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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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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仙子!这次多亏了沈仙子鼎力相助,我夫人才能保住性命,不至于被妖魔占了身体,能遇上您真是百宁镇众人的福气!来人,赶快把谢礼拿上来!”

精美宏丽的府邸内,一位商贾模样的男子招呼仆从呈上几锭黄金,沈玉轻在地上画了个阵法,婉转谢绝道:“不必了,修道之人身负灵力,理应行善与人,夫人无恙便好。”

床上躺着一位妇人,闻言点了点头,向她微笑致意,笑容中包含着深深的感激意味。方才,沈玉轻从她身上割下一只形状奇异,硕大无比的肉瘤,肉瘤表面遍布树皮模样的褶皱。树妖附身于人,总是先从人身上生出瘤子,吸干被附身之人的血,使之变成一副被皮肤包裹的嶙嶙骨架。沈玉轻将它割了,又将藏在肉瘤里的树妖揪出来除掉,在地上画了个祈福的阵法,为这户人家保平安。

谢绝了富商的宴请,沈玉轻提剑离开宅子,来到百宁镇正街上。镇上一片繁华热闹,街边有几个耍枪弄刀的卖艺人,一口刀耍得虎虎生风,引来周围人一阵叫好之声。

她刚走到街上,顿时,耍刀的不耍了,卖瓜果杂货的也不卖了,商贩路人,男男女女齐齐围上来,高举胳膊吸引她的注意:“沈仙子为我算一卦吧!我想看看我今年能不能高中!”

“仙子也给我算算姻缘吧!我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啊!”

“阿蘅姐姐,我们给你带点心来了!”

人群吵嚷哄闹,有托她卜算姻缘前程的成年人,也有终于盼到她下山除妖,送上零食糕点的孩童。这么多人一同涌上前,沈玉轻也有些应对不过来,顿了一顿,缓声道:“各位不要着急,谁家中有要紧事,譬如妖魔作祟,需要做法事除魔消灾的,可以先告知于我。至于卜算求卦,求的大多是一个心灵安宁,关键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

这时,一道声音冷不丁打断她的话:“算卦了算卦了,百文一次,百算百灵!”

瓜果摊旁有一冷冷清清的算命摊,坐镇的是位秃头道人,摇晃着手中的签筒,口中不断念着。人群中有人喊道:“你算一次卦要一百文,做场法事更要一锭银子!沈仙子一分钱不收,帮我们看卦看相不说,还把镇子周边的妖魔全除了,有沈仙子在,还找你做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是啊是啊”“沈仙子神通广大乐善好施”之类的话。送糕点那孩子的父亲是个画家,问她:“沈仙子,我能给你画张像吗?我想摆到家里供起来!保佑我家俩孩子平平安安!”

沈玉轻则说:“我修为低微,恐怕不能保佑你什么,长阳仙尊是修仙者中悟道最深,灵力最强的存在,向她祈福祷告,她会听到的。”

谈起长阳,她的语气中满含着憧憬和敬佩。她时常下山行善,也是因为受了长阳的影响,那时候还没有化仙缘的说法,斩妖除魔也只是单纯想做些好事。沈玉轻来百宁镇次数渐多,和居民们熟悉起来,众人或多或少都被她帮过,挤上来给她送水果送茶水,还有人开玩笑道:“仙子可曾婚配啊?”

沈玉轻自是回答不曾,人群中的另一位拍了下那人的脑袋:“什么婚配不婚配的!那是咱们凡人的说法,能有幸撞大运和沈仙子在一起的,那叫她的道侣!道侣懂不懂啊!”

众人哄笑一会,找沈玉轻讲出各自的所求之事,她帮人卜算,傍晚又到自称闹鬼的农户家里抓了只捣乱的石妖。忙了一天正要回云止宗,路过附近一片密林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来人是那位秃头道人,年纪不大,眯着一双眼,拿着把破拂尘摇来摇去,装作很年长的样子,他一见沈玉轻就开门见山道:“沈姑娘,你在百宁镇帮了一天的忙,我又闲坐了一天没开张,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次如此,你也该收手了吧?”

沈玉轻问:“收手?收什么手?”

密林里响起窸窣之声,三位道人模样的男子从林中钻出来,手上拿刀拿剑,看上去来者不善,秃头道人说:“收手的意思就是请你离开,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踏进百宁镇一步。”

沈玉轻淡声道:“妖魔还未除尽,谈何收手?我看,你们是因为没人找你们算卦求签,生意受到影响,不能漫天要价,所以才来找我麻烦的吧。”

四人被她道出心事,脸色微微一红。他们四人本是一同求道学艺的师兄弟,艺没学成,又因偷练邪术被赶下山来,来百宁镇做些除妖除邪,替人算卦的活计。沈玉轻来之前,他们帮人做场法事或是测算吉凶,要价甚高,几天下来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但沈玉轻一来,大家都找不求报酬的沈仙子帮忙去了,这四人慢慢就没了生意。刚开始,四位道人逼她离开的方法还很温和,提出要比试一场,以谁先抓到经常侵扰镇子的那只虎妖为胜。但沈玉轻的目的是除妖,又不是与人斗气,比试还没开始就将那虎妖抓了,弄得四人又没面子又狼狈。后来,四人处处给她使绊子,看她半夜在富商家除妖,便造谣她和富商有染,但沈玉轻照样做事不受影响,流言不攻自破,之后,四人又扎小人咒她死,被沈玉轻发现,一把火将那小草人烧了。

这次见面,积累已久的怨气彻底爆发,秃头道人大喝一声,和师兄弟一起,围着沈玉轻打了上来。只不过,他们几个拿刀拿剑,却连对方的身都近不到,还被耍的团团转。最后,秃头道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诅咒她:“咒你未来的倒霉相公不得好死!”

在他们的心目中,女子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嫁错人和守活寡。咒她相公倒霉,就意味着她自己的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咒她相公早死,更会让她生不如死。沈玉轻听后觉得十分奇怪,她一心求道,没有与人成亲的打算,又哪里会有相公,这几人嘴里念念有词,却并未让她心生不快。回到云止宗,沈玉轻把孩子们送给她的甜点和长阳分了,长阳问她:“今日下山,遇到什么意外没有?”

从她第一次下山历练开始,每次回来,长阳都会问她近乎同样的问题。与妖魔斗,遇到挫折意外在所难免,沈玉轻不想让她担心,就算真的遇到意外也说没遇到,可长阳问得极为仔细,连她见什么人打什么妖都要问出来,说没说谎,更是一问便知,到最后,只好有什么说什么了。她除树妖时被肉瘤里流出来的毒液灼伤了手,长阳心疼不已,渡灵力为她治伤,谈及到四位道人时,却说:“这四人心术不正,不要再和他们纠缠了。”

沈玉轻不解:“为什么?这四个师兄弟在百宁镇多呆一天,大家就会被他们多讹一分。”

长阳问:“你会耍心计手段害人吗?”

沈玉轻说:“不会。”

长阳说:“但是他们会。你修为虽高,灵力虽强,但阅历不如他们多,接触的人和事物也不如他们广。蘅儿,你太善良了,和一群嗜财如命,做事狠绝的人对上,会吃亏的。”

沈玉轻仍不理解,问:“难道,善良也有错吗?”

长阳缓缓回答:“善良当然没错,甚至可以说是最可贵的品质,但当大家都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想尽办法达成目的时,善良就显得很傻,很愚蠢了。”

此后又过了一段时日。闻名天下,被世人敬仰崇拜的长阳仙尊终于要飞升了,飞升前要经历的最后一次天劫最凶险,黑云压阵,雷声轰鸣,云止宗弟子们严阵以待的同时不免感到兴奋:他们的太上长老终于要成为仙人了!

渡劫当晚,沈玉轻在主峰和长阳道别,飞升仙界之后,她们师徒一仙一人,中间隔着道天堑,想见一面难上加难。也就是在这晚,一名弟子来找沈玉轻,说是百宁镇来了位画家,看上去心急如焚,有急事要见她。

云止宗有一个立宗以来从未变过的规矩:凡人受到妖魔侵扰,可以上山来云止宗避难,弟子们接到山下百姓的求助,有义务前去帮助他们。沈玉轻听说百宁镇来了人,猜想应该是遇到了妖魔,果然,那画家一见她就火急火燎道:“沈仙子不好了!我家两个孩子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抓到乱石开去了!”

乱石开实际上就是个山洞,处在百宁镇附近一座山头上,山洞里时常有石头落下,隔很远就能听见碎石落地的声音,鸟飞不进,人也走不进,孩子们被抓进去,只怕生死未卜。

听他一说,沈玉轻赶紧跟他回到镇上。百宁镇一反往常的安宁祥和,虽是夜晚,但家家户户都灯火通明,没有人敢睡觉,生怕睡梦中被妖魔抓走吃了。镇子离云止宗不远,一抬头就能看见主峰雷云压阵的场景,那是长阳即将渡劫的征兆。与将要飞升的景象相反的是乱石开上空重叠密布的黑云,山洞上方聚着层层冲天而起的黑气,如此不祥可怖的意象,说明沉睡已久的妖物苏醒了。

这妖魔比她之前对付过的都要强上太多,按理来说,如此强大的妖物出世之前应该有预示或先兆,但这次却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实在有些奇怪。沈玉轻手执长剑思索对策,周围人像那天那样一起围上来,只不过脸上不再有笑意,而是各有各的忧愁。秃头道人摇着拂尘道:“沈仙子,这下我可没法子啦,那两个孩子兴许还活着,全靠你救他们出来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沈玉轻沈仙子,通常情况下,他总是阴阳怪气叫她沈姑娘,有时怒极了还会喊两声臭丫头。跟满面忧愁的众人相比,他一派悠闲姿态,跟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什么不同。画家满脸泪水,哭红了一双眼,抓紧沈玉轻的手道:“沈仙子,你一定能救他们出来的,对不对?”

画家的孩子正是那日给沈玉轻送糕点的两位,镇上的孩童知道伙伴有难,纷纷挤到沈玉轻身前:“仙女姐姐,求求你救他们出来。”

忽然,乱石开那边传来一声轰隆巨响,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拔地而起,山洞被拱得奇形怪状,像是一个会移动会呼吸的活物,那东西在山头上跺了一脚,顿时,整个百宁镇的土地都颤了两颤。有人缩了缩脑袋:“沈仙子,妖魔不除,恐怕百宁镇也住不下去了……”

大家长居于此,对家乡各有感情,听了这话,均是满脸愁容,有人直接给沈玉轻跪下了:“沈仙子,我们只能依靠您了。”

沈玉轻连忙扶他起来。围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有那日想宴请她的富商,还有被树妖附身的富商夫人,男女老少,富人穷人,只要是能行动的,都走出家门来见她,整个镇上的人都聚在一处,手中或拿着她的画像,或捧着长阳的木像,不住祈祷着。

沈玉轻算了一算,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提起长剑离开:“孩子们还活着。请诸位放心,我现在就动身,一定倾尽所能除掉妖魔,救他们出来。”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停躬身说着感谢的话,秃头道人高声喊道:“人要是救不出来,你自己也别回来了!”

这话真是不吉利得很,众人听了,呸呸两声,骂那道人:“你这混账说什么胡话?沈仙子怎么会救不出来人?你不知道她灵力有多强吗!”孩子们围在他身边骂臭道士,秃头道人却不生气,嘿嘿笑了两声:“这妖怪很难对付,要是没把握,就请长阳仙尊来吧,哈哈……”

但,长阳正在渡劫,怎么也不可能现在请她过来,沈玉轻朝云止宗传了个讯息,请修为高深的弟子前来接应,不然她这边正迎战妖魔,镇子那里就没人照应了。

她提剑就往乱石开所在之处而去,山洞与她之前所见的不同,已经拱得快要比小山还高,硬生生把山头提到快要比云止宗的峰头还高的地步。山洞里仿佛正在发生一场地震,地面震颤,乱石纷飞,石块土渣从顶上砸下来,又把地面砸出几个洞。沈玉轻施灵力躲掉雨点般密集的巨石,飞身前行,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

只是没走多少,就被一尊巨大的石像拦住了去路。那石像高达百丈,虽是人形,但高到看不见脑袋,挥舞着沉重的四肢朝沈玉轻袭来。她那柄剑是长阳所赠的神兵利器,不会轻易折断,但与比她高百倍大千倍的石像对上,竟撼动不了分毫,一剑刺过去,只是在它身上徒增了几道划痕。

打了几个来回,那石像仍巍然不动,沈玉轻推算出孩子们就在山洞最深最远的地方,要想找人,就算是咬着牙也要跟这石像打的。刚一推算分了心神,那石像挥着巨大的石臂没头没脑地撞上来,沈玉轻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五脏六腑都要被震裂了。

她忍着疼,足下一点,朝高空飞去,一直飞到无路可走的最顶端,也没用剑,把所有灵力化在掌中,直直拍向石像头部。顿时,山洞里响起震耳欲聋的碎裂之声,比一千挂鞭炮同时炸开还要响,石像裂成一块又一块,却在瞬间堆成一道厚重的石门,拦住了去路。

沈玉轻耗费了全身的灵力,连提剑都没有力气,眼下这条路堵了,只有再寻另外一条,找了一会,发现石门旁有条小道可以走,只不过那条道上不停有密集的石头落下,一刻也没停歇过。她用灵力撑着,刚走了一段就触到石壁,看来,又是一条死胡同。

奇怪的是,等她折返回来之后,却发现石门又厚了几分,本来只是拦住去路而已,现在却连来时的道路都占住了,要是再继续延伸下去,只怕整座山洞都会被严严实实堵上。

这下,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不一会,在石门上发现两行浅浅的小字。

头一行是常见的俗语,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第二行就不太寻常了,写着“此心不诚,乱石为开”。

她思索了一会,猛然顿悟。这次不敢再施展灵力,直接走入那条小道,虽然被巨石砸得快要失去意识,但路却越走越宽,走着走着也不再有石块落下,不知走了多久,这条小道又将她引到来时的方向,这一次,那道石妖化成的厚重石门终于打开了。

两个孩子闭着眼,互相依偎着靠在石壁上,她与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深深的沟渠,沟渠中是翻滚沸腾的炎炎火海,不断朝外吐着跃动的火舌,整座山洞被烤得炎热无比。

要是多耽搁一会,两个孩子怕是会闷热而死,沈玉轻没有犹豫,直接跳到火海中去,她一手开路,一手抱孩子,一次只能救一个。一来一去,在火海中游了四趟,终于把孩子们救了出来。

等走出山洞,她已没有知觉了,麻木地抬着脚往前走,山洞旁散落着几只沾血的符咒,沈玉轻一眼瞥见,忽然凝住了神。

符咒上画着的是唤醒妖物的术法,她正要弯腰去看,怀中的孩子苏醒过来,眼神中透着迷茫混沌,大声嚷着:“不对!不对!”

另一个孩子则嚷着:“阿蘅姐姐?是阿蘅姐姐吗!”

沈玉轻忙说:“是我。”她身后是一片火海,浑身又是泥又是血的,只怕他们认不得,正要为孩子们治伤,却发现一点灵力都用不出来。

无奈,她只好说:“别怕,我带你们回去,等到了镇上,我再帮你们……”

话音未落,她忽然感到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两个孩子目露凶光,对她又踢又咬,硬生生从怀里挣脱出来,大叫着:“不对!不对!好难受!”

他们跳下来,拼命嚷着“好痛苦好难受”,转身投进燃烧着的熊熊火海中。

沈玉轻已完完全全呆立住了,僵硬地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宛如一尊雕塑。与此同时,密林中爆发出阵阵笑声:“成啦!成啦!”

正是那三位道人的声音,他们手上拿着符咒,嘻嘻笑着:“师兄的办法真是有用,唤醒的这只千年石妖真把她折磨得不轻。”

另一人道:“可不是么,师兄可是有大能耐的,知道她底子不差,打得过去,事先在小孩子身上下了夺魂术法,为的就是让她救不回来人!”

“嘿嘿,这次把新仇旧恨一起报了!看她在百宁镇如何立足,以后就是咱们师兄弟的天下了!”

沈玉轻感到自己被冷水浇了一遍,浑身又冷又冰,透出彻骨的寒意。原来,从石妖出现到孩子被抓走,再到他们失魂投入火海之中,从头到尾竟然都是被设计好的。

沈玉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百宁镇的众人一见她就惊叫起来:“哎呀,沈仙子是吗?身上怎么又是砸伤又是烧伤的?”

“我的天,沈仙子这是怎么了?跟个血人似的,真吓人,这次的妖怪很难打吗?”

有人见她一个人回来,心里一沉,赶快问了:“沈仙子,孩子呢?您把孩子救回来了吗?”

众人将她团团围住,眼睛里含着期盼和希冀,画家一直在对天祈祷,对画像祈祷,听说仙子回来,双眼通红,失神地向她奔过来。沈玉轻不敢看他,涩声道:“他们……他们没能回来。”

人群中一阵骚乱,画家听见这话,身体摇摇晃晃,差点昏倒过去。有人大声质问道:“你不是仙子吗?你不是长阳仙尊的徒弟吗?怎么会救不出来人啊!”

沈玉轻后退几步,感觉喉咙里发出的已经不是自己的声音:“因为……因为孩子们中了四位道人的邪术,主动投到火海里面去了。”

秃头道人立即道:“她在说谎!她是因为自己没本事救人出来,才编了谎话欺骗大家。”

沈玉轻猛地抬头,反驳道:“不,我没有,这一切不都是你主导的吗?你先是放石妖出来,然后又用夺魂术法骗孩子们投身火海之中……”

话没说完,一枚石块“啪”一声砸在她身上,三道人捡了那石妖的骨骸,很有底气地编织着谎言:“瞎说什么呢?你一人打不过那妖怪,最后还是我们帮忙,才让你侥幸逃出来的,只是可惜那两个孩子……”

这就是完全在颠倒黑白了,可众人见他们拿着石妖的骨骸,以为他们真的出力帮忙,一时没人质疑。过了一会,有人幽幽说了声:“知道自己不行却偏要逞强救人,说你是仙子都是抬举你了。”

很快便有人跟着道:“可不是嘛,最后让两位孩童断送了性命,真是辱没修仙者的名声。”

那位富商的夫人看不下去,为沈玉轻出声辩解:“各位,话不能这么说啊,大家难道忘了沈仙子为我们做过的好事吗?上次我被树妖附身,要不是沈仙子不求回报地帮助,我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沈玉轻眼眸微湿,低声向她说着谢谢,秃头道人冷笑道:“帮忙除妖的人要么图钱,要么图名声,她什么好事都做却什么都不图,你们信吗?她做这些,无非是想给自己和仙尊结仙缘,方便她们早日飞升!”

众人本来不太相信秃头道人所说的话,但拿了钱才帮人办事是他们一直以来坚信的道理。受人欺压是不对的,不公平是不对的,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是不对的,世间的原则本该如此,但“不对的事情”经历得越多,善良和不求回报就成了众人心中愚蠢天真的代名词,一般人天真一些也就罢了,但修仙者怎么会傻到亏待自己呢?众人听秃头道人这样一说,更怀疑沈玉轻是另有目的。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他说的好像有道理。”

这一次,连富商夫人也不再辩解了。孩童的母亲面目憔悴,一步一步逼近她:“为什么不请长阳仙尊来?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行,为什么不请你师尊帮忙?”

因为她在渡劫啊!

更何况,自己明明把人救出来了,不是吗?

众人脸上的怀疑之色越来越明显,沈玉轻哑着声音道:“各位请听我说,我走出山洞的时候看到地上散落着招妖的符咒……”

但,没有人听她解释,结果已经如此,就算过程再艰辛再委屈也无人理会。天空中传来隆隆的雷声,绵延百里的雷云聚集在云止宗主峰,就要蓄势劈下。

人们见了这一幕,愤愤道:“长阳仙尊今晚渡劫,难怪不会来帮忙!修仙者渡劫比咱们凡人的命重要多了!”

“修仙者真是不拿我们当人看哪。”

“不是这样的!”沈玉轻眼前模糊一片,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还是硬撑着身体解释道,“仙尊她心怀天下,时常教导我要行善与人,无论贫穷富贵,地位如何,世间众生都是一样的平等重要……”

她心中急切,说不了几句就猛烈咳嗽起来,唇间渗出鲜血。画家面目呆滞地怀抱着画像,忽然松开手,回屋拿了根燃着的木柴,把画像点了。

“我好恨你啊,沈仙子。”他对着燃烧的画像发呆,麻木道,“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答应我呢?

沈玉轻迟滞地,一遍又一遍说对不起。可对于失去孩子的双亲来说,道歉一言实在没有多大用处。她想要行善事行好事,那就要一直做下去,不能出错,如果搞砸了一件事,之前做得再好,再完美,也会引来猜测、不满和怀疑。

但是,但是,这件事却不是因为她搞砸的!

可没有人听她解释,每个人都在指责她,大家开始还略有迟疑,犹豫地放下手中的画像,后来看画家把画像点了,索性连长阳的木像也不要了,丢在沈玉轻脚边,她明明已经没有痛觉,但木像打在腿上的感觉却很疼。沈玉轻默默拾起来,一个个握在手中,到后来也没力气弯腰去捡,就跪坐在地上,把拾回来的木像抱在怀里。

远处传来阵阵巨雷轰鸣,雷云压势,祥光遍地,长阳飞升了。

这是她经历的唯一一件值得庆贺开心的事情,沈玉轻看到长阳飞升,心里一松,抱着木像只唤了声师尊,连声“恭喜”都没来得及说,就倒了下去。

众道人在一旁看笑话,围在她身边拍手道:“好啊!好啊!终于死咯!”

云止宗的弟子们欣喜若狂,本在欢天喜地庆祝长阳仙尊飞升仙界,但很快,就发现有些不对。

长阳飞升之时凝眸低头,双手合十,似乎在对天祈祷,就在马上要登临仙界时,忽然毫不犹疑从云端落下,向百宁镇的方向而去。

由此,一段佳话在世间流传,据说长阳仙尊有仙人之能却放弃成仙,选择留在尘世,以己身庇护天下。

除此之外,另有一种猜测和说法,传闻她是因为感应到弟子有难,所以才放弃了飞升仙界的机会。

四位师兄弟围在沈玉轻身边,烧她的画像来解气。秃头道人把她的剑收了,念叨着能卖不少钱,正在欢呼雀跃,忽然见一位长发如墨,眼眸如星的仙人跪在地上,将沈玉轻抱起。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吃了一嘴沙子,脸挨着地面,只看得到自己拿着剑的半截身子轰然倒下。

“你们在做什么?”

秃头道人的眼睛滴溜溜转,发觉师兄弟们的脑袋也在地上,整个百宁镇,整座山谷都回响着凄厉悲绝的女子声音。

“你们在对她做什么!”

“沈老师,你还好吗?”

距离那个夜晚已经过去很久,但顾悦之听完故事仍感觉冷飕飕的,仿佛身临其境。

她从进入回忆以来就和沈玉轻呆在一处,跟着她造访了不少地点。此时,二人正在茶摊旁喝茶,顾悦之坐近了一些,温言照顾着她的情绪,听故事的人听得愤怒又心寒,难以想象当时经历这一切的人会是何种心境。

沈玉轻依旧如常,笑着回答还好,给顾悦之倒了杯带枸杞的,自己拿了只碗,加了些茶叶。

“我记得你挺喜欢喝枸杞茶。”

上综艺时她见顾悦之常喝,因此就记住了,顾悦之道了声谢,接过杯子:“家里人比较养生,爱保护嗓子,常喝的不是枸杞茶就是薏米水,我从小喝到大,已经养成习惯了。”她捧着杯子,却也没喝,仍回忆着方才所听的“凡人因我而死”的故事,“沈老师,你有没有对人感到特别失望?”

沈玉轻想了一想,答道:“有。因为生意受影响算计别人也好,因为地位的差异使唤杂役弟子也罢,实际上都是为了利益。为了一己之利伤害别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顾悦之沉吟着:“可是世界上多的是这样的人,现实一点来讲,这种人才是大多数。”

沈玉轻没有否认:“没错。活在这世上总要学会如何和人相处,如何适应环境,可渐渐地,我也变成不想成为的那种人了。”她蹙眉道,“其实,我并不习惯别人因身份和地位的差异对我行跪拜之礼,甚至,对于师尊这个称呼,我也不太喜欢。”

顾悦之略感讶异:“可是,弟子对于老师,好像一向以师尊相称。”

沈玉轻道:“正是如此。可于我而言,我希望自己尊重的是某个具体的人,而不是特定的身份。”

一谈到地位和身份,顾悦之也回忆起来:“当我还是小演员的时候,在片场总是会被喊过去做些杂活,但当我拿了几个奖之后,大家一夜之间突然对我客气起来,再也没有让我去做本不该我做的事。”

沈玉轻点头道:“看来,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人总是人,没有发生变化。我曾经想过,究竟什么是仙,什么是神?神仙与人的区别,是否在于法力更强一点,地位更高一点?寿命更长一点?直到后来,我才慢慢明白,神仙应该是在观念和选择上更甚于凡人的存在。可是,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神,说到底,神仙妖魔都是人罢了,只不过是身负不同能力,做出了不同选择的人。”

她缓了缓,饮了一杯茶水,远望山头处拱起的洞口:“有段日子,我对人世间失望透顶,只想呆在宗门独自修炼,早日飞升,从此之后再也不受俗世的困扰。但认识你们之后,我发现还是有人不计后果不计回报地帮助别人。悦之,谢谢你。”

她提到的正是众人默契地为她保守秘密一事,顾悦之挺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沈老师,你太客气了,我只不过做了该做的而已。”

两人所在之处正是百宁镇,离乱石开不远,一路上除了茶摊,经过不少农户人家。顾悦之对古代社会很是好奇,回忆世界又不会打扰别人,因此就走进去看了。这户人家的桌台上供着长阳像,墙上挂着沈玉轻的画像,保存的整洁干净,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擦拭整理。

果然如沈玉轻所说,世人不敬神佛和天地,只尊长阳,看起来略有夸张,不过一位修仙者为了世人而放弃飞升,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壮举。

但听了那晚的故事之后,顾悦之也多了一些猜测,如果说长阳仙尊是为了救徒弟而从仙界回来,似乎也说得过去,她问:“沈老师,长阳仙尊当初选择不飞升成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可沈玉轻自己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回忆道:“我曾经问过她,飞升那晚她在向谁祷告,又为何选择不成仙,但问来问去,总是那几个回答,要么是说,‘仙界那种地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没什么稀奇’,要么是说成仙之后拘束太多,下凡不方便,不能时常见到……”

不能时常见到蘅儿。

这是长阳曾说过的原话,但经沈玉轻之口,就不太好意思讲出来了,说着说着就没了声息。

她虽然没说,顾悦之却听出了这层隐藏的含义。雕刻精美的长阳像面含笑意,仿佛注视着她,顾悦之半掩着脸,压低声音道:“沈老师,长阳仙尊对你不是一般的喜欢啊。”

沈玉轻又何曾不知道她的喜欢,可她对长阳只有师徒之情,并无其他的情愫。她没有隐瞒,将自己的心思对顾悦之讲了:“我猜,她没有飞升仙界,正是与我有关。我师尊她有一件法宝,我不在她身边时,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她都能通过法宝观察到。”

顾悦之吃了一惊,谨慎地用了个比喻来形容:“这不就相当于在你身上装了一个摄像头?还是一天到晚随时能看的那一种?”她也不管长阳是否在注视着了,手指一捏,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沈老师,你不觉得她的控制欲似乎有那么一点强吗?”

“是吗?”沈玉轻还是第一次听到长阳控制欲强的说法,不过她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可能她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才会这样做吧。平时下山除妖,若是遇到困难和意外,她都能通过法宝知晓。但在渡劫那日,她忙于抵抗天雷,无法分心去观察。”

顾悦之凝神道:“可不巧就不巧在,就是这天晚上发生了意外。”

沈玉轻说:“没错。经过那件事之后,我接连突破几个境界,修为大增。师尊她则给我安排了一个又一个急需处理的宗门事务,让我再也没有时间下山。”

顾悦之惊道:“她的控制欲未免也太强了!”

她的想法是现代人的思维,言语又快又急,刚说出口就觉得很不礼貌,连声道歉。沈玉轻柔和地表示没事:“强也好,不强也罢,她总是我师尊,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我总会接受的。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扔到荒郊野外,是她救我回来,教我修道练剑,恩情无限,无以回报。”

据长阳所说,沈玉轻被抛弃到荒郊野外那日,身旁盛开了一片杜蘅,由此,她便给她取了蘅儿的名字。沈玉轻忆起往事,感到一阵心酸惭愧,虽然是回忆的场景,但还是面对长阳像跪拜下来。

她双手合十,微微低头,仿若忏悔:“弟子学艺不精,涉世不深,未能揭露四位道人的计谋,亦未保护好凡人,致使师尊为我操劳,错过飞升机会,过错在我。”

言毕,便深深叩首下去。顾悦之见了这幕,怔然一会,走出农户家里,小心带上了门。

她为朋友留下了足够的私人空间。门内,沈玉轻垂首认错,声音恳切:“弟子未能回报师尊恩情,一心求死,是我的过错。”

她所说的,正是杀了江惜雪后所行的殉情之举,她心念悲痛,想要追寻江惜雪而去,那是她做出的选择。但身为弟子,抛下长阳而去,没有尽到侍奉师尊的责任,又是另一桩遗憾。

只是,似乎不再有弥补遗憾的机会了,沈玉轻面对着长阳塑像,那尊像也对着她,依旧面含笑意,跟面对旁人相比,仿佛更和煦一些:“师尊,我对你有诸多亏欠,如果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说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愿望终究只是愿望,想要见面,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如果我们还能相见,请让我为这些年犯下的过错好好赎罪。”

离开农户家,沈玉轻给顾悦之讲起后续,那日江惜雪听她讲完故事,连声说“他们并非因你而死”,声音满含着心疼与气愤,不甘之音传遍整个峰头。

“后来,阿雪为我做了一件事。”

沈玉轻讲到这里,忽然听到祝雪橙的声音。她是回忆场景的主人,客人若是遭遇了困境,她是能听到的。

听起来,祝雪橙好像正尝试着解决难题:“季怜秋,这扇石门好像没有打开的办法。”

季怜秋似乎在安抚她:“别着急,让我再想想。”

沈玉轻凝眉,对顾悦之道:“她们二人好像被困在乱石开了,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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