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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无瑾怀恨,清璃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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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茶炉的水依然袅袅冒着白气,梅逾星去换了新茶来,以山泉水沏上一壶新的雪峰茶,给顾无瑾放在面前,这孩子却不喝,只是盯着那杯茶水,左手仍捂着右手手腕,眼中的情绪有些晦暗不明。

“怎么,不喜欢雪峰茶?”梅逾星也没去逼问他什么,随口挑着些无关紧要的话说说。

顾无瑾这才放了右手,左手伸手拿起青瓷茶盅,声音有些闷气:“没有,只是这茶让弟子想起了一位故人。”

梅逾星微微一笑:“你竟有喜欢雪峰茶的故人,看起来那位故人同你清璃师叔应当有些共同语言的,他也最好雪峰茶,这茶……”

他忽然不说话了,只因抬头的时候梅逾星看到顾无瑾眼中的光,那光如鹰隼,含着那种他只在被伤至极深的人眼中才看过的仇恨,他在国破家亡的帝王眼中见过那种光,在痛失亲人的孩子眼中见过那种光,如今却在自己的徒弟眼中也见到了这种光。

梅逾星心头一震,他原本以为那天道所示是未来之事,如今他自小招带走了顾无瑾,这孩子与凌广遥的仇恨便不应再有,可看他眼神,那分明是在他记忆中发生过的事情,且已然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若真的是那杀身之仇,夺妻之恨,那大约是多少次的转世轮回都消弭不去的恨意了。

“……这茶是你师叔早晨刚带来的。”梅逾星一时想了太多可能,最后还是说完了已经到了喉头的话,就看见顾无瑾左手里紧紧捏着茶盅,眼睛看着那青绿的水面,脸上竟带着些几近悲凉的表情,嘴边流露出一抹似是自嘲的笑意。

梅逾星没去等顾无瑾说话,这模样想来也是说不出话的。他只是为自己也斟了杯茶,又淡淡问道:“你同你那故人,是什么关系?”

从之前内景所见,他多少能够想到一些,但却还要从这孩子口中亲自说出才好。

“……不足与师尊道的一些关系。”顾无瑾闷了半晌说出这么一句来。

“但说无妨。”梅逾星放下茶壶,看炉底闷火散发着热气,“你是我的弟子,你心中有执,自然还要我来开解,否则未来因此入了心魔,可不就是一两句话便能解决的问题了。”

“为何师尊便能断定弟子心中有执?”顾无瑾似在明知故问,声音却有些哑,“便算是心中有执,若是弟子心中这执,师尊解不开呢?”

“这世上没有解不开的执。”梅逾星小口啜着盅里茶水,“未能解开的,只是因时候未到,机缘未至罢了。”

“那师尊又如何知道,解开那执的机缘能到?”顾无瑾笑了一下,“若是这心执,本就没有那能解开的机缘呢?”

“你看,这便是你的心执之一了。”梅逾星笑了一下。

顾无瑾沉默了半晌,只听得院子里有促织叫声,流水潺潺,有玉叶自玉枝上落下,沙沙躺在草间,又被白鹿拾起在口中琢磨,师徒二人便这样无言相对着,直到顾无瑾自己又开了口,说起他那位故人。

“那故人于我,恩重如山,仇深似海。”他一字一顿道。

“如何恩重如山?”梅逾星喝完一盅,又自斟自饮着,“又如何仇深似海?”

“不可说。”顾无瑾摇头,一仰脖将手中凉了的茶水喝净。

梅逾星缓缓盘着手中茶盅:“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难道这事同为师也不可说?”

“师尊。”顾无瑾惨然笑了下,“莫要逼迫弟子了。”

“那便算了,你何时愿意说了,再说便是。”梅逾星没再追问,只是伸手将那凉水给顾无瑾换了,再往他手里斟了杯茶。

他又仔细打量了下这少年,虽然稚气未脱,却端的已经是眉目如画,点漆般的眸子里全是深重的痛和恨,那断然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不应有的。

他又想起内景中所见,这双眼睛里的神情与那双眼里的几乎一模一样,而自己在那场景中亦是害了他的凶手之一,与凌广遥所做只差在未亲手结果了他而已。

他对着这孩子亦说不出什么来,也没有资格说出什么来。

师徒两人相对无言的只是饮茶,顾无瑾坐在廊下看手中那茶盅,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梅逾星则靠在榻上,往天上看去,看那紫檀色的云一波波涌起又落下,看那西沉的太阳红得如血,看那太阴已经现身,直到看到天色暗淡,点点星宫随着夜幕璀璨起来,他才长吁一声,准备喊顾无瑾让他回房歇息。

他还没开口,倒是门口来了一声拖了长调有那么点轻佻的呼哨。

“师兄,愚弟带了化度郁青来和你说说话……”

凌广遥笑嘻嘻地从院门口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个小酒坛。

然后他便听到一声瓷器龟裂的脆响,顾无瑾手中的茶盅裂开一道纹路,滚烫的茶水顺着他手指落在桌上,这少年单手捏着茶盅,再一用力,那茶盅竟碎成了瓷片,青瓷的碎片割破他的手,深红的血合着淡绿的茶水一同滴落。

他死死盯着凌广遥,仿若要用目光刺穿他这师叔的身体,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也开始发红,像是和他的手一样要滴下血来一样。

“……无瑾。”梅逾星低声唤这孩子名字。

顾无瑾似乎是忽然回了神,从凌广遥身上把目光收回来,看着自己鲜血如注的左手,低低笑了两声。

“你受伤了。”梅逾星站起身来,“待着莫动,我去取些伤膏和干净的布匹来与你包扎。”

顾无瑾也站了起来,握一握左手道:“不碍事,师尊,你和师叔说话,我便先回房了。”

“让你待着你便待着。”梅逾星轻瞪他一眼,又对凌广遥点一点头道,“你先等下。”

“理解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凌广遥跟他们打了个哈哈,目送梅逾星上楼取药,便把酒坛子放在门廊下,他人倒是靠在那玉树上不再动弹,只是那带着几分好奇和探寻的目光在不停地上下扫视顾无瑾,顾无瑾顾虑着梅逾星不要他动,也不好擅自走开,就只好任这师叔打量他了。

饶是如此,过了一阵他也忍不了了,开口便道:“师叔,能别看了么?”

“你这后生倒是羞赧,跟大姑娘一样,还怕人看。”凌广遥调笑一句,那两只细长的眼睛笑得眯起来,很有点勾人魂魄的味道。

顾无瑾被他这一句说得又羞又恼,便瞪眼看了回去,只是他一手仍有些酸麻,另一手又伤得不轻,如此扎着两只手站在廊下实在显得有些滑稽,再加上凌广遥似乎很是享受被关注的感觉,他这一瞪回去反而显得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了。

只是这羞恼的目光渐渐化成了某种沉重而复杂的情感,凌广遥还未品出其中深意,梅逾星便已经去而复返,一手拿着伤膏的玉瓶,另一手拿着块长条的白布,托起顾无瑾左手便开始上药包扎,动作竟然熟练得紧,像是之前练过一样。

“我可不知道师兄还会和丹修一样给人疗伤。”凌广遥奇道,一边凑了过来看梅逾星的动作,“哪里学的?”

“之前在南境游历时,遇见过蛮人入侵城寨。”梅逾星一边将顾无瑾手心里扎进去的碎瓷挑出,一边将伤膏涂于创口上,“那时候受伤的凡人很多,击退了蛮人后自然要帮他们疗伤,人手不够,我便去学了一学当地蛊仙的疗伤手段,如今也就是勉强用着。”

顾无瑾自梅逾星回来开始给他疗伤便不再言语,更不再看凌广遥,只是低着头看自己师尊于自己手心清理上药。梅逾星动作虽是尽量轻了,却并不能算温柔,他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好像那十指连心的手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如此便好了,这两天不要招水,明后两天也要防着碰到这手,尽量把手放高点,不要垂在那里,如此应该能在正式入门之前好透。”梅逾星最后给那白布打了个结,看着那只从骨肉匀停被包成白白胖胖的左手,似乎是颇为满意自己的作品,“回房吧,我会差几个术法仆役去替你洗漱,今日便早睡,毕竟打了三场,也应该累了。”

顾无瑾喏了一声便也走了,只是上了楼梯又回头看了眼廊下吊着两腿坐着的凌广遥,那种复杂的神情再次一闪而逝,梅逾星觉察到去看他的时候,这孩子却已经上楼去,目视里再也寻不到他的影子了。

梅逾星看着顾无瑾离开的方向,冷不丁问了句:“清璃,你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了什么?”

“杂得很,不好说。”凌广遥啧啧两声,又提起手中酒坛晃了晃,“不如师兄先去后面热泉里泡着,多行几个小周天,我再带酒过去和师兄慢慢说?”

梅逾星斜他一眼:“小时候怕水也就罢了,如今多大的人了,还要和我一起泡澡?”

说是这么说着,他自己也乏得很了。今日刚刚出关便做了如此多的事情,又是同梅千言讲了大劫之事,又是收徒,又是教导他们收束自己的剑意,而他自己灵神都尚未稳固,这么一整天忙下来,又怎么能不疲累?

此时若能泡个热水澡,实在是再舒服不过的事情。

“我便去泡着,你记得别用你这模样跑来,你不嫌臊得慌我还嫌呢。”梅逾星便站在廊下舒展一下后背,“我去换身衣服,莫让那群术法仆役跑来打搅我。”

一刻过后,梅逾星便已经整个人都沉在后院温泉之中,只有头还露在水面上。他双眸微闭意守丹田,体内周天循着灵泉热气的引导缓缓流动,黑发落在水里像一整匹上好的锦缎,身上一层白衣被水浸透,透出下面被热气激得透出粉色的肌肤,又描摹出那结实但不夸张的身材,只是那出尘到几近非人的气质令人绝难生出哪怕一丝不好的念想。

行完一个大周天后,他睁开双眼,变了盘坐到箕踞,又弯起一条腿的膝盖来,靠在泉边懒懒道:“出来吧,怎么跟小时候一样还那么喜欢躲在草丛里。”

起初是没人回应他,只不过过了一二息,便有小小的扑通一声在热泉另一边响起,一道金黄的影子便托着个装了酒壶酒盅的盘子迂回着游了过来,来到梅逾星身边后,这影子让盘子漂在水上,自己从水里冒出了个脑袋,赫然是个细眉细眼的黄金狐狸。

这狐狸嘻嘻一笑,口吐人言:“愚弟如此模样,师兄可还臊得慌吗?”

“你也不怕你的狐狸毛掉的满池子都是。”梅逾星被热水泡得舒服,伸手缓缓拈起一个酒盅,自己斟了些放在鼻下闻闻,道,“怎么想到带你这宝贝化度郁青酒来找我了?”

“看师兄说的,我早几百年就不掉毛了。”狐狸又笑了两声,也把脸放在池边,一身黄金毛皮贴在池底,身后五条金色的尾巴随水晃荡,“这不是还是跟师兄有所求,先给师兄找两个好的首徒,再托你照顾一下我们凌烟阁的小后辈。”

“先不说你给我选那两个首徒都是什么倒霉孩子,你们凌烟阁的后辈什么时候要放到玄珠门来照顾了?”一说到那两个首徒梅逾星就头疼,忍不住叹口气,“这么多年玄珠门也就进了你这么一条狐狸,你们那狐狸窝是住不下小狐狸了还是怎么的?”

这黄金狐狸正是清璃子凌广遥的真身,七百年前他刚修成人身,便被曾经身为玄珠门人的他母亲送来了玄珠门,说是在凌烟阁他争抢不过那同一茬的兄弟姐妹,怕这小狐狸在凌烟阁耽误了修为。

也是因为他是修士与狐仙的后代,凌广遥修成人身比其他狐狸倒是容易很多,只是后续那些供狐狸们修的道法就不再适合他了。那时候尚在渡劫期的静弘仙尊也正好只有梅逾星一个徒弟,当年的掌门师祖端永仙尊便做了这个主,让凌广遥拜了柳下舒为师,玄珠门与凌烟阁的缘分也就由此起了头,如今两派关系相当融洽,逢年过节都会派弟子礼尚往来。

只是没想到,这缘分兜兜转转,如今竟又回到了梅逾星头上。

“那两个孩子怎的了?我拿天眼观过,他们两个都有大气运的,还都是先天剑体,多好的修炼胚子,你还不满意。”

狐狸凌广遥也泡得舒服,干脆漂在水里变成一条狐条,五条大尾巴也蓬松松地舒展开,扎得梅逾星胳膊痒痒,搞得他半不耐烦半故意地给这狐狸连尾巴带屁股都推到一边去了。

“是,都是好修炼胚子,就是脑子都不怎么好使。”梅逾星眯着眼看那狐狸身子又跟着水漂过来,只好叹口气,抬起左手给他顺顺尾巴毛,以期让这尾巴不那么炸着,“你知道他们今天为什么在我峰上打起来了么?就为了争一下到底谁的辈分大一些。”

“他们在外门不是排过辈吗?按那个不成?”凌广遥眯着眼睛懒洋洋回答。

“说来也怪我,我随口一句明笙往后是门下大师姐,那姑娘便当了真,非要无瑾叫她一声师姐才行。”梅逾星啜了一小口在水里温过的酒水,只觉这酒入口柔顺,回味甘甜,虽然与他之前喝过的化度郁青不甚相似,但这口酒被灵泉里的热量灵气一激化,一小口里含着的那点灵力便顺着周天在身体里运行,他心下就知道凌广遥也算下了血本,“然后无瑾这孩子也是个犟种,就死活不肯低一下头顺她一次,两人便就那么打了起来,还差点伤了那侍剑童子,还好那小女修自己也有两把刷子,想办法脱身了。不然那景王的孙女要是在玄珠门让人伤了,可又是一件麻烦事。”

这话说完,凌广遥也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又问:“然后你怎的解决这事情了?”

“我说明笙是门下大师姐不假,但无瑾也是门下大师兄,所以让他们两个互称师兄师姐,实在不济就互称道号。”梅逾星说起来就头痛,不自觉抬手揉揉额角,“结果这两个倒霉孩子可好,互称师弟师妹去了。”

“噗。”这狐狸倒是先喷笑出来,然后和个真的野狐一样笑得叽叽喳喳,在水里翻了好几个滚才止住笑,最后一肚皮白毛朝天,四只脚笑得缩在肚皮上,长嘴朝天道,“那不是很好嘛,多少这两个孩子还是有了默契,你放心吧,你这门下往后肯定兄友弟恭,没得问题。”

“你说从这俩孩子身上看到了大气运,那你又从无瑾那孩子身上看见了什么?”梅逾星伸手撸了把狐狸肚子,这里的毛触感柔软,比他尾巴上的硬毛手感好很多,“我恐怕他身上除了气运外还有别的,你可见了他今天看你我的眼神,那模样……就像数百年前就早已经认识了你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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