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景色突然又变回了刚刚那小凤凰离开的模样。

小墨龙朝华胥氏扑来，华胥氏抵住小墨龙额头，说他油腔滑调。

小凤凰见此场景落荒而逃。

巨大的树无风自动，脸盆大小的树叶轻轻落下。

华胥氏捡起埋在草丛中的另一个花环，望向凤凰离去的方向，微微蹙眉。

“嗯？阿华怎么了？”小墨龙看着她的表情，好奇地问。

“刚刚好像有老三的气息……”华胥氏回眸说。

“唉？小凤凰来啦？哪呢？哪呢？”

小墨龙拖着自己半松散的头发从小青娘手中跳起，迫不及待打量四周，左右看了看。

“已经走了……我还想把这花环给他呢，他倒跑得快……”华胥氏浅笑放下花环。

“没事没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他脸皮可薄了，估计见我们这么多人在，他不好意思过来，花环给我吧，我去找他。是往这边对吧？”

华胥氏点点头。

小墨龙捡起草地上的花环就往小凤凰离去的地方追赶去。

场景到这里变为虚空。

玄鸟凤凰依旧稳稳坐在明镜台中。

魔也不再多嘴，只是沉沉压在玄鸟凤凰这结界上，似乎在等着这结界有了漏洞，自己好趁机进去。

画面依旧在变化着，只是后面都是些墨龙记忆中有，玄鸟凤凰中的记忆却没有的东西。

小墨龙追逐着小凤凰而去，却在半道上再次遇到了犼。

犼紧紧盯着小墨龙手里的花环，双眼通红，仿佛随时会哭出来似的。

小墨龙远远看着它：“犼，你让开，我今天不想跟你打架，我还得去找小凤凰呢。”

“你们是不是要给他这东西？”犼目不转睛地说。

“是啊，这是华胥氏编的，我们都有，”小墨龙点点头，望着那消失在视野中的红身影，对它有些不耐烦，威胁说，“犼，你快让开，再不让开，我让神霄揍你了。”

“就本尊没有！就本尊没有！”犼带着哭腔委屈地说。

“你有，你有，华胥氏正在给你做呢，你别哭了。”

犼压根不听小墨龙的话，哭声震天动地，就只是干号没见眼泪。

“够了！”

小墨龙叫停它，又顿觉自己语气有些重，软下来安慰它：“别哭了，等我找完凤凰回来，就再去拿一个给你。”

犼紧盯着他手里的那个花环：“不，本尊就要这个……不给本尊，你别想走……”

“唉，你真是……”小墨龙已经彻底失去了耐性，说着就要召唤自己的鞭子出来，“神霄——”

为时已晚。

犼直接扑过来把小墨龙扑倒在地，伸嘴过去就想抢走他手里的花环。

小墨龙自是不肯，两人扭打在一起。

幸好这里离华胥氏她们在的地方不远，这么大的动静把华胥氏和小青娘引来了，费了好大工夫才把他们双双分开，那只编好的花环也已经被扯坏了。

小墨龙用袖揩着自己眼角下的擦伤，不悦地盯着对面的犼，他刚想说点什么，还没开口呢，又被犼抢了先。

“你们都欺负本尊！”犼说。

小墨龙被气笑了：“抢东西，你还有理了。”

“谁让你们不给本尊！给了本尊就不用抢了，你们都欺负本尊！每次什么好东西，都没有本尊的份。”犼说。

华胥氏赶紧出来打圆场：“老四，你也知道我记性不好，这么多年了，连你们几个人的名字都记不住，只能称老几，就这样我还经常记错人数，以前的东西别说忘了给你弄你的那一份，连我给自己的那一份都会经常搞忘。不过这次我可是记住了，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华胥氏从自己手腕处变出三个一模一样的花环，加上小青娘头上戴的那一个，地上的那一个，一共五个。

“这次，大家都有份。”

“不需要了！本尊讨厌你们！”

犼对着几人一顿咆哮，衔起地上那破掉的花环就逃走了。

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华胥氏的手无力垂下，花环顺势往下落，跌进她脚下不见底的黑暗。

小青娘默默靠过去，抬头看了看她，牵起她的手。

华胥氏低头含笑：“小五我没事。”

“是我对不起它，也对不起老三，我身为老大，没有察觉出盘古祖气的异样，才让老三成了雌雄同体，才让老四缺失了灵识，又无法化身。我还没照顾好你们，我有罪。”

小青娘牵着她的手，眨巴眨巴眼睛，摇头不语。

“阿华你有什么错？这遭天谴的倒霉玩意，我早晚得把它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小墨龙双手叉腰，不满嘟嘴，“气死我了，没花环就没花环，我照样找小凤凰玩去了！”

说完也不管她二人的反应，化作一缕黑色神光往远处飞走。

小青娘轻轻摇晃华胥氏的手臂。

华胥氏望着她眼睛，从她眼睛里读出她的想法，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一晃：“老五，你想问我为什么老三动这么大的气吗？”

小青娘点头。

华胥氏笑了笑，摸着她脑袋，弯下腰，食指挡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相视而笑。

回忆世界中，端坐明镜台的玄鸟凤凰额头上再度布满细汗，双眼紧闭，模样十分痛苦，看起来这结界他当真撑得十分艰难。

外面的回忆依旧在不断往前行。

时间似乎又过去了很久，天地山川都有了大致的轮廓，天地间飘浮的星云逐渐消失，地面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山川河流，天上的日月也开始移动了。渐渐有了白天夜晚。只是仍旧很不成熟，这里经常一片天空同时出现好几种天气，东边天空在下雨，西边天空在落雪，南方天空艳阳高照，北方则是阴云密布。

天地间也有了一些其他的神灵，不过这些神灵和太古五神不太一样，他们一出生就是大人的模样，无需成长。

此时此刻的太古五神也都不复年幼。

小墨龙的头发长了些，他身着墨色的衣衫，手捏树枝，躺在大树下望着天空中那九个巨大的太阳，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奇怪，为什么小凤凰又每次见到我就跑呢？”

“总不至于是吓到他了……我又不是那老怪物，我这么帅，不应该啊。”

“莫非他讨厌我？”

他想了想，正色摇头，盯着手里树枝：“不能吧？”

他坐正身子，开始拔起树枝上的叶子来，念一句拔一片叶子。

“他讨厌我……”

“他不讨厌……”

“他讨厌我……”

“他不讨厌我……”

……

数到最后一片叶子，墨龙苦兮兮瞪大双眼，万分不情愿地将这最后一片树叶摘下。

“他讨厌我！”

墨龙哀嚎，将这叶子连同光秃秃的树枝扔了，整个人往草地倒去，脸埋草里，双手抱脑袋，时不时耸动肩膀，似乎在无声抽泣。

突然间，他支撑起身子，再度坐起来，在地上寻半天，捡起刚刚扔掉的光秃秃树枝。

他红着眼睛对着树枝吹一口气。

原本光秃秃的树枝再度冒出一片绿叶。

墨龙迫不及待将这叶子摘下，眼中亮晶晶，笑。

“我就说嘛……他不讨厌我。

“我长得这么帅，他怎么会讨厌我呢？啊，没准就是因为我长太帅了，他自卑。不行，我得去劝劝他。”

说着，小墨龙就扔掉手里的树枝，打算起身。

树上突然倒挂下一个神，猛然放大的白脸吓得小墨龙一激灵。

“呸，不要脸，有你这样用法力作弊的吗？”倒挂下来的是位小女神，绿色的头发缠绕树枝，她□□的小腿折放在树梢后方，大腿和上半个身体自由垂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原来是精卫。

小墨龙装模作样弄了弄自己头发，贴近她的脸：“小精卫啊，我怎么就不要脸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来，你来看看我，摸摸你自己的良心，敢说我长得不是这盘古开天辟地犼，天上地下第一帅？”

突然逼近，吓得精卫脸色绯红，她身体往后悬与小墨龙拉开了距离后，腿上一使劲，以树枝为中心，整个身子往后甩出一个半圆，稳稳跪坐在树枝上，看着小墨龙满脸鄙夷。

“才不是呢，你多大的神了，顶着一张娃娃脸说帅？我觉得只有像刑天、英招那样的威猛男神才叫帅呢，看看他们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威猛有力的臂膀……哇哦……”

“哎哎哎，掉下来了，擦擦你的口水……”小墨龙嫌弃地后退。

“嘿嘿，不好意思，我听你在下面絮叨半天了，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才想举些例子纠正下你对于自己的认知，其实我觉得你口中的玄鸟凤凰也挺帅的，不过嘛……他是美帅美帅的，又美又帅……这种更刺激……你不觉得他的身体很欲吗？”

“玄鸟凤凰那个腰啊……真的是……斯哈……斯哈……”

精卫舔舔自己嘴唇，眼里燃烧着火热的光，故意报以羞涩的笑：“所以，如果是他，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嘶，你个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墨龙啧啧，“没大没小的，什么‘你呀’‘我呀’的，那凤凰的全名是你能叫的？小心你回去你爹听见了揍你。”

“揍我我也这样说，唯有美色与猛男不可辜负，要都像你们太古神这样无情无欲，神生该多无趣。”

“唉，怎么就无趣了，我难道不是天庭最受欢迎的神吗？”

“才不是，你要点脸吧……这天上地下，三界六道，最受欢迎的神仙，分明是几位财神爷组成的财神天团。”

精卫手挑起自己下巴，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小墨龙：“唉，悄悄告诉你一件事，仓颉不是在造字吗？”

“嗯，这我知道，”小墨龙见精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精卫啊，你要说什么直接说就是……”

“那你得先答应我，可不能把我的事告诉我爹……”精卫又补充道，“还有，你听了之后，可不许生气……”

“行，我脾气这么好，怎么会生气呢，还有你那爹……我也没工夫专门跑炎帝那告你的状。”

墨龙漫不经心说。

“就是……仓颉不是造字吗？他造出来的字一开始都是写在九天云纸上的，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恶作剧，偷拿了一些空白的九天云纸出来，想学着仓颉模拟物体的外形造字，最后他造字没造出来，索性就专门画物体，别说，画得还真像……”

精卫声音逐渐弱下去。

“嗯？画的什么？”墨龙满头雾水。

精卫抿唇一笑：“就你和玄鸟凤凰的那档事……”

“哪档事？”墨龙更不解。

“就那档事嘛……”精卫笑得更加诡异。

“哪档事？不是，我和那凤凰有哪档事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你们倒是给我们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墨龙哭笑不得，朝上面一伸手，“算了，你给我，我自己看吧……”

精卫忙捂住胸口：“没有。”

墨龙嗤笑：“别装了，小精卫，这里这么多树，哪棵树不能吊，你非跑我头上，又跟我扯这些，不就专门为了顺理成章让我看到你想让我看的东西吗？再不给我，我可就真走了……”

“别别别，给你给你，给你就是了，”小精卫撇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册子甩下去，“别说是我给的啊，这册子在神仙间都传遍了，就是没神仙敢让你们自己瞧见……”

红壳册子翻飞几圈，被小墨龙稳稳接住，只见这册子上红皮封面上歪歪扭扭用云篆大大咧咧写着——“未经允许，严禁翻阅，翻阅死妈”，看起来是精卫的字迹，小墨龙轻笑一声，往后翻去。

只见白色的扉页上，又是一行云篆：都说了不许看，再看下去烂眼睛，注——爹，你要是再不把这放回去，我就把你偷拿娘的金钗送给羲和的事告诉娘。

中间还有几个字写错了涂改的痕迹。

“有你这样下口封的吗？野丫头，真该让你爹管管你了。”小墨龙一边说一边往后翻。

小精卫白眼快翻上天了：“我这不就是为了不让我爹看这个吗，你是不知道，他有事没事就喜欢翻我东西，你们都说他是女儿奴，我看我才是父亲奴，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啊！”

小墨龙恍若未闻，翻过白页，入眼的图片，牢牢吸住了他的目光，他的笑意挂在脸上，整个人怔住。

这——画的是什么啊？

原来那个捣蛋鬼取来仓颉所用的纸后，学着仓颉造形体字造不出来，就干脆直接描摹物体，刚好几次碰见小墨龙追着小凤凰跑，想着不如把两位太古大神的英姿描摹下来，到时候好去请功，结果一开始画得还挺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次他两人同时出现的场景太过暧昧，最后越画越偏，画风往不可描述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关键就这还有很多八卦的神仙喜欢看，这画画的索性也不画正经画了，直接以玄鸟凤凰和墨龙为原型做起了春宫图，但毕竟碍于他们是太古神，画画的也不敢玩得太开，怕惹事，所以每张春宫图都很巧妙的隐去了关键部位。

明眼神乍眼一看，还真瞧不出来他们在做什么，随后回过味来，莞尔一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小墨龙将册页翻得哗哗响，额头上青筋毕露，最后翻不下去了将这册子往地面一摔。

精卫纵身跃下，轻盈起落，捧起地面的册子跳回树上。

“你干嘛啊，答应了我不生气的，我告诉你，这东西可是我拿了好多法宝才换来的，我就这一份宝贝，要弄坏了，你自己画去！”

“好大的胆子！”小墨龙气得不行，“画我跟那小凤凰打架就算了，还说我打不过他！”

“对对对，好大的胆子……嗯？什么？！”精卫抱着怀里的册子连连称是，随后反应过来小墨龙的话，瞪大眼睛，看小墨龙的眼神就跟看怪物似的。

小墨龙以为她没听懂自己的话：“对啊，不就是说我打不过小凤凰吗？你看看你那册子，画我俩打架就算了，我还被压下面！这不就是说我打不过他吗！”

精卫沉默良久，目光非常复杂：“你——”

误会了。

对于小墨龙那疑问的眼神，精卫没好意思说下去，她感觉面前这个浑身黑衣的太古神，身上散发出堪比日月皎洁的光，纯洁得简直让她不忍直视。

她咽口水，艰难扶额：“对不起，是我们龌龊了。”

“你别慌，我不为难你，说了不跟你生气，就不跟你生气，不过你得转告下这画画的，虽说我从来没跟那小凤凰打过架，但是真要打起来，你瞅瞅他那孱弱的样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真要在下面，也只能是他，他这画得不符合实情。”

小墨龙以为精卫是担心自己责怪她，絮絮叨叨：“对了，让他把我画得帅点，他这画虽说画得凑合，但未能描尽我帅的十分之一，只得其形，未得其意，他要是不行回头我可以去指点指点他……让他好好干，我重重有赏。”

精卫快哭出来了。

坐在明镜台中的玄鸟凤凰幽幽睁开双眼，斜扫一眼这边，再度闭上。

那□□的册子，他后来倒是也看过，毕竟后来他法力大增，成了太古战神，站在三界神权力的顶峰，下面那些神妖为了讨好他，把这件事和背后的画画的给拉了出来。

那画画的口口声声说是得了万雷教主的指令，他当时只以为这画画的想多拖些人下水，就没放在心上。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倒是他错怪了人。

可这魔为什么让他看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