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王卫国再醒来时，四周静悄悄的，他才刚张开口，嘴里一股子血腥味。他皱了下眉头，唇角疼得难忍，正准备用手按一按，却发现手和脚被紧紧固定住了。

他的身形猛地一顿，这会子终于想起了自己晕倒前，经历了什么。四周是死一般的黑暗，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附近有没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但他仍旧记得砸在后背的剧烈疼痛。

“你们到底是谁？”王卫国嘴唇抖落着，声音都在发颤，“我才跟老婆打过电话，说我马上到家，我不回家她肯定会报警，迟早会找到你们。”

黑暗里响起一声十分短促的笑声，像是急促的短哨声，炸的人耳朵发麻。

“还以为警察在你这里没什么作用。”霍衍坐在椅子上，单手拄着高尔夫球杆，不住地点着地面。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像是白茫茫雪地里吹起的喇脸的寒风，一声一声，一寸一寸如蛇一般游上王卫国的后背。

王卫国向前倾着身子，前方的声音很耳熟，他好像曾经听过。

“知道还不快放了我，这片谁不知道我王卫国是给市领导开车的，只要我一个电话，你们就……”

“这就是你横着走的原因？”手中的动作停下，霍衍直起身子，他偏了下脸，仓库里的大灯突然亮起。

霍衍唇角轻掀，声音从齿间挤出来，“未免太过可笑。”

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得王卫国猛地闭上了眼睛，好半晌才睁开，坐在他正对面的男人，精致的五官带着些许阴冷，比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更加吸引人。

王卫国的嘴角轻轻抽了抽，眼珠子四处乱转着，“原来是你啊，我记得你，你是那个主播的小男朋友，你叫霍衍。”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王卫国挪了挪屁股，脸上浮现出惯常的虚伪的笑容，“我们合作的相当好，还说下次继续合作，这怎么……”他耸了耸肩，示意了下被绑着的双臂。

霍衍拄着高尔夫球杆站起来，微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步伐不紧不慢地落在地面上，带起一阵阵灰尘。

“相当好？”

“对对对，我们国庆还创造了一个旅游小高潮……噗……”

霍衍一脚踹上去，将王卫国踹了一个仰倒，合着被绑着的椅子一起重重跌在地上。

脑袋避无可避，一同砸在了地上，猛烈的呕吐感袭上脑海，他摇了摇脑袋，想逃，胸口却被一只脚狠狠踩住，动弹不得。

再睁开眼，霍衍正举着高尔夫球杆，漂亮的姿势是老手都要赞叹一句的模样，可那双藏在卷发下的眼睛像看尸体一样看着他。

他毫不意外，这个球杆会落下来，砸烂他的脑袋。

他咽下口水，张了张嘴，眼泪从眼角喷涌而出，“别杀我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

“噗嗤”一声，霍衍笑出声来，清脆的笑声落在偌大的仓库里，有种后背爬上蜈蚣的渗人感，他举着的手松下来，杆头顶着人渣的下巴，“王主任不是说合作的很好嘛，怎么觉得我会杀了你呢？我才十八岁，为了你去坐牢不值得吧。”

“对对对，不值当不值当。”王卫国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

“但有人觉得值得。”霍衍收回脚，拖着高尔夫球杆走到椅子边，铁杆落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拖行声，在这犹如死神催命一般的声音中，清脆的高跟鞋声砸在地面上。

赵无眠站在门边，眯了眯眼，这个小姑娘是第一个给她回复的人，她愿意作证的唯一要求是亲自动手。

雪白的高跟鞋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鞋跟溅起了晦暗的灰尘，一层一层，她戴着口罩，身材纤细，步伐款款，就那么停顿在王卫国面前。

她的声音空灵，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她启口：

“喜欢漂亮的人？”

“喜欢我？”

“喜欢捂嘴？”

“喜欢用工作、权势压人？”

伴随着问询，一个个血洞在王卫国身上出现，惨叫声在整个仓库里回响，直到气息声渐弱，赵无眠才上前将小姑娘请走了。

他扶起椅子，椅子上的王卫国脸色惨白，看起来随时可能晕过去。

“别让他睡。”霍衍一抬下巴，语调冷漠。

赵无眠看了眼已经脏了的手，眉头轻皱了一下，嫌弃地甩上几巴掌，将人扇得清醒。

下次这种碰血的活，得加钱。

“……只要你们……不弄死我……”王卫国喘着粗气，带着身上的每一处都剧烈的疼痛。

霍衍抬手顺了下卷发，桃花眼弯着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摇摇头，“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过打个高尔夫而已。”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赵无眠，“你人是他绑的，手是他动的，那人是他放进来的。”

王卫国的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赵无眠身上，这人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他从没接触过，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冲突。

“对了，”霍衍点点头，语调都开始轻松起来，“忘了告诉你，我舅舅姓严，单字一个‘鹤’。”

在市里开了这么多年车的王卫国自然知道这个名字，而且听得不算少，那人为人正直，手段老辣，是新一代领导班子里不可小觑的人物，他咽了咽口水，“你……你……”

“还有一件事，”霍衍以手撑着下巴，轻皱了下眉头，“我姓霍，这姓也不算多常见，刚好和你们乡镇建造女神像的公司董事一样，你说巧不巧。”

王卫国长大了嘴巴，眼角的眼泪重新流了下来，如果只有严鹤这个人，他还能和市里的领导说上一声磨合磨合，可如果再加上那位霍老板……

“我，我……”

王卫国半天没有将剩下的话噎出来，这些话明晃晃地告诉他，是眼前这个人要弄他，而且他找不到一点翻身的机会。

他终于明白这场无妄之灾来自什么地方，他只是轻轻揽了揽那个主播的腰，他什么都没做。

“我不想听到什么道歉，我只想看到你进局子。”霍衍站起身来，睥睨着说不出话来的王主任，桃花眼在灯光下愈发的冰寒，“王主任能不能合作？”

用权势压人者终将被权势所压，制恶果者食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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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六点半钟酒店门口集合。早秋的清晨，天色还昏暗着，加之外头还在下着小雨，更是晦暗不明。

林芷打着哈欠，将行李箱拖到车边，温笑闲顺手就将行李箱一并放入了进去。

她也没客气，点头道了个谢。

正准备把手里的零食也放进去，徐徐拽了拽她的手腕，“我还没吃，带到车里吧，等会睡醒了，让我吃点。”

陈苏晴少见的跟着点点头，林芷便把一大袋子零食塞进了车里。

空气里湿哒哒的，即使车里开了空调也不管用。

温笑闲在驾驶位上正专心致志地开车，雨天路滑，他开得格外用心。李主任坐在副驾驶座上打电话，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似乎与电话那头的人有一些争执，长久的沉默之后，他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徐徐和安明义坐在最后一排，两人举止亲密，林芷随便回个头都能吃一嘴狗粮。

陈苏晴和林芷坐在车的中排，林芷打开零食，任由陈苏晴挑选。

路途遥远，中间雨下得过大，路过一个小服务区的时候，李主任决定停下休息片刻。

下车进服务区的两步路，林芷的额前发沾了水汽，贴在脸颊边滴着水珠。

手机上蓝色暴雨预警已经发了第三轮，大雨滂沱中，空气里已经积攒了水雾，氤氲着阻挡着人的视线。

林芷寻了处没有湿透的地方坐着，摸出手机看，现在还是大早上，没什么消息。

她点开与霍衍的微信聊天框，顺着头像进去，朋友圈里依旧是所有人可见的两条。

关于她的两条。

对霍衍而言，好像这么久过去了，他们之间什么变化都没有。

一路返回到聊天界面，手指已经点击到对话框，却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

“想啥呢？”徐徐拿着薯片凑到林芷身边，也没看地湿不湿，直接坐下了。

林芷收起手机，勾了下唇角，“没什么。”

“嚯，昨晚那新闻看得我浑身热血沸腾。”徐徐偏过身子，薯片咬地咔吱咔吱直响。

林芷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

“是什么是啊？”徐徐把薯片递到林芷面前，“我瞅着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林芷抬眸看她，心中百转千回，想着徐徐也算是经历过她的感情，或许比她这个当局者清醒，“我要不要给霍衍……就是我的……”

“小狼狗？”徐徐猛地一下睁大眼睛，手中的薯片也不吃了，凑到林芷面前挤着她，“怎么了？想给他发消息？”

徐徐有些兴奋，声音情不自禁地放开来，附近几个玩手机的同事都投来眼光。

林芷一把抓在徐徐的手腕上，抬起手做了个“嘘”的动作，声音很轻，“我总觉得，和他好像没说清楚。”

徐徐上下打量着林芷，笑得十分揶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犹豫。”

“什么意思？”林芷眨了眨眼。

“就表面意思啊，”徐徐抬起手肘架在膝盖上，手背撑着下巴，“就那天晚上，第一次收到那几张照片的晚上，我是真没想过你会连夜就走，那种勇气、那种坚毅……”

徐徐边说边摇头，反正她长这么大还没干出过这种事。

林芷垂下眸子，比起徐徐口中所说的勇敢、坚毅，她更觉得自己是一时冲动上头，才会什么都不考虑。

嗓子发紧，她咽了下口水，但，这样的冲动她从小到大几乎从未有过。

“想发就发啦，”徐徐勾了下林芷的手臂，“发个消息又不会造成什么损失，最差的结果不过是联系不上人，再说，我看你家那位小狼狗的样子，不像是这么轻易就放手的人。”

林芷叹了口气，看着蒙蒙的细雨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她身形一顿，瞬间提上一口气，瞳色都亮了起来，指尖微微发颤。

将手机拿出来，屏幕上的红点来自方晚晚，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隐隐生出了点点失望。

她抿了下唇，打开了方晚晚的消息。

这会已经是上班的点，方晚晚大早上就给她发了早安。随即给她发了张图片，图片上有着微博自带的水印，然后是光明正大又带点小心翼翼的提醒。

徐徐看林芷拿出手机要聊天的模样，摸到旁边的薯片站起身，准备走。

“徐徐，能不能帮我个忙？”林芷抬起眼，声音清淡。

作者有话要说：我信上天长着眼，不会放过每一个坏人。

接近尾声了……