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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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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能住人的地方不多,李成一行被带到了大牢里。

狱卒找了个相对干净点的牢房,给他们一这行十四个人住。

说好了给一顿饱饭,送了炉子和茶水,答应明天早上就放人。

狱卒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大牢不是白进的,想着白吃白喝除非死到临头,临了赏一口断头饭。

要想不挨饿受冻就得拿银子,不至于关着人不放,让安心的呆一晚上别乱吵吵。

“阿肖死了,该死的管家不知抓到没有。”年纪小的孩子抱膝而坐,靠近炉子取暖,身上的衣衫太薄了,大牢又冷又湿冻得人直打哆嗦。

“我不想回家,我是被家里兄长卖掉的,送回去只会再卖我一次。”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

“不回家能去哪,别的地方也不收我们这样只会伺候人的。”藏在心底的隐痛说出口,眼眶跟着一红。

“去给人当小厮,总有人要的。”

“富贵人家的小厮,你倒是想得挺美,不也是做着现下的事,你真以为是好去处?”话音中满含无尽的讽刺。

“你又没进去过,富贵人家最重规矩,怎么可能拿公子身边的小厮做那啥子。”那人瞪着眼睛反驳,一脸的不信。

“切,今天来的那群人不就是出生富贵人家,年纪一大把了还……”贬损自己的话实在说不口。

“你当他们脑满肠肥的年纪才想起来贪新鲜?要我说那些人骨子里打小就是个坏种,说不定早就有此嗜好。”

“那你说不回家还能如何?”眼看明天出了牢房大门,有如无根浮萍般该何去何从?

“问问商队要不要人?”

“商队?”话音略高,难以置信的话意表露无疑。

“商队可不是好去处,说不定把你给卖了,还帮着人数钱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上山出家去。”说着气话宣泄着心中的烦闷。

“别说,这倒是个好去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念头先存着,实在不行只有走这条路了。

“燕哥,你呢?”有人问炉子前的唱戏人。

“要我说当个要饭的,一天至少能有一顿饱饭吃。”话题扯着扯着跑偏了。

“遭人嫌的货,还当乞丐呢,就不怕被街面上的恶霸乱棍打死?”不是讽刺是事实,确有其事过。

“燕哥,你到是说句话,难不成你还想着回戏班子,接着上台给人唱曲,然后再被班主卖给人作乐?”

“你想你的出路便是,问燕哥干嘛?难不成还想着扎堆一处搭个伴?”

“自然,搭个伴壮胆,有什么事能有个相熟的人商量,哪怕是横死街头,也能有人帮着收尸。”说着说着没音了,低着头哽咽。

牢头拿着根木棍边走边敲打着木栏,“开饭了,开饭了。”

一听有饭吃,众人止了话题巴望着看向门口。

从昨天就没让他们吃饭,只喝了水清肠,原以为宴请客人时能跟着吃两口,此时饿得都快没劲了。

狱卒推着的板车上放着两个半人高的木桶,从里面取了几个馒头和一块拳头大小的咸菜,扔到每个牢房下方的托盘上便不管了。

牢头所谓的管饱就是馒头一人六个,咸菜一人两个,桶里剩下的刚好够他们这十四个人平分。

有得吃就不错了,看别的牢房那沾了土和脏水的馒头,犯人不管不顾捡起来狼吞虎咽的架势,好歹给他们的都在桶里是干净的。

李成走过去拿馒头,很硬是各种杂粮磨粉做的,里面还有可见的麸皮,可不是外头卖的白面大馒头。

咸菜疙瘩是真的咸,舔一下能吃四五口馒头,才压下去苦咸苦咸的味道。

李成勉强吃了一个咸菜两个馒头就不吃了,喝了一大杯水。

“你不吃了?”一人看到新来的站在牢房门前向外张望,好奇的样子活像没见过市面的。

“他听不见。”燕哥起身走过去,手里拿着馒头递过去。

李成看了眼人和其手上的馒头,大概明白了,摇了摇头说:“不吃了。”

燕哥回到炉子前坐下,将对方不吃的份平均分给每一个人。

李成探出头去数了数地上的托盘,总共四十间。

就近的几间能看到蓬头垢面的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不一会,狱卒前来取桶,走之前说:“晚上有片汤,里面有菜有肉。”

喜得其他人眉开眼笑,说了好些话奉承狱卒。

“等等。”李成叫住狱卒,从袖子里掏出二两银子道,“要身厚衣服。”

狱卒接了银子对着光亮处瞅半天,用牙咬了咬,是银子没错,没想到眼前的小子会藏钱。

“等着。”狱卒得了银子心情颇好的哼着小曲,推着板车离开。

“他手上哪来的银子?”看到这一幕有人心里不平衡,说出来的话略显尖刻。

“他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就值十两银子,你以为呢?”燕哥语气凉凉的堵回去。

“不是换了衣服,要有也在阿肖手上,凭什么。”最后半句才是真心话,酸得眼睛都红了。

“说不得是哪家走丢的小公子,自己的银子抓在手里,阿肖那个性子能上去抢不成?”话都不会说,没得让人心烦。

狱卒拿来了两套衣物,一个是好一些的,一个就一般,指着好料子那一身道:“十两银子,再加点,要不就这套一般的。”

李成当然要好的,指着狱卒手上那套厚实的,手往怀里一伸,实际上是问月光草要银子,都在月光草那里存着。

得了银子,狱卒打算离开的脚步往后一退,小声的伸着手说:“吃肉,再加。”做了个吃的动作。

吃,李成看懂了,点了点头又给了狱卒十两,“鸡、鸭、排骨。”

“行。”狱卒乐颠颠的走了,他能从中捞十两银子,五银孝敬牢头,另外五两给今日值夜的同僚添些硬菜。

聋子说话都大声,以为别人听不见,这下好了一个牢房里的人全听见了,馋得直咽口水,同样羡慕对方有余银挥霍。

李成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晚上估计更冷,一个炉子压根起不了大用。

皮帽子先戴上,没头发的后脑勺格外凉,再把衣服穿上,李成察觉有人在看,并未在意。

“人家换个衣服都盯着看,看什么呢?”明知顾问语带奚落。

“又不是女的,看看能少块肉是怎么着?”被抓现形的人梗着脖子反击。

“是不能少块肉,备不住今晚上少块银子。”别以为大家都瞧不出来那些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偷看的人被戳破了小心思,死猪不怕开水烫道,“就看了,我瞧着这一身也不像是能揣个二三十两银子的样子。”

“奉劝你一句,这里可是大牢,别把自己整进来再也出不去。”眼气归眼气,也不能去偷去抢。

几个人私底下本就性格不合,时常有拌嘴,不吵两句心里不舒服,其他人听听便罢,不当回事。

窝在暖暖的衣服里,月光草叹了口气,终于没有呛人的脂粉味了。

李成拿旧衣服沾着水将脸上的粉擦掉,没有镜子有些地方没擦干净,月光草帮着指出来。

狱卒在两个时辰后拎着五层高的食盒出现在牢房内,打开门将食盒拎进去。

“你要的肉都有,两盘素菜一碗汤,晚上不是还有一顿,吃肉顶饿就没要馒头之类的。”

说完才记起眼前的小子听不见,狱卒收了银子自然不会扔下就走,双手比划了勉强解释清楚。

“多谢。”李成看到有他要的鸡、鸭和排骨,就没在意少不少的。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盏灯来。”牢房里暗无天日,也就白天这点亮度,狱卒转身出了门去去就回。

“灯台放这里,小心着点别弄倒了,我一会儿……”狱卒想了想道,“晚上送饭的时候我再来拿食盒,你慢慢吃不急。”

李成又给了狱卒一两银子,狱卒一看这是个老实孩子会办事,又去整个了一个大茶壶拎来。

“热的,你慢用。”狱卒心情愉悦的离开。

香味飘得满牢房都是,前不久刚吃过好几个顶饿的馒头,闻着味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奈何对方听不见,要不然还能借故捞一口肉尝尝。

看到吃独食的小子,馋得口水直流的人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有人呢就没点自知之明,非得盯着对面人盘子里的菜咽口水,巴巴的等其人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能让出些许。

李成视而不见,埋头大快朵颐,骨头上的肉都啃得干干净净丁点不剩。

月光草尝了尝,不是太合口味,就不吃了,跳到地上穿过牢房门的宽大间隙到外面逛逛。

“别盯了,看再久也吃不到,何必呢?”

“要你管。”那人不悦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怎么就不能看着一同落难的份上,分一点肉给大家尝尝,之前的馒头、咸菜不就挺大方的。”

“你这话说的,真金白银买的去比不要钱的,哪有可比性。”

“他又听不见,有本事去抢。”恶意满满的怂恿道。

“他银子可真多。”再出涌现的念头挥之不去,闭了闭眼睛走到炉子前坐下,不再去看那人吃饭,耳朵一捂再不烦心。

一小块满是齿痕的咸菜疙瘩滚到了李成的脚边,他以为是月光草在捣蛋,顺着咸菜滚来的痕迹看去,才知是从对方的牢房丢过来的。

满是脏污满手血泡的双手,从对面牢房的栏杆空隙里伸出来,比划着看不懂的手势。

“对面的在要饭,看看人家。”有人听到动静抬头一瞧来劲了。

“给口吃的,给口吃的吧。”沙哑粗砂的嗓音传来,其他人都听见了,有的人巴不得看笑话。

“你猜,会不会给?”闲着也是闲着,乐子送上门不看白不看。

“不会。”都说了花了银子买的,哪能便宜了不相干的外人,搁自己身上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只会闷头独自享用。

李成是从月光草明确的指向上看出,对面的人在向他讨食,略做思忖从烤鸡上撕下一只大鸡腿,起身走到牢门前伸手往外一递。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有人不信邪,抱着臂阴阳道:“说不定是逗闷子,反正对面的犯人出不来。再气也打不到人。”

“正主又听不见,你到操起闲心来了。”风凉话谁都会说。

“我就是单纯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奈我何?”比我都嫉妒的要死,好意思说他。

就连要饭的犯人都惊了,没想到对方会给他吃的,他就是看着馋了见对方是个小孩子心地善良,大起胆子试试,要不到也无所谓,真的非常的意外。

胳膊不够长递不到对面的人手里,扔的话太脏了,李成看了眼栏杆与栏杆之间的宽度,侧着身子是可以轻松的钻出去的。

于是,所有人看到拿鸡腿的人从牢门的位置钻出去了,并把鸡腿递给了对面牢房里的人。此举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拿到鸡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太香了,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腿了,吃着吃着流下了眼泪。

李成重新自栏杆处钻回去,继续吃着未吃完的饭。

有人不服的酸唧道:“给个犯人也不给同处一室的我们,两人怕不是有所关联?”

“少说两句,就为了口肉至于?”瞎话都能现编,燕哥实在看不下去了。

心里不平衡的不只一人,多多少少瞧着对方吃得起劲,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眼气。

他们还在为出去后的活计毫无头绪,对方就能任空凭出银子来挥霍,要是能接济点,大家一起合伙做起小买卖,也不是不可以。弄不来银子一切都是空谈。

借的话又张不开嘴,要是对方主动一点,他还能借着给吃食的节骨眼,提一提借钱的事。

眼见那人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完了,没捞到一口肉汤喝的人,心里更不是滋味,同样的坐牢为什么别人就能活得如此滋润?

在看到那人往恭桶边上走去,正要收回视线的人,被对方小解姿势惊得收不住目光。

“什么怪癖,人家方便你也看?”调侃声传入耳中。

“他为何蹲着解手,不像是解大的。”疑心大起不由得多看几眼。

“你管得可真宽,许是想解大的刚蹲下发现没有手纸,就只能憋着。”这有什么可一惊一乍大惊小怪的?

“不是,你不懂,有屎是憋不住的。”心底萌生的一丝丝怀疑,在认真观察对方的长相后,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

狱卒拿着银子到街边常去的酒铺,刚一掀帘子进门就被掌柜调侃。

“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掌柜问,“打几两酒?”

狱卒乐呵呵道:“自然是西南风,打二两好酒我自己喝,再打五两上次的水酒,带回去给兄弟们尝尝。”

掌柜边干活边打趣,“这是升官了还是发财了?”

“升官猴年马月,看大牢的活看着脏,里面的油水还是可以挤一挤的。发财倒是差点,手头上刚好有点小钱,趁着心情好大家一场乐呵呵。”

狱卒自身没什么门道,能进大牢当差很是满足,轻易不会挪窝的。

“打好了,您拿好。”掌柜将酒壶双手奉上,“来的好酒我再给您留。”

“行。”拎了两壶酒,狱卒将账结了,他不像有些同僚喜欢赊账,到月底领了月钱才结,弄得铺子掌柜怨声载道,碍于小民与小吏之间身份高低不得不为。

哼着小曲往家走,好酒留着他晚上回来细品,没什么味道的清酒兑上水,可以与同僚一块小酌一杯。

进了巷子正低下头拿钥匙开锁,颈侧钝痛,意识到有人背后偷袭,抡起手上的酒壶砸向身后。

哗啦!

砰!

两壶酒砸空摔在了地上,也没能引来行人,狱卒自觉小命不保仍不愿放弃,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有人要杀他?

“来人!”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捂住狱卒的口鼻,用力的向一侧挤去。

咔嚓!

脖子扭成不正常的弧度,狱卒彻底没了呼吸。

倒下的尸体被人架到肩膀上,如醉酒的人耍酒疯,即使有外来的路人看到,也不会过多的在意。

推开门将尸体弄进去,进了屋找了一套狱卒穿的衣服,对着一张死人脸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对着镜子调整好后,以狱卒的身份锁了大门离开。

拎着三壶好酒给牢头和同僚送去,只道发了点小财,大家一块高兴高兴。

“酒我收了,要喝也得回家喝,晚上我得值夜。”其他四人点了点头。

酒是真的好酒,五两银子一壶的那种,逢年过节他们都不舍得买这么好的,光闻闻味勾得酒虫在肚子里乱跳。

狱卒倒了一小杯出来,“就一杯,尝尝鲜,拿四个碗来兑上水,喝不醉的,牢里现今又没什么值得重视的犯人,我再去买些饭菜来。”说着扭头就走了。

“这小子今天脑子灵光了,以前可不这样。”盯着桌上的酒杯,心下合计着要不要兑了水尝尝?

“搁水就没味了。”酒壶往边上一放,不看就馋不着他。

“太阳都快下山了,熬一晚上明早就能喝了,好酒不怕等。”

“那这倒出来的一杯?”总不能倒了吧,怪浪费的。

“再倒回去不就得了。”说着上手拿起酒杯往揭开盖子的酒壶里倒去。

“咦,这酒怎么变颜色了!”倒酒人脸色大变,催促道,“快去取白瓷碗来!”

酒变色了那还了得,预示着酒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不及细想匆匆去取碗来。

杯里还剩下一点底子,酒壶里的酒倒出来泛着青绿,“原来是无色的。”两相一对比只要不瞎端倪自现。

“快去,那小子还送了一壶给牢头,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另一人出声提醒。

话音未落,对面与牢头关系好的人跑去报信。

牢头刚从外头买了最喜欢吃的烤鹅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见一狱卒急慌慌跑了进来。

“别喝!”狱卒扑上去夺下牢头手里的酒壶一把摔在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大鹅就酒越喝越有,酒却让人给砸了,这事牢头可得问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我一开始……”狱卒边说着话边靠近牢头,说时迟那时快,匕首从袖中滑出,直刺牢头心脏。

嗤!

“你!”牢头捂着胸口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不多时没了呼吸。

狱卒握着沾血的匕首转身出了门,正巧碰到跑来的同僚,快步迎了上去,在对方准备躲闪调头之际,果断扑上去,匕首刺向咽喉抹了对方脖子。

越过地上的尸体,狱卒往大牢方向走去,没想到简单的计划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那就只能快刀斩乱麻。

大牢内的三人焦急的等待,另一人道,“要不拿了证据先报上去?”这个是领功的大好机会。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以猜拳的方式选出一人,带上有问题的酒壶和杯中残酒离开。

连大牢的门都没出,就见之前说是买饭的狱卒,如今空着手回来了,眼中的厉芒让人不寒而栗。

“跑,哪里跑!”再不伪装的狱卒一个闪身来到通风报信之人面前,两三下将人制服,匕首扎进心脏上。

“你,你不是……”死前最后的呐喊,从眼睛可以看到凶手不是真正的同僚,为时已晚再说不出话来。

余下的两人在原地转圈,庆幸没贪杯喝了送来的毒酒,要不然……

“你!”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手上握着明晃晃沾血的利刃,眼见不妙伸手去拿搁在桌子上的佩刀。

咚!

“啊!”刀没拿到手,手却被飞来的匕首扎了个透心凉,死死的钉在了桌边,整个人痛到面目扭曲。

另一人眼见不妙,自知不敌转身往牢房深处逃去。

狱卒嬉笑一声,走到桌前抓起佩刀,抡起刀鞘将痛呼流涕之人打飞了脑袋。

无头尸体瞬间下滑带倒桌子,桌上之物劈里啪啦摔了一地。

大牢的尽头是一堵墙,看似死路实则是生路,为了防止大牢走水犯人全部死亡,重新修的通往外面的路,只有看牢门的特定人才知晓。

仓惶无措的奔跑声由远即近,不知发生何事的犯人纷纷望向过道,看到慌不择路往尽头狂奔的狱卒,以及拿着佩刀在追赶前面人的另一名狱卒。

自己人杀自己人?

犯人从满是脏污的稻草上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牢门前呼喊:“救命,救命!”

哐当!

假狱卒握着刀劈开过道两侧牢门上的锁头放犯人出来,继续不紧不慢的追赶逃跑的狱卒。

锁一坏,犯人打开门往外跑,推推搡搡又骂骂咧咧,大牢内顿时一团乱。

李成所在的牢房属于紧里面,等听到呼喊声时,看到之前的狱卒砍开了锁链,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听动静看对面牢房犯人的举动,都跑了,他们要不要也随大流离开此处,狱卒看上去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要走快走,那人不一定是好东西。”

反正他们没犯事,不属于犯人行列,出不出去都不会有影响。

“走走走。”趁着天还没黑赶紧的,再呆下去只不定成了替罪羊。

李成愕然的看着一群人跑出牢房,那个之前见到过的狱卒浑身上下透着不同寻常,刚刚好像跑过去一个人,光线太暗了看不真切。

落在众人身后的一人眼珠子一转,打起了小九九。

别人在狭长的过道内往前挤,他则别有心机的选择后退,看看那人有没有出来。

退回到之前呆着的牢房中,果然人还在里面。

进去,想得是一把将人按倒在地上,从对方身上搜出银子来,看看是不是女的装男的,长得不差用点招数将人卖掉,又能从中捞一笔。

打从心底里看不惯别人比他过得好,朝聋子伸出的罪恶之手。

四下无人也不怕对方告官,官府的大堂上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听闻大多数竖着进横着出。

恶向胆边生的人没能摸到一片衣角,就被一个冰冷无温的眼神生生的冻在了原地,吓得胆都裂了,控制不住屎尿流了一地。

翻看着手指甲上的贴花,蔚风低声骂了一句,“娘气死了。”

跨过大开的牢门,在选择从哪边出去的时候,挑了最近便的右侧。

“瞧瞧假狱卒闹得什么景?”

蔚风一边用指腹施加力道,搓掉指甲上的破玩意,一边朝看似尽头的方向快步走去。

打开机关最先进入暗道中的狱卒藏于阴影里,手中握着出鞘的佩刀,屏住呼吸只待雷霆一击。

假狱卒似有所感,在一只脚迈入门边时谨慎的收回,明知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谁都没出声,暗自等待。

僵持的寂静中传出另一人的脚步声,让门里门外的两人顿时瞳仁一缩。

漆黑的通道内对于第一次闯入的狱卒而言,并非绝对的生路。

常年无人打理的地方,听到蛇虫鼠蚁的悉悉索索声。万一被毒蛇咬到白白丢了小命。

他在是进来后察觉到通道并不安全,才会选择留在门边上伺机而动。

渐近的脚步声如鼓点敲击在二人的心尖,假狱卒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现下的局面有可能对他不利。

果断的丢出手上的刀鞘,离开石门的位置就地一滚,躲到阴影里。

“咚!”

“啪嗒!”

“轰隆!”

刀鞘准确的砸中墙上充当火把的机关,石门关闭的刹那,躲在门后的狱卒不得已跑了出来。

假狱卒一个箭步上前,趁狱卒反应不及,卸掉对方握刀的臂膀。

“啊!”狱卒痛得跪倒在地,眼看断手上的刀被行凶之人踩住踢到远处,颈间一凉眼睛瞪若铜铃,致死都无从得知为何要杀他们。

解决了一个,假狱卒松了一口气,再去料理另一个人时,突然听不到该有的脚步声了。

哪怕是听到死去狱卒的尖叫,跑开的动静皆无,心脏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大牢出口不宽,一堆人挤在那里谁都想第一个出去。

一群人意见不和破口大骂大打出手的都有,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的燕哥几人,险些要被挤吐了。

不听劝说,不顾旁人,就是往前冲,有人挤出去了,有人则被踩在了脚下再也起不了出不去。嘈杂声淹没了呼救声。

进了巷子,打眼瞅见前方什么东西摔了一地,近前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视线不经意的在地上扫过,邻居门前洒落的点子瞧着有点眼熟。

“买的猪血洒了?”

邻居本没想着多事,大门锁着人肯定不在家,等人回来了自然会将门前的碎瓷片清理干净。

开了门一只脚都迈到门里了,邻居觉得不对,闻着酒味不像是便宜货,这都能说打就打了,不太对劲。

对面住着的可以狱卒,几点可疑的血迹引起邻居高度重视,退出门倒回去瞧瞧。

曲膝顶住门底,脚尖踩在门坎上用力将大门往里推,邻居双手扒着门边从门缝中往里瞧。

人没看到,地上蜿蜒流淌的鲜血倒是把邻居吓得脸色发白,强自镇定的用力推门想看得更真切一点。

万一他去报官领人来一看,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岂不是闹了个大乌龙,赔都赔不起。

门缝变宽了一点,邻居看到一只手,这下能确定人在院子里,走神的刹那,被反弹的大门拍到了地上。

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邻居捂着跳快的心脏跑出巷子,满大待寻找巡视的差役。

府衙太远了,邻居怕事情有变尽量守在这边,街上时常会有差役巡视,比跑去官府报案来得更快些。

“官爷,官爷。”邻居看到两个朝这边来的差役,跑上前去说明情况。

差役对视一眼,跟着人前去一探究竟,门内确实有血迹。

两人商量了一下,向报信人借了梯子爬上院墙往下一看,院子里倒着个身穿狱卒服的男子。

墙上的差役让另一个人去上报此事,他则跳进院内检查人是死是活。

邻居守在梯子下方等人来,官家的人就这么被杀了,会不会殃及到他啊?心如鼓擂的原地转着圈。

寂静无声的过道内,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吓得假狱卒心肝一颤。

“你在找我?”蔚风懒懒的靠在会动的石墙上,目睹假狱卒杀死另一个人。

假狱卒僵硬的转动脖子朝声音出处看去,一个毛头小子站在那里,脸上流露出看戏的神情,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即视感。

“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假狱卒轻轻的挪动着脚步转动着身体,让自己直面其人,拉开安全距离,先用言语将之稳住。

“说得太对了,你可以走了。”蔚风毫不客气的让眼前人麻溜的滚。

假狱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面上不动声色道:“好,我这就走,大牢并不安全,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看似体贴又苦口婆心的话,听在蔚风耳中只余浓浓的讽刺。

假狱卒指了墙边的刀鞘,表示拿了便离开。

蔚风不置可否,看着假狱卒一点点挪到墙边,手中握着的刀刀口向外,用右手去捡地上的刀鞘。

假狱卒用眼角余光瞄着墙边的孩子,一看到对方眼皮一垂,抓住机会手中的刀鞘飞起。

不知哪里来的蝴蝶落在了鼻尖上,用刀鞘偷袭的假狱卒冰封在原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蠢货。”蔚风接住飞来的刀鞘,上前敲碎死人脸上的薄冰,冰块直接将对方脸上的易容粘了下来,露出原本的容貌。

“杀手楼越来越没品了。”

眼前的死人脸赫然是之前在宅子中,与李成对视过的青衣面具人,蔚风杀掉对方一点不觉得有愧。

月光草拉了拉凶人的衣服下摆,根须指着墙上的机关火把,进去墙后瞧瞧,反正也能出去。

蔚风由于海拔不够够不到上方的火把,手中的刀鞘往上一砸。

咚!

唰!

墙面滑到右侧,露出两人宽的通道,里面的潮气扑面而来,还有一些屎臭味。

蔚风放出火蝶在前面开路,火蝶的亮度即可以照明又能驱走一些小东西,很快走到了尽头。

墙角下凸起的石块十分醒目,蔚风踢出一脚,石块缩到墙里,墙体滑动露出前方的荒芜小院。

跑出大牢的犯人以为可以从此逃之夭夭了,邋遢的脸上扬起久违的笑容。

然而,在看到外面围着一群拉满弓弦的官兵后,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有的人停下,有的人推着其他人往前冲,试图蒙混过关用别人的命去铺逃生之路。

“放箭,射!”

无数箭矢蜂拥而至,有人吓得惊叫连连,有的两股战战软倒在地,有的则跪下来磕头求网开一面。

燕哥这波人则是眼露惊骇傻愣了半天,直到身边人被箭射杀才反应过来,调头往大牢内跑。

往回跑的人不在少数,兵官可不管你是否想通,按律逃犯立斩不赦,不顾犯人的痛呼哀嚎磕头求饶,一律不放过。

大牢外的犯人清理的差不多了,为了防止有人装死,官兵会在收尸时补上一刀。

大牢内过道狭长,不适合用箭,官兵换了一波人,持刀朝躲进牢里的犯人挥去。

“我不是,我不是犯人!”声音颤抖着,摆动的手臂本能的护住头颈要害。

“别杀我,别杀我!”乱晃的双手颤抖着,眼中满是惊恐交加。

燕哥几人都进了牢房内窝在角落,一样被追着砍,最终死在了冰冷的刀锋之下,死前喊着冤枉,眼中满是无助。

冤不冤的进了牢房的人就是板上钉钉的犯人,说再多都没用,敢逃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官兵找来大牢内关押犯人的花名册,挨个清点之后,多出来的几具尸体,据悉是今早关进来的。

死了就死了,都是些无家可归被拐骗到此的伶人。

官兵是不会为了这点小错而心生愧疚,有的只会是将这几人的名字重新添到犯人的花名册当中,以此来掩盖疏失之过。

幸好有人发现狱卒惨死在了家里,放衣物的箱子翻了出来,却唯独没有钱财的丢失,只少了一件狱卒上值时所穿的衣衫。

拼拼凑凑不难猜到凶手穿了狱卒的衣物,立刻调派人手进行围堵。

还好赶来极时,一个犯人都没能跑掉,死去的狱卒帮着收尸安葬,牢房虽然空了,所缺的人手尽快补齐。

墙边的冰快消失的冰渣子虽然引人侧目,实力不足看不出明堂就已经化成水,再多的疑问只能作罢。

墙下有移动的痕迹,再看到墙上放置火把的架子上有击打留下的白痕,试着拉动。

墙后显现出一个黑漆漆的通道,有好几条毒蛇游了出来,差点被咬还好躲得快。

想必里面的人也活不长,官兵便将石墙恢复原样,等上报大人之后再作定夺。

花名册上的犯人都在,凶手只是杀了狱卒,极有可能是出于这几日对阵师的严格针对下,才会请人报复官府中人。

即使追查下去抓住了杀手,也不可能挖出重要的消息。

杀手一旦被抓或是预感到逃不了,会立刻服毒自尽。

与其花费人力物力财力去追捕亡命之徒,不如多花点心思放在与阵师斗智斗勇上。

在火蝶的带领下绕出荒废的院子,走了约半个时辰,才看到前方热闹的街巷。

蔚风收了火蝶,找家客栈先住着,再向小二打听南下的商船。

对了,还得再买几身衣衫,蔚风要沐浴去去大牢里沾上的晦气,就劳烦小二跑一趟帮他买合适的衣物。

小二忙前忙后先将沐浴用的水抬到屋里,然后再照着客人脱下来旧衣的尺寸,前去最大的成衣铺子精挑细选了六套。

杂七杂八譬如袜子和里衣又去另一家店买的,客人要棉布的,小二让掌柜拿最好最细的棉布里衣买了六身。

拎着两个大包袱回到店中,才想起船票的事还没来得及去问,小二先将东西送上去再说。

“客官,衣服小的给您搁在屏风旁的架子上了。”小二麻利的放好新衣,“船票的事小的这就去打听。”说着转身离开。

听到关门声,蔚风洗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擦干净换上新衣。

吱呀!

房门没锁,一会小二还会回来,蔚风没想到小二前脚刚走没多久,这就有消息了?

不对!

脚步声太轻太急了,呼吸是憋着的,细听门轻轻的掩上了。进屋的人轻手轻脚的往榻边走过去。

蔚风听到悉悉索索在地上爬行的轻微响动,由此判断是个小贼无疑。

月光草看得真切,一个小不点推门进来,蹑手蹑脚的钻到床底下去了,动作毫不犹豫,看样子知道屋里有人,还敢进来躲着,不是有所图谋就是躲别人。

蔚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擦干毛寸从屏风后走转出,来到桌前找了一身衣衫穿上,屋里的炉子不太热了。

开门叫人来抬走脏水,加了点银子换一炉新炭,蔚风瞥了一眼滚到床下的月光草,微微翘起嘴角。

天色已晚,屋里只点了一盏灯,亮度有限不特意往床下看,是看不到阴影里躺着个人。

月光草目光如炬盯着一尺之遥的孩子,无聊的用根须丈量了小贼的身长,触及到对方身上衣角,料子好滑啊,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贴近了细观,月光草闻到了淡淡的香膏的味道,巴掌大的脸上一道一道的,像是哭过的痕迹,衣袖折叠的边缘有血腥味。

尽量的放缓呼吸,仍能感受到小贼极力克制下的慌乱,就连心跳的速度也快了。

打量一遭之后,月光草从床下滚到凶人脚边,顺着椅子爬上去再跳到桌上,根须伸到有水的杯子里一点,在桌上写下几个学到的字。

“女的,不大,哭过,弱。”在月光草眼里小姑娘弱到它一条根须就能戳死的地步,自然不可能是凶人的对手。

差点忘了写重点,月光草又沾了水补了后半句:“血,麻烦。”

麻不麻烦的人已经在屋里了,且先瞧瞧胆大的小贼打算做什么,蔚风一脸玩味的端起月光草动过的茶杯,手微微向一侧倾斜。

兜头淋了一身的茶水,月光草瞪着两个大眼睛怒视又拿它寻开心的凶人,就不能干点正事!

“草木缺了水是活不了的。”蔚风低声道,笑看落汤鸡般的月光草甩着身上的茶水。

放屁!月光草哼了一声,故意朝着恶趣味的凶人甩着花瓣上的花水,非要溅对方一脸不可。

飞溅而来的水滴蔚风曲指一一弹回去,逗弄着狼狈躲闪的月光草。

水珠子都打在脸上了,月光草左摇右摆试图躲开攻击,并甩出更多的水滴让凶人手忙脚乱。

奈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对敌经验明显拉跨的月光草,被水珠砸到花瓣乱颤,苦苦挣扎无果认清现实后,两眼一闭耍赖似的干脆往桌上一趴,这总不能再戏弄它了吧?

床下的人听到水洒到桌上的动静,不见坐在桌前的人起身拿布擦拭,仔细听像是在弹水的啪嗒声,居然玩起来了。

小心翼翼的伸长脖子往外望,桌前坐着的人双脚是离地的,身高不高可能和自己一样年纪,

窥见桌子右侧的椅子上搁着大大的包袱,上面摆着几套男式的衣衫,一看就是买的成衣,包袱上还绣着铺子的店名。

包袱上搁置的毛皮帽子个头不大,等了一会不见大人或是下人进门,再次确认自己粗浅的推断。

威胁不到自己就好,太害怕躲进不该进的地方,被人发现嚷嚷起来解释不清,反而引来身后的追兵。

重新缩回床里,一想到保护自己的人全都丧生敌手,眼眶不禁一红,不行,不能哭,会乱了呼吸让人轻易察觉。

死死咬住下唇不断的眨着眼睛,生生的将泪水憋了回去,不再去回忆那些惨烈的画面,深刻记牢母亲最后的话。

必须活下去,活着才能在有朝一日荡平曾经的敌人,为家人报仇雪恨。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眼泪早该在母亲倒下的最后哭干了。

身后微末的异动提醒着蔚风,床下之人情绪上难掩的起伏不定,有胆子闯到他这里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好久都没有描边了,根须拢了拢花瓣,月光草细心的检查着每一片,由其是边缘不那么亮的银边,该刷洗一番。

今晚上接些月光,边泡着边涂一涂,刀不磨不锋利,哪天要是连肉都切不下来,铁定被凶人笑话死。月光草极在意身上能成为武器的花瓣。

咚咚咚!

“进。”

门没锁,蔚风搁在桌上的手指伸长,按住爬起来要跑的月光草。

根须被压住了,月光草试着从凶人的魔爪下扯出来,拉是拉回来了,另一条根须又被按在桌上,你来我往的没完没了,气急败坏的月光草就差张嘴咬人了,凶人怎么就那么坏!

在进门的小二眼里,桌前坐着的小公子在玩‘点点豆豆’的游戏,眼睛带过说起正事。

“小的去了一趟码头,问了明天往南去的商船,有大有小,价格不一。”嘴皮顺溜的小二详细的介绍着其中的区别。

床板下藏着的人听到南下的船只,眼神放光强压下内心的欣喜之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总也找不到机会跑码头打听船价,以及南去的船只何时才会停泊在此。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大喜之下认真的听完小二所言。

暗暗盘算着身上所有的积蓄,要想坐好点的安全的船,手里的银子不太够,路上的吃喝估计是另外算。

哪怕节省着一日一顿,担心跑的时候没力气,为了省这一笔最后反坑了自己。

着恼的皱着眉头,身上可供典当的东西有是有,典当行的人会欺自己年幼强买强卖,何况今天已晚不适合再往外跑。

打消了典当的念头,别的办法现下想不起来,头疼。

思绪拉回放到外面的人身上,听到银子搁桌上的声响。

也许,还可以从眼前人的手里换一笔银子出来,得好好想想怎么骗,不,不是,怎样换到等价值的银子。

身后床下之人呼吸的快慢又变了,像是在蓄谋着什么。蔚风拿了银子出来,让小二再跑一趟买最好的船票,二两银子作为跑腿费。

“明早的商船又大又舒服,人还不多,就是要价贵,船上多是为了运货方便才会停留在此处。”小二收了银子忙揣好办事去了。

跳脚的月光草一听到商船上全都是货,两只眼睛如饿狼般冒着绿光。

商船好商船妙商船呱呱叫,不行,不跟凶人玩了,它得去理一理屯起来的东西,没用的就先拿出来吃掉,腾个地方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推了推凶人的爪子,月光草一本正经的表示要干活,莫打搅它。

不玩了,放过月光草。

摸了摸肚子饿了,蔚风起身出了门,到楼下跟掌柜买饭,随便来点荤菜,正餐他自己动手,月光草吞进去的一堆,不快点吃留着该长毛了。

客栈是有饭的,常年只提供三种类型的套餐,不提供点菜。

人手有限是一方面,屯得菜多了容易坏,不是来住这里的人都会吃客栈的饭。

口味各异大多数人喜到外面找人多的酒楼去吃,一边还能打听消息,一边还能吃到最正宗的地方特色。

“有两荤一素的,有四荤两素的,有六荤三素的,汤是另外带的,可素可荤,饭就是杂粮饭和发面饼子,其他的没有,客官若不满意可到外头走走,店小只能做这些。”掌柜把话说清楚避免误会。

“荤菜都有哪些?”蔚风想要大份的。

掌柜道:“都是事先油炸过的鸡、鸭、鱼、腊肉,炒白菜或是豆腐、腌菜,肉绝对给够。”

“行,要六个荤菜的。”蔚风放下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明早再一块结账,多退少补。”

掌柜在登记的册子上记上收了多少钱,到时客人走前再清账。

“稍等。”掌柜扯着嗓子吩咐后厨一声,“六菜,快点上。”

“好嘞!”从掌柜身后的小门中传出浑厚的应和声。

不清楚那人出去多久,不敢冒险出去,一直呆在床下没动,听到门口站定推门的声响,庆幸没出去。

抿了抿有点干的嘴,脑里想得是酸梅的味道,有点止渴效果。

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了,下意识深吸一口气憋住,缓缓的呼气,一双脚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听到床上在抖被子,扫着褥子上的灰,床下都能看到飘飘扬扬落下的土气。

被子有点旧,抖一抖,手划拉着褥子上未清理干净的头发丝,看来今晚得合衣入睡了。

蔚风去屏风后解个手,洗了手坐回到桌前,重新倒上热茶。

饭菜很快送上门,后厨帮闲的人拎来了食盒,没等把东西放下,身后冒冒失失闯进一男子,一句话不言语,进了屋东张西望很是无理。

“小姐你在哪,快出来急死人了。”闯进来的男子眼神扫过桌前的小子,视线的落点将屋里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端得是无理之极。

床下的人捂住口鼻,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被闯入者察觉揪了她出去,再无生路可言。

没想到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心慌意乱的沈瑶不知如何是好。

蔚风眼帘微抬,抄起手边的满杯的茶盏,朝不懂规矩的不速之客掷去。

以为能轻易躲开的男子过于异想天开,杯子砸重额角,热烫的茶水溅入眼睛里顿时痛到大吼,吓坏了一旁拎着食盒的帮厨。

“滚出去!”阴翳的声音中混杂着让人一听即明的生冷杀意,蔚风毫不掩饰分分钟就能将人捏死的狂妄。

看了一圈没有要找的人,反害得自己受了伤,果然在外一个人独居之人绝非善茬。

男子捂着受伤的眼睛,灰溜溜的夺门而出。

来之前他在楼下看到过客栈的入住登记名单,记下每一间有几个住客,要不是看见这间屋子只住着一人,也不会跟在送饭人的后面试试运气。

瞥见屋里是个孩子,胆子更加大起来,这才出现了硬闯的一幕。

奈何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小小年纪身手不俗,这一下子不仅仅是眼睛被溅到,额角磕破了皮,冷风刮过兹拉兹拉的疼。

人被,打跑了?就这样暂时得救了?

沈瑶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一连串的举作还以为雷声大雨点小。

万万不曾料到真的砸到人了,看样子得重新认识一下屋主,身上没点功夫很难一个人独自在外行走。

沈瑶掐了手背一下,总是忘记爹说过的话,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个几岁的孩子。一时疏忽可能要吃大亏。

帮厨将食盒放下,端出饭菜道了一声:“过后再来收拾。”

蔚风回了一句:“一会小二来送东西,让其带走便是。”

“行,您慢用。”不必他来收拾再好不过,帮厨忙出去反手带上门。

饭菜的香味不一会飘得满屋子全是,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夹菜吃的蔚风眉头微挑。

“咕咕,咕咕!”

一天只吃了一个包子,饿得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叫,沈瑶深吸一口气,以为肚子扁了能压一压叫声。

应该没听见吧?沈瑶不敢打包票,虽有筷子轻碰碗盘的响动,坐着吃饭的可不是省油的灯。

万一……

不琢磨还好,一旦产生质疑一发不可收拾。

在注意到桌前的人搁筷起身,脚尖朝向她时便知露馅了。

蔚风伸手取过桌上的蜡烛,往床边走去,谁知……

不能让人把她揪出来,太丢人了。沈瑶思前想后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破罐子破摔,一轱辘从床下爬出来。

眼睛紧盯着对面的人,绕到另一侧横着走,与对方拉开距离。再看到一桌子菜时忍不住咽口水。

出去后不见得能有饭吃,能给她吃饭的时间,沈瑶大着胆着走到桌边,抓起桌上的筷子背对着房门,伸筷子夹菜吃。

这么多菜对方一个人吃不完,她帮着解决掉一部分,沈瑶一边夹菜吃一边盯着其人,一句话不言只顾着填肚子。

再一次见识到,什么是人活脸树活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就没点危机意识,不怕菜里下了药,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大吃特吃?

蔚风嘴角掀起冷笑,走过去放下手中的烛台,拉开椅子重新坐下来,好整以暇的审视着正对着他大吃大喝的小丫头。

在对面人的盯视下,沈瑶夹菜的手有一丝不自然,稳了稳心神吃了再说,对方没动手已经算好了的。

八成是见她如此胆大包天,在衡量出手可能带来的后果。

沈瑶要得就是对方摸不清她的路数,趁机补充体力。

脸上哭得一道子一道子,在床下蹭得灰头土脸,看不太清长相,眼睛挺大瞪得贼溜圆,吃饭不吧唧嘴,行为举止有那么点大家小姐的架势。

是不是那名男子口中要找的大小姐难说,毕竟打时间差丫头穿主子的衣服的事常有。

月光草就站在桌子中间,左瞟一眼右看一眼,凶人今天是怎么了,大发慈悲的白给人送饭吃?

小丫头还没宫里妃子身边的宫女好看,有什么可盯着不放的?

筷子没夹住掉桌上了,沈瑶想也不想捡起来就吃,这可是肉,又没有掉地上不脏的。

吃得可真,邋遢!

蔚风没眼看,眸光朝门口的方向瞥去,没好气道:”吃完就滚。”留着个麻烦精晦气。

冷冰冰的话刺得沈瑶眼睛一红,活像对方施舍她一样,心里颇不是滋味。

咬了咬牙继续夹菜吃,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在动筷前就没打算给银子的,再不好听的话该她受着。

“咯。”吃饱了,沈瑶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嘴。搁下筷子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对面的人,倒着退至门边,快速转身开门离去。

月光草知机的跳下桌去把半开的门关上,然后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冷炙,吐出银球和屯的菜和肉,干活。

没吃过的鱼拿出来烤了,用寒冰去污的事交给了冰蝶,省了碎边的过程,冰蝶会把释放的力量再吸收回去。

烤好的肉冰蝶也会分一杯羹,月光草无所谓,只要是干活的都有份,看凶人怎么分。

屋里吃的是热火朝天分外满意,外面从楼上跑下去的沈瑶差点被眼尖的掌柜拦下。

“这是谁家的?”身上都是土脸上花猫一样,掌柜记性可不差,今儿可没有这样的人入住。

一想到有可能是乞丐、小偷之流,掌柜拉着脸不悦的转出柜台伸手堵人。

还好沈瑶机灵打掌柜伸出的胳膊底下钻出去,一溜烟跑没了影。

追出门去左右两边一瞧,看不到那人的身影,气得掌柜直咬牙,转身回到屋里,做好了楼上客人丢东西的找来的准备。

刚从掌柜手底下逃过一劫,转了个弯就看到在街面上大肆搜查她的人。

在斜对面的人看过来前,口中念念有词毫不犹豫的用了一张符隐去身形。

压箱底的保命符沈瑶手上只有三张,一张隐身用,一张水下闭气用,一张是攻击符。

在街角站了半天,隐身符的效力只有两个时辰,现在出城到码头大晚上不安全。

若是藏在船中,江面上风大又冷,冻病了真就回不去了。

不经意的一抬眸,一个熟悉的身影打身侧走过,沈瑶认出那人是客栈的小二。

手里肯定买好了船票,沈瑶身上没那么多银子买票,如今又把隐身符用了,偷偷上船的计划落空。

最保险的办法跳出脑海,沈瑶思虑再三打定主意,一回生二回熟,实在不能怪她。

小二上了楼,敲开房间门走了进去。从怀里拿出替客人买好的船票,交到正主手中。

蔚风接过船票看了一眼,指了指桌角上的食盒让小二一并带走。

小二取了食盒打开门出去,转身关门之迹,一个看不见的身影快速的钻进屋中,藏在阴影里。

沈瑶清楚的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已经有人来过了,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再闯第二次。

别的地方又冷又饿,这里至少有个炉子,等吃饭的人睡下后,那时符的效力差不多过了,往床底下一躲糊弄一晚上,天亮后再取走那张船票溜之大吉。

心里实在过意不过,大不了留下能够典当之物便是,沈瑶来之前都盘算了一轮,下定决心这么做。

冰蝶在小二进门前闪了,桌上的月光草自是闻到了小贼的气息,不能理解走都走了,又跑回来干嘛?

以为隐身了就看不到了,笑话!

月光草去瞟对面的凶人,看到挑眉了,却无动于衷,放过的意思还是钓鱼?

好吧,凶人不出手它操哪门子闲心,专心致志的接着吃。

这是又叫了新的饭菜?一桌子全是肉,看得沈瑶口水直流,肚子是饱的却馋得控制不住,香味总往鼻子里窜,显然要比上次她吃的更美味。

等啊等,终于等到对方不吃了,叫了热水洗漱。

门口透风,沈瑶往炭炉边上挪了挪,伸出冻僵的双手去烤热,看到满是细小的伤口脏污的指甲和衣袖。

视线定格在衣袖上斑驳的血迹,那是娘新吐出来的血,想到此处沈瑶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全死了,一个不留!

身边的人一定有内应,要不然不可能那么快被找到,派出来的都是高手,一面倒的屠杀上演。

眼睁睁的看着身边保护她的人一个个死去,沈瑶心如刀割,只恨自己不成器,什么都什么不了,武功只学了个花拳绣腿,连自己的命都靠别人来护,更谈何去救亲人。

离开这里乘船南下,到了那边……

咔哒!

一声轻响打断了沈瑶的思绪,寻声看去,原是那人把门后的插销插上了。

窗户检查了一遍关好没有,再就是将桌上的船票放到了椅子上的包袱里。

她该换一身新衣,又暖和又能遮掩她是女孩的身份,沈瑶盯着包袱出神。

找了找鞋子和帽子,沈瑶看那人睡下了却未吹灭桌上的蜡烛。

沈瑶极有耐心,在符失效前终于听到床上之人熟睡的呼吸声。

走到椅子前取出船票放桌上,抽出中间的一套衣衫利落的换上,脏衣服里子翻到外面,叠好搁到墙角。

最好的办法是拿到厨房烧掉毁尸灭迹,她现在出不去只能如此。

船票反复确认过,再叠好揣到怀里,毛皮帽子戴在头上,新衣上身一下子暖和许多。

坐在靠近炭炉的椅子上,沈瑶发了会呆,眼皮不争气的打架,胳膊搭在桌边头枕了上去,迷迷糊糊的睡熟。

哒哒哒哒。

静谧的夜,突然出现轻微的不和谐的响动,月光草听声辨位,在房顶上。

“来了!”

哗啦!

屋子顶上被外力破开个大洞,外面的月光洒落在桌上,看乐了月光草。

它正要上房顶去接月光,赶巧想什么来什么,直接就有人给它提供方便,这下好了可以不用爬高出去吹风了,桌子上一躺地方足够了。

响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沈瑶,从头顶落下来的瓦片碎块砸在了身上,还好头上带了厚实的毛皮帽子,要不然非见血不可。

黑衣人从若大的洞口落下,沈瑶本能的从椅子上蹿出去,是来找她的,不过和之前堵她的不是同一波人。

往门口跑去,沈瑶越是心急越手忙脚乱的打不开房门,身后黑衣人的脚步声听得是分外清晰。

这么大的动静唯独少了一人,沈瑶愣神之迹察觉脑后生风,灵活的向左侧倒去就地一滚。

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动了不只同在一层的住客。

有的人吓得爬起来披了衣衫,夹起床上的包袱就往门口奔,打开门探头左右一瞧,没人出来,又缩了回去。

关好门去穿衣服,就站在门边听动静,除了之前那一声响外再无异样,隔屋鼾声如雷不得不佩服。

有的人惊是惊到了,仔细一听不是朝他这边来的,又回到床上眯觉。

有的人是真心大,醒了骂骂咧咧嘟囔了一嘴,困得眼皮睁不开倒头又睡过去,鼾声打得比之前还要响。

楼下的小二惊得冲到柜台前摇起睡熟的掌柜,这么个响声居然还能睡得着。

“房子要塌了!”小二胆战心惊小声道。

“塌了能怎样,又管不来,不去送死。”

掌柜又不是聋子,有听到异响来自楼上,这么大的动静不是一般人能弄出来。

大晚上来这一手定是亡命之徒,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屋子破了还能修,人没了可真就什么都完了。

小二似是明白了掌柜装聋作哑的意义,难得糊涂!

回到之前趴着睡的位置上,小二也当什么事都未发生过,心安理得的睡过去。

月光草爬到桌子上,拿出花碗摆到最合适的位置,抱着银球躺进去,月光散在身上流淌进碗中非常的舒爽。

根须耐心的一片片刷着花瓣,涂上新的月光,让边缘处更加光彩夺目,紫色的内圈依旧艳丽,不曾有丁点损耗。

要是有机会,月光草想拥有世上所有可见的颜色,一圈圈的涂满每一片花瓣,那样子一定会更美。

“扰人清梦,很不礼貌!”睡都不让人睡个安生觉,蔚风发飙了。

五指张开从门边摄来黑衣人,绕过月光草所在的桌子。

咽喉处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黑衣人眼带惧意,双手用力去掰扯颈间的不适,整个人不受控制被拖向床榻处。

任凭黑衣人如何蹬腿后退,脖子向后仰去,仍无法摆脱被人牵制的厄运。

意识到对面的孩子不是他能解决得掉的狠人,一照面就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黑衣人后悔不该在未调查清楚之前,大刺刺的暴力闯入。

空出手去拉椅子,拼尽全力朝榻上之人扔过去,双手去扯桌子,黑衣敏锐的捕捉到那人不想让他碰桌子。

桌子上除了房顶掉下来的碎瓦木屑还有一盏灯外再无他物,黑衣人直觉对方挟持他绕过桌子舍近求远有问题。

拉桌子的行径逗乐了蔚风,总有聪明人喜欢自作聪明,手上的力道加大。

咔嚓!

一声脆响惊醒了看傻了眼的沈瑶,跪坐在地的她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躲到一侧椅子后面,透过椅子上的空隙去看床上的人,简直是两副面孔,好可怕!

在桌子带倒之前,黑衣人的脖子以不正常的形态扭曲到一侧。

失去控制的手松了抓住的桌沿,仰面朝天的倒在了地上,绊倒了近前的椅子,椅子上的包袱眼看就在落在地上。

月光草可不敢躺着不动,伸出根须去接落下的包袱,转移到旁边没倒的椅子上。

眼前冷不丁多了个包袱遮挡住视线,沈瑶吓得收回握住椅子背的双手。

冷冰冰的视线扫向她,沈瑶惊跳而起连连后退。

意识到对方的可怕之处,身上穿的偷偷准备带走的东西,烧得她两颊连着耳朵通红。

“别,别杀我!”沈瑶连连摆手,惊恐的往门边退去,试图破门而逃。

“东西放下。”蔚风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的性子,人走可以,拿他的东西不行!

这是,让她放下东西离开?沈瑶突然间找回外飘的理智,静下心好好斟酌眼前事。

对方无杀意,目前对她还算客气,是不是可以联手,反正都是要到南边,一路上结伴而行有个照应?

沈瑶思索着内心翻涌而起的痴心妄想,明知不可能不试试心有不甘。

“那,那什么。”

沈瑶从怀中掏出船票恭恭敬敬的上前搁在桌上,提起莫大的勇气道,“你,我,你和我同路,能不能……”

“滚吧。”蔚风懒得为难小丫头片子,舍出一套衣物一顿饭够可以的,真当他是冤大头。

一句话打击的沈瑶心气不顺,压抑太久的脾气上来了,“你听我说完,对你也有好处。”

“呵?”小孩子家家说话惯常没把门的,信了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子,蔚风回以冷笑敷衍。

对方的态度似是将她贬得一文不值,气得沈瑶浑身发抖,咬了咬牙仍不愿放弃。

“我没现银可给,不是占你便宜。”说着将能典当的玉佩拿出来搁桌上,“这个你去当了比船票值钱。”

“所以呢?”他为什么要去当别人的东西,吃饱了撑得没事可做,蔚风下得床榻走到桌前。

沈瑶不禁向后退了退,拉开自以为的安全距离,隔着一张桌子道:“我有银子好多好多,你要南下和我同路,送我到那边后,会给你很多很多银子。”

蔚风调侃道:“一千两百万两黄金,见过吗?”

“你!”沈瑶瞪大了眼睛,这么多黄金她当然没见过,别说黄金了,哪怕是万两白银她都没见过。

银票最多数过一万两,对方莫不是故意耍着她玩,哪有人要这么多钱,煮着吃啊?

“哼,拿不出来就莫要求我。”蔚风可不是随意能让人赖上的主。

“留着银子请杀手护送你,比我开的价便宜多。”话已到此手朝门边一指,送客之意跃然脸上。

沈瑶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这里死了人,马上就会有人来查看,就不怕连你一块遭殃?”

“大可以试试。”蔚风哪怕睡了,还有桌上月光草在,又不是吃干饭的,敢不干活试试。

桌上的月光草似是接收到来自凶人的戾气,浑身一抖带起碗中月光荡漾开来。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也敢说,只能说明对方的实力摆在那里,对刺杀者不屑一顾。

僵持不下的沈瑶心里委屈极了,她也不想低声下气的求人,雇佣杀手说得好听,得她能出得起价钱。

再就是杀手万一接了两单生意,送她到了地方之后再将她杀害,她上哪去说理去?

呦呵,哭了!

月光草撩了撩眼皮,很是瞧不上这种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凶人是不会心软的,凶人可是铁石心肠,跪下来磕头求都未必有用。

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她不想哭的,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哭得如此狼狈,可她控制不住,心知孤身一人是无法活着走到南边的。

沈瑶认识的人不多,眼前人个子和年岁跟她差不多相当,让她能够有搭个伴的希望。

能力又足够,对她提出的银钱上的雇佣嗤之以鼻,图财害她的机率降低,所以才萌生出结伴而行的念头。

“我没了父母家人,都死了,我要去南方找舅舅,你开个条件,能给的我会给,绝不反悔。”

“我看上去像个好人?”值得死皮赖脸留下不走,蔚风不是个喜兜圈子的人,撕破小丫头片子的小心机。

“有人追杀不是为了财就是为了仇,能让人惦记的财富,你真以为所谓的娘家舅舅就不动心,自古吃绝户的就是身边的亲人。”

哽咽声一滞,沈瑶收起没用的眼泪,听懂了对方言词中的奚落。

太过尖刻的问题不是不曾考虑过,她害怕,宁愿相信娘亲死前的交待,一定要去舅舅家。

“寻仇的话,你早就死了,不可能从杀手的利刃下逃脱。”蔚风下巴一抬指向地上的尸体。

“鬼话连篇在我面前就不用编了。”蔚风不想知道丫头片子身上藏着的秘密,手一挥将之甩出门外。

倒退着撞门飞出去,后背磕在了二楼的栏杆上,栏杆的空隙再宽一点她就滚下去了!

摔在地上,后背、屁股疼得好半天才站起来,沈瑶气得眼睛冒火。

屋中,一道黑影自上而下,弯成弧度的尖端似要一举圈住桌边之人的脖子。

蔚风没给偷袭之人机会,一把抓住带风的鞭影用力往下一拉。

大开的门内传出瓦片再次掉落的响动,沈瑶微愣再是一惊,又来!

两步跃到门边看向屋内,那人抓着鞭子正与屋顶之人拉锯中,沈瑶眼见对方的手臂一点点被上方之人拽起,心跟着高悬。

“快松手,胳膊不想要了!”沈瑶看不过去。

对方脸上虽未出现吃力不敌的神情,明显站在房顶的人处于有利位置,再僵持下去必输。

蔚风听而不闻,不需要旁人来教他做事,抓鞭子的手青筋暴起,往下一拉。

“疯子!”沈瑶看不懂那人为何非得倔,松开了岂不是能闪屋顶上的人一把,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上方的破洞中摔了下来,脸着地咚的一声砸了个瓷实。

这么弱?拉下来就爬不起来了?

沈瑶看得是一愣一愣,脑子跟不上眼睛所见速度。

难不成拉扯之间,通过一条鞭子角力的同时暗中下手?

是她见识少孤陋寡闻了,沈瑶见那人收起了尸体手中的鞭子,反手向上方甩出。

破空声响起,沈瑶看到角落处有明显的虚影晃动,用过隐身符的她最是知道这一现象,本能的离开门口的位置。

右脚迈出一大步,转了一圈转进屋内,舍了脸皮往床下蹭去。

抓她的人要活的,沈瑶才能数度凭着直觉在危险边缘游走。

也曾细思过杀她全家的敌人,或许是想借她来引出更多的人除之而后快。

舅舅那边一直没动静,不是被人牵制住了,就是在路上被绊住了脚,更甚至等她自投罗网。

无论哪一种沈瑶没得选,南下舅舅家必须去。

月光草翻白眼,狗皮膏药粘上了甩不掉,凶人也是早点揭穿赶走多好,又给衣服又给饭的,到头来生生的赖上了,无语。

隐身符除了时效短,另一个缺点是动起来后,身旁的死物会发生扭曲,如今能拿到手的隐身符就是个次品,自是比不过曾经的极品符。

回到当下,屋里的隐身人是何时进屋的?

沈瑶搞不明白,是在她隐身进来之后还是,拉下屋顶上的人之后,亦或是压根就在这个屋里?

一连串的问题搅得沈瑶脑仁生疼,不管怎样及时发现做出有效应对,看不出那人真有两下子。

精准的打击,每一鞭都抽在隐身人身上,沈瑶看到半空中飞溅的血迹,不禁感慨抽人的手法赶上刑讯之人。

越是有手段有胆实越让人羡慕,沈瑶打定主意脸皮厚到底,不信临到关键真能见死不救?

蔚风在玩类似打地鼠的游戏,端看所谓的隐身之人能撑到何时?

鞭影横切门侧,截断杀手逃离的步伐,逼得对方只能在屋子里狭小的空间内打转。

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什么来历,这么难缠?

杀手又气又急被个小兔崽当猴玩,传出去非笑掉大牙不可。

手腕一翻六枚弹丸大小的铁珠子自袖子滑到掌心,迅速出手朝对面的小子掷去,不信炸不死。

“小心!”霹雳雷火弹的威力沈瑶见识过,敌人用在了她的亲人身上,爆开后铁屑四溅比之暗器不逞多让。

燃烧的火苗沾身即着,一时半刻扑不灭,炸开后刺鼻的气味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力。

眼睛被烟熏的睁不开,耳朵被炸得嗡嗡作响,在这种情况下妥妥砧板上的鱼肉。

眼看那人要死了,还是因为她才引来的杀手,沈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在面前,这辈子不会心安的。

说时迟那时快,沈瑶豁出去了,手上捏着一张略显陈旧的符,嘴里念叨着开启之法。

“去!”在符上的纹路全部亮起时,沈瑶钻出床底甩出手里的符。

身后的动静,蔚风眼角上扬往左侧移动步子,一道符闪现擦过肩头掠向前方。

轰!

两种力量的对冲,六枚弹丸自是不敌,原封不动的掀飞出去。

突,突,突!

“啊!”

有的嵌入了墙上,有的击中的杀手的双眼、颈侧,不稳定的在空中炸开。

“快跑!”沈瑶原本想拉对方一块离开此事,谁知难以言喻的令人惊叹的一幕显入眼底。

冰蓝的蝴蝶扇动翅膀,炸开的霹雳雷火弹瞬间凝结成冰,落在地上成了冰渣子,而后眨眼间消失不见。

“灵宠?”沈瑶惊讶之态无以言表,心中猜测脱口而出。

再次刷新对眼前人的认知,沈瑶震惊之余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念头,能驾驭灵宠之人,确实看不上她家那些财物,口气大无可厚非。

蝴蝶出现的无声无息,能力显著有目共睹,别说沈瑶盯着猛瞅眼馋的很。

她若能有一只这样的蝴蝶,哪还用怕源源不断涌现的追兵,脑子活泛的沈瑶心生一计。

“刚才的符是我的。”沈瑶理直气壮道,“我救了你,人情总得还吧?”

“所以?”蔚风招回冰蝶,指尖拨弄着翅膀上的绒毛,细碎晶莹的鳞粉落于掌心。

“符很难得,用一张少一张,由其是攻击类型的符,你手头要有便予我一张,你我两清。”

沈瑶大胆揣测对方肯定没有,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没有的话,那就送我去南方,此行一路上的花销不会让你白花的。”

沈瑶还是那句话,“万两黄金也不是不行。”

到了地方再坐下来谈,拿不出所有可以用其的东西代替,比如说房子和田产。

“天亮了。”蔚风一语又关道。

“什么?”起初沈瑶没反应过来,细品之下瞬间涨红了脸,对方在说她白日做梦!

“那,把符还我!”沈瑶气哼哼道,“你即是修行之人,应该清楚欠人人情如若不还便欠下了因果,彼时轻而易举可解,越拖越还不清。”

“知道不少嘛!”完全拿捏不住蔚风,下巴往地上尸体的方向转去,“来杀你的人,我替你解决了,是你先欠我的,懂?”

“你,无赖!”

沈瑶必要挽回损失才行,冲动之下的结果若不能换得一份保证,就只能要些实质的用物。

“要怎样你才肯帮忙?”沈瑶气得火冒三丈,头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人。

蔚风从冰蝶身上收集到足够多的鳞粉,挥挥手示意吵闹不休的人出门左拐,“你若能独自活过一个时辰,到时再谈。”

沈瑶进退两难不得不妥协:“好,说定了,你敢反悔纵是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蔚风走到桌前拉过椅子坐下,“出去带上门。”

沈瑶恨得是牙根痒痒,屋里和外边的危机程度区别不大,出去就出去。

“咚!”

重重的带上房门,沈瑶压底帽子往二楼过道的尽头走去,那里避风又有阴影,可以暂时躲一阵子。

计划永远也赶上不变化快,路过的屋子房门开了半扇,从中走出一人向前方的瘦小身影伸出了一双大手。

脖子忽然被人搂住,本能的张嘴呼救,不料一个软布包堵住了口鼻,来不及屏住呼吸,布包上的药吸了少许,整个人昏昏欲睡,眼皮微垂大脑不听使唤。

挣扎的力度变小了,又多捂了一会儿才放开,调转到正面确认是要找的小丫头,忙带其自二楼窗户跳下,火烧屁股的往城外飞奔。

一只火蝶突兀的现形,出现在两人消失的地方,转了个圈飞到透风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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