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雪橙生怕她误会，没等对方反应，急急补充一句：“我买了房，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天地，不用再住你家打扰你了。”

季怜秋喝水的动作一顿：“你买房了？买的哪个楼盘？”

话题歪到了买房子上，不过这个话题显然是安全的，祝雪橙如实道：“亿泰嘉园。”

季怜秋“嗯”了一声，继续喝水：“给雪柠买的吧？离学校近，环境也好，挺不错的。”

祝雪橙诧异了一瞬，连动机都能猜出来？不过想到对方是季怜秋，能猜到也不稀奇了。

祝雪橙买房买得匆忙，没有过多关注开发商，现在听她这么说，多了几分猜测：“亿泰嘉园难道也是季氏的产业？”

“是啊，亿泰开发商是恒晟置业，季氏旗下的地产公司。”季怜秋放下杯子，留半杯温水暖手，“亿泰的房子都是现房，不用担心后续风险，你的选择很稳妥。”

祝雪橙听明白了，难怪刚才季怜秋会问她买哪个楼盘：“你是不是怕我买到烂尾楼啊？”

“我怕你社会经验不足，被无良开发商骗了。”季怜秋语调上扬，略带笑意，“不过现在看来，眼光挺不错啊。”

“我社会经验很足！”祝雪橙颇不服气，她怎么说也是位资深穿书员，见多识广，不至于在选择上出大差错，“而且，你其实是在夸你家地产公司很优秀吧！”

“被你看出来了。”季怜秋手托脸颊，声音中有一丝戏谑之意，“不过，我家地产公司能被雪橙同学看中，实乃季氏之幸啊。”

喂！

若是祝雪柠这样跟她开玩笑，她肯定会甩个抱枕，像那天在火锅店那样开始互殴，但对方是季怜秋，她只是踮了脚尖拽她的衣角，昂起头，佯装凶狠地瞪过去。

可没等坚持一秒就失败了。

季怜秋眼含笑意望着她，眼眸中有一种温柔宁和的意味，祝雪橙心脏漏跳一拍，不自觉陷了进去。

完了完了。

她慌忙松开手，目光无处安放地移开。

怎么有一种……想吻上去的冲动？

季怜秋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局促，独自思忖道：“我还以为，买房这种大事，你会找我商量的。”

她在江城举目无亲，季怜秋又是处在金字塔尖的人物，找她商量大事似乎无可厚非。祝雪橙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只是很难做到开口。

“我……”她局促地后退一步，低头看向地面，“你工作那么忙，我不好意思打扰你。”

季怜秋：“我还有时间上综艺，说明也没有很忙，更何况我们是朋友，为朋友分忧解难不是应该的吗？”

祝雪橙想起茹杏林说的话，轻叹一口气：“朋友之间应该是互帮互助的关系，而不是一方享受另一方带来的便利条件，什么都不付出，什么都做不了。”

季怜秋蹙起眉：“这话你是听别人说的？”

祝雪橙下意识点头，又连连摇头：“我自己也是同样的看法。”

她吵架吵赢了，但精神却被茹杏林打败了，不得不承认话虽难听，却句句不假。

季怜秋搁下水杯，左手虚拢，指节轻轻抵着下巴——这是她思考时的惯用姿势。祝雪橙曾在公司见过她凝重思虑的这一面，她当时完完全全被她职业又专注的神态折服，季怜秋正是她曾经向往，最后却没能成为的人。

与上次不同，季怜秋此刻思考的不是工作上的问题，而是她，也仅有她。祝雪橙面对自己曾为之叹服的姿态，看她目光沉静，语气平缓地开口：“有人在你面前讨论过我们的关系。”

这是一个肯定句，祝雪橙猜她可能推测到了更多。

果然，她听季怜秋继续道：“你想从东方临湾搬出来，除了买房之外，应该还有其他因素。”

祝雪橙知道瞒不过她，索性将那日的经历说出来，只不过省略了一些自我剖白的情节。季怜秋听后没有生气，也不感到诧异，指尖轻敲下巴，缓慢地重复她刚才的话：“有人说，我是你金主。”

祝雪橙安慰她：“不用把这种流言放在心上，关注你的人很多，谁也不知道哪些人带着好心和善意，哪些人戴着有色眼镜。身居高位，难免会遭到非议和诋毁，不要在意就好了。”

安慰归安慰，她虽然劝季怜秋不要在意，但自己却在意的要命，一点流言都听不得，若是有人说季怜秋不好，她是一定会上前争论的，但若是有人说她不好，她倒是没什么所谓。

季怜秋说：“雪橙，你担心的是‘我’会不会遭受非议，可是你自己呢？这种话对你来说也是一种中伤，要论被流言伤害最大的人，其实是你啊。”

“我？”祝雪橙怔住，随即笑了，“我不在乎这些，说就说嘛，又不会掉二两肉。”

季怜秋：“我也是一样的，旁人若是想说，就让他们说便是。”

祝雪橙却是“哎”了一声：“那可不行，人言可畏，不得不防。而且，你的学妹们都把你当偶像，流言蜚语一传十十传百，她们要是信了，对你印象变差怎么办？”

季怜秋：“要是因为几个流言就印象变差，只能说明我本来就不是她们相信的人，要是真的信任和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不去深入了解这个人呢？”她说到这里，短暂陷入对旧事的回忆之中，“况且，我的流言又不止这一桩。”

这句话提醒了祝雪橙，她之前搜索季怜秋家庭信息时，曾无意瞥见过一个词条。那词条极为扎眼，她眉头一皱，很快划过去，再也不愿意看一眼。

季怜秋招呼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在浏览器里搜自己名字出来，大大方方给她瞧。

关联词第一栏，正是祝雪橙曾见过的扎眼词条：【季怜秋 情人】

再往下看更是夸张，讨论季怜秋结婚与否，现任伴侣是谁的消息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一些带有恶意的调侃。祝雪橙仅是看着就压不住火气，恨不能把这些词条全删了，她盯着“情人”那栏看了又看，闷声道：“原来还真有人胡乱猜测谁是你的情人……真是无聊透了。”

季怜秋笑着摇头，点进词条给她看：“他们讨论的并非‘谁是我的情人’，而是‘我是谁的情人’。”她撑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神色闲适慵懒，好像这是一件值得玩味的有趣事情，“通俗来说，就是在猜谁才是我的金主。”

这话算不上体面，祝雪橙惊讶无比，既为季怜秋轻松到仿佛谈论天气的语调，也为网络上夸张又离谱的无稽之言。

季怜秋站起身，摊开手掌，一个一个数起来：“猜谁的都有，华川集团的赵总，万盛百洲的周董事，甚至还有我朋友……”她回忆一番，发觉数量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总之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祝雪橙：“这简直太夸张了！怎么会有人这么想呢？”

季怜秋：“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我必须依附某个人才能往上爬。”她顿了片刻，这才绕回到想谈的话题上，“我的流言太多，听都听腻了，也不在乎这些，可是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

她说：“雪橙，你总把自己看的太轻，把别人看的太重，应该多为自身考虑考虑，把自己放在优先的位置上。”她在沙发前蹲下，仰视着祝雪橙，“话说回来，在你面前讨论这个谣言的人，是谁呢？”

她语气轻缓，可祝雪橙听得心里一紧，心想，天啊，季怜秋不会要用她的超能力做什么吧，她含糊答了句不知道，话锋又是一转：“虽说如此，可总住在你家还是不太好，流言能少一件就少一件，我还是搬出来吧。”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其他原因，“而且，我也不想那么无用，总享受你带给我的便利。住自己买的房子，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话到这里也没什么好争论的，季怜秋沉吟道：“我尊重你的看法。”说归说，她仍是有私心的，“亿泰嘉园是你的家，东方临湾也是你的家，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她倾过身，像是担心对方会忘一样，神秘地压低声音，语气却一本正经，“门锁密码不会换，还是……”

“我知道密码！”祝雪橙忍不住提高声调，“我的记性哪有那么差！再说了，又不是只有密码才能开！”

吼完才意识到，她竟然吼了季怜秋，就像之前吼祝雪柠那样。她自暴自弃，直接躺倒在沙发上，却见季怜秋笑得极为开心，目光柔和地望着她。

原来又在跟她开玩笑！

祝雪橙跳起来，匆匆说了句：“不打扰你了！”她急冲冲往自己房间走，到了门边却折回来，大步走到窗前，“哗啦”一声，帮她把窗帘打开，留一道缝。

晚上，二人呆在各自的房间，一起联机玩游戏，季怜秋从头输到尾，祝雪橙实在看不过去，一个电话打给她：“说好的不让着我呢？”

季怜秋鼻音略重，咳了一声，轻声道：“我有点不舒服，状态不好。”

祝雪橙立马紧张了：“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玩。”

她丢下掌机，为刚才急切冲动的语气后悔，独自懊恼了半晌，在房间走来踱去，思考要不要到隔壁看看。

沈玉轻打开电视，见她一脸纠结地从房间这头走到房间那头，拆了袋薯片给她：“看电影吗？”

祝雪橙闻言驻足，目光在沈玉轻的手机上停留一瞬，顿时惊讶住了。

沈老师可以啊，以前上传照片都费劲，现在都学会无线投屏了。

祝雪橙觉得十分有趣，挨着她坐下，热切地问：“咱们看什么电影？”

沈老师按下播放键：“电锯惊魂。”

珑安是座小镇，没有江城那般丰富的夜生活，不赶上逢年过节的时候，商铺晚上八九点钟就关了门，街上行人也少，偶有几个过路人。五人居住的民宿不在闹市区，到了夜晚更是寂静，窗户一关，只依稀听得到外头的雨声，淅沥滴答，夹杂着尖利的风声，哨响一般，像哀哀的哭告。

在这种环境下看恐怖片极有氛围感。房间里灯关着，唯一亮光的地方只有那台电视——白色的，沾着血污的墙布满了整个画面。沈玉轻是不怕的，她安静看着，神情如往常一般平寂淡漠，偶尔从袋子里拈一片薯片来吃，动作平静而轻微，但至少能让祝雪橙感觉到自己身旁其实还坐了个活人。

祝雪橙很害怕，电影剧情紧张又刺激，她想叫又不敢叫，觉得在沈玉轻面前一惊一乍很丢人。她缓解恐惧的办法是吃东西，电影没播到一半，已吃掉大半袋薯片。

沈玉轻以为她喜欢，从储物戒里又拿出一袋，祝雪橙见身旁凭空多出一个零食袋子，捏着薯片愣了几秒，之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一直没见过沈老师的行李箱。

因为她有储物戒啊！

她今日能在她面前毫不避讳地展示灵力，至少说明是不设防的，祝雪橙心想，她们已经不再是很生疏的关系了。

她咬着薯片，试探性地问：“沈老师，你其实是古代人吧？”

说话的同时，她朝沈玉轻的方向望过一眼，对方今天没有戴眼镜，长发随意挽起，一缕发丝垂在颊边。听到祝雪橙这么问，她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平静无波。

祝雪橙：“我猜是修仙者？”

沈玉轻看她一眼：“感觉很敏锐啊。”

祝雪橙心说不敏锐不敏锐，都是系统金手指给的好。电影画面逐渐血腥起来，她偏过视线，随口闲聊：“我有天晚上一个人在家看惊悚片，看完甚至不敢睡觉，一闭上眼，脑子里全都是恐怖场景。”

沈玉轻的目光不曾从画面上挪开过，好像血腥惊悚的场景对她来说稀松平常：“恐怖画面对我来说也还不错，与不愿见到的场景相比，这类画面倒是仁慈许多。”

祝雪橙吃薯片的动作一顿，缓缓移过目光看她。

不愿见到的场景指的是杀死江惜雪那一幕吗？

祝雪橙开始扒拉系统给的一丁点信息，慢慢拼凑江惜雪的人设和二人之间的纠葛。

江惜雪是沈玉轻的弟子，宗门大师姐，之后成长为一代剑尊，又不知为何堕了魔……

她对着电视出神，开始给小徒弟做人设分级。

首先，江惜雪肯定是女主配置，拿的甚至还是女一成长流剧本，这样一位正派剑尊堕魔，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其次，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误会，不然好好谈着恋爱，为什么突然动手呢？

再次，沈老师怕不是拿的火葬场剧本吧……

祝雪橙想的出神，目光在电视上停留，不由得专注地投入到电影画面中。剧情恰好进展到关键之处，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个诡异的，戴着面具的男人，占据了大半个电影画面，与此同时，房间里传来一声碎裂般的爆响。

她心脏停跳半秒，脑袋一阵炸裂，“啊”一声尖叫出来，条件反射般抱住沈玉轻的胳膊，肩膀不住颤抖。

鼻尖嗅到一丝冷冽的香味，祝雪橙抱了几秒猛然意识到不对，忙松开手，疯狂给对方道歉。

“沈老师对不起！”她快哭了，被自己傻哭的，“我不是故意的！”

沈玉轻的神色依旧平静冷寂：“无碍，只是花瓶掉下来了。”说着，她扬起手，随意捏了一道诀。

四分五裂的碎片原本散落在地，此刻归拢整齐，由下自上罗列堆起，逐渐合为一个完整的瓷瓶。祝雪橙回身望去，只见花瓶缓缓升至半空，最终安稳地置在博古架上，好似之前掉落下来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沈玉轻收回灵力，一道白光自指尖处划过，转瞬即逝，祝雪橙已看得呆了，喃喃道：“沈老师，你好像仙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