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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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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规模、地理位置、交通类硬件在城市排名上数一数二,是很多人梦想出头之地。

当然也有缺点,文化底蕴浅能算一个。

毕竟底蕴这种东西,不追溯个千儿百年,都谈不上有。

既然没有,索性把力气放在培养那些去别的地方发现底蕴的人才身上。

所以S市各种文化交流服务中心很多。

并贴心的考虑到知识分子们的大众形象,建在了郊区,主打一个“悠然见南山”的超脱。

文物考古鉴定服务中心在顺北路尽头。

砖红色的四方建筑横亘整片空荡,出门左拐就是S市仅有的一座皇陵。

第二十四届陶瓷学会的红色横幅被冬日北风卷起又落下,然后在玻璃门打开的一瞬间又折了起来,皱得没了丝毫气势。

就像韦教授的脸。

依旧肃穆,却在染黑的头发映衬下,显出些不自然。

刘教授紧走几步赶上,低声说着场面话:“年轻人嘛,藏不住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不往心里去是不可能的,毕竟老脸差点儿被撕。

但韦教授也不会特意表现出来。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会开得成功,将来不管谁先解决了满釉的问题,都得算他这个组织者一份功劳。

也算圆满了。

他的神色总算缓和些,看了眼走在最后的甄天:“就这还藏不住话?”

再藏就直接把他按在古董鉴比的评委席上丢脸了!

这会儿也想明白了,不管是抛砖引玉还是顺水推舟,人家为的就是谈条件。

好在要求不算难办,跟能让他退休前名声更进一步的釉料配方相比,只是些身外物,没了就没了吧!

就跟没听出来那句反问里的嘲意似的,刘教授笑得和蔼:“可不是!平常都得人摁着才行!要不是你把他提溜起来,今天怎么也不能让他出这个头!”

韦教授知道这是在说他自作自受。要不是他把甄天点出来,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

可他哪知道一次习惯性的和泥,就把自己扯进去了。

这话却不能说,毕竟得了人家的配方,再抱怨就是得了便宜卖乖。

有些心塞,有苦说不出,就揪着刘教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形容刺两句。

“我看人挺内敛,不像你说的那么活泼啊!”

边说边扭头,准备抓个现行。

参会人员陆陆续续走了出来,来到室外后有人直接道别离开,还有几个人聚在一起继续寒暄讨论。

甄天正穿过玻璃门,颀长如竹,身长玉立,安静幽然得仿佛呼啸而过的穿堂风路过都得收敛几分。

这还得人摁着才能稳重?能不像今天似的摁着别人就不错了!

“看吧——”

韦教授的手指刚举起,就见甄天不着痕迹地转了头。

然后眼睁睁看着刚才不卑不亢,沉着坦荡要回报的人利落地改了路线。步伐轻快到雀跃,朝门廊的拐角大跨步过去。

紧接着就被靠在墙角的一个人摁在了怀里。

“那是……楼教授?”

刘教授探头过去一看,连忙收回视线。肯定一声,拉他转身走,还笑呵呵地学人说话。

“看吧,是得人摁着吧?!”

反正摁了,别管为什么!

“……”

被玻璃门窗挡了部分的冷风并没有减弱功力,门廊依旧很冷。

甄天穿着长款羽绒服,很大很厚很保暖,就是不适合拥抱。

质量太好,楼珩谦抱住他的一刹那,物理作用力下的空气压缩阻力,完美地暂缓了男朋友的体温。

这种感觉,等同于还没挨到人,人就准备撤离。

他抓紧身前人的黑色大衣腰带,隐含深意地说:“不冷?”

楼珩谦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下,拉过腰侧的双手在身后交叉。

“冷。”弯腰靠过去把身前的人整个罩住,“给我暖暖。”

没时间重新鼓胀的羽绒服很快就被另一个人的热度穿透。

楼珩谦闭了闭眼,尽量放松身体,控制着力道慢慢把两人压实。

两人的体温交汇在一起,熨烫得他心底都颤了起来。

甄天随着喷洒在颈侧的气息轻缓呼吸。

鼻尖的海洋香味已经到了后段,残留间混上了像是泥土的微腥,在温热中挥发出淡淡的苦味,有些像海水的咸涩。

是那种晴空万里下似镜面的海上水,也是藏在海下正汇聚巨浪的波涛。

和刚才的楼珩谦如出一辙。

在他转头看过去的刹那回暖平静,却仍露着碎裂的冰碴。

收紧交叉的双臂,甄天把身体向里又挤了挤。

“为什么不叫我?”

如果不是为了躲韦教授那跟告状似的一指,他不会转开视线,也就不会发现角落里的楼珩谦。

“见过我妈?”

楼珩谦答非所问,醇厚的嗓音有着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便问问。

对这种用问题回答问题的行为,甄天不太懂其中的逻辑,疑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没漏。

楼珩谦还在继续:“最后一次见是什么时候?她干什么了?”

鉴于人家的问题多而密,话题好像自然而然就跳到了这里。

甄天不由自主开始回忆和林佑梅仅有的几次见面。

其实满打满算就三次。

楼珩谦既然问,那就肯定不是上次。

那就是第二次……

甄天的表情忽然有些复杂,眼皮慢慢耷拉下来,闷声闷气:“你在相亲局上喝得烂醉的时候。”

“……”

没了记忆而不知深浅的楼珩谦:大意了。

不动声色的强调:“我失忆了。”

既然失忆了,那不管怎么说都算一面之词。

这一面还是带着小情绪的一面。

毕竟当时的甄天认为那就是相亲局。

不然为什么刘哥要一脸暧昧地交代楼珩谦好好表现?其他几个教练小哥还鬼哭狼嚎地说什么“长得好就是沾光”?

楼珩谦确实长得好。

也很沾光,带上他,买菜都能多送几把葱。

虽然楼珩谦说只是欠了刘哥的人情才不得不去,但甄天不信。

因为就连他都觉得那位女学员很漂亮。

性子还好,知道他上高三,每次来都会给他带补品。送他的时候只说是家里收的礼,不值钱。

可刘哥说随便一箱都得上四位数。

这种对金钱数字化的态度,甄天只在楼珩谦身上见过。

就成了两个人的共同之处。

有了共同之处就有共同话题,那就等同于相谈甚欢,相谈甚欢就有可能共度余生……

当时刚下定决心要当楼珩谦安全港的甄天满脑子都是:他的“急雪”连露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楼珩谦前脚把他送回学校,他后脚从后墙一跳,轻车熟路地逃了晚自习。

找到专门记下的地址,发现是家洗浴中心。

保安不让进,因为他身上的校服。

最后是跟着一群东倒西歪的醉汉混进去的。

本来以为就是个高档点儿的澡堂,可越往里走越不对劲。看到一对男女进了一间浴房的时候,甄天整个人都炸了。

下意识拿出手机。

刚按了第一个数字,就被人从身后勒住了脖子。

“干嘛?”

比平时沉了至少三个度的声音依旧很好辨认,甄天用力捣着按键。

“作为新世纪的正义少年,遇到这种事,除了报警还能干嘛?!”

警当然是没报成的,因为刚说完,手机就被没收了。至于正义少年本人,被楼珩谦带到了包厢。

女学员果然在。

意外的是刘哥也在。

还有位难掩精明的中年男人。

三个人看到他都有些惊讶。

而楼珩谦只是寒暄了几句,就拿上外套把他薅走了。

好像只是为了让甄天看一眼包厢里的人。

夜间的出租车呼啸到小区,甄天闷着头走了几步,被司机叫住。

才发现楼珩谦还坐在车里,姿态端正地仿佛在开会,嘴里重复着让司机开慢点儿,他弟弟还小。

马上成年的弟弟意识到,跟他科普了一路那家洗浴中心不正经的人,喝醉了。

在甄天的记忆里,那天晚上算不上混乱。

除了灌那杯三管齐下的醒酒药时有些折腾,洗澡换衣服都是楼珩谦自己做的。除了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外,看着没什么两样。

甚至最后反而是他这个清醒的先睡着。

朦胧中感觉到楼珩谦正蹲在沙发前看他,刚清醒了一点儿,就听到了林佑梅摔门而入——

甄天一怔:“……你妈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所以才会歇斯底里地把门口的东西朝他们扔。

让他对那句带着伤害的“你是我儿子”几乎成了条件反射。

“没误会。”

楼珩谦的调子轻缓,却带着不容错识的嘲讽。

他那个母亲只相信愿意看到的。

哪怕女人找上了门,只要看到楼长青愿意低头认错,她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看到楼长青真的再婚,把私生子带进了门,才报复性地说出了妹妹的存在,只为证明她也能让楼长青丢脸。

而照甄天的描述,那时候的他应该已经起了心思,不会那么正人君子。

所以,她也是从那天起,看见了他对甄天的不一样……

拥抱的力度猛然加大,两人贴得更近,近到甄天根本看不到楼珩谦的脸。

甚至连颈侧的气息都没了,只留下仿佛是骨骼挣动间的咯吱。

整个肩背被箍住,甄天额头缓缓冒出冷汗,却没吭声,只是尽力抬头。

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圈在背后的手臂下意识紧了一瞬,又顺势放开。

不仅放了手,还退了几步。

相拥的两人成了相对而站。

温热被寒意一点点侵蚀,甄天看着楼珩谦的脸。

或者说,楼珩谦给他看了此刻的表情。

甄天有些恍惚。

偶尔,只是偶尔,这个人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压制不住。那直觉莫名的纠结和厌弃,仅仅不经意晃到,他都会忍不住心惊。

那时他会下意识检查自己,试探地询问。而楼珩谦会很快收敛,揉他的头,说小小年纪别那么敏感,好好学习。

而现在,楼珩谦不再收敛,就连故意引着他说话的漫不经心都没了。

甄天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只是纯粹的不再隐瞒。

他淡淡垂眼,伸手过去:“给。”

楼珩谦的视线没离开过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拿的什么。

身份证。

和简历上那张好像偷拍的大头照有些不一样。

那张看着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雪白倔强。

而长方形卡片上的青年眉眼如画,俊秀端方。

相似轮廓,附着同款的冷清。

不会错认的同一个人。

“看清楚了?”甄天点了点身份证左边,“我26岁!”

同样的强调已经是第三次,楼珩谦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你长大了。”

甄天表示按楼珩谦的逻辑,既然不是小小年纪,那就不是敏感。

“所以我没猜错。”

眼皮依旧耷拉着没看他,语气肯定。

“你刚才不打算叫我。”

楼珩谦靠在角落墙上,定定看他,然后笑了下:“是。”

点点头,甄天有些出神。

不叫他。

那他就会跟着刘教授离开,路上发信息问楼珩谦什么时候结束,很大可能得到一条“马上回来”的回复。他会在家里等,抱着缅因看着收拾好情绪的楼珩谦开门进来。他们会一起吃饭,他会讲一讲会上的事,楼珩谦会笑……

他就有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今天楼珩谦曾站在这里,看着他走开。

“为什么?”

对甄天的疑惑,楼珩谦把手臂环起,死死压在胸前。

准备说出想好的借口。

甄天忽然伸手挡了下。

“我现在脑子里的画面不太好!”

紧接着就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凑过去几乎贴上了楼珩谦的脸。

“你先给我看看!”

楼珩谦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茫然和愣怔,明显有些反应不能。

说看就真看!

甄天的目光像检查似的逡巡在他脸上,从眉骨到下颌,又看到喉结。

看着它在他眼皮底下滑动了几下,就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印了下。

从头到尾没用手碰,印完就一脸严肃的撤离。

“行。”

“你可以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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