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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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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的含义十分明显,季暇总不会是为了给顾悦之介绍对象才这么问,虽然表达方式很隐晦,但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不是一句询问,而是一句暗示。

至于在暗示什么,就没有必要再讲出来了。顾悦之抚摸着杯身上的花纹,浅浅的凸起,不硌手,但足以冲淡尴尬而羞耻的情绪。

事实上,她不需要感到羞耻,应该自责羞耻的人是季暇,不该是她,但社会观念是一道沉重的隐形枷锁,平日看不见,待事情真的发生时却能实实切切感受到它的存在。顾悦之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坦然自如,当她把季暇暗示她做情人一事讲出来后,心中涌上一阵难言的耻辱感和被侮辱的不快。

她一直在看杯中的茉莉花,低着头,等待季怜秋的回应,对方如她一样沉默。她待了一会,越过桌面上的杯盏碗碟望过去。

大老板好像在生气。

顾悦之第一次意识到季怜秋生气时是会攥着些什么的,纸巾在她手边放着,她下意识抓住攥紧,指节泛白,神情凝肃。

感到愤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顾悦之知道她意会到了话语背后的含义,因为她的遭遇,季怜秋鲜见地在人前展现出不寻常的“失态”一面。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酸涩,其中有“幸好有你”的庆幸成分,亦有不得已劳烦对方的歉意。

顾悦之伸出手去,手心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开口:“季小姐。”

季怜秋慢慢回神,顾悦之是笑着的,唇边扬起浅浅的弧度,状似安慰,可这世上哪有让受害方反过来安慰他人的道理?

“悦之,你想谈谈这件事吗?”季怜秋握住她的手。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应该是路过的客人。她凝了凝神,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聊。”

“这里就很好。”顾悦之环视四周。她们在包间用餐,不是在餐厅大堂,房门关着,不会有人打扰。

然而她仍是犹疑了一会,季怜秋起身离开座位,坐在她身边,二人挨的很近,即使有人隔着门板也听不到她们的交谈声。她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沉静郑重,宛如承诺:“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季怜秋和季暇是亲属关系,虽然外界多有二人关系不佳的传闻,但毕竟是亲人,有一道血缘关系在。她一个外人在季怜秋面前说季暇的不是,可信度有多少?会不会引人误会呢?

顾悦之想到此处,犹豫了片刻,随即便从季怜秋的话语中听出“请相信我”的意味。她当然是相信她的,于是便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顾虑:“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开口才好。”

来珑安的前几天,顾悦之参加了一场推却不掉的饭局。

顶级流量如她,有时也不得不应酬。参加综艺之前,她刚完成一部电视剧的拍摄——如果不是她主动要求重拍那条单人哭戏,其实还能结束得更早。杀青宴安排在十月底,剧组人员都会参加,其中当然少不了她这位女主角。

去这种场合肯定是要喝酒的,可以少喝但不能不喝,最好还是得多喝,顾悦之很讨厌白酒的味道,尤其讨厌白酒象征的意味。她喝的不是酒,是人情,是人际关系,敬的也不是酒,而是地位和权力。

除去开工宴,杀青宴这种不得不去的场合,她自己也在有意识地减少应酬的次数,不过近半年来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参加应酬的频率比以往高上许多,原因在于易安黎。

易安黎的演艺事业起步没多久,正是拓人脉的时候,她有意带她结识各路导演,这类饭局目的性很强,当然是要喝的。有些“大导”“名导”在影视界名气很响,私下人品却不怎么样,总会在酒桌上对女演员起一些不便言说的戏弄心思。当然,这类“小习惯”撼动不了他们在业内的位置,他们的话语权足够大,大到能让很多人闭嘴——大家对此见怪不怪,明知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索性不说,心照不宣地沉默微笑。

顾悦之刚入行时还是对演艺行业抱有希冀和幻想的,但很快就幻灭了。她在十九岁那年演了《夜色温柔》,导演是业内名声大噪的赵秉煊。顾悦之小时候曾眼巴巴守在电视机前,望着墙上的时钟默数倒计时,等他的作品在电影频道播放,知道自己能跟偶像合作,激动到夜不能寐。

进组之后,她确实梦想成真了几天。赵导专业又儒雅,乐于和她谈论抽象电影、即兴技巧、气氛镜头等她熟知,却深感了解不足的命题。她有种追星成功的感觉,准备晚上吃饭时要个签名。

晚宴上,赵导坐在上席,剧组工作人员坐了一圈,席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众人酒兴正浓之际开始讨论起出演女主角的顾悦之,赵导夸她有天分又努力,她惊喜而意外,端起茶杯,准备以茶代酒——

赵导说:“这可不行啊,小顾,俗话说‘无酒不成席’,以茶代酒,诚意不够啊。”

一旁有人附和道:“悦之还小,不太懂行内的规矩,没关系,多学学就懂了,社会是个大课堂,里面的学问多着呢。”

有人看出她的窘迫,夸她的容貌来缓解气氛,不过夸之前,当然要先捧一捧坐在上席的人:“赵导真是慧眼识英,选中小顾来演女主角,大家都不知道吧?咱们小顾被称作江电百年难得一遇的美女,每次上表演课,都有一群小子围着窗户,瞪大眼睛往教室里看,看的可起劲了!”

赵导说:“可不是么,美女也需要酒来滋润,酒也是水,喝得越多,皮肤越好嘛。”

这话一点都不“专业”,很俗,与他平日儒雅随和的形象大相径庭,顾悦之怔住,又听赵导笑道:“大家都喝酒,只有你不喝,等我们几个喝醉,就得麻烦你送我们回房间了。”

有人起哄:“先送赵导回房间!我们哪能跟您抢!”

“就是就是!”

“多少女演员想送还没机会呢!”

“回房间”这番话在席间一传,便有人偷偷笑起来,顾悦之一听,慢慢悟到其中带着的那些恶俗的含义。语言的力量何其巨大,她惊讶之余,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渐渐涌上来。

她端起酒杯喝酒,酒味很冲,一直辣到喉咙里,又直直烧到心里。她不记得那晚回去之后有没有哭,可能是哭了,不然的话,那张本准备拿去让赵秉煊签名的,她珍藏许久的电影剧照,怎么会像沾了水一般皱巴巴的,又怎么会被自己撕掉呢?

五年下来,她习惯了与酒相关的潜藏暗示和隐隐的逼迫,但习惯并不意味着认可。易安黎遭遇同样对待时,她没有作壁上观。

顾悦之有时会利用容貌上的特权,她知道自己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那些人——尤其是男人,恨不能将眼睛黏在她身上。她也会在那众导演面前撒娇,好让他们暂时忽略掉由易安黎的拒绝所带来的面子被驳斥的不适,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这种做法虽然为自己所不齿,但有用就好,能帮人就好,能救人就好。

“刘导,您怎么还欺负小女生啊?”顾悦之笑着举杯,她清楚地看到他面上的不悦消失了,因为他乐于见到她的美丽容貌和撒娇示弱的姿态,“小黎不会喝酒,沾一点就又呛又咳的,总要给新人一个慢慢学习,慢慢适应的机会吧?这次我陪您喝,还不好么?”

刘导自是说好好好行行行,刚才见易安黎摇头拒绝时几欲黑脸,但顾悦之这番话又让他保足了面子,他心情畅快,站起身跟顾悦之碰了杯。

易安黎讶异地看着她一饮而尽,十分开心,低下头来,笑了。她想,高高在上的影后竟然会为我挡酒。

顾悦之虽然不曾与季怜秋深入聊过,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的认知——“如果我熬过最艰难的一段时光,那么我就不会让比我小的女孩再去承受我经历过的痛苦”。

那些痛苦就由她来经受好了。顾悦之举杯喝酒,酒精曾带给她的辣感和痛感消失了,她的感知力仿若死掉,和曾有过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希冀一样,死在了过去的某一天。她想,自己说好要保护小黎,现在大概是做到了吧。

杀青宴在酒店举行,剧组一众人员齐聚一堂。顾悦之这天精神不佳,只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她坐在桌旁,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独自出神,再抬头时,发觉席间多了一道身影。

季暇竟然来了。

她之前跟季暇只是见过几面,并无实际交集,二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饭局开始后,投资人做了简单介绍,季暇跟他是朋友,此番是受邀前来的。这种场合当然是要喝的,投资人起身给顾悦之倒酒,五年过去,她由敬酒方变成了被敬的那一个。

她刚入行时曾被起哄过,历经五年,席间无人再说恶俗的话语,站在顶峰的滋味很好,拥有话语权之后,不仅能摒弃恶意的调侃,还有了能够拒绝的资本。

顾悦之捂着杯口,微笑道:“抱歉,身体不方便。”

投资人说:“悦之,这就不给面子了啊。”

制片人说:“哎呀,罗总又不是外人,喝几杯怕什么,陶助理不在,你怕没人送你回去?等会我送你!”

这番反应在顾悦之的意料之中,她思忖着如何回应,季暇在此时开了口,笑着跟一旁人说道:“看看,又是两个跟不上时代的人,以前流行‘感情深不深,全看一口酒’,现在讲究尊重为先,朋友间相处看的是情谊,而不是在酒桌上喝多喝少。观念早就变了,这两人还在用老一套眼光看问题。”

投资人听他这么说,讪讪放下酒瓶:“说得对,现在都不兴劝酒了,咱们的观念太旧,该改啦。”

虽然“躲过一劫”,但顾悦之微妙地感觉到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季暇没往她这里看,但她却能感受到他的注视。

饭局结束后,她去洗手间整理妆容。耳饰有些沉,戴久了便顾不上好不好看,只觉得难受。顾悦之侧对着镜子,撩开耳坠下端繁复精致的流苏,想要把它摘下来。

镜中映出她的容貌,易安黎常说她有旁人看了会自惭形秽的一张脸。她喜欢她眯起眼睛的样子,说这样看起来慵懒得像猫,于是她便微微眯着眼睛,对着镜子,想象易安黎会有多喜欢。她今天戴了金色耳坠,长长的流苏垂下来,增添了几分妩媚的美感。但她不太喜欢戴耳饰,摘了一会没摘掉,索性走出门去,边走边摘。

洗手间外头是一条长走廊,墙壁上挂着经典电影海报当装饰品,其中有她的代表作《夜色温柔》。她一边走一边看,目光越过一个又一个相框,最终在自己的背影前停下。海报是暗色调,画面上的她背对着观众,身影寂寥,旁边列着一行小字,是电影演职员信息。

主演,顾悦之,导演,赵秉煊。

她分了神,手指一滑,耳坠落在地上。

季暇弯下身子帮她拾起来,他在海报长廊前等很久了。他今年58岁,却偏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年轻的电影爱好者,因为他想要接触的人与影视有关。

季暇跟她闲聊:“墙上这幅海报场景空旷宏大,人只占据了很少的篇幅,但欣赏时,目光却总是集中在人物上。”他微笑起来,“电影中更是如此,演员是整部电影的视觉中心,也是荧幕的主人。”

这是非常自然的开场,言下之意是在夸顾悦之的演员身份,但她却感到很不适。她的耳坠还在他手里,季暇迟迟没还给她,这意味着他想拉长二人的聊天时间。

顾悦之礼貌地展现出疏离:“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吗?”

季暇说:“我在等你,有时间聊一会吗?”

没有。

顾悦之耳坠也不想要了,客气地道了声失陪,转身离开,季暇却像当初的赵秉煊一样,一定要聊和电影艺术相关的话题来展现他的专业。酒店外,他隐晦地暗示自己有多么大的权能,言语间询问顾悦之的伴侣以及未来的工作打算。

顾悦之这才明白,季暇来这场杀青宴是提前安排好的。饭局上,他和投资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目的就是为了通过给她解围来获取好感。

顾悦之沉默着没有说话。今天是休息日,她给司机和助理放了假,准备自己开车回家,刚坐上车,车窗便被敲响了。

又是季暇,他说:“考虑一下吧。身处顶峰虽然光鲜亮丽,伸手就能碰到云端,但一不小心摔下去,也会粉身碎骨。”

这是一句威胁,顾悦之从中读出了危险的讯息。她知道季家的威望,老派豪门,能量何其巨大,她很难想象威胁之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如果事业因此受阻,那就是极为糟糕的局面了。

顾悦之这晚漫无目的地开了很久,她的思绪像一团乱麻,理很久也理不清楚。单纯的理智处理不了权势带来的问题,眼下这种境遇,似乎只有那个人才能解决。

犹豫许久,她创造了一场“偶遇”——站在门后,等待住在隔壁的季怜秋走出房间,由此揭开话题一角。

“事情就是这样。”顾悦之讲了很久才讲完,其中掺杂了一些往事,回忆起来不太愉快,“他给我留了联系方式,一张小卡片。”

今晚的季怜秋并不是一个安静的聆听者,顾悦之提及过往时停顿了几次,几乎要说不下去,她没有哭也没有哽咽,但季怜秋却看到了她的泪,一直流到心里去了。语言的力量在这时很渺小,她抱着她,低声说我在这里,虽然她知道这是迟到了五年的安慰。顾悦之很难过,她的情绪也没平静到哪里去,除难过之外更多的是自责。她对自己感到生气,几乎要生出一种憎恶的意味来。

她说:“撕掉吧。”

顾悦之轻松地说:“我烧掉了,它难看得要命,但变成灰烬的样子却很漂亮。”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小小的反抗,当然也有发泄的意思,顾悦之靠在她的肩膀上,喃喃问着:“艺术是一种谎言吗?电影是传播艺术的媒介,它那么美,那么高雅,为什么创造它的人却会做那么多难以言说的事。”她指的是赵秉煊,电影拍摄接近尾声时,她也曾从他那里听到隐晦的肮脏暗示,五年来,她听到过很多关于他的故事,其中不乏骚扰女演员的传闻。这让她有一种割裂感,能拍出《守候》和《夜色温柔》的导演一定是很有才华的,这毫无疑问,这些经典作品,这些艺术究竟是不是被才华包裹起来的谎言?外面裹满了甜美的糖浆,里面却是正欲破茧而出的毒虫——藏着赵秉煊的个人表达。

“我不明白。”顾悦之说,“我不明白那些人和我聊天时,为什么总要以艺术作为开场话题,最后绕来绕去,还不是要绕回龌龊的心思上。”

“因为他们总把艺术当成一种欺骗手段。”季怜秋的话语中带着讽刺的意味,她很少用这种语气讲话,“这样会使他们看起来更有品味,更高尚。”

“还更容易蛊惑别人。”顾悦之补充道,“在他们眼中,我看起来像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人,稍不留意就会被他们的专业和魅力吸引——”

她止住了,她确实曾经被“专业的态度”吸引过,但现在的她学会了审视,再也不会盲目崇拜。“我有时在想,我对男性的警惕心是不是太重了。”顾悦之思考了一会,“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件坏事。”

“相反,这是件好事。”季怜秋静静道,“有些男人确实没救了。”

顾悦之一听就笑了:“老板啊,这句话你要是在大众面前说出来,指不定要被多少人指责呢。”

季怜秋没觉得有什么,她被指责的次数太多了,不差这一两句。那群人指责之后并没有什么用,既改变不了她的地位,也改变不了她的观点,她一直是她,永远是她。

“抱歉。”她对顾悦之道歉的时候自责又难过,甚至连说出这两个字都感觉在推卸责任,“我太迟钝了,如果不是你约我出来,我根本不会察觉到你的难处。我总觉得自己很懂得观察别人,对身旁的人了如指掌,可我对朋友遭遇的困境不了解,对季暇的品行也不了解,你走过了那么多艰难的路,我却一点认知都没有……”她想,自己怎么好意思说对顾悦之偏爱又上心的,五年的时间,哪怕她只在那些不得不去的饭局上出现一次,只要一次,就能让顾悦之的演艺之路顺遂无比,“这是我的失职,我一直在失职。”

“不,老板,道歉的从来都不该是你。”顾悦之摇了摇头,“再艰难的路也是要自己走的,这些路我自己不走,难道要等你一直来帮我吗?”可能季怜秋也走过同样艰辛的路,只是她不知道而已,考虑到这一点,便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再享受优待了。

“我只是不想失去事业。”顾悦之低声说出她的担忧,她不担心威胁,只担心威胁会危及到事业,“我有不得不去实现的目标,还想演很多很多场戏……”

季怜秋说:“悦之,你今后的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胁迫你,也不会再有人为难你。”这是她的承诺和保证,“喜欢演戏,那就只关注演戏就好,其余的一切我来处理。”

季暇真是可笑又令人厌恶。她想,季家有几个男人不是这样的?有些血缘关系不如没有。她一定要让他从顾悦之的世界中消失掉,还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道歉,不,只是道歉还不够……

顾悦之轻笑了一声:“听上去,好像再也不用被资本裹挟了。”

这是个缓解气氛的诙谐说法。听到季怜秋的承诺,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茉莉花茶有些凉了,季怜秋提起茶壶,为她倒了杯新的,言语依旧宁和轻柔:“我就是资本。”

幸好季氏集团的总裁是女人。

幸好季氏集团的总裁是季怜秋。

顾悦之想。

如果季暇是季氏的总裁,那她可能会被雪藏吧……

她想起五年前的那个上午,那场至关重要的面试,时隔许久,回忆竟然没有模糊,反而更清晰了。

她最后还是拥抱了季怜秋,一个朋友间的,感谢的拥抱:“事业起步时,我依靠的是你,现在依旧如此。”

季怜秋的双手环在她腰间,回应着她的拥抱:“多依靠我一点。”

祝雪橙和沈玉轻从外面吃完烧烤回来时,季怜秋和顾悦之也正走进民宿,二人手上都提了瓶花雕酒,度数不高又清淡,适合小酌。

她们最终还是喝酒了,与酒桌上代表权力的酒不同,朋友之间的相酌,有种驱散苦闷的意味。

两人这晚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一路上说了不少胡话,路过一家珠宝店时甚至还暗戳戳评价海报上那串珍珠项链大的有多么夸张。

顾悦之走路都走不稳了:“我不喜欢戴首饰,项链也好,耳饰也好,总是给我一种把自己缚起来的感觉。”

季怜秋走路也没好到哪里去:“我也不喜欢。”但和祝雪橙一同看电影时,她还是戴了手链,因为不能免俗地想要自己看起来更漂亮,她也在猜,在试探,因为她不知道祝雪橙喜欢怎样的她。

她们一路晃到民宿门前,愣是没看见拎着串走回来的祝沈二人,顾悦之眼前都重影了,指着天空给季怜秋看:“季小姐,天上有两个月亮。”

季怜秋抬头望了望:“两个?不是三个吗?”

祝雪橙走在她们身后,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没见过这两人醉酒的模样,惊讶道:“花雕酒都能喝醉,这是喝了多少啊……”

沈玉轻也注意到二人手上的小酒坛,这酒她刚才在烧烤店见过,珑安本地人常喝,后劲很大。

两人摇摇晃晃走进民宿,后面那两位怕她俩不小心磕到碰到,也跟着走进来。

大堂窗台上放了一排白瓷花盆,不大,各种了仙人球、多肉、芦荟等植物,季怜秋弯着腰去看,伸手戳戳仙人球上的刺,眉头微蹙,语气困惑:“你怎么不开花?”

说罢又转向一旁的芦荟:“快开花呀。”她催促了几句,见植物没动静又摸了摸土壤,干的。

原来是缺水。

祝雪橙刚走进来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季怜秋的嗓音清澈温柔,透着不解与困惑,她望过去,季怜秋一手提着酒坛,站在窗台前和植物对话。

“我给你浇浇水好不好?”祝雪橙听到她这么说,拎起花雕酒就要往花盆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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