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曜奇怪地打量这个学姐。不认识，也没见过。

所以也不想理。

她点了点头，就想绕开她。

面带微笑的学姐吴悠脸庞僵住了，眼珠颤动着，对传闻中最难打交道的学妹名人产生了真实的认识。她回过头，再次叫了一声：

“白曜。”

白曜不情不愿地才停下脚步：

“你谁啊？你导师又是谁啊？”她突然眯起眼睛，冷气从体内窜出，“你导师不会叫杨清吧？”

“当然不是，我导师叫童维，她想帮你和夏溶夕。”

听到夏溶夕这三个字，白曜的眼睛才亮起来，继而有些不满地埋怨：“关键的事不早说！童老师在哪？要怎么帮我们？”

这时文星言接到电话，匆匆聊几句，就加入对话：“你是吴悠学姐？研究生？”

眼前这个高个子看起来更好说话，吴悠恢复了一举一动的雅致，回身说：“没错。”

“那你带路吧？”文星言憨厚地笑了笑，挽起白曜的胳膊，让她跟着一起走。

吴悠忍不住在心里面摇头，没礼貌啊没礼貌。但并不做声，把她们带去导师办公室。

文星言在吴悠后面，悄悄对白曜说：

“这人是孟漪联系的，她的导师好像很能帮你们说话，但是好像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白曜向来很讨厌这种讨价还价的东西，但又她愿意为了夏溶夕屈服现实。

“是要我的画吗？那还用亲自见面？想要什么画，我给她画就行了。”

思考这个人如何，让白曜本就昏沉的大脑更加晕乎乎，文星言感到白曜的身体越来越沉重。

“你怎么了？”

“没事。”白曜强打起精神来，觉得眼前的视野，周围都有一圈黑影，脑仁一阵阵发疼。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洗刷夏溶夕的清白。

童维这个老师，白曜有印象，这对于一个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人来说，十分难得。童维是目前绘画艺术学院最年轻的教授，白曜大一大二都上过她的课，人很幽默，也很有能力，出奇地慷慨，白曜成绩单上有两笔闪亮亮的满分，就是她给的。

吴悠慢悠悠地走在最前方，走一阵回头看看三个人有没有跟上来，步子很矜持，苏筠本不想跟文星言待在一起，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跟着一起往画院教学楼走去。

童维在三楼有一间工作室，位于走廊东边尽头，临到门口，文星言和苏筠识趣地停了下来，没几个学生喜欢见不熟的老师。

于是两个人在楼梯口干瞪眼。

吴悠敲敲门推开，白曜一进去就闻到颜料气味中混杂的一股檀香味，屋内最令人注目的是墙角挂着的鲜红的一副拳击手套和沙袋，跟画室的气氛格格不入。

白曜盯了它好几眼。

童维坐在工作台后面的椅子上，衣服很朴素，一件黑色的宽松长袖衬衣，头发随便地挽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干练。

她冲着学生们点点头，对白曜笑了笑，转过头对吴悠笑得更加灿烂，说：

“悠悠啊，上周我让你跟你师兄一起做的项目申报书……”

白曜似乎能看见吴悠背后的肌肉突然绷起来，她语速飞快：

“啊，老师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紧接着就是不轻的关门声。

白曜感受到衣角被门带起的风吹拂起来，她还以为吴悠是个挺文静沉稳的人。

听到笔记本电脑合上的声音，白曜才把注意力放回到房间的主人身上。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童维并不立即回答，食指指腹轻轻敲敲桌面，充满关怀地问：

“你看起来精神不大好？”

白曜摇摇头，“我一直都这副模样。”

童维了然于胸地点点头，“别人都觉得咱们学院的学生肯定光鲜亮丽，其实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像三十天没睡过一个整觉。”

“听吴悠说您想帮我和溶夕？”白曜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但童维并不惊讶，不肯定也不否定，问：

“你的成绩完全能够保研吧？有报外校夏令营了吗？”

十分正常的关心，但白曜无法回答，因为这些事全部都是孟漪帮她处理的，她甚至连自己综测排名是多少都不大清楚。

“应该吧。”

仿佛童维也感受到眼前这位传闻中的天才有多么不关心外界，终于决定长驱直入。

“想不想来读我的研究生？”

白曜眉头一跳，没预料到竟然有老师会直接邀请自己来读研。

这时候她忽然想明白了。

“我要是答应读您的研究生……”

“我就帮你和夏溶夕解决麻烦。”

白曜脑中头一次这么快速地思考起“俗事”来：“您打算怎么帮？恕我直言，杨清是学院年纪最长的教授，您是刚刚才评上的教授，而且，就算我答应您当您的学生，我也没法写什么承诺书给您，难道您要我不报任何学校的夏令营？”

多亏孟漪天天在她耳朵旁边唠叨，现在白曜还是能想到一些关键的问题。

“哈哈哈……”童维笑得很开心，“那不至于！我就要你一个口头承诺。至于我要怎么帮……白曜，这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学院的老师之间是什么关系？”

这种问题可真是会难倒白曜的，她摇摇头。

童维张开五根手指：“派系！”

白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多的我就不说了，但有个事你应该能想明白，说到底你涉及作弊的事情，就是杨清老师坚持自己的意见，如果所有参加评议的老师，都想到，这个被牵强地安上作弊名声的学生，未来还是咱们学院的人才，多少会怜惜一些。你明白吗？”

白曜总觉得童维话里话外还有别的意思，但她暂时没想明白，只是点点头。其实这一切她都不关心。

“反正就是，我要是答应做你的研究生，你就帮夏溶夕洗脱罪名，帮她申请夏令营是吧？”

“是的。”童维十分痛快。

“好，我答应您。”

白曜以果断回应果断。

之后师生二人聊了些闲话，白曜迫不及待想去找夏溶夕告诉这个内部消息，临走前，童维叫住她：

“白曜，我看到你跟夏溶夕关系很不一般，具体的我不想细问，只是，你帮她申请外校夏令营，万一她去了别的学校，你还会留在这里？”

白曜眼睛闪亮亮的，“是的，我已经答应您了。”

童维没有笑，只是挥挥手让她可以走了。

出门没有看到吴悠，想必怕导师夺命连环问，但文星言和苏筠还等在原地，只是背对背，谁也不看谁，小小的一片空地，愣是像多了一道墙挡在中间一样。

白曜看了一眼，一句话不说就往下走。

“喂喂喂！白曜！童老师找你干嘛呀，你倒是说一句啊！”文星言伸出手。

追到一楼白曜才停下脚步，她突然像想明白了一样停步转身，对着苏筠问：“溶夕现在在哪？我有很重要的事跟她说。”

白曜又是被学院厉害的老师叫走，又是现在着急的神色，苏筠觉得不能擅自阻拦她。

“她早上说有事去找朋友了。”

“哪个朋友？在哪找？”白曜的语气比刚才更急促。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叫陈珪云。”

陈珪云？

白曜记得这个名字，脑中浮现出这个人的样貌，是当时在酒店餐厅，和夏溶夕一起撞破她和挑事男一起吃饭的那个女生，人很高挑，看起来很温和，但言语之中有一股攻击性。这是她敏锐的神经所感受到的。

当时她就隐约感觉到这个人和夏溶夕之间的气场不同寻常，现在夏溶夕又去找她，白曜心中涌起一股焦躁。

她没再管文星言的追问和苏筠的目光，自顾自去了停车场，开走自己的GLE。

夏溶夕睁开眼睛。

余光能看到窗边人的侧影，一只手敲着键盘，一只手托腮，窗帘紧闭，屋子里也没开灯，屏幕发出的微光照亮她偏瘦的脸。

“珪云？”

“醒啦？怎么会有人趁主人家不在就溜进别人的房间，睡别人的沙发？”陈珪云语气懒洋洋的。

“喜欢你的小出租屋。不开灯对眼睛不好。”

“开了灯有人会醒。”

“还在写吗？”

“基本上写完了，你随时可以用。”

陈珪云把电脑屏幕转过来，上面是满屏的代码，她操作了几番，页面变成并排的两张图。

“我找博士学姐借的文件，自己改了改，只是做相似度分析，她是做图像识别的，这种功能的实现小菜一碟，只是欠她人情了。”

“我也欠你人情。”

陈珪云轻轻笑了笑，“我欠你的人情可还不完呢，这点算什么？”

“好了好了，不提这个了。效果怎么样？”

“完美。不管怎么喂图，杨清跟好多同时代的画手的画的相似度，都比你跟白曜的高。不过就看你们学院的老师怎么看待这种科技手段了。杨清要是咬死觉得我们做了手脚，按自己想要的结果编程，那也没辙。”

“总比毫无还口之力好。”夏溶夕坐起来。

“对了，你的手机，刚刚来了好几个电话，我看不重要，就给你静音了。”

夏溶夕拿过来，上面是一连串来自白曜的未接来电。

还有一条短信：

“姐姐，你和陈珪云什么关系？”

关她什么事！一股火气突然窜上夏溶夕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