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山，你在修史么？”一句很轻的问话落下。

玉泽提笔在纸上落下风骨嶙峋的字迹，灯烛摇曳间照亮他案上堆积的书目，闻声抬眼有些意外而欣喜的去看来人，神代九州最负盛名的仙尊倚在桃李斋门口，目光好似在看一片落雪。

他撂了笔欲起身上前去迎来人，然而仙人拂袖间掠起长风已行至案前，她垂睫敛眸抬手抚过纸上那些未干新痕墨迹，苍白似冷玉的指尖在烛火映照下近乎透明，又泛起几分莹润光泽。

于是他立在一旁回答：“是。我近两日寻来书阁所有典籍，想来这般也尽了我史学先生之责。”

“有些事无论当时有多么惊心动魄，千百年后俱消弭于漫长时岁之中。”叶鹤舟望向他的一双金眸澄澈，纵使越过了无数光阴依然年轻，“这俗世人间不过数百年为一轮转，后世所著史书再提起仅寥寥三言两语，轻飘飘随风泯然尘矣。”

“......”玉泽沉默片刻，涩声，“是我想当然了。”

他垂眼不敢看仙人。

叶鹤舟倏忽抬手抚过玉泽眼尾，那冰凉指腹处的皮肤竟也是柔软的，那一瞬间他竟有些仓皇而狼狈的想要逃离，又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她停顿片刻再开口，嗓音极为温和。

“我此番并非责难你。”叶鹤舟说，“你若写这世道天理昭彰，白纸黑字撕破成王败寇用来颠倒是非粉饰太平的满纸荒唐言，便要准备好说实话需要付出的代价，握这一杆笔便是在执刀。”

“我....”玉泽看向她，“治史者，必力求准确、真实，究天人、通古今。且我如今仇怨未消——”

“那就去解决它。”叶鹤舟眼中映出泠然焰色。

“我死不足惜，可您.....”他几番欲言又止。

她是高台上最举世清贵的仙人，玉泽怎敢以这经年痴心妄想将其拽入野泽尘泥，想来旁人怕是要恨不得直接杀了他吧，还得是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那种，否则都无法解他们心头之恨。

“谁说的？”叶鹤舟近乎愉悦地笑起来，“那些昔年发生过的事到底尔尔——你比它重要多了。”

她说：“去做你想做的，你要万世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