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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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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脚步,忖度片刻。温黛想起来了,是第二日一早她被店老板堵在房门口,对方双手呈送给她的那幅山河图。

温黛至今记得送礼物来的老板怪异的神态:似乎竭力在表现对自己的谄媚与刻意,但实际上眼底的轻蔑却怎么也藏不住,分明与他们对半步飞升的大能并无二样。

他兴许是遵照了凡人皇帝的命令,但却不以为然。

或者反而是那位皇帝慎而又慎的姿态让对方起了反骨,毕竟给以为“冥顽不灵”的外地人送人皮法器是不合规矩的:

一面是说对方显然还没有醒悟,并不能准确开解罪犯的罪恶,他们的所作所为便付之东流;

一面则是磐驿道下,众生平等,早就没有像温黛这样的特权阶级,更别提,那最后一份“贵族”是以何等屈辱的姿态灰溜溜地离开磐驿道的舞台了。

摸着怀中想要挣脱束缚的山河图,温黛轻笑一声。或许是养了正确宠物的之后脾气确实好了很多,否则也不知那位凡人皇帝知不知道,若是平时,凡人这样嘲弄的姿态早就惹得疯子温黛一刀劈烂他这外城。

放开对山河图的桎梏,金线缓缓浮现在温黛面前,似乎是在指引温黛。

——就像是小宠物童话故事里,抛出就会自发往前滚动的毛线团,指引小女孩去寻找变成野天鹅的哥哥们。

不过这种睡前故事也就是哄哄戚霁就算了,从温黛的角度来看,毛线团也好、山河图也罢,不过是没什么智力可言的残破器灵而已,甚至她手里的这幅山河图更是登不上台面——仅仅是这个指引就是其内涵灵智回光返照拼尽全力的结果了。

没有时时刻刻环绕在身边的低语,温黛难得的脾气好了些许,也就耐着性子不紧不慢跟在山河图后面,直到她跟着进入了一处阵法之中。

闭上眼睛,探查片刻,确定阵法没有伤人的功能,温黛也就不打算直接粉碎,而是想看看这位幕后的凡人皇帝想做什么。

破败的房屋与阵法交相辉映,一个个虚影逐渐凝实。无人不着华美法袍,仙气氤氲,觥筹交错,然而面容模糊,身形也与周遭没有显著边界。

这幅盛景,带着与磐驿道格格不入的鲜活与恣意,仿佛是,云端旧梦。

温黛仿佛意外闯入的不速之客,惊动了宴会上的人群,又好像她原本就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很快,人群中走出一个虚影,“她”身材高挑,衣着干练而不失风情,双指捏住酒杯,笑吟吟着旋身靠近温黛,冰凉的杯沿似乎就这么不轻不重不清不楚地抵在温黛的唇瓣上,罗裙飞扬扫过温黛的鞋边,杯子的酒液若有若无擦过上唇,陌生的情绪在温黛心中浮现。

温黛饶有兴趣地摸了摸胸口,确定是爱慕。

事情变得更有趣起来了。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那位始终躲在幕后的凡人皇帝的记忆,就细节呈现来看,他应该是彻底“抛弃”了这份记忆,带着一刀两断的决绝。

温黛并没有动作,只是冷眼看着虚影与自己碰杯,亲昵又狡黠的灵动更是撩动心弦,默默体会“自己内心”的风起云涌。是自己幼崽宠物无法带给自己的酸涩暧昧,有意思。

然而,骤然迸发的悲伤席卷了温黛,让她猝不及防差点震碎这个凡人眼中坚不可摧的、对她而言和纸糊没什么区别的大阵。

和自己“贴贴”的虚影黯淡下去了,温黛似乎还能“看见”对方高傲神色中夹杂的难以置信。

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一个个走近,与温黛扮演的角色缔结了各种亲密的关系,友情、忠诚、崇拜,他们与主人公有着无数精彩回忆瞬间,就像时间长河中闪耀的星光,但是无一例外地,他们最后都以黯淡熄灭下去而终。

这些虚影或是难以置信、或是愤怒怨恨、或是兔死狐悲的凄凉,最后都变成了帝王步步向上攀援的垫脚石。

星河流转,温黛静静地看着另类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神色如古井无波,或者说第一情绪消失的很快,只剩下第二情绪中的厌烦——无聊的悲剧,小气的情爱,她在那方寸神界,早就看厌倦了。

本以为,来到只是逊色梦隙亿点点的安宁环境中,她可以平静地审视近日来的所见所闻,认为凡人皇帝虽然幼稚但还算是有点意思的人,现在想来,不过如此。

宴会中虚影数量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个,化作貌美妇人伏倒在枯木旁,发髻散乱,衣裙上血迹斑斑,悲怮充斥整具躯壳。

衣饰与之前相比更贴近如今磐驿道的风尚,想来这个梦是按时间顺序记叙的。

难得的妇人没有与主人公交互,只是哀切地用鲜血作书信一封,仿佛这次的主人公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旁观者。只可惜她似乎来不及写完了,浩瀚神威降临,一切都化作粉尘随风消散。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阵法铭文闪耀,转眼间温黛又一次回到了破败的庭院里。映入眼中的是那一棵举行过宴会见证过死亡的枯木,山河图围绕这枯树飞了一圈,像是耗尽气力,重重砸进温黛怀里。

随着山河图光芒黯淡,熟悉的能量波动叫温黛挑了挑眉毛,与安宁的环境相比,它就像白纸上碍眼的墨渍一样醒目。

那是一团能量,散发着与磐驿道格格不入的能量波动——带着零星的爱,但更多的是温黛最熟悉的,源于她的嘈杂的不可分辨的混乱。

无需其他牵引,只是慢慢张开五指,这缕在神威下几近逸散的能量就顺着温黛的指尖驯服地汇入她的识海之中。唔,很新鲜,应该被埋在这里不超过半天。只可惜,保存地非常不恰当,残存的信息难以被解读出来。

嘈杂的声音中很难分清楚这缕声音属于谁、说的是什么,只能感受到无尽的眷恋,那妇人究竟写了什么,即使是她也无法解读,不能指望她读出一个已经湮没的东西,正如她读不出那头蠢鹿的怨恨。

兴致缺缺地将操纵着这一缕能量依附在新买的山河图上,温黛打了个呵欠,心中才被吊起一点兴趣像是一戳就破的泡泡,有些无聊了。

兜这么一大个圈子,见识了无数被欺骗的惨状,观赏了毫无意义的画卷,伴手礼还是自己来收一缕几乎要溃散的能量,要是那位神使不给自己一个解释,她就只好让他见识一下神明真正的愠怒是什么样了,毕竟她对这样招待,属实不满意。

尤其,还要害得自己被那些瞧热闹的家伙指指点点,温黛扫了一眼周遭因为榨干最后一缕能量,摇摇欲坠的房屋。

“与它同一时期的家族早早的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成为历史的一抹剪影。”

不期然间温黛想起那句小兔子的话语之时,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房屋轰然倒塌,为支持房屋的能量耗尽无法再为它续命,本就破败的庭院迎来了迟到的神罚,与它的主人一起,死去了。

随着房屋坍塌,想象之中民众的议论声不曾到来,倒是来自皇宫的侍臣早早候在了韩府大门口,周遭是疏散民众的士兵,他们将这里拱卫在温黛身边,让普通民众不能窥探温黛的真容。

近侍官像是生怕冒犯到温黛,只敢隔着足足三丈之远恭敬地双手呈上请帖,低着头不曾与温黛对视。

“啪嗒”一声,请柬飞起落在温黛的掌心,粗暴地拆开,温黛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笑了:“带我去吧。”

这次的风波没有涉及一个活人,隶属于或者说由皇帝创造的人偶近侍仍旧一眼不发,行了礼,恭敬将对方迎上去往圣殿的车架。

登上车架之前,温黛还不忘扫了扫前方牵引马车的牲畜——普通的马匹,披着无数灵骨锻造的马具,才能够以凡物之躯有冲破突破虚实的能力。这位陛下,还当真是“众生平等”啊!

还算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趁着寒潮大举南下之前洗个热水澡,结果还是感冒了,鼻子嘟嘟嘟得难受,戴着N95更是闷得慌。

各位读者小可爱们,在适当防疫的同时,不要忘记注意防寒保暖哦/惨痛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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