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生奋力想要挣脱，无果后恼羞成怒：“你有事吗？拉着我干什么？”
祝雪橙手上力道不松，声音依旧冷漠：“你说我拉着你干什么？你瞎拍什么呢？手机拿出来看看。”
祝雪柠一听就明白了，条件反射般捂住自己的小裙子，她刚才确实感觉到裙子旁边被什么东西蹭了过去，可她只当是行人不小心，没想到……
红枫林游客众多，不少人听到动静，在一旁驻足观看。祝雪柠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多齐齐投射过来的目光，又听到一阵窃窃私语，紧张不说，更多的感觉是难堪，只想下意识否认刚才发生的事情。
“姐……”她轻轻扯了扯祝雪橙的衣角，放低声音说，“你是不是误会了……”
“听到没？你妹都说你误会了，松手！”那男生又挣扎几下，却仍被压制得死死的。
祝雪橙：“不承认是吗？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刚才给我妹妹拍照，除了她之外还拍到了你，要不要我拿出来给你看？”
祝雪柠这次是真的慌了，脸颊羞得滚烫，只想赶紧逃离这里，她摇了摇祝雪橙的手，声音中带了丝恳求： “姐，要不然算了……”
“不能算了。”祝雪橙说，“他手机里的照片还没删，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会拿照片做什么。”
那男生火了：“我是H大的学生，别把我说的跟地痞流氓似的！”
“H大的学生？”祝雪橙拽着他便走，“行，那跟我去保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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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跟我一起出来玩开心吗？”
红枫林旁边是禺川湖，禺川湖对面是一片榉树林，树木栽得密集，远看枝繁叶茂，红叶漫天，近看林影幢幢，幽深寂静。来H大的游客大多是冲着红枫林来的，几乎无人涉足这片歇脚方便，密聊也方便的寂静之地。
易安黎坐在树下，撑着下巴注视顾悦之。对方和她一样，戴棒球帽和口罩，穿短上衣破洞裤，乍一看像大学生，走近了看还是像大学生，在H大逛了一路，也没人认出她们。
棒球帽一黑一白，是易安黎选的情侣款。她今日约顾悦之出来就是抱着告白的心思来的，先游玩一圈，在红枫盛景烘托的浪漫气氛下告白——最好能接吻，若是一切顺利，接下来就轻松多了。
她在江城最好的餐厅订了晚餐，待到醉酒之后，情深意浓之时，去家里也好，在酒店也好，到时候……
易安黎觉得今天就做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但若是能把顾悦之绑在身边，急一点又何妨？她有时候希望自己身处abo世界。有发热期在，做什么事都方便，增进感情方便，做那种事也方便。
不过说起来，顾悦之身上好像确实有类似于omega信息素的柑橘味香气，易安黎凑近了一些，撑着下巴问她：“姐姐，跟我一起出来玩开心吗？”
顾悦之和她坐在一起，遥望对面波光粼粼的禺川湖，湖面平静，不少学生在湖边散步，安静而平和。
如此静谧的场景很快就被打破了。
红枫林那边过来两女一男，男生的胳膊被前面那位女生死死拉着，二人脚步飞快，赶路一样往前走，男生后面还跟了个穿粉白格子裙的小女生，捂着裙子一溜小跑，追赶二人的步伐。
顾悦之感觉前面那人有些眼熟，倾了身去看。
那个人，好像祝老师啊……
可她印象中的祝老师又羞涩又可爱，连抱抱她都会道歉，现在怎么会风风火火，神情冷漠，拽着一个男生的胳膊大步流星往前走呢？
看错了，肯定是看错了。
她想得出神，连易安黎问她问题都没听到，不自觉喃喃出声：“祝老师？”
易安黎噎住了。
祝老师？我问你出来玩的感受，你跟我说祝老师？
易安黎忿忿，双手圈住顾悦之的腰，靠在对方肩上：“姐姐，你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顾悦之：“刚才过去一个女生，看上去好像祝老师。”
易安黎懒洋洋道：“祝雪橙是吗？有点夹子音那个？”
顾悦之疑惑：“夹子音？”
“你不觉得她有点嗲吗？每次叫大老板姐姐时那个声线……”易安黎看过综艺，每次遇到祝雪橙的片段就翻白眼跳过，她这个真年下自然看不起装年下的，对祝雪橙没什么好感，“她跟大老板的cp挺火的，但要我说，如果大老板真的喜欢她，那就太辱没自己了。”
顾悦之回忆了一番综艺直播经历：“我觉得祝老师挺好的，我被误会的那段时间，还是祝老师及时帮我澄清，事态才没有继续扩大下去。”至于季怜秋和祝雪橙的关系，那就不在她们这两位外人的探究之列了，“老板喜欢谁是她的自由，若是真的喜欢，又何谈辱没不辱没的问题呢？”
易安黎不说话了，顾悦之的表达足够委婉，她不想逆着她的意思继续说下去，以免引发争端。她换了话题道：“我最近看了个本子，文艺风，同性题材，导演是刚拿了金榕奖的宁澜，新锐派，想做出点成绩。”
一提起剧本，顾悦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没了外出游玩时的放松态度，而是慎重、冷静、专业。她侧过身来看她，易安黎有一种感觉，此刻在她面前的不是悦之姐姐，而是受尽敬仰，无愧天花板之名的顶流影后。
“然后呢？”她问。
“我想接。”易安黎说，“宁澜想拿下她的第二个三大，我想拿我的第一个。”
易安黎清楚顾悦之对表演有多么热爱，热爱到在她看来是一种偏执。她把了解顾悦之当成自己的功课，谈及“偶像”的个人经历，简直如数家珍。
顾悦之出道5年，1825天的时间，有1693天都在剧组。
在这样一个人面前，适当展现自己的野心，是获取好感的方式之一。
“我想拿奖。”易安黎眼神沉静，话中半分真心，半分是假，“我想和你站在一起，想要大家提起我们时，不再是‘顾悦之和她的小粉丝’，而是并肩而立、顶峰相见的双影后。”
“所以……可以给我一些建议吗？”易安黎松开手，静静注视着她，“顾老师。”
“放开我！”
保卫处办公室内，雷嘉健用尽全力，从祝雪橙的控制中挣脱出来。
胳膊被拉的生疼，可他无心去管，心里只想着如何赶紧把这件事摆平。
自己研究生明年就要毕业，这个月刚参加了秋招，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拿到季氏集团总部管培生的offer。
季氏的福利待遇是出了名的好，刚入职的应届生一个月能拿26k的工资，在江城算是上游。他人脉广，到处打听学长学姐，终于把年终奖18万的消息问了出来，更是坚定了非季氏不去的想法。
一入职就是高收入人群，有的是资本高调。他高兴，他爸也高兴，一开心给自己儿子买了辆跑车。雷嘉健每天开着它上学，不用时就停在林荫道上。
但凡是人，总是会有一些幻想，雷嘉健还没入职就已幻想起往后的人生。他是想少奋斗二十年的，加入季氏于他而言只能算一个好开端，好跳板，要是能借此机会认识季总，和她谈上恋爱的话……
一切幻想就此停住，眼下只剩危机。雷嘉健有些烦躁，他没想到自己会因为拍女生裙底而被拉到保卫处。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今天被发现只能算自己不小心。
可档案是不能有污点的，学位是要的，工作也是要的，偷拍这事，必须捂紧了才行。
祝雪橙和保卫处人员讲完事情来龙去脉，雷嘉健几次想打断都被瞪了过来，他退后一步，死死攥着手机，祝雪橙见了，更觉得他有所隐瞒。
“拿出来吧。”她伸了手。
“说了没拍就是没拍。”雷嘉健心里紧张，面上装出一派沉着之色，他打定主意，死也不会把手机交出来。
眼下转移话题是最稳妥的方法，他站在一旁，好好打量了一番祝雪橙，忽然发现对方有些眼熟。
这不是热播综艺里那个嘉宾吗？
雷嘉健有了底气，斜睨着她：“你一个明星欺负普通学生，是不是有点不人道？”
祝雪橙说：“我不是明星，你不用拿这顶帽子来压我。而且我对事不对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做了这件事，我都会追究到底。”
保卫处人员见状，从办公桌后绕出来打圆场：“大家都冷静一点，好好沟通才能解决问题嘛。”他转向雷嘉健，“同学，你把手机拿出来让我看看，要是真的没拍，这位姑娘肯定会给你道歉的。”
雷嘉健可不敢把手机交出来，他除了拍祝雪柠之外，还加了几十个偷拍群，各种隐私照片存满相册不说，平时还做些买卖私密信息的“小生意”。这种事要是暴露出来，再闹得沸沸扬扬，开除学籍也不是不可能。
沈玉轻在第四教学楼上完最后一节课，出了楼梯口，照常走进一条校园小径。这条路临近保卫处，平时安然僻静，很少有人来往。
今日却一反常态地传出喧闹声。
“你叫祝雪橙是吧？当明星了不起啊？公众人物就能随便看人手机了？我告诉你……”
沈玉轻顿住脚步。
保卫处办公室内，一个男生高高抬起胳膊，像是生怕别人来抢他手中的东西，而对面那位冷冷注视着他的人，不是祝雪橙又是谁？
沈玉轻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过去。她上了四个小时的课，小腿有些酸痛，进了门后斜斜往门框上一倚，抬眼问众人：“怎么了？”
在这里见到沈玉轻属实有些意外，祝雪橙怔了几秒，雷嘉健心里一紧，额头上沁了些冷汗。她在H大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保卫处人员自然也认得她，忙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沈玉轻听过，点了点头，问他：“此事为真？”
雷嘉健急忙辩解：“当然是假的！我根本没拍她！”
说话的同时目光躲闪，手指不由自主攥紧，根本不敢往祝雪柠那边看。沈玉轻心下了然，指尖微微一动，捏了个诀。
雷嘉健忽然感到胳膊一麻，手腕酸软，顿时使不上力气，他又惊又急，手机脱手而出，直直往地上坠去。
沈玉轻上前一步，稳稳当当接住了它，手机刚打开就是相机界面，左下角预览框内，赫然是祝雪柠的裙下照片。
沈玉轻面色一冷，正要将图片删掉，主界面突然跳出“江城约拍小群”的微信语音通话。
沈玉轻凝神看了一眼，她虽不懂什么是“约拍”，但直觉认为应当与眼下事件有很大关联。
她按下接听键，男生们七嘴八舌的兴奋声音瞬时传出来。
“雷哥，你不是要拍高中生吗？搞定了没？”
“漂不漂亮？发出来看看！”
“劲不劲？给大家开开眼！”
祝雪柠听到后又羞又怯，眼眶顿时红了，祝雪橙火气上涌，冲上前去抓住雷嘉健的衣服，扬起右手，便要对着他揍上去。
沈玉轻及时捉住她的手腕：“冷静。”
祝雪橙气昏了头：“沈老师你不要拦着我！”
沈玉轻说：“你打伤了他，他会以受害者的身份反过来告你，实乃得不偿失之举。”
“告我就告我！”祝雪橙气疯了，“他做了错事还能安然无恙，我妹妹受了委屈却无处伸张，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的道理！”
沈玉轻说：“这话不错，做了错事应当承担后果，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可是雪橙，眼下的情况是，你妹妹需要你陪着她。”感受到祝雪橙的神情略有松动，她趁此握住对方的手，慢慢放下来，“让我来处理。”
看着祝家姐妹走向一旁，沈玉轻略微放下心来，把手机放在一边，冷淡问他：“说吧，名字，班级，辅导员是哪位。”
半个小时后，雷嘉健在导员办公室里对祝雪柠道了歉，声音很小，唯唯诺诺。
“你这个情况肯定是要处分的。”导员自己也十分头痛，雷嘉健平日看起来挺腼腆的，成绩不错，找的工作也不错，谁知私下竟是这种样子，“偷拍几百张、组织群聊几十个、卖隐私信息不计其数……记档案不说，主要是处分问题，这个情况很有可能是会被开除的。”
雷嘉健慌了，恳求道：“陈老师，我研究生明年就毕业了，最近刚找到工作，要是被开除就什么都没有了。”说完又去求祝雪柠，“同学，你帮我说两句话好不好？求你了……”
祝雪柠低头不语，考研和找工作都是不容易的，她知道，可她并不能帮到他什么，也不想帮，站在她的角度或许能咬咬牙使自己原谅，可其他受害者呢？谁也没资格替她们原谅。她拉住祝雪橙的手，低声说：“姐，我们走吧。”
祝雪橙深深看了雷嘉健一眼，和祝雪柠一起离开办公室，雷嘉健瘫在沙发上呆呆坐了许久，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浑浑噩噩下了楼梯，又浑浑噩噩走出办公楼。校园里，学生们欢声笑语，来来往往，阳光照射在簇簇红枫之上，衬得枫林美景如诗如画。
可是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什么都没了。
学历、名誉、工作、未来……一切都离他而去了。
一切都是因为祝雪橙，一切都是她害的！
家里人给他买的跑车就停在林荫道上，雷嘉健握住车钥匙，感到四肢冰冷，掌心发烫。
他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透过前窗玻璃可以看到林荫道，雷嘉健远远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祝雪橙，她走在林荫道中央，她的妹妹在道路一侧，两人互看一眼，似乎有说有笑。
雷嘉健踩下油门，对着祝雪橙的方向撞了过去。
“宁澜是一位个人风格极其鲜明的导演，想要演她的戏，需要多下一番功夫。”顾悦之牵着易安黎走出榉树林，沿林荫道缓缓往前，“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一句话，对于出演同性题材的电影，你有什么准备吗？”
易安黎被问懵了：“什么准备？”
“心理准备，精神准备，知识准备。”顾悦之说，“其一，同性题材是一个具有争议性的题材，出演之后你可能会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其中还包括对你本人取向的猜测，能接受吗？”
易安黎点头：“可以接受，我本来就喜欢女孩，这点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巴不得别人都知道才好呢。”
顾悦之笑了，她很喜欢她的坦率：“其二，同性题材电影冲奖希望很大几乎成了公认的事实，不少人把它看作一种捷径。可是这条捷径真的是捷径吗？假如你费尽千辛万苦，成功出演了女主一角，成片好，口碑好，票房好，万事皆好，最后却在拿奖上不能如意，如果是这样的结果，你能接受吗？”
易安黎心想，我是一定要拉你和我一起演的，要是这样都不能拿奖，那评委们也别在娱乐圈混了。想归想，她还是答道：“我能接受。”
顾悦之继续道：“其三，你要出演的角色属于同性群体，对于同性群体你有什么了解？”
易安黎更懵了：“我很了解啊，我自己就是其中一员，就算现在让我公开取向，我也完全没问题的。”
顾悦之却说：“的确如此，可是小黎，我们终究还是属于少数人，大多数人并没有这么坦率洒脱，她们有各自的顾虑和考量，有来自家庭、社会的各式各样的压力，这一点……”
易安黎小声说：“这一点我没体会过。”
顾悦之说：“宁澜导演的《故梦》就是要求演员体会这一点的。”
易安黎不记得自己提过剧本名字，疑惑抬头：“姐姐，你怎么知道剧本叫《故梦》？”
顾悦之：“宁导来找过我，希望我出演女主之一。”
卧槽！天赐良机！
易安黎高兴到快昏过去了。
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么？只要能一起出演同性电影，就一定能成为真情侣啊！
她诚挚地说了一句：“我一定会拿到出演资格的。”虽然她知道很难。
顾悦之果然说道：“就像我之前说的，想演宁导的戏并不容易，在试镜前要做大量准备。”她笑了笑，“不过没关系，我对宁导的风格很熟悉，我会帮你。”
易安黎呆了一会，脱口而出道：“姐姐，你对我好好哦。”
顾悦之笑：“嗯，因为你是小黎。”
绝了！这个气氛好适合告白！
易安黎开心坏了，本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东风也来了，就差她主动开口。
易安黎停下脚步，装出鼓足勇气的样子，注视着顾悦之：“姐姐，其实我……”
“啊啊啊啊！”
刚说了一半，身边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一辆跑车从她们身旁飙了过去。
祝雪橙听到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紧接着就是一句急促的：“姐！”
“你身后！你身后！”
她转过身，一辆红到扎眼的跑车逼近而来，瞬时近在咫尺，车座上赫然坐着雷嘉健。
要撞上了吗？
自己就要……死了？
祝雪橙的脑海中走马灯般出现四个字。
血光之灾。
可她一点也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多问闲事”。
死亡避无可避，她等待着即将传来的痛感，被撞击之后的碎裂感——就像之前她们一家人被大货车撞上那样。
可是并没有。
眼前蓦然出现一团雾气，像冰化开之后的水汽，氤氲着从车盖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同时响起。
祝雪橙看了过去，沈玉轻站在她身旁，手掌按在车盖上，抵住本要直直撞上她的跑车，轮胎极速摩擦着地面，传来一股烧糊的难闻橡胶味。
她的指尖上沾了冰晶，所谓犹如雾气一样的冰系灵力，正是从她那里传来。
祝雪橙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
“沈老师……沈老师是外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