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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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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雪橙早上醒来,伸手摸了摸季怜秋的额头。

不烫。

又摸摸自己的。

温度一样,太好了。

她在季怜秋的房间睡了一夜,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梦境没有逻辑,没有章法,上一个场景还是有人在她耳边不停尖叫,下一秒就忽然变幻,季怜秋抵着额角躺在床上,似是宿醉之后的发烧头痛。

祝雪橙迷迷糊糊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摸摸季怜秋的额头,摸完自己的才意识到,又把现实和梦境搞混了。

季怜秋还未醒,对被摸摸头一事毫无知觉,她蜷着身体熟睡,长发散乱,面容稍稍有些苍白,祝雪橙默默描摹起她的睡颜,目光移转,落在她的手腕上。

她曾在她的手腕上方见过大块的淤青痕迹,至于是血液病还是外伤所致,那就无从知晓了。如果是外伤,从第一次看见直到现在,一两周的时间,应该会消除掉才对。

祝雪橙在心里连说三声对不起,她知道自己这种窥私欲很不好,但她实在想不通谁能伤到季怜秋,又不愿把淤青归因在难治的血液病上,犹豫又犹豫,还是伸出手去。

季怜秋的手腕被遮盖住了,她今天穿了件很有童趣的睡衣,衣袖上是兔子图案,甚至还是戴礼帽的,会变魔术的兔子,让祝雪橙想起曾看过的奇幻儿童文学故事。

她遇到的这位总裁还是很“不正经”的,这在她看来是一个褒义的词汇,祝雪橙只是想到这里,已在心底默念好几声可爱。她悄悄卷起季怜秋的衣袖,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白皙柔嫩的肌肤,未见暗紫的淤青痕迹。

所以,是外伤导致的?

祝雪橙神情一凝,正要掀开衣袖往上看,却见季怜秋的指尖稍稍动了一下。

她马上停下动作,乖乖缩回手,闭眼佯装熟睡。待了一会又深感不安,悄悄望了过去。

不巧,刚好与季怜秋视线相撞。

季怜秋已经醒了,枕着胳膊侧躺在祝雪橙身边,她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祝雪橙的眼神深远悠长。

易安黎这晚的梦境也很精彩,精彩到让她害怕。兴许是受了对戏的影响,她的梦里全都是顾悦之讲的台词,譬如“轩强”“糖糖”“孩子”之类,台词说到最后却变了味,顾悦之握着她的手,眼眸低垂,声音涩滞而低沉:“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易安黎吓醒了,顾悦之正背对着她穿外套,黑色风衣,长款,和宋渝萱曾穿过的那件一样。

她和宋渝萱一路相伴扶持,走过少年时期,最艰难的时光都挺了过来,最后却败在人生选择上。她执意要进娱乐圈,宋渝萱则出国求学,分手之后再无联系,连一声朋友间的问候都不曾有过。

一件衣服勾起往日回忆,易安黎咬了咬唇,问她:“姐姐,你今天要穿这件?”

顾悦之转过身来,脸上笑意浓浓:“怎么样?好看吗?”

她对黑色没有特别的偏好,谈不上喜欢,但因为送这件衣服的是易安黎,所以不仅欣然接受,就连综艺录制期间也要展示在人前。

易安黎赤脚走过来,绕到顾悦之身后,踮起脚尖从背后抱住她。她只喜欢她的背影,和宋渝萱相近的身形,今日穿上同样的衣物,竟带来一种分不清究竟是何人的感觉。

这正是易安黎想要的感觉,她闭上眼睛,收紧手臂,想象自己拥抱的人是宋渝萱。她不喜欢她的梦,因为顾悦之绝不会说那样的话,更何况,她也不希望她和顾悦之之间产生真感情。

只要利用就好,只要代替就好。

易安黎在心里重复自己的准则,顾悦之对待表演有独有的准则,她也有对待顾悦之的准则。易安黎拥着她的身体,贴在她身后叹息般说了句:“好漂亮。”

珑安镇是传统戏剧汝剧的发源地,有戏曲之乡之称,五人这次前来,刚好遇上一年一度的戏曲文化节。晚上在镇中心有汝剧演出,街道旁和巷子里白天就摆上了宣传展板,挂上了一连串的小彩灯。

因地处水乡,珑安河多桥多,房子建在桥边,屋檐上悬挂着贺戏曲文化节开幕的灯笼,一溜儿灯笼从青檐上垂下,用细细的长绳做牵引,一个挨着一个,直直垂到桥上去。

第二期综艺是旅行主题,氛围轻松愉悦许多,节目组取完五位嘉宾品尝当地美食的镜头后就结束了上午的拍摄,副导演宣布休息的同时不忘提醒大家:“晚上的戏曲文化节还要麻烦各位老师参加一下。”

众人一同答好,易安黎的声音最突出,她今天很是开心,拉着顾悦之在文宁巷左逛右逛。这是一条油纸伞巷,街道两边房屋古朴,房子上栓了数十根绳子,挂满了漫天的油纸伞。易安黎对着天空随意拍了几张照片,牵过顾悦之的手:“姐姐,你今天怎么不开心啊?”

顾悦之正对着一旁的建筑出神,被易安黎这么一问,才发觉自己在恍惚间走了很远的路:“我看起来很不开心吗?”

“对啊,像丢了魂似的。”易安黎也有些好奇,早上在民宿时还好好的,出来拍摄之后却像变了一个人,“是不是网上说我总是蹭你热度,让你担心啦?”

随着录制的进行,二人的路透也渐渐出现在网上,两家粉丝看到二人在一起的画面,顿时吵得不可开交,顾悦之发了条微博,话里话外暗示两人关系不错,这才暂时平复了争端。

不过也只是平复了明面上的争吵,私下依然炮火连天,易安黎用小号暗戳戳引导粉丝控评,好让自己的微博评论区看起来一片和谐——她一向很爱惜自己的羽毛。

易安黎提到的话题确实是顾悦之担忧的,不过她烦恼的另有其事,二人路过戏曲文化节宣传展板,她移过视线,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昨天喝多了酒,没休息好。”

绚丽多彩的油纸伞就在空中,顾悦之停下脚步,抬头凝望了一会,忽然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比了个“耶”的手势。

她打开相机,不过并没有按下拍摄键,而是笑着对易安黎道:“一起来吗?”

易安黎一愣,随即甜甜答了声好,她摆出同样的手势,和顾悦之挨在一起,看对方调整角度,拍下二人指尖相抵的照片。

顾悦之在相册里挑了一会,最后选了一张最满意的,打开微博添加图片,编辑了一句话。

【和我一起吗?@易安黎】

易安黎的手机很快响起来,其中不止有微博提醒,还有朋友们发来的消息。

打开微信一看,满屏幕的小红点。

【顾影后对你表白了?】

【这是澄清还是表白!】

【热搜见啊宝贝】

易安黎很快笑起来,点开顾悦之刚刚发送的微博,按下转发键。

【和你一起】

祝雪橙出门忘了带口红,她刚和一众嘉宾尝过特色糕点,口红掉了也没办法补,正对着手机检查妆容,屏幕倏然一亮,跳出几个热搜提示。

【顾悦之 易安黎】

【顾悦之疑似表白】

祝雪橙看到“表白”二字,忙点开微博看顾悦之发了什么。

这也太离谱了!

祝雪橙看完先是庆幸了片刻,顾悦之发的是“和我一起”又不是“和我在一起”,这算哪门子的表白啊!

庆幸的同时,她也感到一阵绝望,顾悦之和易安黎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不顾粉丝反应,执意为对方澄清的程度,虽说还没有在一起,但离成为情侣也不远了。

祝雪橙连说几声“完了完了”,在文宁巷焦急地走来踱去。易安黎是抱着目的接近顾悦之的,最后毫无疑问会使她受伤,她只是想到顾悦之将来被抛弃的场面就忧虑万分,喃喃说了几句“怎么办才好”。

干脆直接对顾悦之说,易安黎把你当成白月光替身?

不行不行,她又没有证据,总不能把宋渝萱从国外请回来,让顾悦之看看她俩身形有多相近吧?

祝雪橙很快否决这个念头,开始思索起第二个方案。

告诫易安黎,让她离顾悦之远一点?

易安黎肯定不会听的,说不定还会向顾悦之哭诉一番,两人关系若是因此升温,这不是让她白捡了一个助攻吗?

祝雪橙心凉了,站在巷口,绝望地思索一些离谱的方案。

要不去找季怜秋吧。

季怜秋,你可以管管你员工吗?就是那个姓易的。

你是大老板吧?同公司恋爱你管不管。

祝雪橙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是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气笑的,她停在巷口思考对策,抬眼一瞧,巷子深处有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走来,离她越来越近。

祝雪橙心里一紧,连忙转过身往回走。

她今天早上刚经历过被抓包的场面,此时顿感尴尬,虽然季怜秋没有追问原因,可撩别人衣袖这件事本来就很容易引人误解,开口也不知如何解释。巷口恰好有一个卖油纸伞的小店,祝雪橙装作闲逛的样子,快步走进店门。

店面不大,迎面便是一堵墙,墙上挂满了缤纷满目的纸伞,祝雪橙一眼望到一个浅蓝色的伞面,上头缀了两只蝴蝶,又画了几枝梅,画工精致,颜色素雅,极为好看。

老板见她望着那伞,从墙上拿下来给她看:“我们珑安是油纸伞之乡,做一把伞要经过几十道工序,质量尽可以放心。”说完质量,又开始介绍起寓意来,“伞是遮风挡雨的象征,这把伞的寓意尤其好,名为‘寄情’,意味伴侣两人呵护一生,不离不弃。”

祝雪橙闻言,不由得抚摸起伞柄,默默品味起刚才那番话语,老板又乐呵呵道:“我们珑安还有个说法,对彼此都有好感的两个人,来珑安同乘一只摇橹船,同打一把油纸伞再回去,该成的都成啦。”

这说法听起来玄乎,但祝雪橙却听得认真,她和季怜秋已经同乘过船了,如果再打一把伞,那么……

她隐隐动了想要买伞的心思,还没等问价钱,店门外已走进来一人,讶异道:“祝老师,好巧哦。”

祝雪橙听到熟悉的声音,旋即移开视线:“真巧……”

季怜秋走进来之后,首先注意到的也是那把“寄情”,听完老板的介绍便决定买下来,同样伞面的伞仅剩这一把,她便先问祝雪橙:“祝老师要吗?”

祝雪橙心说,跟谁抢东西我也不会跟你抢呀,于是便摇头道不要,说完还在思索,不知季怜秋会和谁同打这一把伞呢?

她没有把季怜秋酒后所说的有关“好感”的话当真,暗自烦恼一番便算了,二人走出店门,一路无言,季怜秋走了一会,忽然问:“刚才看祝老师一脸烦恼,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祝雪橙默想,以前不还“雪橙”“雪橙”的叫吗,今天怎么一口一个祝老师,好奇归好奇,她叹了口气道:“不是有‘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说法吗?我却在想怎么毁了一桩婚……简单说来,就是在想怎么把两个人拆散。”

虽然她不喜欢“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个说法,因为听起来很死板,很封建,但她还是用它来做比喻,因为她不知道该不该干涉顾悦之和易安黎的感情,也不知道介入顾悦之的感情中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季怜秋想了想问:“有什么非拆不可的必要吗?”

祝雪橙:“如果其中一个人的目的从根源上就是有问题的,那么还是拆了好一些吧?爱情在我看来还是很美好的,要是掺杂算计和利益,感觉就像是用一滴污水污染了一池清水。”

文宁巷很长,她一边走一边往前望,仿佛看到了这六年来为穿书忙碌的她,又望到了很久远很久远之前的她,顿了一会,慢慢说了一句:“我还是挺向往爱情的。”

巷子忽然变得迷蒙起来,好像有银线落下,是雨,细细密密的雨滴,落在屋檐又落在地上,沙沙作响。

季怜秋本想说些什么,雨落在她身上,她便抬手接过一滴:“下雨了。”

祝雪橙:“是啊。”

季怜秋打开油纸伞,两人共打一把,慢慢朝前走,祝雪橙想起老板所说的话,心绪起伏,朝一旁望过去。

季怜秋也刚好望过来。

她说:“雪橙,你的口红掉了不少。”

祝雪橙:“嗯,可惜我忘了带化妆品。”

季怜秋:“我带了,需要帮你补一下么?”

祝雪橙接过伞柄:“我来拿着。”

她接过伞,季怜秋也拿出口红,旋开盖子,微微倾过身来帮她补口红,祝雪橙屏住呼吸,感受轻轻的触感掠过唇瓣,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闭眼睛。

闭眼睛的感觉好像在等待一个吻,所以还是不要闭上了,她想。可她又不敢直视着她,于是移开视线,望向巷子一角。

伞外细雨蒙蒙,透出珑安独有的烟雨水乡的味道,她视线上移,发觉季怜秋的长发上沾了一些雨,雨滴顺发尾滴落,染湿了肩头。

祝雪橙把伞往对方那里移过去,这样一来,她自己倒是被雨打湿了后背,不过这样倒是没有所谓的。

二人离得不算近,之间尚有一段距离,那柄伞再大,也很难完全遮盖住两个人。细雨飘落,先是染湿了季怜秋的发,而后又浸湿了她的衣服,祝雪橙望着她被染湿的肩头,怔怔想道,为什么不离她更近一些呢?

于是她上前一步,把之前那段没有必要存在的差距弥补上了,季怜秋神色柔和,为她涂口红的动作不由得放缓:“这次不躲着我了?”

难怪刚才“祝老师”“祝老师”的叫,原来是在为这个生闷气呢!祝雪橙思及此处,居然有些隐隐的喜悦,好似一直在幽暗的山洞走路,看不清摸不明,走得磕磕绊绊,却忽然有一道光亮照进来一般,她微微低下头来:“不躲了。”

口红还未补好,季怜秋动作稍稍一顿,指尖抬起她的下巴。伞外细雨潇潇,雾气蒙蒙,祝雪橙屏着呼吸,视线飘忽,终于不再刻意去看对面那堵白墙,而是迎上对方的目光。

令她意外的是,季怜秋不自然地垂下眼眸,指尖一顿,慢慢放下了手。

祝雪橙心头一跳。

她……好像有点喜欢我。

顾悦之有个重要的工作电话要接,易安黎不方便听,独自从文宁巷走过来,在耳机里跟郑忻聊了一路。

“知道啦忻姐,‘顾影后有胡闹的资本,我没有’,这话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郑忻:“耳朵起茧子了是吗?可是有什么用呢?谁不知道易老师听经纪人说话只入耳不入心,说归说,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易安黎:“可是这件事对我和悦之姐姐两个人来说有益无害,外界传闻我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死对头,可事实上,我们是一块赏美景品美食的‘好朋友’。俗话说得好,树敌不如交友,在演艺界更是如此,我想两家粉丝应该都很乐意看到我们和谐相处的一幕。”

郑忻:“流量做事讲的是报备为先,你想在公众面前阐明你和悦之的关系不如大家所想的那般,那么你应该先跟我商量,而不是一条微博转出来,让大家随意猜测你们的关系究竟是情侣还是朋友。”

原来问题出在外界评价上了,易安黎长长“哦”了一声:“这个简单,你买个‘女孩子们的神仙友谊’热搜,把话题往友情上引不就可以了?买几个营销号,广场上铺我的美图,带一带‘我们的生活’路透。哦,宋楠杰在综艺里抱我那张动图得放c位,他不是总造谣我求着他抱么?把当时几位嘉宾姐姐讲述的真相再放出来一遍,告诉大家,男的不行。”

郑忻听完她一通操作,幽幽道:“黎啊,你不当经纪人真是屈才了。”

易安黎抬起手机研究自己的睫毛:“多谢忻姐夸奖,等我哪天不当演员,说不定真转幕后去了。”

跟郑忻聊完,她挂断电话,走到巷口刚好目睹季怜秋在伞下帮祝雪橙补口红的一幕,她对大老板还是比较尊敬的,无论如何都觉得祝雪橙与之极不相配,手一抖,手机摔地上,屏碎了。

易安黎气到跺脚,只好找了家路边的手机店先把屏修好,中午吃饭的时候不巧又和祝雪橙坐到一起。她的手机是最新款,贵得要命,街边小店技术又一般,屏幕和原机相差十万八千里。她怎么看怎么来气,把气全撒在祝雪橙身上,用言语刺激道:“高低配的情况可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这句话在暗示祝雪橙和季怜秋的身份差距太大,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祝雪橙这些天来已听过无数人对她提起阶层之类的话题。别人在她面前说,她会反思,会领受,但这话由易安黎来说,她无论如何都是听不过去的。

易安黎看不惯她和季怜秋在一起。她也看不惯易安黎和顾悦之在一起,于是回敬对方一句:“阴谋是爱情的敌人。”

易安黎眯起眼睛:“祝雪橙你什么意思?”

祝雪橙反问:“易老师是什么意思呢?”

两人针锋相对,言语毫不退让,易安黎在对顾悦之一事上多少有些心虚,又不知祝雪橙是怎么了解到自己真实想法的,索性换了个话题指责她:“你晚上能不能别吊嗓子,很扰民啊你知不知道?”

祝雪橙除和沈玉轻看恐怖片那晚叫了一声,其余时间根本没“吊嗓子”,这说法本来是逗易安黎的,没想到她真的信了。她隐隐感觉有蹊跷,便问:“什么时候?”

易安黎:“昨天晚上。”

祝雪橙一怔:“昨天晚上我没‘吊嗓子’啊……”

这下愣住的轮到易安黎了,她已经连续两个晚上听到房间外的叫声,心中升腾起不安的情绪:“不是你,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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