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2
两人几乎同时后退，拉开距离。
沈归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但碍于周途的身份，此时就算被吃豆腐了他也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始作俑者全程淡定，视线甚至还在沈归腰上停留，便是沈归轻咳，他才慢悠悠地收了眼，心底不动声色地哼了句：“娘的，腰这么细。”
总不能说刚刚他以为抓的是胳膊，因为手感有点奇怪所以捏了捏？
这借口鬼信。
于是周途决定略过这个细节，随口一问：“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味儿挺不错。”在感觉这话不太着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车了，他甚至硬着头皮补充：“推荐一下？”
“今天没用沐浴露。”沈归略迟疑，抓起自己的衣服仔细地闻了闻，最后半信半疑地说：“洗发露要推荐吗？”
“……”
这他娘的还挺诚实。
“也行。”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了，周途摸出手机：“加个微信？”
【您刚刚抓了我的腰，又闻了我的身，现在还要我微信】——沈归一脸平静地想着，很有明明白白给他一拳的冲动。
“警察大哥，救命！”冯六先发制人，紧紧抱着警察胳膊。他想，既然都跑不掉了，被警察逮住总比丢了命好。
被抱大腿的陈尤一脸懵逼，他看向那边的二爷，喊：“队长，二十分钟到了，这人现在能抓了吗？”
在沈归的预料中，冯六再一次腿软跌在了地上，这下连欲哭无泪都省去——他已经被吓傻了。
这孩子傻得不冤枉，就周途这演技，狗都服。
沈归不想多事，打算默默绕开，冷不防听到一句“等会儿——”，竟鬼使神差停下脚步回头。
这下再想走也没用了，周途那双乌黑的眼睛已经直勾勾地钉在他身上。起初沈归还以为他在执着微信号，却冷不丁听他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
能让周途主动叫住的，多数不是嫌疑犯就是逃犯，但眼前这位——
男人皮肤很白，白得几乎有些病态，脸骨也清瘦，像刚刚大病过一场。不过长相极好，鼻子高挺，眼如点墨，脸侧的线条紧绷而流畅，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清秀端正。他人高而瘦，儒雅斯文，看起来相当正派，这气质与犯罪二字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看惯了周途那张神颜，已经很多年没有帅哥能入过陈尤的眼了，眼前这位反倒能叫人耳目一新。有那么一瞬，陈尤心里忍不住突发奇想，这大概是唯一一个能与周途神颜睥睨的，两人站在一处，颇为赏心悦目。
斯文帅哥看似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没见过。”
这会儿又到陈尤困惑了，因为他突然也觉得这位斯文帅哥些许眼熟。
周途斜靠在墙上，抖了抖烟灰，继续盯着沈归的脸，沉默不语。可眼神似勾着几分锐利，仿若想透过这张脸在记忆里不深不浅地搜索着什么。
沈归全程面色坦荡，高举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白旗。某一刻，他似乎看到周途的嘴角不经意地抿起，可细看时，又觉得对方只是惯来的漫不经心，兴是还在演。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等着，心想如果周途记起什么，他就来个恍然大悟——毕竟，和周途过目不忘的本事比起来，他这丢三落四的脑子堪比浆糊。
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对峙片刻，周途突然灭了烟，说：“许是我记错了。”
陈尤瞪大眼睛：过目不忘第一人，竟还有记错人的时候！
沈归的眉头也紧了紧——刚刚他能自信说出没见过，是因为那日周途的眼确确实实没在他身上逗留过。可从周途的语气听来，绝非记错了这么简单。
他是真认错人了，还是曾经在哪或以别的什么方式见过他？
“我帮你们找到了冯六，算不算将功赎罪？”鸡仔兄哈着腰过来讨赏。
周途看了眼半死不活在后座装晕的冯六，哼道：“当着我的面把人打成这个鬼样子，你好意思搁这讨功？”
鸡仔兄完全没想到堂堂刑警队长会言而无信，两眼瞪比铜铃：“这哪是我打的！我逮他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二爷的人打得半死不活了！我顶多就唬了他两下！”
周途挑眉：“谁能证明？”
陈尤看戏不嫌事大：“别狡辩，打人就是你的错。”
鸡仔兄：“……”
冯六：“……”
娘的，一堆戏精。
周途离开时，故意交代陈尤去买某品牌洗发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为自己就地正名：刚刚他无意揩油只是被某款洗发水的香味迷昏了头脑。
还特意点名他家的猫喜欢。
谁家宠物喜欢什么味儿还得跑别人身上闻一闻才知道？
于是沈归暗想：这货脑子好使，但人品不行，以后碰面须得绕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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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很快在内部传开，听闻那日冯六吞进去的是一个五百二十万的婚戒，这婚戒里藏着高科技，记录着某些见不得人的地下交易。
又说，这个婚戒乃某个富二代专门挑选的结婚礼，由镇北商会派人运送，后来阴差阳错地被冯六给偷了出来。
冯六是个老江湖了，落地二十五年，偷盗毒赌没少沾。上个月，他不知搭了什么人的关系，走后门进了镇北商会当了个小经理。但狗改不了吃屎，几百万的钻戒让他鬼迷心窍豁出老命，结果钻戒都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呢，被周途唬得屁滚尿流，最后还得开膛破肚，财运两空。
还好没人提过自己，沈归心想，只要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因为调令还未下达，沈归还是去市分局的档案室上班。
这天，他以为会和往常一样，安安静静打卡上班，进了办公室就能浑水摸鱼到下班。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不会有人知道”的事突然被传开了：
“沈草还会打人？”
“可不！那个小偷被他打得直趴下，就跪在他脚边哭成了个小脓包！要不是咱沈草在关键的时候伸出援手，周队哪能这么快把人摁住呢！我亲眼看到的，周队还使劲儿夸咱沈草了！”
沈归：“？”
“我听说当时镇北商会的二爷也在现场？”
“那算个甚！有神探周途和咱沈草在，他敢豪横吗？”
“你还别说，我一直以为沈草斯斯文文的，只会干点文职工作，没想到他还有这功夫！难怪他会被调进刑警队！沈草可真是给我们争光了！”
沈归：“……”
以讹传讹，害人不浅。
沈归不善辩解，只想悄无声息地走，等进了办公室关起门，外面就是传他升天了都跟他没半毛钱干系。
“你以为刑警队是这么容易进的吗？”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他一个连手/枪都不会用的人，进去谁敢要？”
“刘钊，你说这话就过分了！”
“我说的哪个字有问题？他沈归要真这么能耐，三年前能被分局刑警队踢出去，跑来档案室当后勤？”
刘钊是这里最年轻的技术员，仗着自己技术还不错，在队里队外都是仰着鼻子走的，平时狂妄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尤其看不起像沈归这样的小白脸。
“他要是能进市警大院，我立马倒立着从这个走出去！”
“那你倒一个试试啊！”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沈归不得不上去露个脸。
嚷嚷的几个人看到他，瞬间安分下来。生怕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会被他听到，都辛苦地挤出热情的笑容来：“沈草，早！”
沈草从善如流地装作啥也没听见：“早。”
“沈草，你买的是老陈家的南国生煎吗？”
“是。要尝尝吗？”
“可以吗？谢谢谢谢。”
“不客气。”
沈归一人送出一个南国生煎，到了刘钊这里：“你要吗？”
刘钊：“那就不——（客气了）”
“那真遗憾，确实很好吃的。”沈归似乎很宝贝他的南国生煎，立马把袋子绑了回去，见刘钊盯着自己的手，还礼貌解释：“生煎包得热乎才好吃。”
“……”
若非他看起来十分真诚，刘钊都怀疑他刚刚是在客套，而非想给他分。
不过没人怀疑过沈归的“好意”，他来档案室三年，为人勤勤恳恳，本本分分，不仅人长得好看，脾气还好得连火苗见了都退避三舍，全局上下就没人跟他动过气。纵然是背后嚼舌根的刘钊，也没好意思当面叫嚣。
见人都散开了，沈归这才拎着仅剩的两个生煎包和豆浆上楼。
值班室里一共两人，另一位叫盛涛，是沈归喊了三年的师父。
这两人坐一起，外人基本上看不出他们是同事，瞧，盛涛刚刚年过半百就已经头发生白——档案室繁琐的事务不知让他愁掉了多少头发。反观沈归，三十出头依旧容光焕发得跟二十几岁的小年轻，完全没有被工作和岁月压榨过的痕迹。说他浑水摸鱼吧，可盛涛每次交代他的任务又能准时完成。
局里的年轻人现在已经被他带得两极分化，有上进心的瞧不起他，奔养老族的又以他为榜样，白发盛涛完全成了透明板。
“怎么又把早餐带进来，我不是说了吗？档案室里不能有味儿。”盛涛指了指门口，“赶紧出去，吃完再回来。”
沈归说：“给您买了老陈家的南国生煎和豆浆，您吃吗？”
盛涛是个节俭自律且不挑食的人，但他徒弟是个嘴挑且会吃东西的，这些年习惯了被他时不时地投喂，根本拒绝不了诱惑。
沈归看出来了，把包子和豆浆放他桌面，“我吃过了，您去吃吧。”
“你吃过了的话，生煎包分我一个呗。”隔壁室的吃货杨志平跟个鬼似的闻着味儿飘进来。
沈归说：“我师父不够吃。”
“那你刚刚还想分给别人！”
“……”
杨志平嘴馋起来是要命，今日非要吃到一口生煎包不可！
于是他将陈年旧事翻了翻又重新拎出来：“你个小没良心，你刚来那会是不是我带的你？要不是你师父趁我回家陪老婆待产撬我墙角，你现在得喊我一声师父！我就问你，我们之间的恩情值不值一个生煎包？”
“你别总想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欺负我徒弟！”盛涛摘下眼镜，“走走走，给你一个。”
等拎起袋子一看，嘿，就只有两个！
杨志平上手抢：“说好给我一个的，不能耍赖！”
盛涛：“……”
楼道里，杨志平抢走一个生煎包还不够，试图再次伸手：“他们家的豆浆也是出了名的好吃，给我喝一口。”
盛涛忍无可忍：“你少蹬鼻子上脸！”
杨志平嘿了声，嘴巴就不得闲了：“小沈就要被调走了吧？我听说因为这事，那边已经吵几回了，就怕小沈去他们队里报到。我看这孩子不管去哪边都肯定是要被欺负的，你舍得啊？”
盛涛抬眼瞅他：“不舍得又有什么办法？让他一辈子待在这间破办公室里吗？”
“在这有什么不好？虽说工作是繁琐了点，但安全啊！而且像他这么细心又专心还沉得下心来的孩子不多，他在咱这也算个难得的人才了。”
“他是人才，但不属于这里。”
杨志平看了看他，道：“他当年犯了什么事被挤到这里来，你了解过没有？他这回可不是进刑警队这么简单，他去的可是市警大院！那个地方是随随便便能进的吗？你说他要是没点关系谁信？你别瞪。是，你了解这孩子，相信这孩子的人品，可其他人呢？”
盛涛“油盐不进”，哼道：“你少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杨志平哼道，“小沈刚来那会儿我记得你挺讨厌他的，我休了陪产假回来，嘿哟，你俩突然好得跟亲父子似的…哎，你别给我打马虎眼，这个问题你支支吾吾多少年了？今儿能不能说句实话。”
盛涛道：“这孩子无父无母，我膝下无儿无女，登对。”
“那照你这么说，你跟孤儿院的孩子都登对？”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档案室的门。
两人探出脑袋，就见那人递给沈归一份资料：“你交接完就可以直接过去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