面龟裂成一个浅坑,李成整个人如泰山压顶般直不起腰背。

“呀!”

大喝一声,护住头顶的双臂挥开,无数道缀着寒意的风刃朝敌人射去,李成抹了把嘴边溢出的血,双手指尖翻飞掐出法诀。

一道流火自怀中窜出,直袭敌人罩门。

与闻人玉一战,凭借着记忆李成在船上的几日,研究了一下对方掐诀控火的方法,试着引出火晶内的火焰加以掌控。

在不断的尝试改换手法之后,成功的实现这一小目标。

现在敌人来犯,正是验证成果的时刻。

李成眼神坚定跳出浅坑,手指翻飞划出数十道承载寒意的细线,如那晚击杀他的女子般,甩出去。

战圈之外的码头,周遭一整个区域早就被接到消息的闻人家清空。

前来之人来接二东家及货物,上船一看哪里有一个闻人家的家丁,所有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不存在。

审问过行船之人,个个一问三不知,弄死几个杀鸡儆猴,尽也探听不到更有价值的消息。

关押在笼子里的人就更不要指外能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大管事心觉不妙,立刻派出身边带着的蓝蝶回府报信。

飞回来的蓝蝶正要往一个孩子身上扑去,随之而来的大长老劈手送回,并以极快的速度布下简略的阵法。

府城内外规定不允许有破坏性极大的打斗出现,伤民者依律论处。

闻人家自古便盘踞在香城,早把整个城当成是自家的,自然不舍得大肆破坏。

再加上与朝廷分派而来的官员担当城主,与地方势力不对付极难拉笼,成为闻人家当下最为头痛的问题。

码头上闻人家出事,应尽快解决免得引来城主府的一群狗东西不让走,套上莫须有的罪名那才叫恶心人。

从船上下来的关键人物怎能不叫人忌惮,纵是大长老亲自出手,也没能在一招之下将人毙于爪下。

闻人家的人护在阵法周围以防万一,紧盯着阵中二人势均力敌的对战,大管事的心悬在嗓子眼。

远处隐于树上之人亦在目不转睛的观战,眉宇间的沟壑难以填平。

“城主,何时动手?”又一暗影闪身上了树,站在枝丫上如落叶般毫无重量。

“船上是何情况?”吴城主靠着树杆,一心二用的在衡量交战的双方哪一个会赢。

暗影之前消失一段时间就是去船上调查,话音中难掩喜色:“已经查明,船上活着的人都在笼子里,那些血肉也都被冻在了寒冰当中,闻人家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正好做为证据将整艘船扣押,那些笼中人亦可做为人证,逼闻人家放弃对养颜丸的炼制。”

“派人将船先围了,一有不对就放弃,不必硬拼。”未必就能凭这一次的搜查,让嚣张惯了的闻人家退让,吴谕叮咛暗影。

“是。”暗影带着大批人马前去包抄。

费了一张简易的布阵符,以为能很快将人处理掉,拖着尸体回去交给家主进行搜魂,提取全部记忆。尸体制成养颜丹,眼睛挖出来给三小姐换上。

计划赶不上变化,风刃袭来大长老过于自信的接了,断掌与鲜血齐飞,点穴止血避开剩下的。

火舌迎面燃烧的热度让大长老浑身紧绷,灵活的闪退躲过一重又来一重,左臂一紧,看不见的线状物将血肉勒出块状,瞬间绞得骨肉纷飞。

这是什么招数?察觉不到内息或是灵力的波动,无声无息的靠近防不胜防,大长老不禁骇然,手指微动自袖中滑出一物消失在空中。

占了上峰的李成准备乘胜追击,忽然四周涌现出浓雾遮挡住了视线,属于敌人的气息变了微弱,直至消失不见。

眼睛无法穿透白雾,李成听声辨位,朝着可能存在偷袭的位置放出风刃。

在寒气的加持下,虽然扫除了部分浓雾,仍就辨别不清正确的方向。

“上方!”

急退放出一道火焰,头顶上方的人影瞬间不见,李成浑身紧绷高度紧张,指尖甩出的丝线环绕周身一圈防止偷袭。

阵外与阵内却是截然相反的两副模样,白雾充斥的地方在阵法中间,将两个人分隔到两边,一方还算淡定的拿出瓷瓶服药疗伤,另一方吗……

树上的人越看越皱眉,吴谕心道:要糟!那小子一个劲的在原地转圈乱用招数,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自己把自己玩死!

“迷阵?”吴谕眼中的小子已经是神志不清的表现,没头苍蝇般乱转。

几个突袭的影子都是一现身即离,这让李成感到莫名,明明的一击之力却跑了,逗他玩?

违和感加重,眼睛看不到鼻子闻不到,耳朵难以捕捉到李成想要的正确信息,告诉自己不能急,沉下心慢慢的找破绽。

“小子有几分聪明劲,终于停了。”观战的吴谕替李成捏了把冷汗。

现在还不到他出手的时机,再等等,希望那小子撑住了,最好能把碍眼的大长老耗出个好歹。

阵中,一个身影出现在李成面前,从陌生到熟悉,接着是那张让他无言以对的面孔,快要从记忆中消失的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我的儿,别怨娘,娘不想的,娘是为了你好。”

声音由飘渺变得凝实,仿佛活人站在那里,满脸的愧疚下是从不后悔的坚定眼神。

李成一阵恍惚,思及忆起曾经的种种,心痛无以附加。

“呵!”李成低下头,一只满是青筋与斑点皮松骨立的手从他的胸口处拨出。

血染满衣襟,痛到李成面无人色,捂着伤口倒退,手起风与火同行。

一击即中,偷袭成功的大长老向后跃出一段距离,拉开与风火正面交锋的间隙。

“对敌时一刻不能分神,这下好了!”吴谕眼睁睁的看到李成被大长老抓向心脏,喷溅的鲜血红的耀眼,想到闻人家滥杀的那些无辜之人,心脏抽痛。

虚弱下的一击没能将大长老如何,风火双刃中途力有不逮夭折了。

“就差一点。”甩掉手上温热的血液,刚才那一掌只穿透皮肉未能到达心脏所在,被坚硬的肋骨所阻隔。

“不愧是暗香之人,骨头比之旁的习武之人更硬。”

大长老背着仅剩的一只手,等着重伤的李成失血过多倒地不起,他好将半死不活的人带走。

躲在李成怀里的月光草险些吓死,看到边上的那个血洞以及溅到身上的血滴,顾不得想其他,慌忙拿出攒下的月光往伤口处倒。

它要是不帮忙,凶人醒了第一个饶不了它,月光草同样不希望李成消失,赶紧的补救。

“咳咳!”李成嘴边又流出鲜血,神情冷淡的望向还未消失的人影。

“不会道歉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李成的记忆中,娘认定的事即便知道是错的也要一条路走到黑。

“她只会说,为你好你该领情,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流淌,低低的掺杂太多情绪的笑声自李成嘴里飘出。

幻术对他造成的打击相当刻骨铭心,胸口处的伤止了血正在愈合中,李成拍了拍怀里为他上药的月光草。

月光草会意的收起月光自觉的挡在伤口处,再出现被偷袭的情况好歹它还能挡上一挡。

这个时候万分期盼李成如凶人般快速的成长并强大起来,强大到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定人生死的地步。

吃了亏的李成放下早已不该去在意的过往,‘为你好’三个字真的很伤人。

一手握着寒冰一手抓着火晶,李成不需要去找擅于隐藏的敌人,这周围应该都是闻人家的人,码头就是设伏之地,难怪少了些烟火气。

他还饿着现在又伤了,急需吃一顿好的补一补亏空,那么……

冲天的冰与火交织的火龙凌空而起将整个码头覆盖,众人瞬间感受到极寒与极热两种令人煎熬的力量加身,下意识运起内息去抵抗。

“这是要干什么?”看不出明堂的吴谕打算再等一等,等到李成穷途末路之时再行动手,

即压制了一惯嚣张跋扈的闻人家,又能让李成这个未长成的好苗子欠他一份大人情。

李成尚且不知有人想方设法在算计他,对着天空中的冰火两重天大喝一声:“开!”

大长老眼中的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时的小子,突如其来的暴喝震得他心弦微荡。

直觉告诉他即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个逃字跃出脑海。

行动快过大脑,大长老腾身而起朝围观的闻人家的人大喊一声:“撤!”

什么?

大管事所带来的人手闻言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不是已经胜了为何要跑?

“咦?”出什么了事,或者说闻人家的大长老在阵中看到了什么,面色大变不再从容只知道逃命?

吴谕细看下来并未瞧出明堂,此举弄得他抓心挠肝难受。

空中一蓝一红两种力量向外扩张,如瀑布降下密不透风的冰、火高墙,里面的人逃不出去,外面的进不来,视线被隔绝在外。

吴谕以及带来的手下连成为观众的资格都没有,一冷一热将他们逼退到更加安全的距离,远远的眺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战局。

一片火海堵住了去路,调头走另一边,又是寒意森森的冰墙阻隔去路,逃离的路线被全部封堵,大长老没能逃出去。

无论哪一边都有致命的危险,十成十的内力破不开火与冰,加上曾经积攒下来的可怜巴巴的灵力,仍对眼前的困境无能为力。

“宝贝是个好东西。”只可惜在毛头小子手上,大长老感叹一翻,折身回到闻人家现在所处的中心位置。

即不靠近火墙,又不接近冰墙,要想冷热均衡就得取中间。

闻人家的人焦急万分的等待有人来援,试过各种办法对冰火牢笼无济于事。

为了破开封堵,闻人家的人手死了几个,才吸取教训不再鲁莽行事,一看到飞至的大长老,愁眉苦脸的众人重燃脱困的希望。

大管事上前事无巨细的向大长老禀明,指着不远处冻成的冰人,以及对面的几具白骨,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一碰到火瞬间手中的兵器融成铁水,一点火星变能扩散至全身,那边的冰也一样。”

这么难缠的对手,抛开年纪不谈,大管事终于相信李成能将功夫一等一的二东家杀害。

瞥见大长老紧蹙的眉头,大管事动了动嘴到底没能说出催促的话。

“不好了,火墙在向内移动。”

“大长老快想想办法,冰墙也在内推,所有人都会被压扁!”

“在压扁之前不是变成冰雕就是成为白骨。”太过现实的话一出口,众人脸上再无淡定从容之态,个个吓得恨不能挖个坑躲到地下。

一抹灵光就是在危及关头显现,有人大声提议,“挖坑,看能否挖出去,从地底下走。”

“好主意,我来!”生死攸关的大事,再无人藏着掖着留一手,个个拿出看家本事,在共同选定的地方用内力挖掘。

地下确实要比地上隔绝冷热,他们挖的是中心的位置,是冰与火相连接的地方,感觉这片区域会比较薄弱,毕竟水火不相融。

接力挖掘之下,令人欣喜的一幕出现,地下果然没有阻隔,眼中生的希望之光在跳跃着,四周向内的压缩已经不在众人的焦急范围内。

“再快点,再快点。”

“让开,我来!”大长老看到曙光,动用十成的功力朝着挖掘的地道挥出一掌。

外界,地面震动频频,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砰!

一束土柱破土而出,呼啦啦的落到一侧,一个大洞在地面形成,恨得吴谕等人牙根痒痒,眼看就快成功了,牢笼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破除了?

心气不顺暗暗腹诽李成废物,就不能快点将闻人家所有人变成尸体?

若换作是他,绝不给那些人喘息的机会。

好东西也要看在何人手中才能发挥出无法想象的威力。吴谕贪图于李成手中的两件宝贝,得了便能将闻人家一网打尽,哪还用一步步试探迂回的算计。

第一次操控两种不同的且互相排斥的力量,李成冒着极大的风险,浑身是汗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手上脸上脖子上的青筋暴突,皮皮肤上出现斑驳的出血点,没有根基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过犹不及。”一声轻叹即出,观摩许久的蔚风接管了不堪重负的身体。

魂力一荡收回冰火牢笼,咬碎火晶吃下去,将寒冰含于舌下以此平复扭曲的经脉。这要是换个人早就爆体而亡了。

李成能做到这一步胆气可佳,或许是因无知者无畏,考虑不到可能存在的风险,一再的模仿敌人的攻击手段,从中汲取精华去其糟粕,成长的速度比蔚风想象中要快,孺子可教也!

进入地道的众人明确的感知到上方的牢笼不见了,有志一同的怀疑李成强弩之末坚持不住了。

一口气吐出半数,余下的卡在喉咙里再难吐出来,因为地下植物的根系毫无预兆悄无声息的刺入皮肤,来不及呼救,转瞬间被吸成了干尸。

匆忙之间打通的地道只能容一个人通行,大长老察觉不对反抗之时已然失了先机,数不清的根须蜂拥而至,只要刺破表皮,麻痹神经的毒素就会随着血液的回流入心脏,瞬间失去意识。

“咳!”身上的伤有待恢复,仅有的衣衫破破烂烂,看样子无法正常的入城。蔚风化为一阵风消失在原地。

紧盯地下动静的吴谕再去回过头看李成时,人已经没了,何时离开的他尽丝毫无所觉!

李成一走胜负未分,后续对上暴怒中的闻人家一行,吴谕深感头痛,“留下一堆烂摊子!”

气得他肝疼,不甘心就这么离去只作不见,今日的部署不就白费了。

“再等等。这半天没动静到底出不出来?”话音未落吴谕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树上跳下带着人赶到地洞所在。

“里面,有没有人?”站在洞口外吴谕大声喊道。

久久未有人应声,安静的令人不寒而栗,似有所觉的吴谕突然之间有所明悟,“这是,全军覆没了?”

猜测终归是猜测做不得准,吴谕到要看看闻人家的人是怎么死的,连个声音都没有出奇的怪异,引得他好奇心大增。

招来手下人开挖,吴谕提醒道:“小心诈死提高警惕。”

“是。”

一行人从洞口的位置划出整个地道的大小,开挖。

一人一掌拍开土层,露出下方的褐色的根系,多到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一紧,鸡皮疙瘩起一身。

斩断那些根系,露出了他们要找的人,一个像患上麻风病,脸上手上所有露在外面可见的皮肤上,斑斑点点的血痕多到瘆人的地步。

随手从地下拖出一人,干瘪的皮包裹在骨头上,若非皮肤的颜色是活人的色泽,乍一看还以为是地下埋藏多年的干尸回春了。

吴谕急着确认大长老死没死透,找到最后才将人拖上来,根须在往下拉扯,费了一翻力气才把人弄上来。

死状与之前看到的人一般无二,吴谕终于舒心的呼出一口浊气。

命人找来马车堆放尸体,带着船上的一些人证物证,率大部分府兵前往闻人家兴师问罪。

借大长老一行的死亡给闻人家一次下马威。

别以为在这香城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就可以莫视法礼肆无忌惮,把天老大我老二的土黄帝做派展现的淋漓尽致。

闻人家要比任何人都早一步知晓派出去的人身亡。

“家主,大长老的魂灯灭了。”看守魂灯的家丁来到书房门前躬身禀报。

在这之前是二东家和六长老的魂灯相继灭掉,家主气急攻心险些走火入魔,命大长老、大管事提前设伏码头,将杀害闻人家的人一网打尽。

想法有多好现实就有多残酷,闻人厉振袖一挥,书房的门大开,面色沉凝的从屋中走出,甩下家丁赶往安置族中人魂灯的家庙。

迈入屋中望着空了的烛台,眼里阴沉的滴墨,闻人厉扭头看向长子的魂灯尚且安好。

已失一子的他不希望寄予厚望的长子有个闪失,就这么两个能文能武有勇有谋的嫡子,骤然失去一条臂膀,闻人厉痛心疾首。

女儿是个不争气的孩子心性,现如今失了眼睛脾气更是乖张暴戾,劝了多少次都不听。

闻人厉已对女儿大失所望,不再苦口婆心纠正,任其发展下去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管家一路小跑来到家庙外,急慌慌的说道:“家主,吴城主带着人兴师问罪来了,手上有点东西恐会咄咄逼人。”

闻人厉厌了,不愿与实力不及野心的城主打官腔扯些有的没的,“你去替我回了较真的吴城主,就说我失去爱子一病不起,再无心力炼制养颜丸,以后此种药不再售卖,将手里现存的都卖掉,通知城中交好的人家,丧事置办起来。”

略作思忖闻人厉又道:“传信嫡长子回府,主持亲弟弟及大长老的后事,前来吊唁的人欲亲自见我,以养病为由推了,府中诸事全权交由长子来办。”

不是拒人的借口,闻人厉大喜大悲之下内息不稳需要将养,再继续强撑下去恐有猝死的风险。

一向惜命的他能不操心就少操点心,况且长子早已能够独当一面。

管家询问:“杀害二公子和大长老的人是否再追查下去,或是再另外雇人除掉?”

闻人厉冷笑一声:“何人是其对手?”

大长老出手都成了死人,闻人家再找不出与之匹敌的对手,空耗下去让吴谕那起子小人钻了空子,得不偿失。

管家闭上嘴,稍作等候不见家主发话,转身匆匆离去。

闻人厉离开家庙前往府里一处僻静的小院,那里是供人炼丹的地方,一位道人正在院子里的树下坐着研磨药材。

“恳请道长相帮。”闻人厉求到家族中不问世事只专注炼各种丹药的供奉身上,实在是求无所求。

道人掐指一算眉头紧了又松,“人在城中跑不了,专心大事要紧,大计一成一个小虾米不足费心。”

听得此言闻人厉心花怒放,心中的郁气一散,感觉整个人轻快许多,不敢打扰道长清静,拱手一礼告辞离去。

闻人府大门外堵满了人,看热闹的百姓屈指可数,在这香城中没人有胆子看闻人家的笑话,还是跟一直以来的死对头吴城主的,热闹再好看也得有命看才成。

曾经就因为有好事者围观一场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的争执,就被双手挥出的掌力波及,伤到了脏腑转天不治而亡。

有目共睹的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无人再敢偷偷摸摸的瞧乐子,一看到城主带着人面有不善的堵在闻人家府门前,路过的人逃也似的离开,唯恐晚走一步搭上小命。

来势汹汹的一行人见到了闻人府的管家,吴谕上前一步正准备进去。

“吴城主止步。”大门只开了一道缝,管家站在门里说话,无意请不速之客进门。

“我家主子因丧子之痛心悸不断一病不起,遂不能亲见外客,还望吴城主能体量一二。”管家可不管眼前人的脸色如何接着往下说。

“家主有命,船上的货物可不属于闻人家,无主之物吴城主想拿便拿去。”管家不惧对方言之凿凿扣帽子。

早在船到岸之时已命人探查过了,事关把柄一类的东西能毁的都抹去了。

吴城主手上扣留的人也好物也罢,极难撼动府上的根基。顶多传出一些不实的流言蜚语罢了,又伤不了筋动不了,有谁不开眼的敢与闻人家作对。

吴谕此时的脸色一点点染上阴翳,管家的话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拿些有的没的当令箭使,端得是不卑不亢底气实足。

越是如此淡定越让吴谕心里没底,预感到管家未完的后话,很可能让人白忙一场。

“家主如今心力交瘁,养颜丸的事无力再管,若吴城主有意接手自是再好不过了。”

管事敢说这话就不怕姓吴的真的抢走生意,没有蓝蝶的辅助,空有制药的方子成不了事。

打死管事都不信,吴城主不对养颜丸背后产生的庞大的利益垂涎三尺。

要不然有谁会死死咬住这件事不放,暗中查探许久,抓了闻人家以人制药的把柄相要挟。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罢了,每三年一任的城主都这副急不可耐的尿性,管家遇得多了见怪不怪。

“此药有伤天和,有违法理……”一瞬间的心动有之,吴谕立刻拉回神智,闻人家主动出让的东西没有鬼才怪,他才不上套,有得是办法让闻人家吐出好东西。

管家不想听车轱辘话打断道:“剩余不多的养颜丸近几日会卖出,以后将不再售卖吴城主所言有伤天和之物。”

打好的腹稿胎死腹中,吴谕眼底恼火一闪而逝,太不把他这个一城之主放在眼里。

管家装看不见对面人的快要化为实质的怒意,“吴城主还有何事,若无便请回。家主那边尚且需要人照顾。”眼里脸上写着好走不送。

吴谕磨着后槽牙气不打一处来,闻人家消息好生灵通,没等他兴师问罪,就已经做出看似退让实则转移矛盾的办法,好让城中那些‘富户’以为是他逼迫闻人家,断了养颜丸的来源。

一旦群起而攻之,众矢之的的他将疲于应对,很可能因此事被调离城主的位置。

一想到那些个脑满肠肥,只知道寻求利好的家伙,抠门挖窗给他使绊子,吴谕整个人都不好了。

“此次前来报丧。”吴谕脸拉得老长道,“闻人家派去的大长老及其大管事有去无回,可需要我派人帮忙查找凶手?”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管事机灵的回道:“不必,诸事不顺且先将丧事办妥再言其他。就不劳吴城主费心了。”

管事并不担心吴城主一气之下与杀害闻人家的凶手沆瀣一气联手对付府里。

两个都是外来户,根基不深能用的人不多,另外一个还是孤身一人,年纪是小不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毛头小子,目的不同的两个人未必能尿到一个壶里。

家主又不是蠢得没了脑子,未雨绸缪稳定大局才是上上之策,闻人家树大根深,再最艰难之时都未曾倒下,更何况是现在这点不入流的小打小闹。

再不济府上养的供奉亦不是吃干饭的等闲之辈,危及关头总会帮着闻人家渡过难关。

“无事请回。”管家不等吴城主开口放屁,身子缩进门里将大门重新关上。

嘿!欺人太甚!

吴城主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带着人丧气的往城主府去,救下来的人质府里可没多余的钱粮养活闲人,命人悄悄的找可靠之人全部送走。

至于那些冰封的带着血肉的木桶,破不开冰留之无用,就不带回去碍眼了,离开之前连着整个地板的冰块丢在闻人家的门前,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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