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7

沈归想，如果这时候将“上厕所”的理由搬出来，会不会直接被周途暴揍。

好在这时手机振了起来，沈归立马掏出手机：“谭哥？”

“沈草你可终于接电话了！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严不严重？”

“不严重……”

“什么？这么严重？”电话里头的谭柯突然嚎起来：“那去医院看了吗？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去医院看看？嗐，还回来做什么，现在什么事能有你的身体重要呢？！听话！去医院！现在就去！”

沈归：“……”

周途：“……”

周途忍无可忍，拽住沈归举手机的手腕往自己耳边贴：“我一会儿亲自送他去医院，您还有要吩咐的没有？”

谭柯：“……”

沈归：“……”

电话那头，谭柯僵硬地抬头看向亮着灯的周途的办公室，就见出差回来的技术骨干詹子束推门而出。

这下谭柯直接生无可恋了：“你在队长办公室做甚！”

詹子束一脸莫名：“来送个文件，怎么？对了，你刚刚说谁受伤了？听说咱队里来了一位新人？”

谭柯一点都不想鸟他，默默地捧着手机给周途电话道歉。

周途毫不犹豫挂断谭柯的来电，将手机揣兜里，看向沈归：“去医院？”

沈归忙摇头：“队长包扎得很好，我觉得不用去了。”

“是吗？”周途一脸谦虚：“没想到我这双手除了打打杀杀，还有救死扶伤的潜质。”

“……”

刚刚周队长处理伤口的过程极不熟练又不温柔，连包扎打结都丑到离谱，大概只有沈归这种不敢有脾气的才会全程沉默，没一巴掌把他拍死。

但面上沈归依旧保持一副“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姿态。

周途那双眼只在他脸上一扫，就看出了他心里的小九九，不过没揭穿他，问：“一会怎么回去？”

沈归一愣：“嗯？”

“免你一次卡。”周途灭了烟，“上车，送你回去。”

沈归忙道：“我坐公交就行。”

周途没有强求，只是走了两步后又回过头：“平时不用微信？”

“下午刚刚申请了一个。”沈归说着，略是一顿，“队长，我可以加您微信吗？”

周途静默地盯了他几秒，莫名问了句：“换洗发水了？”

沈归：“……”

这下误会怕是更深了。

现在解释那天他用的是别人的洗发水能不能缓和一下现在的关系？毕竟，他都没有追究他揩油的罪行。

事实证明，领导这种生物就不会听解释，他只会认定是自己认为的那样，新仇旧恨加一起，变成了三千字检讨明天交。连沈归添加他的微信请求也一直没有回音。

【某领导不仅人品差，还十分小气。】——沈归在各处复制粘贴出三千字检讨之后，特意在小本子上写下这句话，以警示自己以后能离他有多远就有多远。

十点半，沈归准时上床。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不久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大雨。

往常沈归都会坐着看半小时书，但今日，他总有些心神不宁。

在厕所看到路明朗时，路明朗只穿了一件背心，裸露的肩膀上有一道很复杂的龙蛇纹身，那道纹身……沈归记得很清楚。

二十五年前。

也是下着大雨的夜晚，雨哗哗哗地往下落，像一群小鬼簇拥着地狱之神的降临，笼罩着海边码头，浇灼着跪在地上的一对男女。

“二老板，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不是故意把人弄丢的！”

“求求你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轰隆隆——！

闪电划过半边天，仿佛在乌黑的浓云下刮开一抹阴森的笑容！

“组织里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男人低沉的声音透过雷声传来，“丢了一百万以上的单子，就要拿命来赔。”

闪电下，他肩膀上的三头龙蛇的纹身狰狞森冷，像鬼差张牙舞爪的索魂爪。

沈归听到他说：“是你们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们？”

“二老板，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三天之内一定能找到那个孩子！”

“不，一天！我们一天之内一定把人找到！”

他们颤抖地匍匐在地上，用力磕着头，比蝼蚁还要卑微。

但男人不为所动，他动作缓慢地擦拭着手 | 枪，冷笑：“保证？要是无法保证呢？”

“如果抓不到人，我们甘愿自裁谢罪！”

“二老板，求求你了，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咔嗒——”子弹上膛。

女人颤抖的身体终于绷不住，大声喊道：“我有办法！”

她颤着手，转过头去，指着一个躲在船舱里的小男孩，咬牙道：“那个男孩，用他去充数吧。”

用他去充数吧。

用他去……充数吧……

男孩被无情地拎起丢在地上。

【爸爸…妈妈…不要丢下我……】男孩无助地在心里喊着，却怎么也叫不出声。

他虽然只有七岁，却也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惊恐地仰起头。

在那一瞬间，有雷光闪过。

男人阴森的面具彻底暴露在男孩的视线中，那样张牙舞爪的纹身变得十分面目可憎，但男孩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恐惧，甚至还有些愤怒。

男人笑了：“有趣。”

映在水面上的影子突然变得斜长，是男人举起了手 | 枪。

男孩瞪大眼睛。

嘭！嘭！

震耳欲聋的两声枪响几乎从男孩的耳边穿了过去，他有一瞬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他才猛地回过头，瞳孔顿缩——他的父母竟倒在了血泊当中。

雨水冲刷着地面的鲜血，猩红的血涌向男孩的脚边，像一朵绽放的傈僳，把男孩包裹起来。

轰隆隆——！

今夜的雷声和那天的如出一辙，沈归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被汗浸湿，脑子里一阵阵空鸣，良久没能缓过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听清外面的落雨声，慢慢地从紧绷状态中抽离出来。床头的灯一直开着，他翻身下床，从柜子里翻出一套睡衣进了浴室。

洗漱中，沈归忍不住想起昨天的行动。

玄蛇就在瞻洲市，这毋庸置疑，可路明朗是怎么回事？

周途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会被轻易糊弄，昨天的行动肯定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周途为什么要扮演二爷，玄蛇和二爷有什么关系？

抑或说，玄蛇和镇北商会之间有什么交易？

完全没有头绪。

现在他只希望，当时自己那点的不成熟小心思不要被周途看出来。

-

隔天，刑警二队办公室。

“别看了，这个视频队长昨天看一晚上了，他都看不明白你能折腾出什么？”陈尤拎着两份早餐走进来，一份放在谭柯桌子上，“赶紧洗把脸趴会儿，还有半个小时就上班了。”

谭柯昨晚想案子想入迷，半睡半醒熬了一晚，黑眼圈都肿了：“我就是不明白，一个人的性格变化怎么可以到判若两人的地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纹身，我都怀疑他们不是同个人。”

陈尤咬了一口包子，问：“你是想说，他们在跟我们玩金蝉脱壳？”

“很意外吗？他可是玄蛇，毒神不归的座下元老之一！”谭柯起身伸了个懒腰，用杯子接了点水漱口，然后用水随便地往脸上抹两把，继续说：“当年山雀一枪崩了不归时，他是唯一一个能活着逃出天堂岛的人，我们警方追了他二十年。二十年！你想想是什么概念？在警网上他的悬赏金额都高达二百八十五万了，还是让他活蹦乱跳到了现在！”

说到山雀，陈尤突然来了精神：“我听说二十年前山雀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就已经是不归手下的元老之一了？就是这么个孩子，不仅扰乱了你们活捉不归的计划，说服不归的两大元老对他俯首称臣，后面还建立起一个天使魔鬼城……这他妈才是妖魔鬼怪能干出来的事吧？”

山雀少年成才，不，应该说是个可怕的天才。

他凭着一手高超的黑客技术，十岁就被不归收进元老之列。仅三年时间里，山雀黑进警网的次数就高达十余次，屡次打断警方的计划部署。

那时警局上下人心惶惶，有点秘密的提心吊胆，生怕不小心被山雀翻出来公之于众；没有秘密的也担心，因为山雀会制造假象，以假乱真搅弄人心。面对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警方竟找不出一人能阻拦。

后来不归内部发生内乱，警方终于得以趁机介入，计划在不归金盆洗手之前将他活捉。谁想山雀提前得知消息，当机立断谋权篡位崩了不归，并带着得力部下逃之夭夭。

那场战斗中，警方瓦解了不归的天堂岛势力，缴获大量毒品，救出数十位孩童，但没人觉得那是胜利。因为山雀这个疯子借警方的手除掉了不归的忠心下属，转眼成立了一个天使魔鬼城，那是一个更疯狂的犯罪组织。

这已经过去很久了，连谭柯都不是特别了解，他只是有幸参加过抓捕山雀的行动，可惜最后还是没能让山雀活着接受该有的审判和惩罚。

陈尤道：“据说当年警方围剿天使魔鬼城的计划用了五年时间的部署，后来是一个卧底的周旋下才将神出鬼没的山雀困魂国内，这事上了几天的头条新闻，可那个卧底之后也跟着销声匿迹了，连个名号都没留。”

谭柯陷入短暂的沉默，眼中闪过一丝遗憾，道：“其实那段时间有一个传闻，说他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陈尤立马变了脸色：“不可能！我大神怎么可能有事！”

当年陈尤报考警校就是冲这位大神去的，可惜到现在他都没找到任何关于这个案子和大神的记录，只能将大神藏在心里，祈盼着有一天能见他一面。

他也坚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沈草？”谭柯发现沈归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工位上，“不是让你今天在家休息别来了吗？”

沈归像在想事情，慢半拍地回应：“没事，不是什么大伤。”

陈尤无精打采的，活像中奖一百万结果半路钱掉进河里被冲走了一样：“刚刚我们在聊十二年前的一桩大案，沈草听过吗？”

沈归：“听过一点。”

“那位大神是警方安插好几年的卧底，当年要不是他，山雀可能现在都还在逍遥法外。这么说你可能不觉得什么，因为你不知道山雀是个多么变态的人物，我们派过去的卧底除了大神，都惨遭毒杀了……你说，能把山雀干掉的怎么也得是像队长这样的神奇人物不是？但时间不对啊，十二年前队长才多大？”

沈归没有什么情绪地垂下眼帘，“也许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陈尤强调：“他是大神！”

谭柯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但脸上意外没有不耐烦，好似他们都认为那个卧底就是大神一样神圣不可玷污的人物，沈归只好入乡随俗地表现出一种对前辈的敬意来。

“沈草。”陈尤突然严肃打量着沈归。

沈归不由得坐直：“怎么了？”

“当初队长调过来的时候是空降，我们都以为他是关系户，没想到不到三年他就成了我们这里的镇妖宝。”陈尤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你如今也是空降——”

沈归脸色一顿，紧张地捏着衣角。

下一秒陈尤却嬉皮笑脸起来：“老实说，你是不是也藏着什么绝技？”

“……”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