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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j第六十七章 紫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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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后面一痒,李成侧过头去瞅肩膀上的月光草,“身后有人跟着?”

月光草背对着李成,目光快速锁定住跟在身后的妇人,根须垂下拍了拍李成的手臂以作回应。

李成猜到妇人居心不良,不跟着才活见鬼。

既然选择主动粘上,那么就跟紧一点,他要去的地方怕妇人没胆入内。

差役说有任何情况都可以到官府禀报,在大街上与人动手不占理,查案的事交由官府来办,李成不参合。

李成停下脚步,故意转身往后看,在人群中寻找着妇人的身影,这不叫打草惊蛇,他在引蛇出洞。

果然妇人不再来回假装路人遮遮掩掩,大大方方的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整个人的脸与笑容看着不太和谐,好假!

李成装作被吓到的样子,转身拔腿就跑,不用提月光草会替他盯着身后。

妇人迟疑了一下,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在追与不追之下选择了前者。

急于弄清楚一件事,小子身上带了什么护身的宝贝,居然能在爆炸中只破点皮,人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出现在街面上。

好东西谁不想要,妇人就是抱着此心态才去故意挑衅。

当时那筐东西就放在那小子的身后,炸开的威力能开山裂石。

别人都成碎块了,唯独这小子活着在大街上晃荡,十分的招人眼。

这年头宝贝难觅,妇人哪肯错过近在咫尺的机会,就一个毛头小子,以她的手段完全可以对付。

“还在跟。”月光草恨死对方,要不是这个女的,它就能再吃一碗热乎乎的鱼面。

李成正要往右手边的巷子里跑,制造出孤身一人走进死胡同的假象,正前方走来一人,让他立时改了主意。

曾义找到李成所住的客栈,问了掌柜人走了没回来,便准备到大街上碰碰运气。

没想到时来运转,刚从客栈那条街拐过来,就看到要找人的在逃?

眨了眨眼睛以为看错了,脑子发蒙的曾义脚步不停。

他是个极有经验的人,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眼下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与李成错身而过,曾义在人群中寻找能让李成做出一副急于奔逃的模样,背后一定有人在追。

不放过人群当中的男妇老少,看似不起眼的人往往最出人意料。

曾义的视线锁定住一名妇人扮相的女子,是不是要找的人,观其行为举止,与正常在街面上行走的人有异,绝不会认错。

熟视无睹的态度,让月光草高看曾义一眼,李成在钓鱼,可不能让鱼儿跑了,姓曾的还算有几分眼力界。

观其所走的路线,好像要替李成抓鱼?这还能干!

月光草拍拍李成的手臂,“有人要抢你的饭碗了。”

与曾义的照面,李成以为对方会先惊讶再寒暄,还好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

月光草急拍拍根须,让他好想转过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曾义若无其事的走到妇人身侧,说时迟那时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快狠准的抓住其人胳膊,反拧在身后。

“啊!”

胳膊一痛手碗一紧,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的妇人大叫一声,来不及做出有效应对,腿腕挨了重重一脚,双膝一软,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下颚往下一卸,反手一掌击在妇人颈部,曾义出其不意将跟踪李成的人拿下。

李成在月光草不断的拍打下回身望去,就见曾义手法干净利落的卸掉妇人的下巴和四肢,以防其人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

看到走过来的李成,曾义问:“是她,还有其他人?”

“是她,城门□□炸的人。”

李成记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筐萝卜有问题,有两人男的在进城前排队的时侯,搀扶过倒地的她。”

是不是一伙的不好说,但排队的位置突然改换就不寻常。

崴脚的人跟正常人一样行走,这要不是装的,再找不出更为合理的解释。

曾义一听喜上眉梢,果真如师父所说,找到李成就有可能获得有用的消息,这不一出门就逮到元凶了。

“劳烦一块到衙门里走一趟。”曾义对李成颇为客气。

李成的注意力因曾义多出来的完好无缺的左手萌生猜想,不是已经断掉了,为何还能再长出来?

曾义将妇人拎起,左手不得劲使,换到右手上,由于落在左手上的视线过于灼热,李成疑惑的神情尤为明显,不得不简单的说明。

“这是新换的手臂,不太好用,有时使不上力气。”曾义示意边走边说。

李成走在曾义左侧,眼睛控制不住去对比两只手的不同。

换的不是原装的,换谁的?各种疑惑纷至沓来充塞着整个大脑。

曾义被盯得有点手足无措,为了避免误会道明原由,“一只手多有不便,借了大牢内死囚的一只胳膊换上,不是自己的用起来十分不便。”

重点放在后面,希望李成听懂后帮着改善一二。

李成的关注点在于:“死囚同意了?”

“啊?”这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死囚就是个将死之人,在临死前为他贡献出一条手臂有什么不对?

曾义品出李成问句中的意味,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唾弃。

“死囚是真正犯了事,罪无可赦之辈。”又不是拿无辜之人来替换,搞得他像个恶人似的,曾义心里老大不乐意了。

说来说去也就是说,没经过死囚的同意,活生生的卸掉一只胳膊安在自己身上。

李成自认不是个良善之辈,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抠字眼较真。

就是这个事,远不是你想换谁的胳膊就能换的。

与死囚不死囚毫无关联,不管换谁的一部分,都得同意才行。

就如同当时冲出阵法的代价,必须心甘情愿的自断一臂才能脱身。

即不是自愿给予,哪怕接上了断臂,用不了多久就得废掉。

长久的沉默弄得曾义理不清头绪,哪句话又说错了?

小孩子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猜不明白,还是留给师父应对吧,他是无能为力了。

到了府衙,李成再度与徐公公碰面,眼睛下移自对方空空荡荡的袖子,露出诧异之色。

他以为眼前人也同曾义一样,换了他人的胳膊,原来没有啊!

顺着李成目光的落点,徐威低头看去,似是明白了什么,右手抓住空空的衣袖道:“还未接。”

是因为不想将就吧。曾义的胳膊不好用,所以就没再试下去,李成又不傻看出其中的猫腻。

对曾义话中透露出的不满,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眼前的两人有意从他口中套出接续胳膊的方法,这让他又一次记起那晚的白蛾女。

用无辜者身上的东西,去填补自身衰败的不足。

放到眼前这件事上,在李成眼中不分伯仲,牺牲别人成全自己,就,挺恶心人。

神情的变幻落入人精似的徐威眼底,李成对此事的抗拒跃然脸上。

他还没说什么吧,怎么就厌恶上了?

徐威转头看向曾义,莫不是对方与李成来的路上说了什么?

以至于李成对换手臂一事,如此反感毫不掩饰。

曾义欲哭无泪,他还一脑门问号呢,他上哪说理去?

茫然无措的眼神看傻了徐威,曾义一向机敏连说了什么话都忘了?若不然怎会是一头雾水的神情。

不猜了,猜不出明堂。

徐威直接放弃,改单刀直入的发问,“有何不妥之处?”

话挑明了说,猜来猜去更容易产生误会,眼前的李成好在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从昏迷中醒来的妇人因合不上嘴口水横流,又因四肢被卸掉无法逃脱,颈后的一下差点打折她的脖子,眯缝着眼睛偷瞄屋中人。

“人醒了。”经月光草提醒,李成从接断臂一事上抽离,看向地上如一摊烂泥的妇人。

“醒了便醒了又跑不了。”曾义的意思是快点把话说清楚,别让他和师父抓心挠肝般难受。

眼仁一暗,月光草提前察觉到凶人要来,忙不迭的肩膀上滑到手臂上,乖巧的盯着地上的妇人。

每个人的气势不相同,李成一不言语徐威瞬间察觉到异样,从座位上站起身,朝曾义的方向小幅度摆了摆手。

曾义接收到师父的示下,忙往后退了两步,心悬的只敢看李成的头顶。

蔚风睨了两人一眼,戏谑道:“想要的太多了。”

“可不,身上都发臭了。”月光草赞同的点了点头,由其是断口的位置,有一股隐隐的腐臭,再过个三五日准烂。

“何出此言?”徐威心下一凛,不就想要一只手臂,就这么难?

蔚风也不藏着掖着拐弯抹角逗闷子,打开天窗说亮话,“献祭失去的当用同样的方法再得回来,普通的医道缝补的不过是外在,无多用处。”

曾义皱眉不解,“再造阵法?”

开玩笑!别说同样的阵法会不会布,关键不就是失控才成为残废,再弄一个是嫌他和师父活得命太长了?

蔚风眉头一挑,不屑的眼刀甩出,“听不懂人话?”脑子里难不成长得都是石头?

徐威也是半懂不懂,要没曾义的打岔,他也以为是再布一个同样的阵法,被讽刺了说明问题的关键不在阵法上。

“还请不吝赐教!”徐威朝李成一揖到底。

他非常需要左臂,若他成了无用之人,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怕是得别人来做了。

打小服侍一场的主仆关系,并不能维持长久,他还年轻不愿因断掉一臂而荣养。

徐威太清楚皇上的秉性,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哪怕再深厚的主仆之谊,都是笑话。

正因如此,徐威才会在回京之后不久,提出接续一臂的请求。

曾义的难处只会比他更多,能够顶替曾义的人可不少,皇上不会因为曾义是他的徒弟就会多信重一二,不得用的人在宫里都不会有好下场。

接手臂并非易事,曾经那个灵气充足的时代,想接就接想换就换。

现在不一样了,曾义此次的尝试不光是为自身地位安稳,也是为了他做的实测。

皇上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万一哪天身上缺了点东西,可以找来更年轻的更有活力的更换。

说不定可以达到另类的长生,这才是徐威能够动用好些精贵的药材的原因。

效果不太理想,皇上新起的念头暂且按下不提。

徐威为了不在宫里碍眼,自请出宫对付阵师,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中途接到另一件差事,皇上命他全权负责,意图十分明确。

徐威此次志在必得,若能有一条得用的手臂锦上添花,对差事的应对更添一层把握。

“等价交换。”蔚风最后再提一嘴,省得有些脑子不灵光的人整出令人头大的事来,怪到他这个没‘说清楚’的人头上。

“死囚不可?”曾义从中提取到重要的话意,看了眼接上去的左臂,心中颇不是滋味。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尽是一开始便走错了方向,接经脉的痛苦白挨了,此时的他连苦笑都笑不出来。

“不是你给银子花钱就能买来的手臂,至少要让人愿意给你。”

蔚风恶趣味的调侃眼前的二人,“比如,你二人中的其中一个受了重伤快要死了,是可以在闭眼之前献祭出一条手臂的。”

徐威先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再是细品李成言外之意,抓住一点漏洞更是脸黑如墨,哪里是在提点,分明是在消遣他二人。

“不提其他,缺的都是左臂,难不成右臂卸下来能安上?”

纯扯蛋的话,听得徐威额角青筋暴突,极力的克制住翻涌而起的怒火。

蔚风白眼都翻上天了,“是献祭,向老天爷献祭,我说的话就这么难以理解,脑子能不能动一动。”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切口是老天爷断掉的,哪怕是神仙来了也接不上,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献出去,不是让人剁下来直接往上接。”蔚风耳提面命道,“不需要布阵,懂?”

“明白了。”这下真的明白了,曾义抬起接着的左手,“那我这条手臂是不是得拿掉?”还有救吗?

“喜欢就留着,三五日之后烂了会掉。”蔚风打了个哈欠,困了。

眼睛瞥向地上听了全程的某个活口,蔚风似笑非笑道,“这人身上的血腥味好重。”

师徒二人同时转身看向一侧,适才记起屋里还有这么个人,立时明悟李成话中之意,自然不会放过听了不该听的活口。

没别的事蔚风走了,回客栈歇着去。

老老实实呆在凶人手臂上的月光草挠了挠花瓣,感觉不太对啊?

凶人转性了?那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凶人口中得到了接断臂的方法。

怎么看怎么不合乎凶人以往的处事风格,月光草不免产生怀疑,这事要搁李成身上,或许还能看到那么一点良善,凶人,感觉所言句句在理的背后,透着摸不清的诡异。

就好像天上掉馅饼,咣当一下砸脑门上,忽忽悠悠的就被骗了。

月光草有种不好的预感,凶人绝对是在提前挖坑,不禁要给那二人点一排蜡烛。

还有那个妇人,身上确实有血腥味,凶人的话好似在为此找杀人的借口,月光草惊觉很是不同寻常。

凶人的脾气摸不透,它还是乖点为妙。

月光草左顾右盼,瞄上了一家牛肉炒面的小店,闻着味不错,拉了拉凶人的衣袖往那边一指。

蔚风瞅都没瞅一眼:“回去吃你屯的货,不再外面用了。”

那,好吧。

月光草哪敢有意见,收收心眼,前方就是客栈。

曾义掐着妇人脱臼的下巴,查看齿缝间可有疑似毒药的东西,一切如常后,用力向上一提。

卡吧!

下巴复位的瞬间,妇人拧着眉咽着多余的口水,木呆呆的盯着前方,眼睛毫无焦距。

进了府衙的大门,再想活着出去难上加难,没想到这么寸就被抓到了,后悔不该有过多的贪心。

李成的话只能做参考,曾义需要更多的消息去还原城门□□炸一事的前因后果。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留你个全尸。”耍小聪明的话,曾义不介意让妇人尝尝酷刑的滋味。

蜷缩在地妇人试着从地上坐起身,趴在冰冷的地面太难受了,压得胸口喘不过气。

努力靠坐在门边,妇人心知死到临头,最先开口的一句话是:“那小子身上的宝贝,能扛住炸药的威力。”

把她害惨了的小王八蛋绝不能放过,哪怕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徐威重新坐下,倒了杯已冷掉的茶静静心。

李成身上的宝贝还用人特意点出,摆明了有意拿他二人当枪使,意欲借刀杀人。

“炸药塞在了萝卜里?”曾义听李成如此推断,东西早就炸飞了,找也未必能找到痕迹,需要自妇人口中得到证实。

“那小子有几分眼力。”妇人满不在乎道,“为了制造混乱,朝廷杀了那么多阵师,单纯的拿钱办事与人消灾。”

徐威搁下茶盏扫向妇人,看似破罐子破摔,直觉刻意隐瞒了实情,联系上今天晚的行动,一切的一切不难推断。

“同伙有几人?”曾义接着审问。

一人绝不可能拿到那么多的炸药,一定有人接应,才能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逃离现场毫发无伤。

妇人略略斟酌了片刻道:“都不熟识,接了一个单子,用暗号联络。”

不等曾义寻问接头的暗号,就听坐在首位的师父开口。

“带她到大牢里走一遭。”不说实话不要紧,牢内刑具颇多总会撬开其人的嘴。

徐威的心思全部放在今晚的行程上,有些麻烦。

“是。”曾义拎着人交给下边的人去审,他只要看到口供即可。

曾义进门后想起抓人的种种,不禁皱紧眉头,“当街抓的人,备不住同伙就在附近,此时怕是早跑出城外了无音讯。”

有些后悔过于直接了当,这事办得不够漂亮。

“无妨。”徐威在意的不是这批人制造混乱,让官府的人介入分、身乏术,而是,“今晚的官船空走。”看看能不能钓上大鱼。

“空着行船,船上有没有人,入水的深度但凡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这……”

明摆着的事还要做,曾义担心师父是不是被李成的话说得思绪混乱了?

“今晚走不了,城门外的混乱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让官船早些起程,后续一连串的刺杀少不了。”徐威有自己的考量。

“若是不走留在城内,今晚又要彻夜难眠了。”曾义搞不懂,走与留结果都一样,为何不能换条路?

曾义还有一件颇觉纳闷的事:“闫家的后人为何不把剑谱带在身上,藏在老宅的事早已泄漏,就不怕贼惦记?”

怀疑所谓的剑圣传承,要么早就断代不翼而飞,要么被偷空无一物,放出风声引人前去目的不纯,应该小心为之。

“带在身上焉有命活。”徐威思虑良久道,“你带一波人走陆路,我带着人走水路,李成不是要南下,刚好顺路,就请他与闫律一道走,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能行?”曾义觉得不靠谱,旧事重提道,“忘了问李成,换了新的手臂后,是一时的还是一世的?”

“人走得倒是快。”徐威失笑道,“故意留下这么个漏洞,更是只字未提更换的方式,用不用取下再接,还是说切口处贴合到一处便可自愈?”

最为关心的重点反而一语带过,看来方法不是白得的。

“剑圣的剑谱世人哪个不好奇。”这才是徐威敢请李成一同前往的底气。

“不是说只有剑圣的血脉才有资格习得传承?”曾义也是坊间盛传所知。

“传言而已。”徐威敲着椅子扶手,“没人见过剑谱长什么样,能不能学到手后方才知晓,东西一定还在闫家老宅。”

“所有窥视剑谱的人都往闫家老宅赶去,我有点担心会不会是闫家有位老不死的,以剑谱为诱饵放出风声,让活人前去献祭?”

曾义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是他专泼凉水,是不愿再为此失去身上的东西。

敲击声一顿,徐威设想过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以才更应该带上博学多闻的李成前往,至少能保平安。”

哪怕真有问题,呆在李成身边好过尸骨无存。

“他若不肯?”李成给曾义一种厌世情绪,看待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顾的死样子,活似早就见过稀松平常。

“去南方的路就那么几条,官船今晚不走,商船得三五日才能抵达此地,总能遇上的。”

徐威有十足的信心。纵是强求不了那就偶遇,人是活的哪能让尿憋死。

“阿嚏!”

上了楼刚进屋,一个喷嚏打出来,蔚风皱了皱鼻子关上门,“谁在背后说小话?”

月光草跳到桌子上开始吐东西,思考半天拿出一些面粉,试着兑点茶水,看看能不能搓出鱼面?

银球在蔚风手上像一团可塑性极强的面团,拉成了一口锅的形状,所有月光草切好的吃食都往里丢,加了两壶小二送来的开水,煮着。

月光草丢了一朵冰制的白花下锅调味,搓成的疙瘩等肉熟得差不多了再放。

“嗯……”月光草围着锅边深吸一口气,“香。”

蔚风吃得不多,剩下全进了月光草的肚子。

哒哒哒哒哒!

夜深人静,踩屋顶瓦片的响动格外清晰。

爬房梁爬到一半的月光草往下方榻上瞅去,人没醒八成懒得搭理。也许是路过,一会就跑过去了。

“呼,呼 ,呼!”

一路拔足狂奔,时不时摸一摸怀里的东西,脸上的神情时喜时忧,略作停歇飞奔在屋檐上。

“咳咳!”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摸出纸包一口气吞下六枚药丸,压下不断翻涌的血气,思考着如何安全的逃出城外。

城门口因之前的爆炸调派不少兵力把守,进出都有人盘查,尤其针对大晚上出城的人。

一搜身不就暴露了,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必然落入到官府手中,他都来不及打开看一眼,反道便宜了别人。

身后不远处几道黑影追来,眼看便至,势单力孤的他可不能落到这群人手中。

东西看来得再藏起来,知晓下落的人除他之外再无别人,哪怕不幸落到敌人手中,还能留口气活命。

月光草爬上屋顶,正要掀开瓦片出去,活被别人抢了不说,一个两指粗的圆筒从揭起的瓦片下送进半截,牢牢的卡在它要出去的地方。

“什么破玩意放瓦下?”月光草嗅了嗅,上面的气味繁多不只一个人的。

屋顶上方轻踏瓦片的声响过去了,放东西的人走了。

挡它路了!月光草要去屋顶上收集月光,圈住圆筒扯下来搁房梁上,等下来的时候再拿。

上了房顶,看到几道黑影的追逐大战,月光草找了个好地方,拿出花碗抱着银球躺进去。

“一个个的身法太差了。”月光草在宫里可是见到过高手化烟时的状态。

嗖,嗖,嗖!

箭矢齐出,瞄准了在屋顶乱窜的黑衣人,废话自不必说,眼皮都不带眨的动起真格的。

“官府!”追逐中的人面色骇然,难怪街面上静悄悄的,原来在这儿等着。

“全部拿下,死活不论。”

曾义负责此次对城中夜半出没的人黑衣人进行清剿,管你什么身份,大半夜不搁屋里睡觉,跑出来就有问题。

箭矢的密集程度躲都躲不及,身中数箭的人嘴一张,刚想喊一句话自救。

一只箭矢没入嘴中贯穿大脑,身体向后倒去滚下屋檐,眼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映入眼帘的火把上。

“真热闹!”远处的火光以及一个个从屋顶倒下去的身影,说明后来者居上。

月光草闲来无事数着人数,感叹人多力量大,箭跟雨一样,真逃得出漫天箭雨才活见鬼。

曾义派人去捡尸体,顺便搜个身,看看是否有新的发现?

另一边,徐威带着人出城上了官船,身边的闫律一副心事重重不得开怀的模样。

“去歇着吧。”徐威打发了心不在焉的闫律,在船头站了一会儿回到舱内。

船行数里一切如常,等了一整个晚上不见一条鱼儿上钩。

枯坐了一夜的徐威眉头紧皱,不太合乎常理,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天亮了,李成醒来站在桌前倒水喝,头顶似有东西落下,向后退了一步,听音辨位去接,一个圆筒落入手心。

“这是何物?”封口处好精巧,像是机关。

李成见识浅,贸然打开后果难料,先搁桌子上洗漱完再研究。

小二来得正是时候,“客官热水。”

李成打开门去接,就听小二提醒,“先别下楼,昨晚上官府的人拿人,楼下到处是射进来的箭矢,一不注意伤了人。”

掌柜让二人通知还在楼上未起的住客,扎伤了脚的,划伤了手的已请了大夫医治,大堂内可谓一团乱。

“知道了。”李成拎了热水关上房门。

昨晚有动静没太在意,事不关己就不去凑热闹了。

李成收拾好重新坐在桌前,看着月光草在那儿瞎摆弄。

机关什么的月光草一无所知,它只晓得从缝隙中下手,根须往里一挤用力一撬。

咔哒!

硬生生的掰开了,从里面倒出一个卷轴似的东西,月光草将之扒拉开摊在桌上。

一幅山势层峦叠嶂的山水图,山多水少未有留白之处。

画面给人一种强行完满的错觉,明明乍一眼看上去很美,画出山峦的险峻巍峨,溪流自山涧蜿蜒而下的从容。

稍后再一细观,只觉得拥挤没有延展开,故意将整幅画缩到一处,好似两个人的手笔,看着眼疼头昏。

李成不适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换了人。

月光草从后往前看了又看瞧不出明堂,就是画得太丑山不像山水不像水,光秃秃没有树不说,连小草都不在画上。

“剑谱?”

李成的根基尚浅,看太过深奥的东西会不适,蔚风切断了画中意境对李成意识造成的影响。

一掌宽的画一米长,画得是群山峻岭。

一条溪流横贯而出,几分剑意隐隐透出,真正的画作被覆盖在山势之下。

一杯热茶从头到尾浇下去,冲散浮于上层的墨迹,下方盖住的凌厉剑势喷涌而出,像是压了许久的洪水,溃堤了。

无形的剑气化为一道道小剑四散而出,如同放出笼的猛兽,欲择人而食。

蔚风抬手一抄,所有飞出的小剑抓在手中,重新填塞进画里,掌心所过之处,抚平过于暴烈的剑气。

月光草从中捞到一条漏网之鱼,卷住了来回把玩,力量薄弱到如隔靴搔痒般,伤不到根须分毫。

“噔噔噔!”

走廊外的脚步声渐近,蔚风将带水的画卷拿起,一抖一甩一卷,塞入圆筒中杵月光草嘴里。

“唔,唔!”

招呼不打一声,就往它嘴里塞,月光草翻着白眼把东西吞了。

“客官,早饭给您送来了。”小二两只手上都拎着食盒,腾不出手敲门,只能用喊的。

蔚风打开门接过其中一个食盒,“楼下清理出来了?”

“快了。”小二拎着另一个食盒去送。

蔚风可不记得李成有在客栈点过早饭,手上的食盒送得过于贴心了。

里面到没什么惊人的玩意,打开后确实是饭菜,闻着味颇有食欲。

一盘盘取出来摆桌上,盒子的最后一层夹了张便条。

展开一看,右下角属名曾义,对昨天晚上的吵闹声送上早饭表示歉意。

会做人的背后很可能有求于人,管他呢。

蔚风坐下照吃不误。

月光草抓着小剑,在考虑要不要放回画里,等凶人吃完饭递到面前。

“拿去玩,它可以使你的根须锋利如剑无坚不摧。”蔚风擦了擦嘴,“前提是你能消化得了。”

消化?吃?

这还不好办?月光草拿出银球把小剑往上一放,就听兹拉一下,小剑的形变了,软塌塌的。

月光草试着尝了一点,吃起来像吃冰一样嘎嘣脆,看着软吃着硬,没什么味道。

出人意料的举动看乐了蔚风,“真有你的。”

不说好也没说坏,草木的消化系统他不是很懂,就不必瞎说八道了,让月光草自行体会,找到吸收的方法。

背上包袱拎上食盒,蔚风下去找掌柜结算,早点走再去问问船的事,不行就租一条小船走到哪算哪。

月光草发蔫的蹲在包袱里,吃下去的小剑变成数条在身体里乱游,弄得它想吐又吐不出来,非常不舒服。

看来凶人口中的消化不等同于吃下肚,月光草忍着忍着转动脑子想办法。

大堂内到处可见拔掉箭矢后留下的孔洞,不在住下去的人在排队结账。

蔚风看到小二在更换射成筛子的纸窗,厚厚的糊上一层防风的油纸。

半透明玻璃有,造价不算太高透光性好,安装是小事,不禁折腾是真的。

就江湖人不管不顾的做派,光换玻璃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哪有纸张来得轻便,坏了也不心疼。

结了账,用过的早饭没算在内,蔚风出了客栈往车行方向去,租车到渡口。

路过此前卖船票的店面,蔚风拐进去,店里没人掌柜不在柜台后。

走上前敲了敲桌面,蔚风张嘴喊人的话咽回肚里。

柜台上压着一副人像,右下角大大的标明姓名、年岁、身长。

蔚风拿起来一看,画艺有点水平,妥妥的画的就是李成本人,正中间还写着几个大字:“此人不得登船。”

蹭的一下火气上涌,蔚风呵呵一笑,手指灵活的翻折,一只大号的纸鹤成形。

一口气吹出,注入少许力量,让纸鸟带着他去找画画像的人,这笔账总要清算一二。

感受到凶人的怒意,包袱里的月光草打了个激灵,是哪个不开眼的鬼惹凶人不高兴了?

纸鹤飞出店外的刹那变得透明,蔚风可不希望画师闻风而动提前跑路。

掌自后院出来,手里拿着裱画的东西,往柜台上一瞅,惊得大步上前:“画呢,我的画呢?”

“刚才还在,谁拿走了,还是有风刮到哪去了?”

掌柜放下东西满店里寻找,急得满头是汗。

原想裱起来,挂到进门可见的地方,画上写得明明白白,不必他再动嘴皮子,不曾想短暂离开的功夫画没了。

“怎么就没了呢,谁进来过拿走了?”

店里快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一角纸片,连店外头都找过了,今天的风不大,不太可能吹到外头去。

“只可能是有人进店了,看到了画像,认出来了,拿着去找正主。”

掌柜一拍大腿又急又气,“一张画花我了十两银子,真他娘的可恶!”

“阿嚏,阿嚏!”蔚风摸了摸鼻子,“一定是掌柜在背后嚼舌根!”

纸鹤飞往的方向是城外,蔚风招手将纸鹤先收了,去租马车。

出城的盘查好烦,又得打开包袱一件件抖开再叠上,还搜身了,蔚风不爽到了极点。

月光草要咬人了,本来就不舒服,一下子被掀翻在地,还不能怪凶人不照顾它,只能骂城门盘查的人,后悔吃了那把小剑,折腾的它没精打采浑身无力。

滚到马车前艰难的爬上去,月光草找不到消化的契机,硬扛也扛不住,只能是将分散的剑气聚拢在一处,控制一个总比控制多个轻松。窝在角落里收紧花瓣用力排挤。

上了马车往渡口驶去,蔚风瞥了眼夹角处半死不活的月光草,伸指头戳了戳花苞,“解决不了我再帮你拿出来。”

花苞颤了颤表示知道,有了这句话,月光草更加大胆的尝试起来。

剑气已经归拢在了一处,干脆捏成团子往功德珠旁边一放。

果然是贱骨头,还得靠压制,刚才还在跳的剑团,老实的自行显化成剑形,再无横冲直撞的狠劲。

拿捏住这一点,月光草转着圈想办法,怎样才能将别人的东西转化成自己的,添加到根系当中去?

蔚风这时取出收起的纸鹤,重新添加了几道指令,打开窗子放出去。

隐身的纸鹤飞上天,朝着与马车相反的方向飞去

大开的窗户下摆着一张长桌,披着兔毛披风的年轻男子,右手执笔着墨奋笔疾书。

一开始照着左手边压在桌上的原画作,一笔笔勾画描绘。

画得多了,画作的细节了然于心,不必在像之前一样小心翼翼,生怕画错一笔,而白白浪费笔墨。

挥毫泼墨间行云流水,一张画画完,搁到一旁用镇纸压住一角晾干,接着再画同样的画。

从昨天就开始忙了,手熟后作画的速度快上许多。

男子越发满意自己临摹的画作,虽是最为简单的人物,要想让人一眼认出,还得是最为点睛的一笔。

“呵!”冷风吹得手都冻僵了,放下笔搓了搓,呵了口热气。

屋里若不开窗,光线不好影响作画,烛火的光亮比不上外头的亮,点多了浪费钱。

他得画五十张才能赚回来,加上点了两个炭炉需要开窗通风。冷也就只能多添件厚实的衣物。

桌旁炉子上的水壶噜噜冒着热气,把手上垫块布,拎起来倒上一杯,开了的水壶搁炉子边上。

杯里原先就有喝剩下的凉了的茶水,兑上开水温度刚好,捧在手上暖着,数着画完的张数。

“还差三十张。”画完之后他就能拿到三十两银子。

哗啦!窗外刮进一股寒风,吹得压在桌上的画沙沙作响。

年轻男子放下捂手的杯子,手忙脚乱的收起晾干墨迹的画,一张张叠到一起用镇纸压住。

再抬头准备把窗户关小一些,刹那间一只会飞的纸鹤自窗外飞入,落入桌子上。

纸鹤在桌上滑行,找到画作的原画,在屋中人怔愣的目光下,叼起一角,用力往外一扯,将原画从压着的镇纸下拉出来。

“等等!”

从未见过真正会飞的纸鹤,男子惊得一跳,在看到纸鹤的举动手忙上前制止,“那是别人画的。”

纸鹤的动作快狠准,不大的嘴张开,瞬间将整张画作吞入腹中,扇动尖尖的翅膀,飞过伸出的手到另一侧。

“别!”男子惊觉,忙去护他所作的画,“我得靠这些赚钱,冤有头债有主,你……”

话没说完,伸出去的手立刻缩回,并退到离桌子远的地方。

纸鹤嘴里吐出指甲大小的火苗,将所有相关的画作全部烧成灰烬,并在屋里转着圈的找,没有漏网之鱼才飞出窗外。

“完了,全完了!”

眼看到手的三十两银子,这下子不翼而飞了。

男子丧气的皱紧眉头,捏了捏因频频作画而发酸的手,心里再气也不敢将火发到纸鹤身上。

他在书上看到过,“纸鹤会飞皆因法术。”

而法术的施展需要灵力,在这个灵气早就不存在的眼下,会用纸鹤来寻的人,他一个小小的凡俗中人得罪不起。

望向窗外,纸鹤并没有离开,男子顿时紧张起来,还好忍住了抱怨的话。这要被听去真的就完蛋了。

眼见纸鹤从嘴里吐出另一只同等大小的纸鹤,惊呆了屋里的男子,两只眼睛里写满了诧异。

原有的纸鹤化成一团火焰燃烧殆尽,新的纸鹤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飞回到屋内的桌子上。

男子吓得连连后退:“不是我,不是我,我也是拿银子办事。”

坊间传闻听过不少,尤其是针对他昨天所画之人。

听说李成不能上船的原因是瘟神降世,除了李成自己独活,船和船上的人基本上喂了鱼。

据男子所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对于纸鹤烧掉画作的行为,立刻联想到背后的人,才忍着失去三十两银子心酸,明智的选择保命。

静悄悄的屋内,凭空多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来到桌前,伸手去抓停住不动的纸鹤。

“你……”男子认出突然出现在屋中的紫衣人,立刻马上撇清自己,“画都被纸鹤烧掉了。”于他无关。

纸鹤飞起,一口将伸出的爪子啄破,沾血的喙瞬间染红,振翅飞向窗外,并转身朝捂着手背的人叫。

“滚过来!”

“人,人声!”屋中画画男子闻之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听上去赫然是个孩子的声音,画上之人无疑。

手背上的血止住了,伤口处无异样,纸鹤如此为之,估计是为了确定原画上的气味,是否与他的一样,嘴倒是尖利。

从袖了取出五十两银子扔给吓坏了的画师,走之前叮嘱道:“该说的不该说的不必我来教你。”

“是是是。”沉甸甸的银子砸在手上,画师连连点头表示不敢,封口的银子好生揣起来。

紫衣人化作一缕烟尘飘出窗外,紧随半空中的纸鹤而去。

等人都走了,从地上站起身,走过去端起桌上凉透的茶下肚,抹了把额头沁出的冷汗,把窗户关小一些,坐在桌前愣神。

“法术能用?”仔细回想看到的纸鹤模样,眼睛扫到桌上铺开的纸张,男子立时坐直伸手取来。

反反复复的回忆验看,男子无比确定道:“不就是我作画的纸!”

更加确信是法力的加持,才让画作变成的纸鹤找到这里来。

男子倒吸一口凉气,还有紫衣人,他都未察觉何时进屋的,太不可思议了。

“既然不是符纸的加持,法术得以施展,是不是灵气有可能在毫无察觉之间,缓慢的恢复了?”

男子看过不少说古的话本,有些列举出实据的内容值得深究,并不是一味的胡编乱造。

没有哪一个人不希望自己长生不老,遥想那个可以飞天遁地移山倒海,人人可修行的时代,忍不住畅想起来。

渡口,下了马车蔚风找到行船的船家,包了一艘船屋,前往下一个府城。

大船行径的路上,已经破了江中所结的冰,人力划动的小船才容易行驶。

船屋中,月光草吐出乖顺不少的小剑,奈何用了多种方法,就是融不到它的根须中去,要不是凶人说有用,简直就是个鸡肋。

“你要自己想办法。”在这方面蔚风帮不了月光草。

以前草木化形成人,要消化他人的法力或是剑气轻而易举,月光草距离开灵智差得太多,诸多法方不适合套用。

“你自己想出来的并达成所愿,会消化得更彻底,走前人的路毕竟是捷径。”

蔚风更希望月光草能学学李成,自创出的东西,用起来才更为得心应手。

“好难啊!”月光草愁得花瓣都打蔫了,第一次身心疲惫的趴在桌上子不想动。

明白凶人的话意,本来凶人也不是草木植物,不可能什么都知晓,月光草即想要又不想要,矛盾的瞪一旁的剑气。

月光也泡了,寒冰也冻过了,火也烤过了,剑气是真的硬就是不化。

月光草苦哈哈的折磨着脑子,希望能有灵光一闪的好主意。

一丝丝血腥气靠近,月光草不悦的甩出根须朝空中抽去,“离远点,臭死了!”

杀了多少人才有的腐败,快赶上活尸了。

半空中被抽中的纸鹤现出原形,吧嗒一声掉在了桌角,化为一团烈火自燃。

蔚风敲了敲桌子,让月光草把剑气收起来,要找的人来了。

月光草将剑气吞入,封在寒冰当中,省得在它身体里游动弄得它肚子极不舒服。

一张符凭空出现一闪即逝,船外的水浪声骤歇,瞬间将外在的声音隔绝,屋内形成一个封闭式的密室。

蔚风不甚在意对方试探性的小动作,一缕白烟落到对面的位置上,紫衣白面具的人直面着他。

“杀手楼?”虽是问句却是肯定,蔚风不只一次见过同样白色面具,搭配不同颜色衣衫的人。

也只有杀手身上的血腥气,即使收敛对他而言仍然刺鼻,不得不封住嗅觉,以免闻多了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呵呵。”紫衣人隔着面具笑出声,“可以这么说,前身是幻楼,经营种类比现在多得多。”

幻楼?月光草往凶人手边蹭去,紫衣人太味了,急需呼吸到新鲜空气。

此前是青衣人见得多,现在又冒出个紫衣,面具还是那个无色的白,丑得不忍目视。

“七色为衣,各自为政?”楼中人的穿衣风格,让蔚风想到了彩虹的颜色。

此前交过手,以楼中人对他的评价,不该再无把握的条件下,再度针对他才对。

画像的事摆明了是在引他现身,对面的人着紫衣,一股老不死的衰败之气。

有胆子亲至,而不是派个分、身一类的影子前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典型。

“画像的事不是楼里的决定,是有人拿出五百两这么要求,目的可能是不愿让你这么快南下,也可能是在必经路上等着你。”

紫衣人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语气里满含无奈。

“楼里通常是拿钱办事,何况你所搭乘的船的的确确沉了,在人财两空的前提下,有些消息灵通的商队确实有所顾忌。”

紫衣人句句实言毫无掺假。

“那人只说到年后。”紫衣人的眼睛与对面的微抬的眼眸相交。

原以为可以通过眼睛,窥视出一些猫腻。

然而,现实让人颇为无力。

察觉到一丝丝危险,紫衣人即刻切断对视移开眼睛,不经意的打量四下,以缓解涌现的不安。

年后?笑话!

压根用不了那么久,他的名声将会与运输行业挂钩,再出一到两起,走陆路除他以外全军覆没的事,不单单是船不让他搭乘,就连租马车都成问题。

一旦他与人争执,打杀了无辜之人便结下了因果,于修行一途百害而无一利。

即便不去与人较真,这口郁气难能咽下,于心境上肯定有所影响,毕竟他在外人面前才八岁。

端得是好算计,搁别人身上会是困扰,在蔚风看来完全不是事。

等李成安稳下来,基本上不到成年,是不会到处在外游逛的,长本事了以后,自然用不上慢悠悠的船只和马车。

紫衣人更换话题,说道此行的目的:“剑圣的传承剑谱出世,争夺者据悉已经死了六十七人。不论是看热闹的,还是打算浑水摸鱼的,都在往闫家的祖宅赶,恰好位置就在南方。”

话语中不乏试探之意,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对面的小子,南下是早得了消息。

或许是要为朝廷卖命,毕竟一名内侍,很难轻易离开皇宫孤身一人闯荡。

打李成出世后,从未低调过。

即对外展示了令人侧目的实力,又闯出了名头。

有效的转移了部分人的行踪,很难不让人多虑。

蔚风轻笑一声,一语点破对方境界:“你不也是武圣之境,还需要领略剑圣的传承?”

紫衣人微讶,居然能一眼看穿他的修为深浅,真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好眼力,

“传承若能得到可参详一二,说不定便能有所收获,突破瓶颈一步跨到武神之境,成就仙人命格,修行为的不过是长生不老罢了。”

话说得倒是中肯,蔚风未接话等着下文,大致猜到些许苗头,疑心他南下的用意,管得未免太宽。

紫衣人始终不闻对面之人显露出的讶然之色,心思一转便道:“听闻剑圣手中有一把仙剑,你我一道同去,瞧个热闹可否?”

“呵!”上当与否不重要,蔚风只觉滑天下之大稽,端起桌上的茶盏,已有送客之意。

传承不动心,只可能是有比剑圣更好的修行功法,瞧不上区区剑圣的修行心德。

若连仙剑都不屑一顾置若罔闻,那是不是对方所获消息比他多,已知仙剑是假?

种种思绪在紫衣人脑子里转了一圈,看不透对方是真不在意,还是打算独自前往?

他必须盯住李成,若大个香城就那么没了,紫衣人前去探察过,天威赫赫下,能脱出来没点本事谁信。

说不准到时候剑圣的传承也好,所谓的仙剑也罢,或许会落到李成之手。

不论是运气使然,亦或是实力强悍,盯着李成绝对不亏。

哪怕遇上类似香城的情况,他这副衰败的身躯,跟着李成兴许能捡回一条命。

紫衣人分析来分析去,临时决定卖对方一个人情,“画像的事寻根究底查到了闫家头上,你就不好奇?”

蔚风眼角微扬戏谑道:“世上姓闫的千千万。”

想借此糊弄他与闫家对上,算盘珠子打得不是一般二般的响。

紫衣人一时语塞,对方一语戳破话中漏洞,是他未曾考虑到的,连引人前往的借口都这么难找。

“不如这样,我花银子,不金子,雇你同往如何?”

紫衣人生怕对方不去,躲在暗中搞鬼防不胜防,“只是去瞧乐子,有人怀疑剑圣未死,所有丢出来的东西都是诱饵。”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吃饱了撑的没事可干了?”蔚风不去,搁下茶盏做了个‘请’的动作,颇为不耐烦的送客。

“你真不去见识一下剑圣的厉害之处?”紫衣人赖着不走。

要不就打一架,船沉了更好,坐实了瘟神的事。闹到外人唯恐避之不急的地步,那才有看头。

“我哪有你这么闲,管别人厉不厉害。”蔚风打了个响指,破除符力笼罩,冷眼睨着对面之人。

“我……”话未说完,船身忽然剧烈晃动。

“咚!”

撞上了,桌上的杯盏向前方滑去,差一点摔落在地。

紫衣人反手一掌拍开窗子朝外望去,小船船头撞上了前方的大船船尾。

“我的船!”船夫跑去船头检查,看撞成什么样了,裂了一道口子心疼的苦着脸骂道,“好好的行船,退什么退?”

忽见两道身影从大船上跳了过来,船夫吓得倒退数步,站稳后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人扶着另一个嘴角有血的人上了船。

“你们……”质问的话刚一出口,就被一记冷眼扫射,船夫心肝一颤,本能的闭上嘴。

“划你的船去,快点走!”扶着人的那位往船舱里走。

“唉,有人!”船夫两手一拍,自知惹不起绕到船尾划船去了。

小船挑头绕过大船,放眼望去尽是一艘官船。

栏杆上挂着染血的人,看不清是死是活。

船夫瞥开视线努力向前划,心砰砰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这运气,好巧啊!”紫衣人笑着感叹道。

可不,闯进来的人正是徐公公,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受了伤的男子。

“你!”看到李成的刹那徐威惊掉下巴,太过巧合各种阴谋论浮现。

“你二人聊,我去帮船家加把劲。”

紫衣人起身走向船尾,以他的耳力,只有不想听的没有听不到的。

紫衣人的身份十分好猜,徐威在不乎船上多一位外客,放下半死不活的闫律道:“劳烦瞧一眼,他能不能撑到花城?”

让他救人?凭什么?

蔚风可没有那么闲:“去找大夫。”他又不是学医的。

徐威没指望李成出手相助,就是找了个打开话头的借口而已。

以他诊脉判断,闫律伤得极重,活不了了。

“花城,带我去花城。”闫律自知时日无多,半睁着眼睛不住的重复着同样的话。

“花城可不是剑圣所住的老宅所在。”

紫衣人自来熟的插话,希望闫律临死前能透露出更多更有用的消息。

虽不知紫衣人何时上了船,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船夫自然不敢问其索要船资,在对方打出数掌推进下,船行速度加快,划船变得轻松多了。

船夫有在努力听几人之间的对话。说不定这些消息还能卖个好价钱。

徐威不会轻意让闫律死去,狠了狠心一咬牙,拿出舍不得用的续命丹,给对方服下。

灌了一杯温水下去,重新处理身上的伤口。

月光草往凶人身上爬去,一丝让它不寒而栗浑身发毛的气息,出现两人滴落的血中。

本能的寻求更强大的气息,去遮掩自身的存在。

血滴落在地,细如发丝的黑线闪瞬即逝,两人的气色逐渐往灰败靠拢,各自却都毫无所觉。

“不太妙。”蔚风听到耳边的传音眉头微蹙。

同一个量极的手笔,徐公公毫无所觉,紫衣人却可以看穿。

袖子一紧,蔚风低头看去,原来是月光草在拉扯。

“看地上,小心脚下!”月光草急得让凶人多注意,它则一头扎进领口,火速钻进去。

颤抖的根须猛指地面,嗖的一下缩回去,蔚风眉头打成死结,脚下什么都没有,跑得好快!

“咚,咚!”

船尾处传出跺脚的动静,蔚风不必扭头去确认,很可能黑线往那边去了,寄生虫一样在找新的宿主。

“轻点,轻点。”船夫生怕紫衣人把船板踹出个窟窿,本就不是新船,经不起习武之人的折腾。

紫衣人没好气的瞪了船夫一眼,当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没他在早被不名之物钻身体里去了,焉能有命活?

船夫缩着脖子闭上嘴,心里颇不是滋味,船上的几个瘟神何时下船?

黑线还在船舱里四处游动时隐时现,不只在地板上还会上墙,这让眼不见为净的蔚风大为光火。

“找个地方下船。”蔚风放出冰蝶,冻住所坐的一小片区域,包袱抱在怀里,免得被脏东西沾染上,晦气得很。

冰蝶的出现寒意的扩散,令紫衣人哭笑不得:“你为何不把整艘船都冻住?”

这么吝啬的吗?亦或是冰封的状态不可控?

后知后觉的徐威处理好伤口,抬头在紫衣人和李成身上打转,“有何问题?”

两个人半晌不言,未能给出徐威想要的答案,正当他再度开口发问时,无意中瞥见地上的冰面边缘,有一小摊黑色的物质,心脏一紧,整个人弹跳而起。

“那是什么?”徐威浑身发毛的指着黑色的地方问李成。

紫衣人抢先一步询问:“官船上发生了何事,只有你二人逃脱?”

显然是故意放跑的饵,现在瞧着还是个人样,过后就不清楚有没有喘气的机会了。

徐威扔下闫律,坐到了李成的对面,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喝。

“昨晚上行船。”徐威组织了一下语言梳理了一下脉络,讲述从昨晚登船之后,遇到的不是怪事的怪事。

“晚上无异样,也可能是我没有察觉不妥之处,事发时在天亮,船上突然跑出一群毒蛇,被咬伤的人不但没倒下,反而揪住身边的人就咬,仿佛得了恐水症,疯狗一样眼睛呈现出灰绿色。”

徐威有被毒蛇的毒液喷到,当时为了保险起见,削掉了沾到毒的衣服,他受伤是被人偷袭所致。

“闫律不会武被困在了舱室中,为了救他一时分神,被人从身后打了一掌。”

徐威及时躲开,要不然就不可能坐在这里,回忆事发的经过。

“闫律被咬后,他自己说是吃了解毒药,我则将其伤处削去一片肉放血,冲出船舱外面的人都死了,地上全是毒蛇的尸体,还好有小船。”

无比庆幸此次的走运,徐威现在想来后怕不已。

蛇是会游泳的,若无小船可搭,江中的冰面有些地方太薄,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徐威只得将船上的毒蛇清理一遍,偷袭之人会不会再出现很难说。

紫衣人不无讽刺道:“活下来不幸中的万幸。”

语气中透着讥诮,听在徐威耳中非常膈应,“此言何意?”

紫衣人不答,反问坐在桌前的李成:“虫子跑出来了,近在咫尺的事你也无动于衷?”

蔚风反唇相讥道:“你即知晓为何不出手,反道让我来趟这个浑水,我管旁人去死。”

后半句话听得徐威毛骨悚然,胆战心惊道:“你指我二人是幕后之人故意放跑的引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紫衣人断然不可能贸然出手,引起幕后黑手的注意。

“这等好事让给你。”蔚风不需要。

一室静谧无人再言,徐威头疼的以手支额,一夜未眠又受了伤,急需养精蓄锐。

两人还能拿救与不救调侃,说明问题不大,一时半会死不了,抓紧时间恢复。

远在瓮县的闫家村,近一个月内无比热闹。

因剑圣传承赶来的人,就近住到了村里的各户人家家中,打听关于闫律老宅的一些事。

闫律家的大宅子十分好找,就在村尾。

因长久无人居住,连个看门的人也没有,若大的院子荒废了,到处都是蛛网和杂草,还有不久前刚下的大雪,院子里的雪能有一人深。

来来往往的江湖人,不厌其烦的不分白天晚上,都会去破败不堪的老宅寻觅。

哪怕一时空着手,哪怕撞到别人同找一片区域,不死心的就差将宅子拆了,地毯式的搜寻。

每一片房顶上的屋瓦都不放过,擦干净之后找个地方打磨,唯恐里面藏着宝贝。

哪怕不是武功秘籍,备不住会有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来都来了总不能真的空手而归吧?

最开始翻归翻,动过的地方会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到后来谁都没找到所谓的传承,有人心生不满,怀疑放出风声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视线,宝藏压根就不在此处。

于是乎,搞不清是谁先开始的,从房顶到砖墙再到屋内的地板,能挪的能拿的都拆掉,就连院子里也不放过。

雪化成冰,就将冰一掌拍碎,清理出院子再找工具挖坑。

村里人不会管,手里拿着热乎的银子,哪还管闫律家被拆的事。

装看不见,心里门清江湖人惹不起。

又过了四五日,大宅子让人拆得七零八落片瓦不留。

地面也刨开了,挖了两人深的坑屁都没瞧见。

有些人回过味来,一场骗局白一趟,走了一在波人,不死心的仍旧选择留下。

一轮圆月高挂夜空,安静的夜里各家都在呼呼大睡,也有零星的夜猫子跑到大宅探秘,拎着风灯用手里的棍子扒拉着脚下的土石。

“找到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弯下腰捡起土里发光的红石头,搓去上面沾到的湿泥,用灯一照更为耀眼。揣怀里继续在土里翻找。

老宅这边一有光亮,有人夜半起来小解发现后,拎着灯笼赶来。

红色的如血般的珠子,只要不瞎就能看到。

为了夺宝大打出手到也不必,因为红珠子一片一片的,一掌下去从土里震出许多,捡就行了。

捡的人兴高采烈,后来者没捡的在一旁瞧稀奇,之前可没有这些东西,从哪蹦出来的?

谨慎的人不拿,突然大片出现如血的珠子必有蹊跷,说不定不是宝贝反是祸害,小心些为妙。

捡了一晚上的珠子,翌日天一亮再找不出一颗,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透着迷一样的诡异。

一把把红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通透如玉腥红如血。

有的人砸开几个,里面确实是晶石一样质地,疑心顿时消了大半。

当晚又有人前来挖掘,红珠子再次出现,如雨后的蘑菇,摘过之处又长出许多。

大面积的珠子持续了三天,之后再找不到一枚。

那些自觉发了大财的人喜上眉梢,防着被有心人盯上抢夺,提前悄悄的离开。

凡是从闫家村出来的人,免不了被守在必经之路上的人打劫。

红珠子从一个人的手中,转移到另一个人的手中,再到大城中卖掉。

剑圣居所发现血珠的事不胫而走,有好奇之人花大价钱买了一枚研究,始终看不出门道。

血珠的价格在剑圣二字的催生下,水涨船高一粒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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