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这边刚下高铁，淅淅沥沥的小雨又开始绵延起来。

林芷打着伞费力地拖着东西等在出租车口，潮湿的空气让人浑身不适，幸好没有多久就等到了车。

还没上车，就听见出租车师傅对天气的抱怨。

林芷收了伞，小心地抖落了伞上的雨滴，才进了车。

-

才刚到酒店，就在酒店的大厅碰到了满脸郁闷的徐徐。

“怎么啦？我们的小太阳。”林芷从后面绕过去，轻轻拍了拍徐徐的肩膀。

徐徐被吓得一激灵，耸了耸肩，抬起脑袋，语气十分委屈，“……你来了……”

这下子看起来倒是真的有些奇怪了，林芷看她浑身提不起劲，放松了语气，“能不能帮我个忙？”

坐在酒店大厅的徐徐接过林芷手里的一大袋零食，和林芷一起上了电梯。

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四天的假期，徐徐打算和安明义见过家长以后就出去玩，工作之余林芷看徐徐用心地做了好几版攻略，结果四天假期，愣是天天下大雨，门都没出成，气得徐徐成了一戳就圆的河豚。

天气影响心情，一连好多天的雨天更是给徐徐添了些许躁动不安的火气。这火气无处发，安明义就成了出气筒，两人之间吵了在一起后的第一架。

林芷边听边笑，也不说话。

“说，你是站我这边还是站他那边！”徐徐看林芷只是笑，也不发表意见，扯着零食袋子威胁。

林芷推着行李箱只能无语顺从，“那站谁那边都不能不站我们徐徐身边。”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进了房间，林芷把零食袋子打开，让徐徐自己挑，等徐徐抱着一大推东西出去的时候，可算是心情好多了。

下午的时候，工作群里来了工作通知，林芷行李箱的东西还没全部拿出来，又要全部收进去。

明天又要去外地。

消息过后，李主任的问候就来了。

李主任：【到酒店了吗？】

林芷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苦笑了一声。

林芷：【对的对的，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自从上次不告而别后，李主任对她的行踪可谓是管得紧之又紧，在新区工作的时候，每晚都要盯着她吃完晚饭。

这次连续放了四天的假，按照李主任的安排，林芷天天给拍段视频打卡。

大学以后哪有过这种体验啊，比她妈妈管得都严。

李主任：【吃完晚饭早点休息，明天要起早走。】

林芷发了个小狗点头的表情包。

原本群里还有人攒局，想晚上大家聚一下，一起吃上一顿，事情还没定下来，就被外面瓢泼似的大雨给噎了回去。

徐徐捧着餐盒坐在林芷身边，整个人都蔫嗒嗒的，“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林芷侧目看了眼窗外，大雨落在窗户的雨棚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她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老家的大桥是不是已经被淹了，“不知道，看天气预报这段时间都有雨，这两天天天都是暴雨预警。”

身旁没了动静，林芷视线一动，安明义正给徐徐碗里夹菜，徐徐脸上还气鼓鼓的，手中的碗却还是不动如山，等着安明义。

林芷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消息，嘱咐他们好好在家里呆着，就别去开小卖部了，这么大的雨就在家里休息休息。

妈妈那边的消息来得也很快，发了一段在门前拍院子里的小视频。

妈妈：【雨太大了，小卖部没人。你在外面要好好的，不要一个人出门。】

林芷连连回了几个好的，再看时，不免想到了霍衍。

她往下翻着聊天界面，翻了好久好久，才找到霍衍的头像。

老城区也在下着雨，开车来去的霍衍一定淋不着。

晚饭就此没了胃口，林芷搁下筷子，收拾了一下，先行离开了。

再晚些时候，林芷伏在桌边练字，手机叮铃哐啷来了工作消息，由温笑闲发过来的已经标注好重点的内容。

林芷打开手机，叹息了声，回了句收到。

回家以后，若说没有想过温笑闲，那是在说假话，尤其是借宿文老师家的那晚。

文老师问她对温笑闲有没有意思的时候，她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没有。

如果不是高铁站那，温笑闲留下的那句话，她甚至以为温笑闲已经放下了她。

但除开那天以外，她的脑海里塞得满满的全是霍衍。

妈妈建议她在同霍衍聊一聊，可她一打开聊天框，看到满屏上次分手时留下的照片又觉得心梗，不知如何开口。

这会连字都练不下去了，林芷盖上了笔盖，将纸张晾干，叠了起来。打开床头的小灯，窝进床头看明日的工作内容去了。

直到夜半，徐徐给她发了个新闻链接。

林芷还没点开来，徐徐又发了句话。

徐徐：【那个人渣被抓了。】

林芷心头一动，蹭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徐徐说的是谁，林芷不用想也知道。盯着屏幕上的链接很久，她才指尖微颤着点进去。

新闻很简短，新闻事实只占几行，寥寥几行字却触目惊心。罪犯王某某什么职务于什么时间通过什么手段猥亵几人，附带的是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照片。

徐徐：【这什么玩意啊，给他打什么码啊。】

徐徐在手机那头抱怨着。

徐徐：【这种人渣就应该全面暴露，让所有人都看清他的真面目。】

徐徐：【这么多女孩子遭了他的毒手，想想就让人恶心。】

视线模糊，手机屏幕上落下一滴泪来，林芷点开了图片，银色手、铐圈在那个人渣的身前，一身制服的两位警察正一左一右地将人提在中间。

马赛克再重，林芷也能认出这张令人反胃的脸。

但，林芷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珠，这人渣站着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大对劲，看着好像受了伤。

林芷深深咽了口口水，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关了链接给徐徐发消息。

林芷：【能不能看到没有马赛克的照片？】

徐徐：【那得等会，我找人问问。】

徐徐的效率很高，林芷下床拿矿泉水的功夫，就发来了消息。

林芷连忙盖上瓶盖，奔到床边。

照片四五张，那人渣面目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不甚干净的衣服还带着血迹，胸前一个个血色洇染，手腕处还红肿一片，看起来像是被绳子绑过。

徐徐：【简直大快人心，听我朋友说，被抓到的时候，那人正躺在地上哀嚎，那地方没监控，也没人看见是谁干的。】

徐徐：【警察问有没有看到打人的人，这人渣说是自己摔的，死活不说是被人打了。】

徐徐：【虽然以暴制暴不对，但我怎么感觉这么爽呢~】

林芷点开图片，簌簌的小雨下，那个人渣低着头，眼神躲避着镜头。

眼角的肌肤有些刺痒，林芷抬手摸了下眼角，只摸到一手湿润。以那个人渣的本性，她绝不相信他会主动交代，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让他连被打了都不敢说……

她不愿想，也不敢去想。

-

大雨前夕，赵无眠将车停在酒店前方道路的转角处，这个地方是监控盲区，最近的路灯隔着十米远。

车内没有光，小老板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分明。

后备箱里放着装过羊粪的编织袋、高尔夫球杆和绳索。

小老板让他准备东西的时候，他便猜出了他的意图，以他浅薄的法律知识，那段视频并不能有效证明那个人渣的罪孽，即使报警，警察也不会受理。

他已经去联系可能受到伤害的人，只是没有那么顺利，也没那么快。所以这些东西只能是因为需要泄愤，他依言顺从，转头进了卫生间。

电话还没拨出去，卫生间外却传来敲门声。

“聊聊。”霍衍将正在修理的牌子挂在卫生间大门上，锁上了门。

赵无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同意的，只是他想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家的亲人身上，他怕是也会这样做。

但更多的是利诱，商人无利不起早，霍衍开出的条件比大老板开出的更合他的心意。

帮谁做事不是做事，更何况转来转去，也不过是在霍家打转。

空气里是令人窒息的潮湿，带着山雨欲来的闷热。

直到那个人渣的身影落在眼前，赵无眠偏过头，对着后排悄声，“小老板，人来了。”

霍衍抬起眼，只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渣的腌臜模样。

“撞上去。”他的声音低哑着，像是萧瑟的北风刮过有缝隙的窗户，带着难听的破裂声。

赵无眠垂下眼眸，拧动了钥匙，汽车的引擎声响起，他打开远光灯，看着那个人渣在雪白的灯光里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车子启动，厚重的轮胎碾过石子，发出沉重的声音。

在那个人渣放下手的一瞬间，赵无眠踩下了油门。

王卫国半躺在地上，近在咫尺的巨大车头差点把他的命都吓出来了，他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抹了下额角的汗滴。

赵无眠打开车门从驾驶室出来，躬着身子走到王卫国面前，连连点着头道歉，他朝着王卫国伸出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有路灯看不见，吓着你了。”

王卫国长长叹了口气，他一把打开赵无眠的手，国骂张口就来，“去你m的，瞎了眼了，开那么大个远光灯，你说你没看见人？”

赵无眠捻了下被拍开的手指，半蹲下身子，正欲再扶，“真对不住了。”

“对不起就没事了，那要警察干什么，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王卫国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他的双腿发软，坐在地上脚蹬了半天。

“说得对，”赵无眠站起来，一米八几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睥睨着还坐在地上的王卫国，嘴边的笑看起来十分渗人，“可不就是故意的。”

王卫国正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听见这话，突然遍体生寒，他才刚抬起头，一个带着腥臭味的编织袋扑面而来，他还没说话问询，先被这股臭味yue住了。

霍衍拿着长长的泛着寒光的高尔夫球杆，身形是漂亮的准备姿势，他抬起手，高尔夫球杆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只一下，王卫国就瘫在了地上，再没了声息。

霍衍单手拿着高尔夫球杆，另一只手从头顶的发丝里穿行而过，阴暗无月的夜晚，赵无眠却像是看到了老板耳垂上耳钉闪耀的冰凉寒光。

“带走。”

高尔夫球杆在地面上拖行，正像是赵无眠手中死狗一般的王卫国。把人塞进了后备箱，赵无眠抬眼看了看。

下午才下过的大雨，这会头顶又积聚起乌云来，整个乡镇安静地像是坠入深海里，道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隔壁的酒店里没几个房间亮着灯，偶有几个亮着灯的房间，窗帘也拉得紧紧的。

赵无眠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黑暗里的小老板，高尔夫球杆静静躺在他脚边，他的手中正捏着帕子挨个擦着手指，一张脸沉浸在黑暗里，却几乎能看见他脸上汹涌而起的阴翳。

作者有话要说：尾声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